曹沖 作者:莊不周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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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2134127 2012-1-19 07:51:0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3 189843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0 15:17
第四卷 戰江陵 第三十五節 程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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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昂的鼓聲如炸雷一般在山谷裡突然響起,正在準備早飯的程普大營頓時亂作一團。

    正在帳中看著早餐發愣的程普吃了一驚,他立刻挺身站了起來,衝出大帳。帳外的侍衛一看主將匆匆忙忙的出了大帳,以為出了什麼大事,急忙跟了上來,一個個緊張的圍在他的身邊。程普側耳聽了聽鼓聲,立刻揮手讓人去後營打探情況,不大時間,幾個副將都趕到了程普的大帳,一頭霧水的都有些不解,這後營方向怎麼突然擊鼓了,難道滿寵攻前營攻不下,又跑到身後去了?

    後營的副將沒有來,傳令兵卻很快就跑回來了,語帶驚惶:「將軍,曹沖部四千大軍正在攻擊後營,攻勢太猛,後營快頂不住了,李校尉請將軍速速支援。」

    曹沖部攻擊後營?程普吃了一驚,略一思索,立刻下令派前營固守不准出擊,只求把滿寵擋在營外,他自己帶著最強悍的中軍三千江東精銳趕到了後營,看看這股突然從山谷裡衝出來的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他有些搞不明白,昨天下午他收到孫權的消息,說曹沖率部去野駝嶺伏擊賀齊部,按時間算他現在應該還在路上,怎麼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的山谷裡了?

    後營已經打成了一鍋粥,這幾天一直沒有被派上戰場的後營士卒在黃忠和劉磐的攻擊下苦不堪言。黃忠的鐵甲軍甲堅刀利,刀法純熟。在後營裡如入無人之境,大踏步前進,不到一刻已經擊破了大營地外層防守,殺到了中軍附近,而劉磐的三千人這些日子一直沒有撈到殺人的機會,有些憋壞了,這次終於開了葷,又看著黃忠已經先攻破了大營,劉磐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更是督軍猛攻,顧不得眼前的江東軍大部分都是原來荊州的鄉人,掄著手中的長刀劈頭劈臉就是一頓猛砍。

    後營兩千人以降卒為主,校尉李曉是江東舊部,原是程普手下的一個軍司馬。長相文淨,讀過不少書,在粗漢成群的軍營裡算是個文化人,和喜歡士大夫的程普比較談得來。武技也不錯。最近程普部招了不少降兵,他就被提拔成校尉了。他是剛升地官,降卒的心一時半會還沒收攏齊,程普考慮到他的實際情況。安排他在後營。他呆在後營一直比較安穩,昨天程普又發現了前營那些降卒戰意不旺,更不想動用降卒了,他這後營除了看戲就是吶喊助威,日子過得很舒服,就等著滿寵敗走之後跟在屁股後面撿點便宜。沒想到昨夜的美夢還沒做醒,今天一大早就被四千如狼似虎的曹軍殺進營來。

    李校尉看著黃忠地鐵甲軍有些發蒙。一個不留神。誰看誰眼饞的鐵甲軍已經殺到他面前十步。他看著刀下從不空回的黃忠吃驚不已,指揮著後營的絕大部分人馬拚死抵抗。對還在攻營地劉磐部反倒有些顧不上了。他知道自己這兩千人能擋住黃忠已經很勉強了,一旦劉磐那三千多人突進大營,自己就剩下一條被全殲地路。儘管如此,他也不敢隨便撤退,一來不戰而退對不起提拔自己的程公,二來自己一退,中軍沒有足夠的準備時間,必然大敗。所以他明知不敵,也只得咬牙頂住,一面派人急速通知程普來援。

    黃忠看到了那個面皮白淨、略帶著儒雅氣的李校尉,他正要招呼後面地人跟上,再次打個突擊,卻聽得劉磐那邊一聲吶喊,轉頭看去,只見劉磐已經打破了大營,趁著兩千江東軍拚命抵擋黃忠的鐵甲軍,沒有足夠的人手防備他那個方向時,三千人一湧而入,如山洪爆發一樣衝進了進來,直撲李校尉的側翼。劉磐手揮戰刀,狀若瘋狂,帶著十幾個凶悍的親衛狂飆突進,在李校尉手忙腳亂的調動人手防護之時殺到他的跟前,大喝一聲,連斬兩名親衛,跟著上前一步,那柄特製地長刀如風劈下,將李校尉一刀斬為兩段,激射地鮮血噴了劉磐一臉。

    「殺!」臨陣斬將的劉磐心情大好,抹了一把臉上地鮮血,縱聲大呼。身後的士卒被他的神勇所激勵,一個個大聲呼喝,奮勇向前,殺得那些降卒哭爹喊娘,轉身就逃,後營眼看就要全線崩潰。就在這時,程普帶著三千江東精銳趕到。程普一看那些敗逃的降卒,眼中掠過一絲寒光,手一揮,身邊的親衛迎上去掄刀就砍,一連砍倒十幾個降卒,這才止住了潰兵的腳步。

    「退後者死!」程普怒吼一聲,一刀將衝到他面前的一個降卒剁翻,一腳踩在那個降卒的胸口,血淋淋的長刀指向驚恐的降卒。「弓箭手準備,臨陣退縮者,殺無赦!」

    「回去,撿起兵器再戰!」親衛們一邊掄著刀斬殺一邊大喝道。降卒們看著程普親衛們舞得翻飛的長刀,再看看程普身後拉開的強弓,肝膽俱裂,知道退回去也是死路一條,只得回頭再戰。程普見降卒們回身死戰,這才命令身後的弓箭手抬高了箭矢,向劉磐和黃忠部射擊,減輕降卒們面前的壓力。同時傳令左營和右營立刻趕來,護住自己兩側。

    劉磐看到了鬍鬚花白的程普,也看到了拉弓搭箭的弓箭手,他狂呼一聲「舉盾!」的同時,帶著親衛奮力向程普殺了過來。測試文字水印4。他的三千士卒都是跟著他征戰多年的老兵,作戰經驗豐富,一聽劉磐的高呼,想也不想就將盾牌舉上了頭頂,正好將射到的箭雨擋住,有些來不及舉盾的被長箭射中,慘叫著倒在了地上,他們一倒地就扔掉了長刀,環身縮在盾牌下面。後面的人看也不看,踩著倒地的士卒大步向前。

    有了弓箭手和三千江東精銳在後面壓陣,荊州降卒沒有了生路。只得奮勇廝殺,玩命的攔在陣前,死戰不退,明知手中地長刀不能砍傷鐵甲軍,還是咬著牙猛砍,甚至有的士卒見砍不動鐵甲軍,索性扔了長刀,幾個人一起撲上去就抱住一個鐵甲軍士卒,摳眼睛。咬鼻子,什麼陰招都用上了。

    劉磐和黃忠壓力大增,前突的腳步一下子慢了下來。黃忠看著遠處的程普有條不紊的調動部隊,心中大急,他大吼一聲:「回家……授田!回家……授田!」他這麼一喊。身後的鐵甲軍也跟著喊了起來,接著劉磐也醒過神來,眼前這些人都是荊州人,原本都是一夥的。和程普的人不一樣。也扯著嗓子大叫起來。

    四千人的叫聲越叫越齊,越叫越響,將在死亡面前鼓起餘勇地降卒們的戰意一下子全部擊潰。降卒們被死亡和鮮血激得發脹的腦子一下子清醒過來,自己雖然不能逃跑。但可以投降啊,荊州有自己的親人,回了家還有地分,何苦為江東人賣命。很快就有人一聲大喊:「荊州人降了!」其他人也連聲應和,紛紛放下兵器,閃身讓到一旁,或者扔下刀。將盾牌護在身後撒退就向旁邊跑。更有甚者轉身就朝程普殺去,一邊跑還一邊喊:「殺江東人啊——

    江東軍措手不及。被打了個手忙腳亂,特別是荊州降卒身後正放箭支援的弓箭兵被殺了個落花流水,程普一見大怒,立刻命令親衛上前斬殺。親衛們撲上前去,對著退後地降卒一頓亂砍,卻沒能控制住局面,反而激起了荊州降卒的怒火。他們一個個殺紅了眼,誓死不退,盾砸刀砍,與程普的親衛攪在了一起,幾百人一齊發力,擠得程普的親衛站不住腳,連連後退。

    劉磐和黃忠一見面前壓力大減,立刻抓住時機全力殺進,程普一見,立刻緩步撤退,將身邊最精銳地親衛隊全送了上去,同時命令兩翼向自己靠攏,希望以密集陣型將黃忠等人圍在中間打消耗戰,自己還有七千多人,就算打不贏,也要讓曹沖地這四千人折損嚴重,給西陵城下的主公減輕點壓力。

    在後面山坡上一直在觀察的曹沖見程普的中軍緩緩後撤,兩翼包圍過來,不禁笑了一聲,他聽著黃忠等人震天地勸降聲笑道:「程德謀不是個帥才,當這個右都督實在有些不合格,這一萬多人以降卒為主,後營都反了,左營和右營又如何不反?要是我,現在掉頭就跑,還能跑出去上千人,他居然還想吞下我的人,真是異想天開。」

    龐統笑道:「程德謀能當右都督,位在周瑜之上,並不是因為他的帶兵能力,而是他的資歷和他的忠誠符合孫權的要求。他帶這些人來,本也是牽制我們,哪會想到我們會合擊他,失敗也在所難免。」

    曹沖笑了笑,命令傳令滿寵出擊,此時程普的大軍基本全集中在這裡,前營只有兩千人不到,又都是降卒,正是一舉破營地好時候。令旗舞了幾下,對面一直在觀看地滿寵立刻發動了攻勢,迅猛的殺向程普前營,同時將一直留在身邊,看著打得血肉橫飛地戰場直跳腳的荊山軍派了上去。

    程普聽到前營喊殺聲大起,又見左翼和右翼的降卒沒去圍黃忠和劉磐,反朝著自己圍了過來,知道大勢不妙,帶著親衛轉身就想走,他還沒來得及回頭,卻聽到背後喊殺震天,程普大吃一驚,抬頭看去,本當阻擋滿寵的前軍已經殺了過來,而滿寵的大軍正跟在他們的身後,大聲吶喊著勸降的口號。那些降將大概是聽到了後營的勸降聲,又看江東精銳被曹軍殺得步步後退,立刻趁火打劫,帶著進攻的滿寵就殺了過來,將程普的後路堵死。

    兵敗如山倒,程普沒能跑出去,他被圍在了中間,那些降卒降將為了能在曹衝前有個見面禮,一心要把程普這個曾經的上官腦袋給留下。程普雖然奮力廝殺,但三千江東精銳被近五倍的人圍在中間打,劣勢明顯,傷亡劇增。日近午裡,在經過兩個時辰的血戰之後,程普軍死傷殆盡,再也擋不住攻勢如潮的曹軍,一直在後面休息地黃忠和劉磐一見時機成熟。突然發力,直殺中軍。程普被首先殺到的劉磐斬殺,身邊的侍衛也被斬殺一盡,中軍將士雖然死戰不降,還是擋不住失敗的命運,全軍覆沒。

    七千降卒遭到了垂死反撲的江東軍最頑強的抵抗,傷亡慘重,戰鬥結束時還能站著的不到兩千人。但他們雖然絕大部分人都帶傷,心情卻好得很。一個個勉力站直了身子,目光熱烈的向緩步起來的曹沖行禮。

    「公子,你們傳出來地消息……是真的嗎?」一個只剩下一隻胳膊的降卒面色慘白,一邊由著醫匠包紮一邊緊張的問眼光停留在他的傷口上地曹沖道。

    「你們臨陣起義,有大功。我說過的話一定會履行。大家在這裡安心休息幾天,好好養傷,回襄陽之後我會論功行賞,戰死的將士也將按規定撫恤。願意當兵的當兵。不願意當兵地回家務農。」

    降卒們聽到曹沖親口說出了這句話。這才放下了心,想到即將回到家鄉,還能分到屬於自己地一塊地,不由得群情激奮。有人甚至開始抽泣起來。

    劉磐這次打得很過癮,先是斬殺後軍的李校尉,接著又斬殺了江東大將程普,到曹沖帳下之後,總算打了一場痛快淋漓的惡仗。更讓他開心的是,這次終於沒有被以前地老下級黃忠比下去,大大出了一鳥氣。開心得他咧著嘴一直笑個不停。

    曹沖看著笑逐顏開的劉磐手中提著的程普首級。心裡有些黯然,沒想到程普就這樣死在自己面前。他剛想說些什麼。卻見一個斥候飛奔而來:「將軍,劉備帶三千人馬,從西陵方向而來,離我軍十里。」

    「劉備?」曹沖和劉磐同時叫了一聲,曹沖是驚訝,劉磐卻是驚喜,他甩手扔了程普的人頭,倒提戰刀拱手施禮:「請將軍下令出擊,我要親手斬殺劉備。」

    「將軍血戰之後,還能再戰嗎?」曹沖有些不太放心。

    「無妨,這種戰事太沒有難度了。」劉磐臉上的刀疤扭曲著,大聲叫道:「請將軍下令。」

    曹沖看了一眼龐統,龐統衝著他點了點頭。曹沖立刻不再多想,命令劉磐回軍再擊劉備,其他部隊立刻跟上。劉磐聞令大喜,帶著手下人就跑,跑得幾乎和荊山軍一樣快。

    曹沖沒有跟上去,他特地留下了李通,和他一起到了滿寵的大營。滿寵正在從程普的大營裡挑選自己用得著地物資,一見曹沖和李通來了,連忙迎了上來。曹沖顧不上和滿寵客套,連忙關切地問道:「奮威將軍這裡損失如何?」

    滿寵笑道:「還好,多虧了你們那一嗓子,荊州軍全部臨陣倒戈,我今天只傷亡了百十人,三千人還有近兩千,抓緊時間把物資補充一下,回援當陽沒有問題。」曹沖這才放了心,他拉過李通道:「虎威將軍和你是老相識,配合也方便,這次就請他和你一起回援當陽。」

    滿寵和李通打了招呼,閒說了幾句別後情況,然後同時向曹沖行禮道:「我等這就回當陽,在江陵城下靜候將軍號令。」

    曹沖苦笑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立刻安排人打掃戰場,首先將滿寵所需的物資挑出來給他。曹沖現在不再擔心西陵地戰況,賀齊跑了,程普戰死,孫權的兩隻支軍已經沒了,就憑他在西陵城下的兩萬人根本攻不下城。他擔心的是江陵的戰況,程普部到了江陽的消息瞞不了曹仁多久,他一旦聽到江陵城外的江東大營只有一萬人,那他十有**不會再呆在城裡死守,就算兵力不足不敢去打周瑜,他也一定會再次會合樂進強攻夷陵。滿寵和李通雖然火速回援,但他們官職沒有曹仁高,只怕曹仁不會聽他們的勸,反而會調到他們的部隊前去合圍。這樣一來,江陵的戰事可就不那麼穩了,說不定上次的情況又會重演。曹沖必須趕在江陵城失守之前,將西陵的戰事結束,並馳援江陵,才有可能避免功敗垂成。

    「公子,我們也回西陵吧。」龐統走到在一旁深思的曹沖面前笑道。

    「劉子巨那邊的戰況如何?」曹沖扔下手中地樹枝拍了拍手,抬起頭向東看了看。沒有看到劉磐等人的身影,不免有些擔心的問道。

    「將軍放心,劉備這人最會撿便宜,一旦看到子巨他們這麼多人一哄而上,他保準掉頭就跑。」龐統撇了撇嘴笑道,他看曹沖欲言又止,不禁笑道:「公子是擔心孔明吧?沒關係,孔明這人最謹慎了,這種沒把握的事他不會做。再說了。子巨雖然剛剛和江東軍惡戰一場,損失卻不大,碰上劉備未必會有事,何況黃漢升和許正禮都跟上去了。」

    張松歎了口氣笑道:「當時應該攔住劉子巨,把劉備那三千人也引過來包餃子多好啊。」

    龐統哈哈大笑:「永年。心不要太黑了,還是立刻回西陵看看,把孫權那只笨虎趕走再說吧。不要這裡打得痛快,那裡西陵城卻丟了。那可就損失大了。」劉備果然被龐統猜個正著。他聽斥候說曹沖六千人正在攻擊程普的後營,心中大喜,跟諸葛亮商量著怎麼摸到曹沖身後打曹沖一個黑拳,主意還沒拿定。卻聽到斥候又來報告,說劉磐帶著三千人正飛速趕來。劉備一聽劉磐的名字,嚇得臉色一變,這次主意拿得特別快,都不用跟諸葛亮商量,立刻回頭,跑到漢水邊上了船就撤。

    劉磐帶著人狂奔了十幾里。追到漢水邊時卻只看到劉備的帆影。氣得他破口大罵卻又無可奈何。這一旦沒了目標,狂奔了大半個時辰的士卒們吃不消了。一個個東倒西歪的癱在地上。劉磐自己累得也像狗似地狂喘,可一看身後不遠趕到的鐵甲軍和荊山軍,他覺得特別丟人,連喊帶罵的將士卒們趕了起來。同時看著黃忠不免心裡有些酸意,***,黃漢升這一千人才叫精銳,一身鐵甲居然也能跟上老子,隊伍還這麼整齊。自己這些人跟他們一比,都能土狗了。

    正在督軍猛攻西陵城的孫權很快就接到了程普被圍地戰報,他大驚失色的看了陸遜一眼:「伯言,悔不聽你之言,如今程公被圍,該當如何是好?」

    陸遜面色恭謹躬身作答:「主公,此時我軍兵力優勢已失,還是趁曹衝回軍之前,立刻撤軍為好。」

    孫權木然坐了半晌,長歎一聲:「還是張長史說得對,可惜,他聽不到孤的後悔了。」張被孫權支回廣陵搬家眷,卻在半路上突然逝世,讓他的兒子張靖帶了一封給孫權,此時孫權看著案上地那封信,再想想出軍之前張地苦苦相勸,不免後悔莫迭,涕淚交流。

    孫權沒有再多想,很快就下達了命令,同時派魯肅給周瑜送去消息,對自己不聽他的勸告改動作戰方案導致大敗認錯,同時請周瑜相機而動,如果力有不逮,還是先回柴桑再說。曹沖趕到西陵城下的時候,孫權的人已經撤得沒影了,只有張公湖裡、西陵城邊狼籍地屍體和磚石,還在證明著這裡剛剛苦戰數天,死傷數千。

    「文太守,辛苦你們了。」曹沖見西陵城無恙,心中大喜,對文聘連聲稱謝。

    文聘看著笑嘻嘻的跟在許儀身後的文厚,心裡也很開心,連忙笑道:「聘談不上辛苦,公子帶人四天之內奔襲數百里,連破東吳名將,一舉擊潰江東孫權大軍,這才是辛苦。我們守城不過是舉手之勞,縱有微功,也是文長和樂司馬指揮得當,守中有攻,打得孫權叫苦不迭呢。」

    曹沖一聽不禁有些奇怪,他回頭用探詢的目光看了魏延一眼,魏延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沒吱聲。文聘見他不好意思,主動笑著將事情說了一遍。原來魏延覺得這總是守城,被人壓著打對士氣影響太大,和軍司馬樂商量著要趁孫權攻擊間隙出去打一個反擊。樂一聽大喜,兩人一拍即合,立刻拉著魏延去找文聘商量。文聘聽了之後還覺得有些冒險,卻拗不過他們兩個,只得應了。

    就在孫權的部隊攻城受挫要撤回去休息的當口,魏延大開城門,和樂帶著準備好地兩千人殺了出來,打得疲憊不堪地江東軍叫苦連天,主持攻城的將軍呂范都差點被樂給宰了。孫權吃驚不小,再也不敢肆無忌憚地攻城,而城中將士經此一勝,士氣大漲,此漲彼消,這城守起來就更穩當了。

    曹沖哈哈大笑,好生誇獎了魏延一通,論功行賞。在西陵城休息了一天,他帶著人匆匆起程趕赴江陵。臨走前他對文聘說,江夏的仗打完了,這江夏就交給文太守了,有什麼事不用客氣,立即到襄陽去找他。曹沖這時雖然已經是平南將軍,但卻無權節制文聘,自然要跟文聘說得客氣一點。

    文聘心中明白,當下滿口答應,最後又好生鼓勵了一下剛陞官的文厚,讓他好好跟著曹沖干。在文聘的心裡,他已經對曹沖有了足夠的信心,曹沖成為荊州最高負責人指日而待了,大家心照不宣,有前面那麼好的合作基礎,以後的合作自然會更加默契。

    曹衝將幾千降兵留在江夏,自己帶著龐德和閻行兩千鐵騎,再加上配備了戰馬的鐵甲軍先行,許儀和魏延、朱靈帶著八千人馬隨後跟進。朱靈這次從鄴城趕到這裡,一直沒有打什麼硬仗,部隊也沒有損失,曹沖在記功時卻沒有漏掉他,這讓朱靈很滿意,一聽說曹沖搜集戰馬借用給鐵甲軍,立刻二話不說,連自己的戰馬都獻了出來,讓曹沖很不好意思。朱靈都這麼幹了,文聘自然也不會落後,再加上幾次勝仗繳獲的,東拼西湊居然讓曹沖湊齊了近千匹戰馬,實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曹沖安排妥當,正要上馬急行,文聘卻拉著他笑道:「公子,你走了,可還有一個人怎麼辦?」

    「誰?」曹沖不解的問道,他想來想去該安排的人都安排好了,沒有誰漏下啊。

    文聘笑了笑,指了指俘虜營笑道:「公子大概是忘了,俘虜營裡還有二百不一般的俘虜呢?是送往襄陽還是……」曹沖一拍腦袋恍然大悟,他還真把孫尚香給忘了,這仗打得頭都有點暈了,居然連身邊還有這麼個大美女都想不起來了,可見自己跟老曹同志還是有區別的。

    「和俘虜一起送到襄陽去。」曹沖大笑道,又欲蓋彌彰的加了一句:「讓她去陪她嫂嫂。」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0 15:30
第四卷 戰江陵 第三十六節 故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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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乎魯肅的意料,周瑜得知孫權在西陵城下的慘敗時並沒有激動,他用兩根手指拈著那封帛書,輕輕的放在書案的一側,好像是拈著什麼讓人噁心的髒東西。

    「公瑾,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今天?」魯肅有些尷尬,停下了敘述。

    「子敬,你沒有料到嗎?」周瑜嘴角掛著一絲戲謔的笑,若有深意的看著魯肅,魯肅愣了一下,無奈的搖了搖頭。他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說才好。周瑜笑道:「不想說就別說了,還是喝酒吧。」

    魯肅舉起酒杯,慢慢的嘬著,卻覺得口中的酒酸得很,澀得很。「公瑾,程都督一戰身亡,對江東打擊太大了,再加上烏林戰歿的黃公覆,合肥戰歿的董元代(董襲)等人,這半年的時間討逆將軍留下的老將折損不少,大傷元氣,只怕江東一時半會緩不過勁來。」

    周瑜擺擺手道:「子敬,我是不放心劉玄德,但你也知道,我和他沒有私仇。烏林之戰,他帶著近兩萬大軍在夏口看熱鬧,關羽的一萬水軍防著文聘的時間還沒有防著我的時間多。說是帶兵配合我江東共取江陵,他卻拐了我兩千多人跑到江南去了。這次合圍西陵,他只帶了三千人馬,還把關羽調回了長沙,張翼德駐守在孱陵,和我隔江相望,守備森嚴,劉備這是幹什麼,防著我去取長沙?我要取長沙他攔得住嗎?」

    周瑜越說越生氣。將手中地酒杯重重的頓在案上,杯中的酒液四濺,打濕了案上地簡牘。他站起身來大步跨到地圖面前:「我勸主公將劉備留在京口。他出兵牽制江夏,由我挾持著關張等人征戰,合軍一處,破江陵易如反掌。他卻疑心我的心思,要爭這功勞。帶著人強攻江夏,逼著賀公苗出力。賀公苗何等樣人,這種情況下他能出死力?既要他出力,又派人在他的奉邑附近,他能不起疑心,又怎麼會全力以戰?」

    魯肅見周瑜聲音越說越大,生怕被人聽見對他不利。連忙站起身大步走到周瑜面前:「公瑾低聲。」

    「我怕什麼?」周瑜喝了一聲,卻也知道魯肅的一片好意。說話聲音也低了些,他仰著頭長歎了一聲:「曹沖用兵,善於突襲,手下又有精騎,江夏之北山勢平緩,正是騎兵發威之所。主公在合肥城下已經吃過他的苦頭,在江夏還是不知防備。賀齊分兵被圍,他就應該知道曹衝下一個目標必然是程德謀,西陵城僅有六千人,但城堅池深,他兩萬多人縱是精銳又如何能下得城?既然曹衝出了城,就當在城外與其野戰。先擊殺了滿寵。再將曹沖等人困在城外,兵力上可大佔優勢。這時候怎麼反而去強攻西陵?」

    魯肅一聽,也恍然大悟,對啊,曹沖躲在城裡拿他沒招,可他出了城,孫權卻是可以派大軍繞過西陵城與其野戰,三萬多人將他一萬人圍在城外,曹沖哪裡還有勝機?西陵城中地文聘和魏延縱使出城來救,也是無濟於事啊。

    「伯言當時提醒過主公,不過主公沒聽。」魯肅想起陸遜的話,連忙說了出來。

    「伯言此計,雖然晚了一些,但以逸待勞,與程德謀合力拿下曹沖的疲軍還是沒有問題的。」周瑜越發的不解:「主公為何又不聽?」

    魯肅啞口無言,想了想又為孫權辯解道:「主公派了劉玄德去救的。」

    「劉玄德,又是劉玄德。」周瑜有些惱了,他揮了揮手道:「劉玄德何等樣人?如若程德謀佔了上風,他撲上去沾點便宜倒是有可能,程德謀手下降兵佔多,既然聽到了這樣的謠言,為何還覺得程德謀地一萬人能當一萬人用?程德謀不佔上風,劉玄德又如何願出死力?」

    他氣得臉色泛紅,又厲聲喝道:「子敬,你是不是被劉玄德的假仁假義蒙住眼睛了,劉伯玉(劉琦)地事情連江南四郡都有風聞了,你還沒聽說嗎,這個時候還信他?當初和他聯盟是時勢所逼,如今已是這個情況了,你怎麼還沒轉過腦子來?」魯肅大慚,低頭不語。測試文字水印4。這次劉備去京口,呂范等人就提議孫權把劉備留下,按周瑜的意見處理,魯肅卻覺得此時正是要合力抗曹,不能又起紛爭,力勸孫權讓劉備回去。孫尚香在關羽的控制範圍內失蹤,劉備惱羞成怒,大喊大叫的要奪回孫尚香,卻只帶了三千人,還把大將關羽調回長沙,又是魯肅勸惱怒不已的孫權接納了他。沒想到最後又被劉備耍了一次,他去救程普,卻在路中一搖二擺,最後連程普的臉都沒看到,半路就回了江南。幸好曹沖地部隊幾天急行軍,又是大戰之後,沒有及時回西陵,要不然孫權都有危險。

    此時被周瑜責備,魯肅也覺得自己實在是看錯人了,這個仁義傳天下的劉玄德實在不是個好東西。只是知道了也沒用,眼下江夏還有一半在劉備手裡,這裡仗又打不下去了,周瑜要回柴桑,還要靠劉備幫他守住後路。現在看周瑜當初的計劃,以重兵守住江夏後路才是最穩妥的辦法,如果只是擺出架勢,賀齊也不會起疑心,曹沖也找不到機會各個擊破,又不敢離開江夏,劉備在大兵威壓之下,也只得俯首聽命,江陵城被重兵一圍,無不破之理。

    只是仗已經打成這樣了,再後悔也沒有用了。

    「公瑾,過去的事情現在就莫要再想了,還是想著怎麼撤兵吧,趁著劉備還沒有異動,立刻將這裡的一萬多人撤回柴桑,最近損失太大,這些人可不能再有閃失。」魯肅輕聲勸道。

    周瑜點點頭。凝視著身後地地圖久久不語。他怎麼也想不通,去年烏林一把火燒了曹操十幾萬大軍,明明江東打了個大勝仗。為什麼才半年不到地時間,江東就慘成這樣,連著在合肥和西陵慘敗,損兵折將。他沉吟了好久,才緩聲說道:「子敬。你有沒有想過,烏林之後,我軍連戰連敗,早就失去了進軍中原地實力。好在江陵水軍盡損,襄陽水軍勢弱,他們過不了長江,在未來地幾年裡還不能給我們找什麼麻煩。從現在開始。我們最主要地敵人不是曹操,而是劉備?」

    魯肅一愣:「劉備?」

    周瑜長出一口氣。慢慢走到魯肅面前坐下,欠了欠身道:「子敬,我軍連敗,而劉備卻趁隙奪了江南四郡,有了立足之地。此人半生漂泊,寄人籬下。如今有了四郡,豈會放手?他必會牢牢的將四郡抓在手中,用盡一切辦法發展。孔明聰明過人,是個極好的內政之才,你別看他年輕,可是他聰明,學什麼都快。這四郡在他手中。只怕用不了三五年,必會大變模樣。屆時我們再要奪取。只怕困難不小,至於你和主公說過的奪益州,全取長江以南以搞衡中原地設想,就更可望不可及了。」

    魯肅一想,不由得吃了一驚,果真如此,江東的勢力再想擴展到荊州來,只怕沒有希望了,很長一段時間內只能龜縮在揚州,充其量只能向前發展的交州,而荊州和益州,有劉備在其中一隔,只怕與江東無緣了。反倒是劉備,一旦在江南站穩了腳跟,南可以向前延伸到交州,西可以將勢力擴展到益州,就憑劉璋那個沒用的傢伙,哪裡是這個道貌岸然的劉備的對手?真要被劉備取了益州,再西聯馬超,那江東反而就成了最弱小的一個,長江上游又被控制在他人手中,江東地形勢就不堪設想了。江北的曹操倒不可怕,最可怕地反而是身邊這個劉皇叔。

    「那公瑾的意思?」

    「我軍新敗,要想取江南實力不足,再說也不能我們兩家相鬥讓曹沖佔了便宜。」周瑜有些無奈的說道:「但劉備此人欺軟怕硬,要想在其後幾年內保持一定的優勢,我軍就要打個勝仗,平衡一下雙方的氣勢,最好能在南郡有一個立足之地,保持對江南的夾擊之勢。」周瑜緩緩地說道,手指在案幾上指畫著。

    魯肅一聽皺起了眉頭:「公瑾還要奪江陵?」

    周瑜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他看著有些迷糊的魯肅說道:「江陵是長江咽喉,如果能奪下江陵當然是最好,那樣我們就可以控制住長江,曹倉舒就算水軍重建,要想下江東也要先奪江陵。只是要取江陵城已非易事,我也沒有絕對的把握。但縱使不取江陵,我們也要接應夷陵的興霸回軍,要想走得太平,最好莫過於再把曹子孝打痛一次,讓他看到我就膽戰心驚,不敢出城追擊。」

    「你的意思是再伏擊曹子孝一次?」魯肅聽到周瑜這個計劃,覺得如果真能把曹仁誘出城的話,已方還是有機會打一個勝仗的,振一振士氣,當然如果能陣斬曹仁甚至奪了江陵城,那就更完美了,但他又覺得這個想法有些不太實際,曹仁現在只有兩千多人地兵力,守江陵還行,出城,他會出城嗎?

    「會!」周瑜笑道:「曹子孝號稱曹操帳下第一勇將,悍勇尚在張文遠之上,他被我壓在城中打了幾個月,如今聽說我兵力不足,豈有不出城之理。再說了……」他露出一絲得意地笑容:「我聽說他為了討好曹倉舒,將南郡太守的大印都放在曹倉舒地手中,又把自己的兒子曹子平托給他,可曹倉舒卻將曹子平放在襄陽做了個閒職,寧可帶著樂文謙的兒子和文仲業的侄子出去立戰功,也不帶著曹子平,曹子孝心裡會沒有想法?他會安心的等曹倉舒來接收江陵城,然後他自己灰溜溜的回去?」

    周瑜很有把握的伸出一隻手,捏起三根手指:「我有七成的把握讓曹子孝出城一戰。」

    魯肅細細了想一會,又說道:「此計雖然可行。但主公大軍已經撤回柴桑,你在此停留時間過長,只怕不妥。萬一文仲業趁我軍新敗,進逼江南怎麼辦?」

    「不能。」周瑜很有把握地搖搖頭:「我軍雖敗,水軍還有一定實力,再有我隨時可以順流而下,文仲業只有四千人。又要守城,抽不出足夠的兵力來。倒是我們可以趁此機會,向劉備要了江夏半郡來。你立刻回柴桑,把我的意思告訴主公,向劉備討要江夏,烏林一戰我軍是主力,他寸功未定。如今卻奪了四郡,佔了偌大地便宜。總不能讓我們空手而回吧。」

    魯肅不太同意周瑜的想法,剛要說些什麼,周瑜卻抬起手攔住了他:「子敬,你不用多說了,我在江陵,主公在柴桑。劉備不敢多說什麼。更何況他的兵力捉襟見肘,也未必守得住江夏,一定會同意我們的這個要求的。這樣一來,江東也算是略有收穫,主公地心思也能平和一些。」

    魯肅聽了,只得點頭應是。

    曹仁得知了程普率一萬人去漢陽協助孫權的消息,知道江陵城外周瑜的大營看起來沒什麼兩樣。其實只剩下了一萬人。但他還是沒有輕舉妄動,他手裡只有兩千五百多人。要想打周瑜的一萬人實在還差得太遠,所以他還是全力守城,就算周瑜一萬人想要攻城,他兩千五百人也足夠用了。能不能報仇遠遠比不上守住江陵城重要,這一點曹仁不用人說也明白得很,怎麼說他也打了幾十年仗的老將。

    當滿寵派人送來了消息,說他們正在趕回當陽,請他再安心靜守幾日,等曹沖等援軍一到,江陵之圍就可立解時,曹仁卻動心了。曹沖用兩萬大軍在西陵擊敗了孫權的四萬大軍,而他這裡加上回援的滿寵等人也有一萬大軍,周瑜卻只有一萬多人,兵力相當,還有城池之利,自己為什麼不能打周瑜一下?難道自己打了十幾年仗,最後還要曹沖一個孩子來解自己地圍,在他看來,江陵城已經固若金湯,沒有什麼危險可講了,根本不需要曹沖老遠的從西陵跑過來解他地圍,曹沖這麼做,就是想爭功。

    他立刻召集掾屬商議,沒想到大家都不贊成他的想法。長史陳矯第一個站起來反對,樂進四千人全是新兵,滿寵的人手來回奔襲打了近一個月的仗,已經成了疲軍,所以曹沖才讓李通跟著他來,李通雖然沒有打什麼惡仗,可這段時間也一直在行軍,狀態也不行。江陵城裡的兩千多人就更別提了,天天提心吊膽的,早就成了驚弓之鳥。相比之下,城外地周瑜一萬大軍這些天來一直沒有攻城,大部分人都在船上休息,睡得很安穩,養精蓄銳已久,正希望我們出擊好讓他打個勝仗再走呢,我們何必送上門去?安安穩穩的讓他們撤了,江陵城守住了,我們縱使沒有功勞,至少也沒有罪。而一旦出城野戰,弄不好連江陵城都丟了,這幾個月的辛苦豈不是全部白費了?

    曹仁不聽,他見掾屬們都不同意,乾脆自己做了決定,立刻派人通知滿寵和李通,不要回當陽了,直奔夷陵和樂進匯合,他們合起來有近八千人,足夠拿下只有兩千多人守護的夷陵,更何況曹仁不是要他們拿下夷陵,而是要造成甘寧時刻會全軍覆沒的局面,逼著周瑜去救。如果周瑜敢分兵支援,他要麼就打周瑜一個伏擊,要麼就直接劫了他的大營,無論如何不能讓周瑜順順當當的走。

    滿寵接到曹仁地命令,苦笑不已。在出發之前,曹沖就告誡他一定要勸住曹仁不能出城,安心坐等自己來援。可現在看到這個命令,曹仁顯然是不肯坐等了,他要在最後還周瑜一點顏色。滿寵不敢怠慢,他寫了一封言辭肯切地信給曹仁送去,苦口相勸他不要出城。不過他也知道未必勸得住,立刻派人把消息送給曹沖,請他快速來援,然後留下李通在後,自己帶著人向前急行。

    與此同時,樂進也收到了曹仁的命令,他和滿寵一樣,無可奈何,只得一面給曹沖送信,一面拔營向前,逼到夷陵城下,等滿寵一到就開始進攻。夷陵城矮池淺,甘寧取了夷陵之後雖然也做了些修繕,但也只能小修小補,不能解決什麼根本性問題。他接到周瑜地命令之後更是將城中的人手分出一千,在城外作為牽制作用,只留了一千人守城。樂進得知情況後,讓遠道而來的滿寵帶一千人監視那只遊軍,自己帶著人開始猛攻。

    安靜了大半個月的夷陵戰火再起。

    樂進手中兵力不足,又沒有帶什麼大型攻城器械,同時他也不想把自己這些新兵全部送上死路,所以在夷陵城下雖然打得熱火朝天,箭矢橫飛,城裡的甘寧卻有驚無險,依然好整以的大吃大喝,甚至流矢都飛到了他的院子裡,他都沒看一眼。

    樂進同時也有著自己的想法,他覺得曹仁這個想法有些異想天開,就算把周瑜的主力吸引過來了,江陵城中只有兩千五百多人,他能分出多少兵來伏擊周瑜?弄不好反被周瑜一口給吞了。樂進覺得曹仁這有點賭氣,但他不好說,一來他是曹仁的下屬,歸鎮南將軍府節制。二來他的兒子在曹沖的手下混得很不錯,最近在西陵城又打了個勝仗,而曹仁的兒子卻在襄陽做一個文職,作為曹沖的長輩和上級,曹仁心裡有怨氣也是很正常的。

    不能不打,但可以不盡全力打,反正自己就這麼多實力,要想立刻拿下夷陵城也有點強人所難,何況曹仁也沒有要他拿下夷陵,只要打得熱鬧就行了,所以樂進沒有派人登城,只是在城外擺開了箭射攻擊,又做了不少簡易的霹靂車一頓猛轟,倒也打得有聲有色。

    曹仁等了幾天,也沒聽城外周瑜有什麼動靜,不免有些著急,曹沖已經快到江陵了,再不出擊,自己的機會可就不多了。他讓人去大罵了樂進一通,要他不要再磨烊工,全力攻城,一定要把甘寧合圍住,逼得周瑜去救援。

    就在曹仁等得心急的時候,斥候傳來了消息,周瑜分兵了。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0 15:41
第四卷 戰江陵 第三十七節 李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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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斥候偷偷摸進了城外的大營,他們意外的發現營中沒有幾個人,只有凌統帶著不到一千人和幾千民夫,而周瑜和呂蒙等人的戰旗雖然還在,人卻不知去向。江邊的水軍也不知去向,三十里之內連塊一隻船都沒有。接著又有斥候來報,昨天夜裡看到江東水軍逆流而上,看樣子是去夷陵了。

    曹仁大喜,立刻要分兵出城。長史陳矯真的急了,他拉著曹仁的袖子,聲音都變了:「將軍,周公瑾的大營就在我們城外,他就是要去救夷陵,也用不著帶九千人走,怎麼可能只留凌公績一千人守營,這分明就是個陷阱,等著將軍去跳。江東最近打了好幾次敗仗,劉玄德又趁隙奪了江南,江東豈能不惱,他們就是要在臨死之前立個大功,好挽回些面子。將軍身為丞相大人親信重將,身份尊貴,戰功顯赫,以四千人守住江陵近半年,讓周瑾數萬大軍難進寸步,已是大功一件,何須再與他們爭這點小利,縱使將軍取了凌公績這一千人數千民夫又有何用?不用說失了江陵城,兵戰凶險,將軍萬一小有損傷,豈不是得不償失?」

    陳矯不敢說曹仁不是周瑜的對手,更不也提曹沖在江夏剛剛取得的赫赫戰功,生怕激得曹仁蠻性大發,所以只得說以曹仁身份無須為這一千人冒險。曹仁聽得順耳,哈哈大笑,一邊讓牛金準備一邊笑道:「季弼何須如此擔憂。周公瑾這種彫蟲小技能騙得過我嗎?城外只留一千人,他卻帶著大隊人馬守在城外,一旦我出城劫營,他就可以將我包圍起來,然後再趁著城中空虛。順勢奪城,這個陷阱做得也太明顯了。這個豎子欺人太甚,當我是三歲小兒,初經戰陣不知兵機呢。我豈是要去劫這大營?我是要將計就計,去解了夷陵之圍。你放心,我只帶我的部曲走,城中還有兩千多將士。你小心守城,周瑜施計不成,很可能會在走之前再攻一次城。別讓他偷襲得手,保住江陵你就是大功一件。」

    陳矯一聽他不抽調城中的人手。心裡才寬了些,卻又為曹仁的安全擔心起來:「將軍部曲只有數百人,出城之後萬一與周公瑾碰上豈不是危險之極,將軍還是安心守在城中的好。」

    曹仁笑著推開陳矯地手:「季弼莫急,我自有道理。李文達人馬已到當陽,我已傳令讓他帶著滿伯寧留在當陽的人馬一起與我會合,又調了滿伯寧部,合兵一處當有五千多人,就算周公瑾明白過來去找追我,野戰之中他也佔不了上風。更何況倉舒大軍一兩日即到,周公瑾只怕不敢再在此逗留了。」

    陳矯被自信的曹仁說得無言以對,他自己想想,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曹仁又可以在曹衝來之前解了夷陵之危,挽回一點面子,江陵也沒有危險。倒也確實是個兩全齊美的辦法。言已至此。陳矯不再苦勸,只是提醒曹仁多加小心。安全第一。

    曹仁大笑著縱身上馬,帶著五百部曲出了北門。和李通兩千多人匯合後,立刻趕往夷陵。這次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訓,不再走山間小道,而是帶著李通向北走大道,雖然遠了一點,卻安全得多。他將斥候全撒了出去,全力打探甘寧留在城外的那支遊軍,同時通知滿寵向自己靠攏。

    他這次採取了曹沖地經驗,用的全是家裡已經授了田的荊州本地士卒做斥候,這些人對地形很熟悉,在大山裡行走自如,又不容易被江東人發現,所以能不斷將消息傳送回來。曹仁剛過漳水就收到消息,滿寵部捕捉到了那支遊軍地蹤跡,已經死死咬住了他們的尾巴。曹仁一聽大喜,立刻督軍急進,在夷陵城東南二十里地山谷中堵住了那支部隊,三千五百人一頭一尾將這一千人死死的圍在中間。

    這只部隊領頭的將領是甘寧的族弟甘平,字興元,三十多歲,長得身材魁梧剽悍。當年甘寧做錦帆賊時他就跟著,甘寧到荊州,到江東,他都寸步不離,和甘寧一樣凶悍好殺,武技很了得,在甘寧軍中也是一名悍將。這次甘寧讓他帶著一千人在城外吸引樂進和滿寵的注意力,讓他有空就偷襲一下,沒有機會就躲在山裡轉悠,讓樂進他們不能全力攻城。這個作戰任務達到了一半目地,樂進是沒有全力攻城,可也防備得緊,他在山裡呆了好幾天,愣是沒有找到一次偷襲的機會,不免有些懈氣,沒想到這一鬆懈的時機卻被滿寵給捕捉到了。滿寵得到消息後,一邊派人通知曹仁,一邊緊緊的跟在他身後不放,等曹仁帶著兩千多人趕到,徹底將他堵在了山裡。

    甘平從十來歲就隨從征戰,當年做賊的時候經常被人堵,不過每次他都能逃之夭夭,逃跑功夫驚人。他被堵住之後不慌不忙,先派人給夷陵的甘寧送信,然後帶著曹仁等人在山裡繞,有幾次差點被他逃出包圍圈,但曹仁有荊州土著做斥候,而他對這裡地地形顯然卻不太熟,兩天之後,他被曹仁追上,在一個山谷裡展開血戰。

    甘平知道騎兵的厲害,更知道曹仁手下的那個部曲將牛金的厲害,當初凌統剛到江陵城下,就被牛金三百人打了個突襲,最後雖然險些將牛金部全殲,卻也付出了數倍的代價。甘平親眼目睹了牛金的驍勇,還有更驍勇的曹仁,對騎兵地衝擊力也有很深刻地認識,即使在山裡他也不敢掉以輕心。所以他選擇了一個不利騎兵衝擊的谷地裡擺開數道阻擊小陣,選擇有利地形固守待援。

    曹仁不想給他這個機會,他要速戰速決,然後去解夷陵之圍。雙方陣勢一擺開,他立刻命令牛金帶著五百部曲下馬步戰,這五百人全是跟著他征戰多年地精銳,上馬是騎兵。下馬是步卒,上次又在山谷中死裡逃生,有了山地作戰的經驗,此時正好做衝鋒陷阱的敢死隊。

    牛金棄了盾牌,身披重鎧,一手一根長矛,身後背著兩把長刀。帶著人就衝了上來。甘平長箭剩餘本來就不多,這一看牛金的架勢知道射箭也沒多大用,乾脆就免了。指揮著人列成小陣,頑強抵抗。

    牛金大步在前。手中長矛呼嘯而至,一個照面就挑殺兩名士卒,一頭撞進了甘平地小陣,長矛連刺帶掃,連殺數人。身後的部曲隨即跟進,手中長刀舞得風車一般,對圍上來的江東士卒全力砍殺。

    山路狹窄,人多的優勢根本體現不出來,雙方都只有數名戰士在前面接觸,其他的只能在後面眼睜睜的看著。用手中的弓箭互相射殺,支援自己地同伴。這時候拼的不是整體實力,而是戰士的個人武勇,牛金衝殺在前,他高強地武技不是那些江東士卒所能匹敵,他手下的那些戰士也略高一籌,殺得甘平地人抵擋不住。步步後退。

    甘平站在陣中。他一邊用手中的三石強弓招呼曹軍中最凶悍的戰士,一邊指揮著人上前補防。他的箭術很好。幾乎從不落空,伴隨著每一次弦響,都有一個最凶悍的曹軍士卒受傷或者死亡,給奮力前突地牛金部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除了牛金。

    他早就看到了牛金,手裡的長箭瞄準牛金好多次了,但可惜牛金和其他人攪在一起,讓他無法瞄準。而且牛金彷彿也能感覺到他的存在,總在能間不容髮之間躲過他的長箭。

    「殺!」牛金長矛突刺,一矛將眼前一個江東士卒刺個透心涼,那個士卒慘叫一聲,被他推得步步後退,凶性大發,不退反退,任由長矛透體而過,一步衝到牛金跟前,左手棄盾死死揪住牛金的手臂,右手長刀呼嘯而下。牛金冷笑一聲,棄矛抬手托住他地右臂用力反扭,喀嚓一聲扭斷了他的手腕,順手奪過長刀將旁邊一個衝上來的士卒砍翻,飛起一腳踢倒那個依然揪著他手臂士卒,再進一步,一聲大喝,手中長刀橫掃。

    一刀三人。

    江東士卒被牛金的凶悍給驚呆了,怯意立生。面對牛金的一個士卒眼中顯出懼色,緊握著手中的刀盾,卻不敢上前,就在這時,一支長箭疾飛而至,從他後背射入,從前胸射出,緊跟著就聽到了甘平的怒吼聲:「退後者,殺無赦。」

    前有殺神,後有軍令,江東士卒絕望了,眼紅了,他們重新握緊了手中地武器,嘶聲大吼著撲了上來,不再後退一步,用刀砍,用盾砸,用手抓,用牙咬,死死地攔在牛金面前。牛金大怒,刀矛交加,轉眼再殺三人,他瞟了一眼遠處正鬆開弓弦的甘平,停住腳步,手中長刀猛劈,將凌空飛到地長箭一劈兩斷,接著反手握住長矛,大喝一聲奮力投出。

    長矛帶著尖銳的嘯聲,朝正準備抽下一支箭的甘平飛去。

    甘平正為那一隻箭被牛金劈斷覺得可惜,忽見長矛飛至,不禁撇嘴一笑,身體橫移一步,長矛擦著他的身體飛過,深深的扎進他身後的樹幹上,強勁的衝擊力將樹搖得嘩嘩作響,甘平身邊的侍衛不禁駭然變色。

    「這豎子好強的臂力!」甘平暗讚一聲,脫手又放出一支長箭,射中牛金身邊的一名士卒。那士卒正在用力砍殺,忽然右臂中箭,不由得手一軟,力氣頓失,長刀雖然砍在敵人的肩上,卻沒有造成重傷,那江東士卒卻將手中的長刀一下子捅進他的腹中。他大叫一聲,右腳死死蹬住地面,任由長刀透體而過,左手疾伸,一把捏住了敵人的咽喉,正要發力,兩把長刀一支長矛同時殺掉,扎進了他的身體。

    「殺!」曹軍士卒圓睜雙眼,咬緊牙關,單手用力,面前那個敵人喉嚨裡發出咯咯一聲,棄了長刀,兩隻眼睛瞪得溜圓,他捂著咽喉急退了幾步,兩人幾乎同時轟然倒地。

    牛金帶著人奮勇衝殺,再進十步,進入到一個略寬一些、直一些的山道。身後的曹仁一見,立刻命令強弓手上前支援,二百名強弓手聞令上前。在峽窄的山路上排成前後數排,在盾牌手的掩護下拉弓搭箭。

    「射……」強弓營軍候怒聲大喝。

    「唰……」長箭疾飛而出。

    長箭厲嘯著,瞬間飛快不到五十步地距離,鋒利的箭族穿透了江東士卒的皮甲,入體有聲。江東士卒正與曹軍廝殺,沒有想到曹軍在這麼短的距離內也敢放箭,絲毫不擔心傷了自己人。根本沒有防備,遭些突襲頓時大亂,被長箭射倒一片。牛金面前壓力大減。立刻大步向前,甘平第一道阻擊陣勢轉眼即破。數百曹軍一聲大呼,緊跟著衝向了第二道小陣。

    甘平一面後退,一面看著曹軍的強弓手眼紅。他退到下一個陣中,也組織起弓箭手居高臨下,掩護前面的小陣。

    曹仁見牛金大踏步前進。嘴角掠起一絲微笑,眼前這一千江東士卒怎麼會是牛金的對手,不過仗著地勢佔點便宜罷了,遲早是覆滅地命。不過他不想在這兒呆太長的時間,他已經被這個甘平浪費了兩天的時間,不能再等了。如果曹沖搶在他前面解了夷陵之圍。那他就白來一趟了。

    「文達,帶著你地強弓手全部上前,不惜代價掩護牛金。」曹仁揮了揮手中的馬鞭,指著山坡上地甘平說道:「再給你們半個時辰,一定要拿下這些人。」

    「諾!」李通轟然應喏,揮手命令強弓手全部上前,接著帶著自己的親衛就上去了。甘平的弓箭手射程不如李通的強弓營。雖然佔了些地利。還是被強弓手壓制得抬不起頭,不能有效的掩護前面地士卒。而李通一加入戰陣。甘平的小陣再也經不住兩員悍將的衝擊,不到一刻時間,被李通和牛金合力連破三道小陣,殺到他的面前。

    甘平長歎一聲,放下手中的強弓,拔刀出鞘,正要高呼上前,卻被一個侍衛拉住了:「大人你看!」

    他順著那個驚喜的侍衛地手看去,遠處的山谷裡,隱隱約約有數不清的江東軍正飛奔而來,最顯眼的一面大旗上,赫然正是一個大大的周字,而最前面的一片戰旗上,卻是一個呂字。

    苦等已久的援軍終於來了。甘平大喜,舉刀高呼:「兄弟們頂住,都督來救我們了,大家殺啊,殺曹仁者,連升三級,賞十萬錢。」江東士卒一聽周瑜率兵來援,立刻精神抖擻,鼓起戰意,號呼上前死戰。李通也看到了遠處跑來地援軍,不由得大驚失色,他對牛金大聲高呼:「你回去護住將軍,找機會突圍,這裡交給我了。」

    牛金點頭,奮力斬殺了幾名士卒,帶著剩下地人急退。李通卻帶著人不顧即將殺到的周瑜,直撲狂喜地甘平。他知道如果現在不把已經打殘的甘平部剿殺,那麼一旦被他和周瑜前後夾擊,自己的處境就更危險了。

    「不要管後面,衝過去才有活路。」李通舉刀大呼。

    作戰經驗豐富的曹軍士卒也知道如果衝不破甘平的防線,那麼就有可能反被江東堵在山谷裡,求生的**激發了他們最凶悍的血性,一個個縱聲大呼,奮勇上前。甘平沒有料到陷入絕境的曹軍反而暴發出了更強的戰鬥力,被打得連連後退,李通更是如入無人之境,帶著親衛狂飆突進,轉眼間就殺到甘平面前,長嘯一聲,長刀甩出一溜血珠,直劈甘平。

    甘平抬盾招架,噹的一聲,李通長刀彈起,胸前空門大開,甘平的長刀無聲的遞了出去,直奔李通腹部。李通大怒,不顧甘平的長刀已經砍在自己的身上,連劈三刀。

    一刀盾裂,二刀盾碎,三刀劈中甘平頸部。

    甘平不可思議的看著腹部被他砍了一刀鮮血長流的李通,鬆開長刀摸了摸自己有些發涼的脖子,他摸到了一股熱騰騰、粘乎乎的東西,看著一手的鮮血,踉蹌幾步,長長吐了一口氣,倒地身亡,頸部噴出的鮮血很快就將身上的草地染得通紅。

    甘平身邊正與李通的親衛攪殺在一起親衛見了,立刻捨了面前的對手撲上前去,幾柄長刀照著李通就砍。李通腹部被甘平一刀劈開一條大口子,鮮血直流。他覺得渾身的力氣都在快速流失,眼前的人影也模糊起來,雖然勉力舉起了長刀和盾牌,卻架不住那幾柄長刀,腿一軟,單腿跪倒在地,肩部被砍了兩刀,深可見骨,鮮血溢出。

    李通的親衛見了連聲大呼,幾個人衝上前攔在李通的面前,幾個人拉著李通急步後退。一個侍衛飛快的解下李通的大氅在他腰間圍了一圈,用力紮起,然後彎下腰背著他就要走。

    李通推開他,背靠著一塊大石,喘了幾口氣,用盡全身邊氣叫道:「不能退,立刻殺盡這些人,讓征南將軍從這裡撤退。」

    「將軍……」親衛看著臉色臘黃的李通淚流滿面。

    「別嗦,快去!」李通怒喝一聲。

    親衛無奈,只得起身飛奔而去。留下兩個人照顧李通,其他人一個個紅了眼,舞著長刀就撲了上去,將剩下的江東士卒圍在中間,劈頭劈腦的一陣猛砍。甘平的人苦戰已久,不是他們的對手,再加上隨後曹仁帶著另外一千人又殺了上來,不到片刻時間,甘平的人馬盡數戰死。

    曹仁在後面督戰,看著前面牛金和李通合力,很快就要將甘平部全數斬殺,心中正是快意,忽然有斥候來報,身後山谷中有周瑜親率的八千大軍,以呂蒙為先鋒,正朝這裡急速靠近。他吃了一驚,悖然變色,這才想起來甘平這兩天帶著他在山裡打轉卻不突圍透著那麼一種古怪,原來他是打的這個主意。一想到前有甘平,後面有周瑜的八千大軍,縱使他身經百戰,也不由得升起一陣懼意,渾身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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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戰江陵 第三十八節 黃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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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在江陵城外等了兩天,當他聽說曹沖已經到了一百里之外的郝穴,估計曹仁的心也快急得不行了,這才派凌統帶著一千人和幾千民夫守營,自已帶著人出了大營,讓水軍逆流而上,做出一副去救援夷陵的樣子,實際上水軍只有一千人,而他帶著呂蒙等人八千大軍就伏在十里外一個隱蔽的山裡。只要曹仁一出城劫營,凌統就會纏住曹仁,不到半個時辰,他就會殺到江陵城下,先合力剿殺了出城的曹仁,然後再攻江陵。

    其實對他來說能不能攻下江陵城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只要能斬殺曹仁,他此戰就算功德圓滿。要知道曹仁可是曹操最親信的宗族將領之一,在曹軍中素有勇名,在長坂坡打得劉備狼狽不堪。現在又是鎮南將軍,位高權重,如果一戰斬殺曹仁,對曹軍和劉備的震憾都不可小視。

    出乎他的意料,曹仁不上他的當,他是出了城,可沒有去城南劫營,卻轉到城北和李通合兵一處,趕往夷陵。周瑜半喜半憂,喜的是曹仁出了城,自己有機會在野戰中擊敗他。憂的是攻城沒有機會,而曹沖就在百里之外,他的騎兵速度快,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殺到跟前,別自己還沒抓住曹仁的蹤跡,卻先被曹沖給堵住了。他考慮了好久,和呂蒙等人商量了半天,決定還是帶著人向夷陵靠攏,盡可能的捕捉戰機,就算抓不住曹仁,也要把甘寧順利的接應出來。他沿著江邊和水軍相伴而行,一旦遇到曹軍大部隊,他可以立刻上船揚帆而去。

    他沒有想到,老天這次還真照顧他,起程不久,他就接到了甘寧送過來的消息,說甘平被滿寵綴上了。看樣子曹仁要先打他,然後再解夷陵之圍。周瑜一聽大喜,不管怎麼說甘寧在夷陵困守要把曹仁吸引出來的目的是達到了。他立刻派人和甘平聯繫。讓甘平帶著曹仁在山裡轉了兩天而不是立刻趕到夷陵會合甘寧揚帆遠去,就是為了讓他能趕上來抓住曹仁。

    夷陵城外的長江邊,甘寧的錦帆大船早就準備停當。如果不是為了吸引曹仁出城,甘寧早就棄了夷陵城跑了。這場奇怪的戰役到現此為止,看起來雙方都成功了。

    周瑜昨天晚上就接到了甘平的消息,他已經被堵在山裡,再也沒有迴旋餘地了。周瑜立刻督軍急行,趕了大半夜路,終於在甘平全軍覆滅之前,將曹仁截住了,不過他沒想到李通拼著兩敗俱傷,已經斬殺了甘平。打通了前進地道路。

    「命令前鋒呂子明,立刻上前咬住曹子孝,纏住他。」周瑜略帶著興奮的說道。

    呂蒙聞令,立刻命令全軍放下輜重。輕裝前進,三千人不再隱藏身形,縱身大喊,在山谷裡狂奔。

    曹仁看到了隱約可見的呂字戰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頭掠過一絲悔意,自己為了爭個面子,想來奪回夷陵,沒想到周瑜在江陵城上沒佔著便宜,卻又一次在野戰中堵住了自己。他現在還有兩千人,可是這兩千人在山裡轉了兩天。剛剛又經過一場惡戰。就要面對士氣高昂地八千大軍,凶多吉少。十里之外的山谷那一頭雖然還有滿寵一千人,但兵力還是大佔劣勢。

    他正在準備死戰,對聽前面一聲喊,抬頭看去,正看到甘平的大旗緩緩傾倒,不禁長出一口氣。甘平被擊潰,那麼前進地道路就算打通了,至少他不用被人堵在山谷裡惡戰了。正在想著,李通那個親衛滿身鮮血的跑到他的面前,話還沒說,先痛哭失聲。

    曹仁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不祥的預感籠罩了他,壓得他連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李將軍斬殺甘平,自己也受了重傷。」那個親衛泣不成聲,「李將軍請將軍速速向前與滿將軍會合,衝出山谷。」

    曹仁顧不上多想,一時忘了身後已經看到身影的呂蒙部,大步跑到李通面前,一把抱住李通:「文達,文達,你怎麼樣?」

    李通勉強扯了扯嘴:「將軍,切莫停留,速速出谷。與滿伯寧會合後,不要去夷陵,轉到北面大路上去。」他說了幾句已經喘得不行,本來就不好的臉色越發的蒼白,兩隻血淋淋的大手死死揪住曹仁的手臂,帶著期望地眼光看著曹仁。

    曹仁明白他的意思,連連點頭:「文達,你不要洩氣,我帶著你一起走,我們還有兩千人,他們沒這麼容易殺過去的。」

    李通苦笑著搖了搖頭:「將軍,周公瑾等了幾天的機會,豈會放過,將軍走了,這裡才更安全。」他鬆開手,用盡全身地力氣抬起手指,指著前面的山路,用力推了推曹仁。

    曹仁後悔莫迭,他和李通關係很好,官渡之戰後他征戰汝南,和李通多次合作,交情頗深,是多年的老朋友,沒想到這次卻看著李通倒在自己的面前,還是因為他地原因。要不是自己鬥氣,李通進入江陵城幫助自己守城,怎麼會出現這種事。

    「文達……」曹仁虎目含淚,泣不成聲。

    「將軍……快走……」李通氣息越發微弱,纏在腹部的大氅已經被血浸得通紅,眼神也散亂了起來。他推著曹仁的手已經沒有了力氣,只是扶在曹仁的手臂上,無力的晃動著。

    「不行!」曹仁紅著眼忽然大吼起來:「我不能讓這些豎子拿著你的人頭去領功。」他站起身來大聲喝道:「護著李將軍先走,我親自斷後,江陵城外我能殺個來回,今天我也能把你帶出去。」說完不顧李通眼神的焦急,命人把李通扶上戰馬,立刻向前去會合滿寵。

    「派人通知滿伯寧做好接應準備。」曹仁朝李通地背影大叫了一聲,拔刀出鞘,對著只剩下二百多人地部曲高聲大喝:「跟著我去打那些江東蠻子!」

    「打蠻子!」牛金大吼一聲,拔刀出鞘,抬腿走到了山道中間,昂然而立。

    部曲一見曹仁發威,也跟著破口大罵。緊握武器,走到山道中間,瞪著血紅的眼睛看著飛奔而至地呂蒙部。曹仁飛身躍上旁邊的一塊大石。縱身狂呼:「強弓手準備——」

    剩下的五百多強弓手全部引弓搭箭,斜指前方,箭族閃著寒光。

    「射——」曹仁猛揮手臂。

    「唰——」長箭疾飛而去。

    呂蒙一馬當先。他看到了擋在山谷的曹軍,不免有些詫異,不過略一思索也就釋然了,曹仁是誰啊,面對著當初地兩萬大軍都敢帶著十幾個人沖營的狠角色,怎麼會看到八千人就跑。不過不好才好呢,正好割下他的人頭。正想著,他聽到了曹仁那聲呼,連忙高喊一聲:「舉盾——」奔跑中地江東士卒聞聲將盾牌遮在面前,繼續發力狂奔。幾十步的距離只能發兩三次箭,只要衝過箭陣,就可以憑著人多的優勢展開肉搏,一旦抓住了曹仁。那可就是大功一件,比拿下江陵城也不差多少,加官進爵都是小菜一碟。似乎唾手可得地富貴讓江東士卒們鬥志高昂,渾身上下充滿了無窮的力量。只恨腿短,不能一步跨到曹仁面前去斬下他的首級。

    呂蒙一手舉著盾牌飛奔,一手從腰裡抽出了長刀,率先迎上了站在陣前的牛金。

    「殺——」

    「殺——」

    兩人如同生死仇人,一見面就使出了渾身力氣,對砍了三刀,強大的衝擊力將牛金撞得立足不穩。連退三步。靠著身後的士卒才收住了腳步,他站直了身子。強忍著胸中翻騰的氣血,深吸一口氣,暴喝一聲,再次迎了上去。

    呂蒙帶著衝勁而來,佔了不少便宜,卻也被撞得不清,一口氣差點沒換上來,心下對這個當初三百人幾乎衝破凌統戰陣的悍將也是佩服不已。不過此時不是惺惺相惜的時候,他吐出一口帶著些血絲的唾沫,怪叫著舉刀又衝了上去。

    兩員猛將攪到了一起,身後地親衛們也跟著殺了上來,拚命護住各自的主將,在不到十步的山路上展開殘酷的廝殺,刀光霍霍,殘肢斷臂橫飛,鮮血不要錢地潑撒著,慘叫聲不絕於耳。

    狹窄的山路開始幫了甘平的忙,現在卻幫了曹仁的忙。周瑜地大軍被堵在山谷裡,不能一擁而上,反倒成了曹軍的強弓手的好靶子,根本不要瞄準,只要不停的放箭即可。猛烈的箭雨壓得江東士卒都不敢放下盾牌,還不時的有士卒被從縫隙中穿過的長箭射傷,發出一聲聲慘叫。

    周瑜也縱馬站到了山坡上,看到了前面廝殺正酣地雙方,他馬鞭一指,命令弓箭手上前支援,又命令韓當、周泰帶著最精銳地親衛上前隨時準備接應呂蒙。

    曹仁軍帶的長箭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這一輪急射之後,不少強弓手已經沒有長箭可用。他們收起了弓,拔出長刀,舉起盾牌,準備上前肉搏。

    「擊鼓,緩步後撤,不要硬拚。」曹仁沉著下令,指揮人在身後地山道上挑險要的地形布起防守陣形,然後命令牛金且戰且退。牛金聞令,猛砍幾刀,逼在眼前凶悍的呂蒙,帶著人急退。呂蒙哪裡肯放,步步緊逼,死死咬著牛金不放。牛金一邊招架,一邊大步後退,連退幾十步,直到有守兵借助地形擋住了呂蒙,這才轉身狂奔。

    曹仁作戰經驗豐富,他當年跟著曹操剛剛起兵的時候,這種落下風的仗打得太多了,只是自從官渡之戰以後,曹操打仗就是佔上風的時候多,曹仁那些保命的招數用的機會不多了。今天他被李通的死一激,有些糊塗的心思立刻清醒過來,當年用的這些戰術也立刻浮上了腦海。他把剩下的兩千人按曲分成十組,每隔幾十步就放上一曲人馬,接應退下來的將士,堵住呂蒙打一陣,看著後面準備得差不多了,立刻撒腿就跑。呂蒙為地形所限,只得挨個攻取曹軍依靠有利地形布成的小陣,幾個回合下來,他的部隊損失較大。只得讓周泰頂了上去,自己帶著人下去休整。

    曹仁的人沒得換,只得這麼硬撐著。實在危急的時候曹仁自己都拔刀上陣了。苦戰兩個時辰之後,只剩下五六百人的曹仁退到了谷口,遇到了早就嚴陣以待的滿寵。

    「將軍速退。這裡我來守著。」滿寵一臉殺氣,看著殺到地江東軍咬牙切齒:「文達就在前面,時間不多了,將軍快去看看他吧。「

    「伯寧小心,周瑜已經分兵繞道來斷我們的後路,你不要戀戰,略擋一下就快撤。」曹仁喘著粗氣吩咐道,他很細心,一直在注意周瑜軍的動向,他發現呂蒙從退下去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下意識地想到了呂蒙可能繞道來截他的後路,所以立刻加快了撤退的步伐。

    「將軍放心,滿寵明白。」滿寵頭也不回,長刀猛然下劈:「放箭——」

    曹仁看著滿寵依山而建地防守陣勢。長出了一口氣,帶著殘兵急退。他看到了李通,李通已經死了,臉色白得像襄陽剛出來的紙。無神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藍藍的天空,一臉的不甘。

    曹仁掩面而泣,他在身上擦淨了手上的鮮血,輕輕的撫在李通的臉上:「文達,你放心去吧。」

    被李通的死激紅了眼睛地的親衛帶著一種怨恨的眼光看著曹仁,手裡緊握著戰刀。要不是曹仁是鎮將軍。估計他已經拔刀砍上來了。曹仁的親衛警惕地看著他,生怕他對曹仁不利。曹仁卻視而不見。親手抱起李通的屍身上了馬,看了一眼正在與江東軍廝殺的滿寵,縱馬而去。

    周瑜很惱火,他的計劃出現了點意外,事情就完全變了樣。他帶著八千人前來堵截曹仁,沒想到緊趕慢趕還是晚來一步,甘平已經戰死,曹仁面前只有援軍沒有敵軍,這本來用來限制曹仁騎兵優勢地狹窄山路反而成了曹仁的優勢,八千大軍在山谷裡發揮不出來,被曹仁步步阻擊,打得窩囊之極。他知道山谷外面還有滿寵的一千人,曹仁只要出了山谷就可能向北拐上大路,一上大路他的騎兵就沒人能跟得上,自己就算把其他的人全部殺死,也沒有辦法抓住曹仁了。

    這未免有些遺憾。

    所以他在山谷裡略一思索便決定讓退下來休整的呂蒙帶著人從旁邊的繞了過去,力爭把滿寵和曹仁地後路給斷掉。不過曹仁退得太快了,呂蒙還沒到他身後,他已經出了山谷,揚長而去。呂蒙沒有能堵住曹仁,卻險些堵住滿寵。與周泰、韓當激戰正酣地滿寵已經被曹仁提醒過了,一直在注意身後的山路,一聽說出現了江東軍,立刻留下二百人斷後,收攏了軍隊掉頭就跑。

    繞了一圈地呂蒙又撲了個空,與滿寵失之交臂。

    一出山谷,周瑜的大軍終於有了施展的空間,呂蒙等人在大路上放開腳步,跟著滿寵和曹仁一頓猛追。魯肅見越跑越散的陣形,不禁有些擔心,縱馬趕到周瑜馬前:「公瑾,這麼追下去可不好,滿伯寧和曹子孝都是名將,可別中了他們的反擊。」

    周瑜笑道:「你放心,曹子孝兩千五百人幾乎全折在谷中,現在最多還有五六百人,滿伯寧現在大概也不過如此,他們面對我大軍只能逃命,哪裡還敢回頭,樂進四千人還在夷陵城下,離這裡近一百五十里,這一時半會根本趕不過來。」

    魯肅還是有些不放心:「萬曹倉舒的人過來接應曹子孝呢,他可有兩千鐵騎,這二百里不過一天時間就可到達,也許他就在前面哪個地方埋伏著,就等我們衝進去呢。」

    「不妨事,我命令他們追到漳水即可。如果在漳水邊還追不到曹仁,我們就立刻停止追擊,甘寧已經入江,轉道漳水接應我們。」周瑜胸有成竹的笑道。

    「如此甚好。」魯肅也笑了:「漳水還有二十里就到,想來曹倉舒也不會這麼快,不過要想抓住曹子孝不怎麼可能了,他的騎兵太快了,此時只怕已經過了漳水,至於滿伯寧,倒是有點可能,有甘興霸在前面候著,說不定會等個正著。」

    周瑜哈哈大笑,一提馬韁,縱馬向前。

    曹仁跑得快,可他要到漳水的時候聽說江東水軍把漳水可堵住了,立刻知道大事不好,不敢再向前走,扭頭就沿著漳水向上游渡口走。漳水上游水淺,江東的大船進不去,在那裡他才可以安全的渡河。滿寵隨後不久也跟到了漳水邊,他跟曹仁一樣,一聽說有漳水裡出現了江東水軍,扭頭就跑。周瑜的大軍在屁股後面追得緊,他的士卒雖然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不敢停下腳步,實在跑不動的乾脆往路邊一躺,扔掉武器,抱著頭跪倒在地上,投降了。

    不過呂蒙等人現在可沒心思去抓什麼俘虜,他們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漠視,幾個小兵有什麼意思,抓住滿寵甚至曹仁才是大功一件,比抓幾千人強。那些曹軍一見沒有人來理他們,反倒自在了,乾脆翻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氣,還有的甚至掏出懷裡的餅,就著路邊溝裡的水大嚼起來。

    「快跑,快跑,過了前面那個樹林就可以過河了。」滿寵看著身邊只剩下不到一百人的部隊,苦笑不已,這仗打得真***窩囊,自己自從帶兵以來,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都是這個曹子孝給害的,一世英名付之東流。

    「快跑啊——」「江東軍追來啦——」

    「跑不動的就到路邊投降去吧——」滿寵見一些親衛也跑得滿頭大汗,步履踉蹌,隨時可能倒地而斃,不免有些不忍。他這麼一說,還真有十幾個不跑了,歪到路邊往地上一躺,任打任殺了隨他了。

    滿寵帶著人跑進了樹林,濃密的樹葉擋住了驕陽,清涼無比,這讓跑得滿身是汗的滿寵覺得頓時心曠神怡,要不是身後還有幾千人追著要他的首級,這個滋味實在是太好了。可惜現在不是舒服的時候,還是逃命要緊,滿寵無奈的搖了搖頭,對搖搖晃晃的士卒們大叫道:「快走,快走,不能休息,過了漳水才能安全呢。」

    「滿奮威,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狼狽了?」一個得意的笑聲伴隨時一陣馬蹄聲從樹林深處傳來。

    滿寵抬頭看了一眼,不禁喜出望外:「原來是子翼啊,公子來了?」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0 15:59
第四卷 戰江陵 第三十九節 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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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蔣干微微點頭,看了一眼幾百步外幾乎能聽到喊殺聲的江東軍,調轉馬頭笑道:「公子從江陵匆匆趕來,剛過漳水就看到了周瑜的水軍從長江逆流而至。看到你們跑的方向,估計到你們要從這裡向北過河,看這片樹林適合埋伏,就在這裡等你們了。將軍請隨我來。」

    滿寵一聽曹沖埋伏在樹林裡,心中大喜,長出一口氣,就連他身邊的侍衛也都喜形於色,一下子覺得出了生天。滿寵催馬跟著蔣干向前,一邊走還一邊扶了扶戴歪的頭盔。他回頭看了看那些喜笑顏開的親衛,更覺得慚愧不已,今天這樣子算是丟人丟大了。

    曹沖恭敬的拱著手,微躬著腰站在曹仁面前。曹仁滿面羞慚,坐在一塊大石上,擺弄著手裡的馬鞭,卻是一言不發,扭著頭看著青青的山坡上幾根樹繁葉茂的老樹。

    「叔父,勝敗乃兵家常事,只要叔父平安,小侄就放心了。」曹沖微笑著勸道:「折損不過兩千多人,實在算不上什麼大事。以叔父區區兩三千人,既守住了江陵,又在周公瑾重兵逼迫之下取回了夷陵,甘興霸聞風而退,退避三舍,叔父的功勞是不用多說的。周公瑾兩萬多人圍城數月,最後還是要落荒而逃,細算起來他也沒有佔到便宜,叔父又何必掛懷。」「倉舒……」曹仁老臉通紅,欲言又止。他有些不知如何面對曹沖,聽到滿寵的腳步聲,他如逢大赦,連忙迎上來拉著滿寵關切的問道:「伯寧,你沒事吧?」

    滿寵哈哈一笑:「沒事沒事,多虧將軍見機早。提醒我注意呂子明,不然險些被那豎子堵在山裡。」

    曹仁長出一口氣:「如此就好,只可惜了文達因我之故,戰死沙場。」

    滿寵勸道:「將軍此言差矣,為將者難免戰死沙場,李文達陣前斬殺甘興元,為我軍贏得突圍的時間,其功不小,雖死猶榮。將軍不必太過傷悲。還是盡快回江陵,將李文達的戰功報與丞相,也好使他早日得到應有的哀榮,風光大葬。」

    「這個不必多說,仁自當速速去辦,不會讓文達抱憾。」曹仁悲慼地點頭說道。

    滿寵心裡雖然也責怪曹仁意氣用事,白白折了李通。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不如寬言解開曹仁的心結。他勸了曹仁幾句,轉過頭來對曹沖說道:「公子帶了多少人來,準備如何處置?」

    曹沖有些為難的苦笑了一聲:「我長途奔襲,戰馬吃不消了,好多人掉了隊。這裡只有一千人不到,也是疲憊不堪。」他又轉向曹仁道:「至於如何佈署,還是請叔父下令吧。」曹仁連連搖手,忙不迭的說道:「倉舒。你這麼說可就讓我難堪了,我不過是一敗軍之將,豈能……」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曹沖打斷了,曹沖搖頭道:「叔父此話將置小侄於何處?小侄不過是一個平南將軍,叔父卻是鎮南將軍,荊州軍事自然還是叔父做主,就算叔父有些許失誤。在天子下詔罷免叔父之前。叔父還不可推諉。」

    曹仁啞口無言,他想了想道:「倉舒。既然如此,我就暫且屍位一時吧。你這一千人從西陵遠道而來,為救我又一日急行百餘里,連續行軍已是疲憊之師,我們這裡的殘兵不足千人,不堪一戰,周公瑾還有近五六千人,又新勝一仗,士氣正旺,我軍沒什麼優勢,我看還是先退回江陵再說吧,你看……」

    曹沖點了點頭,他剛才就看到了江東軍的士氣高昂,知道自己的人現在已是強弩之末,根本不能再打,能把曹仁救回江陵城已經是大功一件,不必再去找不痛快。當下他點頭稱是:「叔父大人說得有理,我們還是緩緩退去吧。周瑜與甘寧合兵一處有近七千人馬,且其水師滿載糧草,而我軍只帶了兩三日乾糧,不利久戰,回江陵乃上上之策。」

    他見曹仁和滿寵都點頭應是,又笑道:「我來斷後,二位將軍請先行一步。」

    曹仁搖頭:「倉舒,這可不行,你雖然有一千人,卻已經疲憊不堪,我豈能將你丟下自行逃命。」他看曹衝開口要解釋,立刻抬起手阻止道:「既然你說這裡還由我說了算,那麼就按我說的辦,大家合兵一處,緩緩後撤,周瑜見了,也會心生些忌憚,不至於來追。」

    曹沖笑道:「如此也好,那就聽叔父大人地,我們在此稍等片刻,待嚇退了周公瑾再撤。」曹仁看著遠處飛奔而來地呂蒙和周泰,著鬍子點點頭:「也好,嚇他們一嚇,我們也走得安穩些。」

    呂蒙在山裡繞了一個圈,卻讓滿寵逃了,心裡鬱悶得一塌糊塗。他在山裡和牛金惡戰一場,損失了幾百人,卻沒有打破牛金的防線,反讓隨後衝上去的周泰和韓當佔了便宜,心裡很不舒服。出了山之後他帶著士卒一路緊追不捨,就是想抓住滿寵好立個大功,省得白來這江陵一趟。眼看著滿寵帶著幾十人狼狽不堪的進了樹林,他也忘了周瑜追擊止於漳水邊的軍令,打量了一下樹林就要衝進來。

    正在這時,周瑜的傳令兵到了:「逢林莫入!」

    呂蒙大怒,逢林莫入是軍事常識,我豈有不知之理,但眼前的這個樹林這麼小,能藏住幾個人?就算有援軍來了又能怎麼樣,曹仁和滿寵已成驚弓之鳥,早就失去了戰鬥力。我們從江陵出發地時候曹沖還在郝穴,就算他到了江陵得知了消息帶騎兵趕到這裡,那也是疲軍,壯壯聲勢還行,真要打起來只怕又要送我幾匹戰馬而已,有什麼好怕的。

    周瑜看著面帶怒氣的呂蒙微笑不語,他縱馬上了一個土坡,縱面遠眺,細細的打量了那個樹林。又讓人叫過斥候來詳細問了附近的地形,這才笑了。

    「子明,還想再戰一場?」

    「想!」呂蒙突口應道。

    「那好,立刻派你的人組成防守陣形。」周瑜笑著揮了揮手,接著命人將幾個斥候叫了過來,吩咐了一番,那些斥候應了一聲,四散而去。

    「防守陣形?」呂蒙大惑不解,要打就衝上去。要撤就立刻回頭。在這裡擺什麼防守陣形。他本待再問,卻見周瑜命傳令兵去請魯肅等人,不大時間就見魯肅、周泰、韓當等人匆匆而來。

    「天色不早了,就在此處紮下大營,休息一晚,明日回江東。讓人通知興霸,用小船將糧草運到此處。」周瑜吩咐道。他一抬頭看到呂蒙還在傻乎乎地站著,不免責道:「子明,連軍令都聽不懂了?」

    「都督……」呂蒙正要問,卻被周瑜攔住了,「要想再打一仗,就按我說地去辦。」

    呂蒙一噎,本待再說。周瑜已經身大步走了。他無奈,只得跺了跺腳,回到自己軍中,命人在樹林外一里擺下了阻擊陣型。

    林中的曹沖等人也跟呂蒙一樣大惑不解。這周瑜怎麼在這兒紮營了,他的水師就在十里之外,現在天色還早,他撤回船上再休息豈不是更安全?要是心不死,還想跟著追,此時也應該擺出陣形進樹林啊,這不進不退的。又讓周泰和韓當退到後面去。卻是何意?

    龐統摸著鬍子想了想道:「公子,這周公瑾會不會是緩兵之計。擺出這麼一個不進不退地架勢先拖住我們,再安排人摸我們的情況,甚至斷我們的後路?」

    曹沖聞言皺起了眉頭,他看了一眼同樣皺著眉頭思索著的曹仁和滿寵,再看看有些猶豫地龐統:「士元,你是說他可能猜出我軍只是虛張聲勢,其實已經不能打了?」

    龐統點頭道:「這個要算出來並不難,只要計算一下我們從西陵出發地時間和距離就可以猜出來,周公瑾用兵多年,在江夏也打了幾年仗,地形很熟,這個對他來說易如反掌。」

    曹仁不屑的笑了笑,他對龐統如此高看周瑜感到有些不舒服,當然對龐統也更不舒服了。龐統當初就是他地功曹,在江陵時跟他頂過好幾次,他看龐統不順眼,才借口龐統選舉不實,了他地功曹之職,將他趕回襄陽的。沒想到這個長相醜陋地傢伙回到襄陽反而走運了,再回到他眼前的時候已經成了曹沖地長史,而且從各種跡象來看,曹沖對他很恭敬,幾乎是言聽計從,這讓曹仁從心裡有些不爽。現在龐統又誇剛剛打敗他的敵人周瑜,他心裡就更不爽了,禁不住要諷刺兩句。

    「既然如此,那我們退軍就是,雖然作戰佔不了什麼優勢,但撤退還是可以的,我不相信他們兩知腿的人還能跟上四條腿的戰馬,我們這裡可大部分都是騎兵。」

    龐統笑了一聲,點頭道:「將軍說的是,不過將軍可曾想到,我們一旦急退,此地向北都是什麼樣的地形?如果此時撤退,我們在哪裡紮營休息,還是連夜趕路?」

    曹仁語塞,他這時才想起來問題地關鍵,此地向北不遠,就是地勢險要的山林,長達數十里,戰馬根本跑不起來,好多地方還要下馬步行,只怕比步卒還是慢上一點。再者此時雖然太陽還沒有下山,但天色已經不早,以他們現在的狀況根本來不及走出山林後再找地方休息,想連夜走山路也不成,現在正是月末,月光都沒有,摸黑走山路就是死路一條。

    這***周瑜一眼就看出了我地處境這麼尷尬?這個醜鬼也一下子就看出了問題所在?曹仁不免又驚又氣。曹沖恍若未見,他略一思索就知道了原因所在,不免吃了一驚,苦笑不已。

    「士元認為如何是好?」曹沖一邊想著對策一邊問道。

    「請將軍立刻下令斥候全部出動,防止江東斥候靠近,看出我軍虛實,一旦周瑜得知我軍的實際情況,只怕不會再等,立刻就會發起強攻。如此我軍必然再敗。」

    「有理。」曹沖點點頭:「還有呢?」

    「我們在此稍等片刻,然後悄悄撤出,在山林裡露營雖然比較艱苦,卻比在這兒好。山林不便我們行軍,同樣也不便他們行軍,至少可以處在一個相同的處境,如果他們不跟上來,那麼我們就可以獲得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有足夠的應付時間防備他們夜間偷襲。只在我們休息一夜。明天一早,我們恢復了體力,是戰是退就不由他說了算了。」

    曹沖一聽就笑了,他對曹仁說道:「叔父以為如何?」

    曹仁靜下心來一想,目前似乎也只有這個辦法比較穩妥,假如就在這個樹林裡休息,兩三里地之外就是周瑜的大營。他可是隨時會撲上來,自己這一夜大概都不敢合眼。與其如此,還不如撤到山林裡去,雖然只能露宿,但總比不敢睡覺好些。不過他有些不好意思直接附合龐統地意見,轉過頭看了看滿寵道:「伯寧有何高見?」

    滿寵笑道:「龐長史此計也是無計中地妙計,寵以為可行。」既然滿寵都說了行。曹仁也就不再多說了,在林中靜靜地呆了一會,他們悄悄的撤出了樹林,緩緩向北而去。

    正在帳中和諸將分析林中曹軍形勢地周瑜聽斥候回報說曹軍的援兵不到一千人。而且都疲憊已極,坐在馬上都打晃了,心中大喜,又聽說他們退出了樹林,撤向北面去了,不僅有些遺憾,他輕輕的歎了口氣道:「曹倉舒兩害相權取其輕。寧可在山林中露宿也不呆在這裡紮營。這倒有些難辦了。」

    魯肅想了想勸道:「公瑾,我們已經打了一個勝仗。斬殺、俘虜近三千人,也算是大功一件,還是趁好就收,回柴桑吧。」

    周瑜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他也有此打算。雖然沒有拿下江陵,也沒有抓住曹仁,可這一戰能有此戰果,也應該能夠向孫權交待了。魯肅前些天趕到柴桑見過孫權,後來又馬不停蹄趕到長沙見剛從漢陽逃回去的劉備,把討要江夏地情況一說,沒花多少力氣就從劉備手裡拿到了半個江夏,也算是圓了江東地面子,再加上這一仗打得曹仁、滿寵狼狽而逃,李通戰死,足以讓劉備側目而視了。見好就收吧,真要抓住了曹仁,孫權面子上又不好過了。

    「子明,幼平(周泰的字),你們怎麼看?」周瑜看了看帳中幾個將領。

    韓當穩重得多,他贊成魯肅的意思,這個時候回柴桑無疑是最安全,最穩妥的,只要上了船,他們就可以安心的睡大覺,不用在這裡擔驚受怕,但他又覺得曹仁和曹沖都在前面,身邊又只有兩千人,而且還疲勞得很,不免有些心動,很想衝上去把這兩人給逮了,還有那一千匹戰馬,實在太誘人了。周泰的心思和韓當差不多,他猶豫了一下,還沒有想好怎麼說話,呂蒙卻沉吟道:「我們已經連續追擊多日,好容易才在這裡堵住了曹子孝,天意要送都督一個大功勞,又讓曹倉舒自投羅網。他們兩千人不到,雖有騎兵卻無適合的戰場,騎兵一無用處。我們加上興霸地人馬足有七千之數,又剛剛補充了不少曹軍的軍械,士氣正旺,可堪一用。這個時候撤回去,未免有些可惜。」

    魯肅看出了呂蒙的心思,他是想抓住曹仁或者曹沖,立一個大功,卻將話頭放在周瑜身上,不免有些不快,他沉聲說道:「子明,此處地形雖然不適合曹軍騎兵馳騁,但你別忘了,他今天晚上休息一夜,明天恢復了體力,雖然兵力不佔優勢不敢打,卻可以逃之夭夭,出了那片山林到了平坦的地方,我們這七千人也未必是他一千騎兵的對手,縱使慘勝又有何用?」

    他頓了頓又加重了語氣說道:「再說,他們現在離我們十里,據說曹沖手裡有千里眼,我們一有動靜,他們就能知道,就是想偷襲也做不到。向北的水道太淺,水軍根本跟不上,還要派人看俘虜,我們這七千人能有五千可用就不錯了,哪有什麼優勢可言。」

    呂蒙撇了撇嘴,充耳不聞,自顧自的轉過頭對周泰等人說道:「曹沖再看得遠又能怎麼樣,路還是要走地,總不是看到就飛到了,更何況馬上天一黑,他能不能看到還是個問題。我們人多,何不分出一千人組成幾個小隊去騷擾他,讓他們不得安生睡覺,待到明日,我們休息停當,他們卻疲憊不堪,如何能走?我不信在這山林之中,我們四五千人養精蓄銳了一夜還不能對付他們這一點殘兵。」

    他站起身來,抱拳施禮:「都督,計算時日,曹倉舒從突襲賀公苗之後一直未曾休整,他雖有騎兵兩千,經此十數日苦戰,能到此最多不會超過一千人,加上曹子孝的殘兵,滿打滿算兩千人,我們以逸待勞,兩倍的兵力還不能再打贏這一仗嗎?若天有幸擒殺曹子孝或曹倉舒,此不快哉。」

    他停了一下,嘴角掠起一絲譏笑道:「都督當初力勸主公抗曹,以三萬人大破曹軍二十萬,威震天下,怎麼這才幾個月,都督的豪氣就消散了嗎?呂蒙不才,願請將令追擊曹軍。」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0 16:19
第四卷 戰江陵 第四十節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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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帳內靜得只剩下呼吸聲。

    呂蒙報拳挺身而立,魯肅卻是勃然大怒,當初勸孫權抗曹的幾個人中也有他一個,呂蒙這句話可將他也帶進去了。他剛要起身訓斥呂蒙,周瑜卻抬手攔住了他,仰起頭看著呂蒙,又看了看旁邊一臉驚愕的周泰等人。

    「幼平、義公(韓當的字)也是如此看?」周瑜微笑著直起了身子。

    周泰、韓當一滯,他們的心裡確實和呂蒙一樣想立這個大功,細細想來也覺得有較大的把握,如果真能用疲兵之計將曹仁他們搞得一夜不得安生,他們明天想跑也跑不快,自己這些人的兵大部分都是山越人或者是常年在山中行走的山民,自然要比那些北兵更習慣起山路。

    讓他們眼紅的除了曹仁和曹沖還有滿寵這三個重要人物之外,還有一千多匹戰馬,這大概比那三個人還要值錢一點,江東缺馬,這是人人皆知的,像周泰他們這些人雖然帶了兩三千人,卻只有幾十匹馬,上次截了曹仁一趟,三百多匹戰馬饞壞了好多人,給孫權送去的一百匹戰馬讓孫權消了不少氣。如果這次能全殲曹仁等人,那可是一千匹,而且曹沖帶過的戰馬中更是以西涼戰馬為主,千里奔襲仍然能保持這樣的體力,這讓他們沒法不眼紅,沒法不心動。

    但他們對周瑜這句話卻沒法回答。周瑜這句話是問他們對戰局的看法還是對他本人的看法?還是兼而有之?萬一答錯了,那麻煩可就大了。周瑜見他們面面相覷卻不說話,這才想起自己的話裡有歧義,他揮揮手笑道:「你們對子明這個戰法可有不同意見?」

    「我等也覺得子明說得有理。」周泰和韓當對視一眼,同時挺身抱拳道:「還請都督定奪。」

    周瑜笑了笑,點點頭說道:「既然如此。三位就分批前往騷擾,只是山林夜戰,我軍不甚熟悉,你們也要注意一些,不可大意。我聽說曹倉舒手下有一支特選隊,人數雖然不多,卻極精幹,上次小姐在江夏被劫。很可能就是他們的手筆。曹倉舒手下還有一千荊山軍,善於在山中奔襲,戰鬥力不可小覷,也要當心一點,一旦遇到他們,立刻後撤。」

    呂蒙不屑一顧,但既然周瑜同意了他的意見,他也不能表現得太過份,當下應了一聲。再說了幾句閒話,立刻下去安排進軍。他們三個人輪流摸到曹沖等駐紮地山林前不到一里的地方去放聲大呼,擊鼓放箭,甚至派人衝進了林中,搞得熱火朝天,整整鬧了一夜。山林裡的曹軍被他們搞得一驚一乍,暴亂如雷卻又不敢出林作戰,憋屈之極。除了進山林的人馬遇到了瘋狂的反擊折損嚴重之外,呂蒙他們完美的達到了目的,早上最後一批斥候藉著晨光摸進了山林。有一個斥候傳回來的消息說,近兩千曹軍、一千多匹戰馬全都在,一個個萎靡不振,正在吃乾糧,好像準備要撤離。

    呂蒙心中大喜。他看著這個膽戰心驚,胸口還插了一支短箭地斥候有些奇怪的問道:「你怕什麼?」

    那個斥候抖了一下,他小心的看了一眼喜笑顏開的呂蒙:「大人,昨夜一共派進去五批斥候,二百多人,只回來十三個,小人這批進去的二十人。只有小人一人活著回來了。」

    「其他人都死了?」呂蒙看著那個斥候有些膽寒的眼神不禁笑了,暗罵一聲膽小鬼,不過他現在心情很好,倒是沒有太惱火,只是笑著問道:「你們被人圍了?」

    那個斥候搖了搖頭:「我不知其他人的情況,我從頭到尾都沒看到曹軍的影子,我的同伴死地時候。我只聽到了一聲慘叫。等我趕到的時候,只有他一個人倒在地上。一刀割喉。」他伸出手掌在脖子上示意了一下,面色慘白:「接著我就中了一箭,幸好我正好抬頭,讓開了咽喉……」

    呂蒙看了一眼他脖子下方不到兩寸的短箭,也有些心驚。他頓了片刻,揮揮手道:「你立了大功,快去包紮一下吧,別有命掙沒命花。」

    斥候感激不盡,行禮走了。呂蒙坐了片刻,忽然暗笑道,這大概就是曹沖的特選隊,不過現在是白天了,他只有幾十個人,再厲害也不過是偷襲暗殺罷了,對付小股斥候還行,在大軍面前他能什麼用。倒是曹仁現在要撤離了,再不跟上去這一夜就白幹了。

    周瑜聽了呂蒙等人的回報,又把僥倖逃回來的斥候叫來細細的問了一遍,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這才下達命令,以呂蒙為前鋒,立刻衝進山林追擊。呂蒙夜裡只睡了兩個時辰,眼睛都有些紅,精神卻亢奮得很。他領了軍令,立刻出了大營,帶著早就準備好的人馬衝進山林,向在山林中露宿了一夜的曹軍衝擊。

    不長時間呂蒙就傳回了消息,曹軍都在急急趕路,一個個精神不振,顯然昨夜都沒有睡好,一千多匹戰馬蔚為大觀,在山裡走得很慢,隊伍拉得很長,他已經和曹軍斷後地人手交上了手,對方派出的是最精銳的人馬,戰鬥力很強,自己雖然仗著人多佔了上風,卻難以速勝,請都督立刻派大兵前往追擊,以求盡快追上曹仁,不讓他們有時間逃脫。

    周瑜聞報,帶著人趕進了山林。他站在山坡上,看到前面正在向北行進的曹仁的戰旗,也看到了曹沖和滿寵地戰旗,看到了山林間艱難前進的騎兵。接著,他又看到了正和呂蒙激戰的斷後的人馬,約有七八百人,依仗地形頑強阻擊。呂蒙所部這些天打的都是硬仗,也只剩下了兩千人不到,一時半會還真難以衝破曹軍的堵截。

    周瑜細看了片刻,立刻給一旁躍躍欲試的周泰和韓當:「幼平、義公,你們立刻帶著人衝上去,協助子明迅速突破曹軍地堵截。在曹仁出山之前咬住他們,他們騎兵多,一旦出了山林我們就追不上了。速戰速決,千萬不要延誤戰機。」

    周泰和韓當一聽,轟然應諾,帶著本部人馬飛快的衝下了山坡,衝進了山谷。這兩三千人一衝下山,優勢大增。那些堵截地曹軍雖然有地形可以利用,卻人數太少,很快就被打得潰不成軍,被呂蒙率先衝破了堵截,一哄而散。好在呂蒙現在沒有心思抓他們,帶著人直奔曹仁追去,任由這些敗軍在山林裡四處逃竄。

    魯肅帶著周瑜的五百親軍上來了,周泰他們一走,周瑜身邊只剩下了幾個親衛。魯肅有些擔心周瑜的安全,立刻安排人將周瑜團團護住。

    「子敬,你也太小心了。曹軍被子明他們攪了一夜,膽戰心驚,這麼點人手又要護著曹子孝和曹倉舒兩個大人物,哪裡還敢分兵來襲擊我。」周瑜心情不錯,一面緩步下坡,一面笑道。

    魯肅哈哈一笑,他的心情也不錯,眼看著三員大將如虎追羊群。綴著曹軍猛追不捨,估計曹仁和曹沖兩人難以逃脫,又可以繳獲大批戰馬,不禁心花怒放,不管怎麼說。呂蒙這一計還是有效的,有這個功勞在手,周瑜在江陵城下幾個月就算沒有白費。

    「公瑾,為將者還是要小心一點好。雖然曹軍大部都已經被呂子明他們追得自顧不,不可能回頭來襲擊你,可是你也要看到那七八百人被打散了,就在這山裡不遠。萬一傷了你,就算抓住曹子孝他們三個又如何?還是得不償失啊。程德謀剛剛戰死,你是江東唯一地大都督,曹子孝再勇,也不過是曹孟德手下地一員猛將而已,不可相提並論。」

    周瑜微微一笑,帶著親兵進了山谷。一邊走一邊看著周圍的地形。周圍山勢陡。樹林茂盛,景色極佳。卻也是極難行軍。周瑜走了幾步,看著前面地行勢,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再趕到前面去了,就在山坡上挑了一塊大石坐下,眼睛看著前方隱隱傳來喊殺聲的陣地,拍拍身下的大石說道:「子敬,我們不要向前走了,有子明他們近五千人馬,拿下那一千多殘兵應該沒有問題。」

    魯肅點點頭,卻沒有坐下,站在大石上極目遠眺,看了一會跳下來笑道:「看樣子子明他們佔了上風了,不過想要全殲恐怕還是不容易,我看到有百十個人搶先走了,大概就是曹子孝他們,這次不知道是哪個斷後,會不會還是滿伯寧?」

    周瑜笑道:「總不能讓曹倉舒斷後吧,想來想去也只有滿伯寧適合了。」他輕輕的吁了一口氣:「曹倉舒昨天為避免被我軍突襲,躲進了山林,卻依然被子明他們騷擾了一夜,又自陷死地,將自己的騎兵優勢損失殆盡,細算起來也是失策之極。如果還在昨天的那個樹林,我們如何能佔這麼大的優勢,早就讓他跑了。」

    魯肅笑道:「他要是敢在外面的樹林過夜,只怕呂子明夜裡就要去打他,哪裡還會等到今天。」

    周瑜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指著前面山谷裡匆匆跑來的一個傳令兵道:「有人來了,不知道呂子明是不是勝了。」

    那個傳令兵從前面山谷裡飛奔而來,站在坡下喘了口氣,仰頭看到大都督周瑜坐在山石之上,背著初升地日光,連身上的雪白大氅都鑲上了一道金邊,不禁看得有些呆了,他站了片刻,見周瑜朝他招手,正才想起自已的任務,連忙上坡。他走到周瑜的面前,單腿跪倒正要行禮,忽然覺得背心一痛,他低頭一看,只見胸口突然多了一隻箭簇,血淋淋的正向下滴血,他茫然的抬起頭看了一眼咫尺之遙的周瑜,張開口想要說話,卻吐出一口血沫,栽倒在地。

    「保護都督!」魯肅一聲暴喝,跨前一步攔在周瑜面前,伸手奪過一隻強弓,上箭拉弓松弦,一氣喝成,長箭帶著厲嘯直撲五十步之外突然出現的一個身材高大威猛的曹軍士卒。

    周瑜冷眼看著那幾個手裡提著血淋淋的戰刀衝上坡來地曹軍士卒,嘴角掛著一絲冷笑,他一眼就看出來這些人都是剛才被呂蒙衝散的斷後曹軍,沒想到他們膽子這麼大。這麼幾十人還敢衝擊有五百人保護地自己,不管怎麼說,勇氣還是值得讚許的,就是有點太自不量力了。

    周瑜還是那麼安靜的坐在大石上,一邊揮手指揮身邊地親衛列陣,一邊靜靜的看著那個曹軍小將怎麼應付魯肅急飛而至的長箭。

    李維看著轉眼間就飛到眼前的長箭,大喝一聲,掄刀就劈。一刀砍在長箭的箭鏃上,當地一聲火光四濺,他腳步不停,飛步向前,直衝被五百親衛圍在中間的周瑜,手中長刀舉起,將面前一個敵兵斬殺。

    「殺——」李維大喝一聲,再斬兩人,舉起盾牌架住一柄長刀。飛起一腳踹在面前一個敵兵地襠部,那個敵兵突遭這麼陰險的重擊,疼得他嗷的叫了一聲,棄了刀盾捂著襠部弓成一隻蝦,倒地慘叫。

    「嘎嘎嘎——」李維怪笑一聲,奮勇前突,刀砍盾砸外帶肘子和撩陰腿,片刻之間連斃五人,身後跟著的十幾個特選虎士飛速跟上,刀光霍霍。護住他的後背,同時以李維為尖鋒,不斷的向前突進。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讓人覺得他們不是只有十來個人地小部隊,而是千軍萬馬地先鋒,面對著圍成圓陣的敵軍毫無懼色。一陣猛衝,反將周瑜地親衛殺得步步後退,口中大聲吼叫著,聲勢十足。

    周瑜不禁有些意外的咦了一聲,他看著那些一邊廝殺一邊大聲喊叫的曹軍士卒,皺了一下眉頭,立刻調過頭叫道:「小心背後——」

    他回過頭的那一剎那。正看到一員中年將軍帶著幾十人轉過山坡,抬手一刀將警戒的一員親衛斬倒,舉刀大呼:「抓住周瑜,賞萬錢——」

    「牛金?」周瑜倒吸一口冷氣,牛金是曹仁的部曲將,既然曹仁都跑了,他怎麼還會留在這裡伏擊自己?他這裡已經覺得這些曹軍不僅僅是因為被呂蒙衝散了之後恰逢其會的看到自己。他隱隱覺得。這似乎是曹沖給自己挖地一個坑。

    他不禁有些擔心的看了看前面山谷中廝殺得正激烈的呂蒙等人,低頭看了一眼那個圓睜怒目、早已氣絕的傳令兵。他從那圓睜的眼睛中有一絲說不上來地恐懼。

    「子敬,立刻派人到前面打探?」周瑜忽然想起前面打了半個時辰了,好像才派了一個傳令兵來通報情況,很有些不合常理。

    「諾!」魯肅放下了手中的強弓,立刻安排了幾個人衝下了山坡。

    牛金看到江東軍中有人衝下了山坡,知道情勢緊急,帶著人吼叫著衝上山來,手中長刀連閃,片刻間斬殺數名敵軍,衝進十步,攪入戰團。牛金和李維一前一後,奮勇拚殺,狂野的吼叫聲此起彼伏,互相呼應。他們帶的都是曹軍中最精銳的戰士,實力不可小覷,打得周瑜的親衛叫苦不迭,但親衛們身後就是大都督,他們一步也不敢後退,只得拚死擋在曹軍面前。一刻時間不到,牛金和李維身邊就斬殺敵人過百,但自己身邊的人也受了傷,戰力大減,前進地腳步開始慢了下來,被圍在中間,陷入苦戰。

    周瑜撇了撇嘴笑了,這幾十個人雖然勇猛,但面對著自己五百親衛,還是死路一條,他不再去看那些浴血的曹軍勇士,而是將眼光看向了前面的山谷。

    魯肅臉色嚴峻,指揮著親衛們將李維和牛金圍在中間,親衛們號呼著上前,將李維和牛金裡三層外三層的圍在一起,刀矛並舉,亂砍亂殺。眼看著那幾十個人已經成了漩渦中的石頭,很快就要被巨浪淹沒,魯肅這才放了心,鬆開手中的長刀,轉過身去看周瑜。

    站在大石上的周瑜忽然覺得腳下石頭晃了一晃,他一時沒站穩,身子一斜就倒了下來,他吃了一驚,飛身下了大石,就在這裡,他看到原來一直在他腳下地那塊大石忽然翻了個身,咕嚕嚕地沿著山坡滾了下去,而大石下面,赫然出現一個渾身是泥的人,手中舉著一隻地短弩,弩箭的箭鏃閃閃發光。

    「喀!」那個泥人開口一笑。露出一口雪白地牙,扣動了手中的弩機。

    「嗖——」弩箭的厲嘯剛剛傳到耳邊,周瑜已經中箭,他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這個除了眼睛和嘴還能看得清的泥人,伸手拔劍,這時才感覺到胸口一陣刺痛。他低頭看了一眼深入肌體只看到一點箭尾的弩箭,仰頭發出一聲長嘯,長劍出鞘。帶著冷冽的寒光一斬而下。

    「都督——」魯肅突然聽到周瑜的淒厲長嘯,大吃一驚,看著周瑜如瘋了一般揮劍猛撲上前,剛跨了一步,卻撲通一聲單腿跪倒在地,他這時才看到,周瑜地面前赫然站著一個泥人,手裡端著一隻已經射空的短弩。那個泥人見周瑜栽倒,撮唇一聲長嘯。甩手將手中的短弩砸上魯肅,跨前一步躍過倒地的周瑜,一腳踹在魯肅的胸口,雙手齊出,如閃電一般在幾個親衛身上拍了幾掌,那幾個親衛大聲慘叫的倒跌而回,手中的兵刃卻神奇的到了那個泥人的手中。

    那個泥人清嘯聲不停,左手提起跪倒在地地周瑜護在身前,右手長刀橫斬,將還在發愣的三個親衛斬殺後拔步飛奔。親衛們這才回過神來。立刻趕上去亂刀砍下。

    「小心都督!」被那個泥人一腳踹得差點背過氣去的魯肅見親衛們紅了臉,掄刀就砍,生怕他們傷了周瑜,連忙大喊一聲。親衛們被他這一聲提醒了,這才發現那個泥人將周瑜高大的身軀擋在前面。赫然當成了擋箭牌,而周瑜面色慘白,不知生死,胸口卻是洇紅一片,連忙縮回了手中的長刀。

    親衛們不敢下手,那個泥人卻是手不空回,他身材高大。腳步如飛,手中長刀如追魂一般,刀刀奪命,將攔在他面前的敵人盡數斬殺。魯肅愣神的片刻之間,他已經會合了正全力拚殺的牛金,幾刀殺開重圍,帶著牛金等人呼嘯而去。

    「別放箭——」魯肅攔住了抽弓搭箭的親衛。舉刀高呼:「快追——」

    李維一聽到那聲長嘯。就知道一直潛在大石下的鄧展襲擊得手,他也撮唇發出一聲長嘯。帶著虎士大步急退,那些親衛被周瑜突遭襲擊生死不明所震驚,一時也沒心思再去追殺他,竟讓他帶著人輕鬆殺出了重圍,飛奔而去。

    魯肅帶著剩餘地親衛猛追,卻很快發現了問題,這些人在山路上走進來健步如飛,一點也不像北人,特別是那個泥人,單手提著身材高大的周瑜,竟是舉重若輕,毫不費力,他將面無生色的周瑜擋在身前,帶著人很快就消失在樹林中。

    幾個親衛剛追進樹林,卻被疾飛而至的弩箭盡數射倒,剩下的人有些猶豫,魯肅大怒,揮劍砍倒一個,大聲怒喝:「追進去,將都督搶回來!」話音未落,三隻長箭呼嘯而至,魯肅大驚,低過讓過兩隻長箭,第三隻長箭撲地一聲狠狠扎進了他的大腿,疼得他站立不穩,撲通一聲坐倒。

    「哈哈哈,有膽就追進來吧!」一聲長笑越走越遠,很快就消失在樹林中。

    魯肅狂怒不已,正要再追,一個渾身是血的傳令兵跑到他的面前:「校尉大人,前方突然出現大批曹軍,呂中郎請示是戰是退。」

    「嗯?」魯肅立刻冷靜下來,他回過身看了看前面的山林,前面喊殺聲還是很響,但聽起來卻不是一個味兒了。

    「哪來的人?有多少?是誰的戰旗?」

    「不知道有多少人,漫山遍野都是。」那個傳令兵滿臉是血,語音發顫:「現在看到了黃忠和許儀地戰旗,山坡上還看到了樂進的戰旗。」

    樂進?魯肅倒吸一口涼氣,黃忠有一千鐵甲軍,許儀也有一千荊山軍,這些人來了就已經夠呂蒙他們喝一壺了,怎麼樂進也來了?不是說還在夷陵嗎。

    「快撤!」魯肅不待那個傳令兵再說,顧不上入林去追周瑜,立刻下令撤兵。

    被突然出現的曹軍殺得氣喘吁吁的呂蒙等人一聽到撤退的命令,不再戀戰,立刻組織撤退,對面的曹軍追殺了一陣,也退了回去,雙方很快脫離了接觸。只剩下山谷中橫七豎八的屍體靜靜地躺著,偶爾可以聽見傷兵們地幾聲慘叫。

    曹沖站在山坡上,看著魯肅帶著呂蒙等人穩步後撤,心中暗道,一直以為魯肅就是個被劉備騙得團團轉的老好人,現在看來,這人也是個將才,危急之下也沒有慌了心神。撤退得有條不紊,不像呂蒙等人只知道猛衝猛打。

    「走吧,讓山上地疑兵也下來,我們抓緊時間快撤,在魯子敬看出破綻之前撤出山林。」曹沖對走到面前的黃忠和許儀說道:「多虧了你們趕到,要不然今天真的麻煩大了,我們全得成了周公瑾的戰利品。」

    龐統苦笑了一聲:「要不是捨不得那一千多匹戰馬,又怎麼會遇到這種險境,昨夜我們就可以跑了。現在早就和江陵的援軍匯合了。」

    曹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士元,這一千多匹戰馬不易得,也怪不得鎮南將軍捨不得,我也有點捨不得。幸好漢升和正禮及時趕到,沒有出事反而打了周公瑾一個伏擊,也算是因禍得福。」

    昨夜一入山林,呂蒙第一批騷擾部隊出現之後,龐統就料到了周瑜的計策,立刻建議曹仁和曹沖等人放棄戰馬,帶著親衛連夜趕路。山路雖險。但人勉強還是走得的,與其這裡被人騷擾一夜明天再被合圍,不如現在就跑。曹仁卻不同意,他手下的幾百匹戰馬不容易,曹沖那一千多匹戰馬更不容易。一下子損失這麼多戰馬,這個損失實在太大了,不是他能夠接受的,因此他堅決不同意龐統的計策。

    曹沖也有些捨不得戰馬,無奈之下,只得派出鄧展帶著特選虎士去截殺周瑜的斥候,又派出幾百人組成一道防線。其他人在後面勉強睡了一夜,準備今天早上且戰且退。沒想到他的運氣實在是好得離譜,就在早上準備苦戰的時候,他接到了黃忠和許儀地消息。他們已經渡了河,趕到了身後數里之處。有了他們這兩千生力軍,曹沖和龐統這才安排打了周瑜一個反擊,同時鄧展還帶著特選虎士去找機會襲擊周瑜。希望能實施一次斬首行動。

    曹沖這時還沒想到。鄧展他們瞎貓碰到死老鼠,居然真把周瑜給重傷了。

    當渾身是泥的鄧展把快要斷氣的周瑜放在曹沖面前時。曹沖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眼睛瞪得像牛卵子:「師傅,你……真把周公瑾給逮住了?」

    鄧展一邊在旁邊的水塘裡洗去臉上泥一邊笑道:「我也沒想到運氣這麼好,或者只能說運氣不好,正好就坐在我藏身的石頭上。我當時就想這下子有機會了,元基他們一定會攻上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後來聽到外面的喊殺聲,我就給了他一弩,也不知有沒有射死他。」

    「估計活命的機會不大。」曹沖看看雙目緊閉的周瑜,伸出手指在他地鼻子前面試了試:「不過至少現在還活著,氣息雖弱,還沒斷。」他可不想眼睜睜的看著周瑜在他眼前斃命,立刻招隨軍醫匠前來查探。

    「怎麼樣?」曹沖關切的問道。

    醫匠仔細檢查了之後才站起身來,擦了擦額頭的汗珠笑道:「回公子,看這樣子,應該還有救,鄧將軍這一弩擦著他的心臟,只是傷了他地肺。不過要想救活他,得立刻把他送到襄陽去,只有張大師的妙手才能治好他,我只能保得他十天不死,卻沒本事把這箭拔出來。」

    曹沖長出一口氣,揮揮手道:「如此甚好,立刻派人直接送往襄陽,不用去江陵了。」

    兩天後,曹沖撤回江陵,江陵城外的凌統早就撤到了江中,和甘寧等人合兵一處,得知周瑜重傷,大驚失色,幾個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辦才好。魯肅資歷最老,又是孫權派來的贊軍校尉,相當於孫權的特使,理所當然要拿主意。他提議立刻回柴桑,周瑜生死不明,他們在江陵城下又沒佔到什麼便宜,江東連著大敗,不僅失去了與曹沖爭鋒的資格,就是面對劉備也佔不了上風,只能趁著劉備反應過來有所動作之前,立刻撤回柴桑。

    江陵城下,終於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曹仁看著揚帆遠去的江東軍,唏噓不已。他為了賭一口氣而出城作戰。沒想到卻幾乎身敗名裂,後來又因為捨不得戰馬,差點把去救他地曹沖也給拖累了,心中愧疚不已。一回到江陵,他立刻上書丞相府,要辭掉鎮南將軍,並建議曹沖接任。雖然任命還沒到,他卻早早開始和曹沖做了交接。曹沖無奈。也知道他這個鎮南將軍是做不長了,只得隨了他。

    一個月之後,正是盛夏之時,曹衝回到了襄陽,在春耕時賺得盆滿缽滿的蔡瑁一見曹沖就笑得嘴都合不攏,拖著曹沖就去了城外的莊園。蔡璣地那個小院子已經重新修整過了,蔡瑁知道曹沖喜歡水,喜歡竹子,特地在院中修了個水池。池中還修了個小亭,種了大片的荷花,把小院裝點得清新典雅。

    周瑜在張機的悉心治療下也能起身行走了,不過他一點做俘虜的自覺性也沒有,雖然曹沖很給他面子,特地在自己地小院旁安排了一個房間給他,還給張機安排了一排房,就近治療周瑜地傷勢,可周瑜依然沒有什麼好臉色給曹沖。大清早他正在亭中散步,一見曹沖伸著懶腰出了門。立刻拂袖而去,準備回自己的房間去看蔡家書坊剛出來地新書。

    曹沖卻攔住了他,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轉頭對跟出來地龐統笑道:「張大師好醫術,看來大都督是好了。再過幾天就趕得遠路了。」

    周瑜哼了一聲,背對著曹沖:「曹將軍是打算放我回家呢,還是打算勸降啊?」

    曹沖哈哈大笑,他接過麋大雙端過來的香茶呷了一口,拈起盤中的糕點咬了一口,津津有味的嚼著,並不回答周瑜的話。周瑜有些不解。他回頭看了一眼,正看到曹沖在舔兩隻沾了不少糕屑的手指,那樣子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他不禁皺了皺眉頭,立刻扭回頭去看池中盛開的荷花,心裡有些奇怪,住在這麼個優雅的地方的人。怎麼會這麼粗俗?「如果我勸降地話。都督會答應嗎?」曹沖舔完了手指頭,戲謔的笑道。

    周瑜不屑的哼了一聲。對這種問題懶得回答。

    「既然都督不願意,我又何必自討沒趣?」曹沖自問自答,頭都沒有抬起來看一眼這個前世最為老蘇讚賞的英雄,格老子的,什麼羽扇綸巾,被鄧展抓住的時候,連氣都快沒了,雪白的大氅上全是血和污泥,自己也沒有想到第一次見到周瑜會是在那個情況下,簡直是大煞風景。

    不過現在的周瑜,看起來確實讓人有些嫉妒,一米八的個子,白淨的面龐,頭幘上地一根長長的飄帶垂在腦後,雪白的絲衣穿在他的身上隨風吹拂,手裡雖然沒有拿把羽毛扇子,還是有種神仙中人的樣子,難怪易老師要稱之為帥哥。

    「那曹將軍是要放我回江東了?」周瑜也用一種戲謔地口氣說道。

    「是不是放你回江東,我說了不算,要看天子的意見。」曹沖仰起頭將杯中的茶喝盡,這才接過絲帕擦了擦手,站起身來走到周瑜身側,仰起頭瞟了一眼周瑜的側面笑道:「你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俘虜,天子下詔,我自然要到許縣去獻俘了,然後再用你換一個大大的獎賞,好陞官發財。」

    周瑜一直以為曹沖會來勸降,沒想到他說得如此直接,如此現實,不免一噎,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身份已經不再是江東地大都督,而只是眼前這個不到自己肩膀高的小孩子的俘虜,戰利品,用來陞官發財的一份戰功。他側過臉看了一眼盯著水中的魚出神的曹沖,咧嘴一笑:「如此說來,瑜還要謝謝將軍這些天的厚待了?」

    「好說好說。」曹沖趴在欄杆上笑道:「其實我對都督這麼照顧,也是有自己地私心地,一個戰死的江東大都督,和一個活地江東大都督,區別甚大。因此都督也不必對我感恩戴德,甚至做出什麼肝腦塗地的事來。」

    他說得一本正經,好像周瑜真要跪在他的面前請降一樣。周瑜被他的厚臉皮氣得七竅生煙,又無言以對,只得一甩袖子轉身就走,剛走了兩步,卻聽曹沖笑道:「其實我也想知道一下。大漢朝故太尉的從孫、故城門校尉的兒子現在作為大漢地叛逆再去朝見天子,會是什麼感覺。」

    周瑜腳步一滯,身形一僵,頓了片刻,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公子,周公瑾心意甚堅,不太好勸降啊。」龐統笑道。

    「我又沒想要勸降他。」曹衝回過頭來笑道:「鄴城有消息到了,要我入京獻俘。他的身體應該沒有問題了吧?」

    龐統點點頭道:「聽張大師說,幸虧來得及時,外傷又得到了及時的處理,鄧將軍那一箭也沒有傷到他的心臟,所以恢復得很好,只要短期內不跟人動手,應該無妨的。」

    「張大師又為大漢救回一個棟樑。」曹沖得意的笑道。

    龐統摸著鬍子笑道:「聽公子的意思是想勸降周瑜啊,那又何必開他地玩笑呢?」

    「反正現在也勸不降,開開玩笑又何妨。」曹沖有些無奈的笑道:「你看他那個樣子。我現在能勸降他嗎,一點做俘虜的自覺性也沒有。」他心裡也頗為鬱悶,這人家穿越都是王八之氣一發,天下英雄納首就拜,自己怎麼這麼沒人緣,人都抓住了,好吃好喝的招待著,他卻看到自己還是一種不屑的神情。

    「周公瑾世代官宦子弟,脾氣大一點也是正常的。」龐統見曹沖臉色不爽,連忙勸道。曹沖無聲的笑了笑。他知道龐統的意思,曹操雖然現在做到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但在這個重出身的時代,曹操永遠是宦官地後代。像周瑜這樣的世家子弟看不上眼也是正常的。周瑜的從祖父周景官至太尉,在立靈帝的時候起過大作用,他的次子、周瑜的從叔父周忠也官至太尉,周瑜的父親周異官至洛陽令,舒城周氏家族中做兩千石大官的比比皆是,他豈會把一個宦官的後人放在眼裡,更何況現在曹操還背著一個漢賊地名聲。

    「公子如果真想勸降他。還是要忍一忍的。」龐統又勸道。

    「我雖然希望他降,但卻不是非要勸降他。」曹沖笑道:「我讓他住在這裡,當然有施恩的目的,卻也不全是為了感化他。」他轉過身看著池塘中的魚,得意地笑道:「士元,他就是那條魚,我如果把其他地方的水都抽乾了。你說他會自願曬成魚乾呢。還是會游到我控制的這個池塘裡來呢?」

    龐統忽然想起來張松這些天一直忙活得幾乎見不到面,他有些明白了。哈哈一笑道:「只怕他想成魚乾,人家也未必給他機會了,公子這招用得絕,太絕了。」

    「好說好說,所謂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曹沖有些佩服的看了一眼龐統,這個醜八怪太聰明了,自己和張松想了幾天的損招,他眼珠一轉就想明白了。自己可得好好護著他,以後打仗不能讓他沖在第一線,特別是不能讓他遇到諸如落鳳坡之類的不祥之地。

    人才啊,二十一世紀最貴的是人才,其實三國最貴地也是人才。

    「士元,子孝叔父的鎮南將軍撤了。」曹衝出了一會神,坐回亭中,攔住龐統的手,給他面前的杯子裡加了一杯茶,然後又給自己加了一杯,這才放下茶壺,微擰著眉頭說:「奇怪的是對我卻沒有任何安排,只是讓我進京獻俘,這事兒透著些古怪。你可有什麼想法?」

    龐統略有所思的端起茶杯,茶杯停在嘴邊半晌,卻沒有喝,想了想又放下了。「公子何必擔憂,我們整個過程,並沒有故意陷曹子孝於絕地的痕跡,如果不是他莽撞出城,最後又如何會遭此大敗,幾乎連累得公子喪命。丞相大人用兵多年,荀公達等人又是舉世無雙地智士,豈會讓丞相大人被人蒙騙,使公子蒙冤。丞相府沒有說什麼,不代表就是壞消息。公子就進京獻俘就是了,一個月之內連破江東大軍,收復江夏半郡,斬殺孫權右都督程德謀,生擒左都督周公瑾,這都是有目共睹地大功,還能怕有人墨了公子的大功嗎?公子儘管放心地去就是了。」

    曹沖沉思不語,他覺得龐統說得有理,自己確實沒有什麼好怕的。更何況曹操為了他打這一仗。調動了數路大軍給予支援,想來也是期望甚高,不至於隨便哪個說兩句就又變了想法。

    「如此就聽士元的,士元也準備一下,明日就起程吧。」

    龐統微微一笑,點頭應是。兩人正商量著留誰鎮守江陵,只見門口一個虎士走了進來:「公子,門外有個年輕人。自稱是夏侯長史派來地信使,有事要見公子。」

    曹沖看了一眼門口,見門口一個穿著小吏服飾的年青人正恭敬的站著,張機正從他面前經過,看了他一眼,好像有些奇怪,竟停住了腳步,上下打量了一下,又問了幾句。這才點點頭,走了進來。曹沖連忙起身相迎:「大師早,快來喝杯茶。」

    張機呵呵一笑,他現在住在曹沖隔壁,天天見面,也就不客套了,坐下自已挑了一個杯子倒茶。

    那個年青人跟著虎士走過來拱手施禮:「小人焦俊見過公子,小人奉夏侯長史之命前來送信。」說著,他將一封信雙手送到曹沖面前。

    曹沖看了一眼焦俊,拆開了皂囊。檢查了封泥,這才拆開竹簡。信裡的內容很簡單,夏侯稱和張遼合作,把蔣欽打得狼狽不堪。賀齊到了廬江後,給蔣欽支了一招。讓他帶著人躲進了山打游擊,守著最後一塊地盤就是不走。夏侯稱想了不少辦法,也勝了幾仗,但他的兵不熟悉山地作戰,總是捕捉不到蔣欽的主力,這才想起曹沖手下的荊山軍,要曹沖派荊山軍過去幫忙。或者派幾個熟悉山地作戰的將領過去幫忙。他地信心很足,已經在規劃拿下廬江後的屯田事宜,要曹沖給他留幾個農學的學生,最好是把謝奇這個專家給派過去。

    曹沖笑了笑,這個夏侯稱看起來在那邊過得很自在,語氣中透著輕鬆和朝氣,彷彿一切事情都不足以讓他擔心。他笑了笑。對焦俊說道:「夏侯長史那裡仗打得順利吧?」

    焦俊擠出一絲笑容:「夏侯長史用兵如神。打得江東人步步後退,現在除了潛山、尋陽一帶。已經全部收復。」

    曹沖點點頭,順口問道:「你是哪裡人?怎麼稱呼?」

    「小人就是廬江人,表字仲卿。」焦俊低頭應道。

    「嗯,仲卿你下去休息吧,我安排好了就派人通知你。」曹沖應了一聲,將手中的竹簡遞到龐統面前:「士元你看看如何辦,是派正禮帶荊山軍過去好,還是怎麼辦?」

    龐統沒有立刻應他,而是看著竹簡。曹沖端起茶杯,看著跟著虎士出去的焦俊的背影笑道:「這個焦仲卿,看起來年紀不大,卻是老氣橫秋,一點年輕人的朝氣也沒有,就像家裡出了事一樣垂頭喪氣的,讓人看了不爽利。」

    「公子可說對了,這個焦仲卿家裡還真出了事。」張機放下茶杯,歎了口氣笑道。

    「先生怎麼知道?」曹沖呵呵一笑,好奇心大起,正準備發揚八卦的精神刨根問底,卻覺得有些奇怪,他念叨了兩聲,忽然覺得焦仲卿這個名字很耳熟,似乎在哪裡聽過一樣,不由得停住了送到嘴邊地茶杯,出神的看著張機。

    張機沒有發現他的異常,低下頭一邊伸手去提茶壺一邊說道:「這個焦仲卿是廬江人,家裡也是世代為吏的,三年前娶了一個女子,叫劉……」張機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那個女子的名字,有些喪氣的拍了拍頭,自嘲的笑道:「年紀大了,這名字就在嘴邊上,卻想不起來了。」

    「劉蘭芝!」曹沖脫口而出。他終於想起這個人是誰了,孔雀東南飛裡那個窩囊的主角不就是焦仲卿嗎?不會真是他吧?

    「對,就叫劉蘭芝……」張機一拍大腿,又有些疑惑的問道:「公子你連焦仲卿都不知道,怎麼知道劉蘭芝?」

    曹沖大窘,連忙扯道:「我猜的,大師快說後來是怎麼回事?」

    張機哈哈一笑,慢慢將情況說了一遍,曹衝越聽越開心,娘地,沒想到還真是那個焦仲卿,不過劉蘭芝被休的原因後世眾說紛紜,現在有人知道,他當然想打聽清楚了。

    「有人說是劉氏失禮,有人說是婆媳不合,其實依我看啊,是無後。」張機撫著鬍子,肯定的說道:「我剛才細看了此子的面相,此子身有隱疾,只怕這無後的病根子,還在他地身上。」

    曹沖意外不已,沒想到劉蘭芝被休的原因竟是這個,本著前世小文人的惻隱之心,他問道:「那……有治嗎?」

    「有治。」張機很有把握的笑道:「老夫三副藥,絕對藥到病除。」

    「那還等什麼,來人啦,把焦仲卿給我叫過來。」曹衝起身大叫道。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0 16:30
第五卷 蜀道難 第一節 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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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十四年六月,許縣城外官道,驕陽似火。

    綠樹成蔭的官道上,一列長長的車隊正在緩緩行駛,兩百名虎士穿著全副鐵甲,被曬得滿臉流油,卻依然挺立在馬上紋絲不動,除了血紅的盔纓隨著戰馬的邁步而不停的拂動。

    孫尚香坐在一輛馬車上,她沒有坐在馬車裡,而是貪圖涼快坐在了車轅上,雖然她的親衛隊長孫顰說了好幾次,她也不願意再坐回悶熱的馬車裡去。看著兩旁的虎士,她眼睛裡全是貪婪的光,瞅了一眼她那些早就脫的衣甲,穿著一身單薄絲衣的女衛,她有些不滿的說道:「顰兒,你看人家這侍衛,不管什麼時候都是精神抖擻的,哪像你們,一有點熱就連皮甲都不穿了。」

    孫顰從車裡探出頭來,看了看鐵甲閃著光的虎士,抿嘴笑道:「小姐,你就別說了,自從我們被人給俘虜了之後,你每天都要說一二十遍,你不煩我們都煩了,你看姐妹們現在都聽疲了,再怎麼說她們也是充耳不聞。」

    「哼,一群小蹄子,都欠打。」孫尚香恨恨的說道,她看著前面曹沖那輛寬大的馬車,撇著嘴不滿的說道:「他自己坐那麼大的車,裡面還有吃的有喝的,還有人侍候著,卻讓我坐這小車,真是欺負人。唉,顰兒,我聽說他車裡還有冰鎮的酸梅湯呢,清涼解渴,特別好喝,想起來就讓人覺得……」

    孫顰哭笑不得,見旁邊的虎士嘴角落出一絲竊笑,連忙扯了扯孫尚香的袖子,孫尚香看著她的眼神,這才想起來自己和周瑜一樣。雖然舒舒服服的坐在馬車裡,卻還是俘虜的身份,不能要求太高了。

    「都是你,一招都沒使完,就被那個黑小子制住了,害得我都沒來得及反抗。」孫尚香一提起那次被劫地事就惱火,她緊緊的握了握拳頭:「要是現在再看到那個黑小子,你不要再插手。我一定狠狠的揍他一頓,打得他滿地找牙。」

    孫顰沒理她。孫尚香這段時間的武技確實是突飛猛進,但這是相對於她們這些天天被關在俘虜營裡做雜活的人來說,相對於那些虎士,她還是不堪一擊。她現在知道那個叫李維的黑小子是誰了,他是曹沖的親信、貼身侍衛,一身好武技在曹沖高手如雲的手下中可以列入前五名,據說很受那個鄧將軍地喜愛,傳了他不少絕技。就孫尚香這樣的,再練幾年也不是他的對手,滿地找牙的十有**還是她,如果李維真要下手的話。

    「哪位要揍我啊?」幾匹馬從馬車旁一掠而過,馬上的李維正好聽到了孫尚香的話,他一把勒住了韁繩,停住了腳步,回過頭衝著孫尚香笑道。其他幾個虎士彷彿心有靈犀一般,同時勒住了馬韁,趁空偷看了兩個漂亮妹妹一眼。

    孫尚香臉一虎。縮身回了車廂,孫顰卻撩起車簾,看了一眼一臉壞笑,滿臉灰塵的李維,臉一紅。甩手放下了車簾,雙手抱在胸前,將頭埋進臂彎裡,眼睛卻透過簾縫看著外面的髒兮兮地李維。

    「李維隨時候教。」李維大笑兩聲,帶著虎士縱馬遠去,急促的馬蹄捲起一陣黃土,捲進車來。嗆得孫尚香直咳嗽,她嘟囔了兩聲,拉好了車簾,回頭看了看孫顰,卻見她還保持著那個古怪的姿勢。

    「喂,他走了,你別再藏了。」孫尚香看著縮成一團的孫顰。不禁笑道。用力將孫顰的頭抬起來。孫顰滿臉通紅,嬌羞不已。孫尚香笑罵道:「我就知道你這丫頭動了春心了。乾脆讓曹倉舒把你賞給那個黑小子算了,省得天天想看,真看到了又好意思,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嘛。」

    「小姐……」孫顰不依了,撅著嘴拍開孫尚香的手:「你天天到曹公子那兒去,誰知道你想什麼呢,我可沒說過你呢。」

    「我是要打敗她,好讓他信守諾言,放我們回去。」孫尚香振振有詞,不過看著孫顰壓根不信的眼神,她的聲音也越說越低,最後乾脆沒聲了。她扭過頭,雙手托腮,從車簾縫隙裡看著前面曹沖的那輛大馬車,喃喃自語:「這個豎子天天那麼刻苦練武幹什麼,照這麼打下去,我哪一天才能贏他啊。他是不是有絕招沒教我,藏著私啊,看來還是要向鄧師傅請教幾招才有機會,要不然豈不是一輩子都要做他地俘虜了。」

    「那也比嫁劉備強。」孫顰不屑的笑道:「你看大雙小雙,還是他親閨女呢,對他都沒有好感,你嫁給他,說不定哪天也被他當包袱丟了。」

    孫尚香臉色一黯,沒有吭聲。過了好久才說道:「我們兩家聯盟,曹軍也佔不了優勢,他應該不會再那麼狼狽了吧?」

    「且,小姐別騙自己了。」孫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周都督在江陵打仗,劉備從背後騙江南,這種人也能信,誰知道哪一天翻了臉,說不定又和我們江東開戰呢。」

    孫尚香聽了有些煩,回手拍了一下孫顰:「好了好了,別說了。」

    孫顰見她惱了,也不也再說,只得縮回角落,拿起一把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自顧自的想著心思,臉上掛著一絲羞人的笑,不時地紅一下臉。

    「我家公子吩咐,送兩杯酸梅湯給孫小姐解渴。」車外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孫顰一聽,連忙挑起車簾,見小雙正雙手舉著一個朱紅漆盤,額頭上沁出幾顆細密的汗珠,站在馬車之前。

    「有勞小雙姐。」孫顰連忙接過漆盤,將盛滿酸梅湯的耳杯遞給孫尚香,孫尚香一看杯中深紅色的酸梅湯,頓覺舌底生津,連忙接過來一飲而盡。冰涼的酸梅湯一入腸腹,頓時遍體生涼。

    「代我謝謝他了,總算有點良心。」孫尚香舔了舔紅唇。滿意的說道。

    麋小雙笑了笑,卻沒有走,她想了想輕聲笑道:「我家公子說,前面就快到許縣了,有不少官員在前面長亭裡相候,為了避免被人看見小姐,無端地生些閒話,給小姐造成不便。小姐……不能坐馬車了。」

    「不能坐馬車?那坐什麼?」孫顰一聽就愣了。

    麋小雙從後面一直空著地檻車努了努嘴:「公子請小姐委屈片刻,過了長亭就請小姐再回來。」

    孫尚香臉色一寒,剛喝下去的冰涼的酸梅湯立刻成了穿腸毒藥,臉色青紅相間,她一言不發,跳下車就向後面的檻車走去。孫顰大驚,也連忙跟了下來,向後跑去。

    麋小雙掩嘴一笑,看了一眼孫尚香的背影。跑回曹沖的馬車。曹沖正和擦著臉地張松說話,一看小雙回來了,伸手將她拉上車笑道:「怎麼樣,那個瘋丫頭有沒有發飆?」「沒有,不過有些生氣了。」麋小雙放下托盤,順手接過張鬆手裡地絲帕掛好,一邊笑著說道。

    曹沖嘎嘎一笑:「那也沒辦法,她終究是個俘虜,如果被那些官員看到她像個小姐一樣坐在車裡,只怕不妥。」

    張松笑道:「其實公子也多慮了。我在江東聽說孫仲謀正在考慮求和,說不定真會將孫小姐許給公子呢,大概也就是半個月地事情,他地使者也該到鄴城了。」

    「江東現在情況怎麼樣?」曹沖關切的問道。

    「亂了,徹底的亂了。」張松接過大雙遞過來的酸梅湯呷了一口。大呼痛快,連著幾口喝完,這才一抹嘴笑道:「公子一戰擊潰賀公苗,再戰斬殺右都督程德謀,三戰生擒了左都督周公瑾,江東震驚,再加上先前戰死的黃公覆、董元代(董襲)。當年跟著孫討逆征戰的老將死了近一半,特別是周公瑾被擒,江東的半壁江山都塌了,能不慌嗎。」

    曹沖微笑不語,沉吟了片刻:「那現在是誰掌軍?」

    「魯子敬做了都督,但手中兵權只有五千人,有名無實。呂子明雖然沒做都督。但手中兵權也增至五千人,孫仲謀派他駐在丹揚。接應廬江郡的蔣公奕(蔣欽),有風聲說如果蔣公奕能平安回到江東,估計也會陞官。」

    「武將大力提拔親信,文地人呢?」曹沖點點頭又問道。

    「陸家在家賦閒一年的陸公璣(陸績)最近授了鬱林太守,貶在丹揚的虞仲翔被調回牧府,看樣子也要重用。對了,劉玄德和孫仲謀互相上表,一個做了徐州牧,一個做了荊州牧,孫仲謀還做了車騎將軍。」張松說著,覺得好笑,不禁笑出聲來。曹沖聽了也撲哧一笑,差點將口中的酸梅湯噴出來。

    「永年這次去江東,大功一件,不僅將周公瑾的家屬給接過來了,還打聽到這麼多情況,實在辛苦你了。」曹沖讚許的看著張松,「本該讓你休息一段時間,可惜形勢不容人,只怕到了鄴城,你還辛苦一陣子。」

    「能為公子效勞,張松在所不辭。」張松正色應道。

    「呵呵,前面長亭到了,我們先下車去應付一下,等回來再細說你怎麼把周公瑾的家人搞過來的。」曹沖壓抑著想去打聽一下小喬夫人的衝動,拉著張鬆下了車。長亭裡,以丞相長史王必為首的丞相府親信和以尚書令劉先為首地朝庭要員,正滿面堆笑的看著大步而來的曹沖。

    周瑜和孫尚香一樣,在接近長亭的時候進了檻車,雖然他的衣服穿得還是很整潔,臉龐還是很俊朗,但那種帥氣卻不見了。他地待遇還不如孫尚香,孫尚香的檻車外還罩著一層紗,雖然能看到裡面有人,但看不到清晰的面容,想來是照顧孫尚香,而他就沒有這麼好的條件了,只能面對著朝庭的重臣不時瞟過來的眼光盤腿而坐。

    在那一刻,周瑜感到了莫大的羞辱,同時也將曹衝前些日子地好處忘得精光,他看著和大臣們談笑風生、互相客套的曹沖暗下決心,有機會逃出生天的話,一定要將這種羞辱十倍奉還。

    當然前提是如果有這個機會的話。

    曹沖帶著大臣們走了過來。臉上帶著一種很輕鬆地笑容:「諸位,這就是江東大都督周瑜周公瑾。」他回過頭又帶著一絲歉意笑道:「周都督,不是曹沖多事,實在是你的名聲太響,諸位大人一定要來見見你,我也只能恭敬不如從命了。」

    周瑜被眾人像猴一樣看著,他分明感到了眾人眼中的不屑和惋惜,心中地屈辱感更盛。不免長歎一聲,閉上了雙眼。他從小到大一直被人羨慕,被人擁戴,沒想到今天卻落到這個下場。

    他被侮辱了,舒城周家被侮辱了。

    「江東周郎,嘖嘖嘖。」一個不知名地年青郎官在後面輕聲咂著嘴,語氣中透著幾絲羨慕,幾絲不屑。周瑜心如針刺,羞愧難當。他低下頭,將下巴緊緊的壓在粗糙地檻車上,未清除乾淨的木屑刺痛他地臉龐,只有如此才能減輕他心中的難受。與他臉上的燥熱相比,似乎正午的太陽也失去了威力。

    曹沖看到周瑜的臉色,知道也差不多了,連忙笑嘻嘻的打著圓場:「哈哈哈,諸位大人,天氣太熱,我的養氣功夫還不能跟諸位大人相比。這麼曬著可真有點吃不消了,咱們還是進城吧?」

    劉先等人一聽,哈哈一笑,互相謙讓了一陣,上車入城。曹衝上車之前。扭過頭看了一眼檻車中面色脹紅的周瑜,心情頗為暢快,你娘的,讓你不理我,現在丟丟你地人再說。

    跟在他身後的龐統笑道:「公子,你可別太過了,這周公瑾從小到大沒丟過這麼大人。真讓他火了,以後要勸降可就沒那麼容易了。」今天曹沖不僅向來迎的眾人隆重介紹他就是龐德公口中的鳳雛,而且把這次大戰的功勞大部分都推給了他,讓原本認識他但沒有太把他放在眼裡的劉先等人大吃一驚,立刻對他客氣了三分,很是漲了面子,心情自然也就好得不得了。

    曹沖哈哈一笑。回身笑道:「士元。你放心,這打一巴掌給個棗的事我還是會幹的。如果他再不低頭,我說不定真會搞個盛大的獻俘儀式,讓他的臭名傳遍天下,他要想鹹魚翻身可不容易,江東孫權追殺他地全家,他的長子周循,已經死在孫權的刀下了。」

    「哦?」龐統吃了一驚。

    曹沖看了一眼四周,低聲笑道:「此處人多眼雜,晚上再談,晚上再談。」

    曹操沒有進城,他住在了城外丞相長史王必的大營裡,大營中守備森嚴,比起許縣城內來安全得多。周瑜和孫尚香被關在了一起,也不知曹沖是故意的,還是事情實在太忙,居然把他們給忘了,好長時間也沒有人來看他們,甚至晚飯都沒有安排。他們在檻車裡枯坐了大半天,直看到外面天都黑了,也沒一個人進來問一聲。

    孫尚香餓了,咕咕地聲音不時的從她的腹中傳出,雖然有輕紗罩著檻車,她還是覺得不好意思。不過周瑜好像沒有什麼反應,他一直安靜的坐在檻車裡,一動也不動,渾似石化了一般。孫尚香幾次想開口和他說話,卻被他無聲的冷漠逼得開不了口。

    就在孫尚香又餓又氣的時候,門口聽到說話聲,帳門一挑,曹沖領先走了進來。

    「來人,快把孫小姐放出來。」曹沖話音剛落,孫顰連忙衝上前來,手腳利落的打開檻車,將孫尚香拉了出來。孫尚香鑽出檻車,斜著眼睛瞪著曹沖暗自運氣,很想撲上去揍他一頓,可一來自己腿都麻了,站穩都困難,更別提打人了,二來他也不是曹沖地對手,撲上去也是被他揍一頓,很不合算。

    「呵呵呵,不要這麼看著我,你也知道的,外人面前總要注意一些。」曹沖淡淡的笑了笑:「餓壞了吧?快去吃飯吧。」

    「要你管!」孫尚香惡聲惡氣的罵了一聲,扶著孫顰,挪著發麻的雙腿,逕自一扭一拐的出去了。曹沖也不生氣,依然很平和的笑著,看著她一扭一扭地出了帳,這才轉過頭來。摸著下巴看著檻車裡地周瑜,咂了咂嘴。周瑜閉著眼睛一聲不吭,恍若未聞。

    「大都督,就不要裝睡了。」曹沖在帳中間坐下,咳嗽了一聲道:「我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不知都督想先聽哪一個?」

    周瑜還是沒有吭聲,只是微微睜開了血紅地雙眼,用憤恨地目光看著曹沖。曹沖沒有看他的眼睛。但他但他彷彿感受到了周瑜眼中的怨恨,不禁笑了一聲,揮了揮手,讓人將周瑜放出來坐在他的對面。

    「你不要怨我,所謂面子不是人給的,全是自己掙的。」曹沖嘴角一挑,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你如果不是自己做了叛逆,又何至於今天落到這個地步。對不起你周家列祖列宗地不是我,而是你自己。你又何必這麼看著我?」

    「將軍的大恩大德,周瑜來日一定相報。」周瑜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說道。

    「有恩報恩,有仇報仇,這才像個漢子。」曹沖不以為然的點點頭,頗為讚賞的笑了一聲,又有些疑惑的問道:「只是我很想問一下大都督,你現在不過是個階下囚,等著你的無非是兩個下場,一是被天子斬首祭旗。然後隨便找個地方埋了,我估計周家的墓地你是別想進了。對了,我順便告訴你一句,舒城一戰,蔣欽遁走。廬江郡已經收復了。」

    周瑜臉色一僵,又立刻淡淡的笑了,一聲不吭地看著地面。

    「另一個結果就是天子念在周家世代忠良的份上,赦免了你,然後給你一個官,可以回鄉坐著牛車,在潛山之下度此殘生。」曹沖見他半天也不說話。只好繼續說道:「不管是哪個結果,估計你這輩子想要報答我都比較困難了。」

    周瑜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你敢放我回鄉?」

    「敢,為什麼不敢。」曹沖輕聲笑道:「反正你也回不了江東了。」

    「此話怎講?」周瑜一驚,霍的抬起了頭。

    「先告訴你好消息吧。」曹沖歎了口氣:「你的家人,已經被我的人接過來了,就在營中。」「什麼?」周瑜一下子直起了身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曹沖。看他那樣子,似乎隨時都可能撲過來掐死曹沖。曹沖似若未見。他對正要撲過來的典滿搖了搖頭,示意他不用緊張,語氣平淡的接著說道:「還有個壞消息,你的長子周循被孫權殺了,你的夫人悲傷過度,又趕著十幾天地路,已經病倒了,奄奄一息,她姐姐正在照顧她。」

    「不可能!」周瑜怒喝一聲,「我與主公傾心相知,他怎麼可能殺我的循兒,一定是你這個豎子的詭計,害我君臣離

    曹沖皺起了眉頭看著暴怒的周瑜,歎了口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轉身就走。走到帳口時,他回身說道:「我不知道你和孫權是不是真地君臣相知,但事實就是事實,喬夫人就在營中,你可以自己去問他,不過我可提醒你一句,你的傷還沒有好,千萬不要太動氣,以免傷口迸裂,白吃痛楚。」說完他大步走了,大帳裡只剩下兩個虎士,扶刀而立,臉色冷漠的看著驚怒交加的周瑜。

    周瑜喘了幾口氣,如困獸一般在帳中轉了幾個圈,這才捂著微痛的胸口,對著虎士沉聲喝道:「我的夫人在哪兒,帶我去看他。」

    虎士面色不變,不卑不亢的側身抬手:「請都督跟我來。」小喬臉色蠟黃,頭髮散亂,一點也沒有美人地風度,病懨懨的靠在大喬的懷中,表情呆滯,紅腫的眼睛裡全是血絲,卻沒有一滴淚。大喬憐惜的摟著她,輕聲安慰著,將手中的湯藥一點點的喂到她地嘴裡。小喬只是機械地張著嘴,吞嚥著湯藥,眼神空洞。

    周瑜大步跨了進來,大喬吃了一驚,連忙將小喬靠在錦被上躺好,站了起來:「妹夫。」

    「夫人……」周瑜顧不上和大喬說話,撲上去一把抱著小喬,連聲叫道:「夫人,夫人,我是周瑜啊,夫人……」

    小喬的眼睛忽然動了一下,她費力地扭過身來,定定的看著周瑜,乾裂的嘴唇抖動了兩下,喃喃說道:「夫君,真的是你嗎,夫君……」

    周瑜心酸不已,不顧大喬就在身側,將小喬緊緊的摟在懷中,淚如泉湧,泣不成聲:「夫人,是我,是我,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夫君……」小喬忽然放聲大哭,伸手雙手死死的摟著周瑜的脖子,「循兒……循兒死了……」

    大喬悄悄的退了出來,正看到曹沖正站在帳外不遠處,身邊站著龐統和張松兩個醜八怪,低聲商議著什麼。一見大喬出來,曹沖連忙恭聲施禮:「夫人,不知令妹可好?」

    大喬輕輕的點了點頭:「公瑾進去了,她終於肯說話了。」

    曹沖鬆了口氣:「這樣就好。」

    大喬躬了躬身道:「有勞公子操心,我這個妹子才能死裡逃生,與公瑾見面,妾身在些替妹子謝過公子。」

    曹沖心中有愧,小喬這一切都是自己一手策劃的,包括他兒子周循的死,都在自己預料之中。所以他才站在帳外,不進去一睹聞名三國的大美人小喬,當然他也不知道現在的小喬一點也不美,直接就是個邋遢女人,看了讓人對生活失去信心的邋遢女人。

    「慚愧,可惜沒有救出周循,讓他枉死了。」曹沖有模有樣的抹了一下眼睛。

    「公子不必自責,孫家的男人都是這樣的冷血無情。」大喬一提到孫家的男人,臉立刻冷了下來,她恭敬的行了一禮,匆匆的走了。

    曹沖看了一眼大喬嬌俏的背影,暗自嚥了口唾沫,再一次後悔自己穿越的年齡太小了,可惜啊。

    龐統也出神了好一會才收回目光笑道:「公子,喬夫人在襄陽過得不錯啊,臉色紅潤,風采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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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蜀道難 第二節 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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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瑜從情緒激動的小喬口中慢慢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烏林一戰周瑜在華容道追擊曹沖未果,隨時帶著人馬又圍了江陵,他沒有回會稽,自然不知道會稽的事情。孫權大擺慶功宴,不僅請了好多大臣,還由謝夫人出面另擺了一席,請大臣們的夫人出席,小喬也在應邀之列。席後孫權賞賜了周家好多財物,豐厚得讓人眼紅,不僅如此,他還把周循的長子帶進府去,說是找人教他讀書,自己也好隨便照顧,為周瑜解除後顧之憂。

    小喬當時就起了疑心,不過鑒於周瑜帶重兵在外,她估計著孫權只是有些顧忌,故而把周循帶在身邊,一來以示親信,二來順便為質,這也是常見的事,她倒也沒有太過在意。後來孫權出征合肥大敗,周瑜卻在江陵打了個大勝仗,一時風光無限,接著孫權出兵江夏,歷時月餘又是大敗,事情就有了變化,會稽出現了一些讓人聽了不太放心的閒言碎語。

    最開始不過是說周瑜出兵江陵,並不是真心想拿下江陵,而是擁兵自重,以免回京口後要交出兵權,孫權為了表示信任,還特地派人到府上安慰,小喬雖然的些擔憂,卻也只能暗自擔心,只想著過些天周瑜收兵,事情也就算結了。沒想到風聲越傳越緊,接著就聽說周瑜在江陵大敗,身受重傷被擒。這個消息如同驚雷,一下子把小喬打蒙了,就在她六神無主的時候。又有消息說周瑜投降了,有人親眼看到他在襄陽陪同曹沖閱兵,兩人在一起談笑風生,十分親密。

    這個消息讓小喬坐定不安,她立刻進府去找謝夫人,托她向孫權解釋,謝夫人同意了,回報她說孫權根本不信這個,一定是謠言。讓她安心。小喬將信將疑,藉著周循生日將近,試探著提出要將周循接回家中。孫權開始是滿口答應,正當小喬到了時間去接時,卻又說周循病了。說是疫病,正在治療,暫時還是不要見的好。

    就在此時,小喬發現家門外出現了不少可疑地人等,而她出門時也有人在後面跟蹤,她很快就發現,這些人都統屬於校事呂壹,一個最近很受孫權寵的人。隨著會稽的風聲越變越離奇,小喬不敢輕易出門了。謝夫人也很難見到了,即使見到,說話的語氣也不對了,校事呂壹居然也踏上門來了。

    周府漸漸被軟禁了。

    小喬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又無從打聽,她一方面擔心周瑜,一方面擔心周循,惶恐不安。一夜數驚,日見憔悴,只得花重金托人到府裡打聽。結果讓她很震驚,孫權聽到周瑜投降的消息大發雷霆,暴亂如雷,而周循也根本沒病,只是被他軟禁了。沒有他的命令,周循不能出府門一步。

    小喬驚恐不已,卻無法可想,只得枯坐在府中。直到一天晚上,張昭府上來了一個人,悄悄來告訴她一個消息,周瑜降曹已經證實。孫權大怒之下已經殺了周循。接著又要將周家全殺了,張昭等幾個大臣聽到消息火速趕去苦苦相勸。孫權卻執意不從,張昭無奈,只得一面纏著孫權,一面派人通知小喬,讓她立刻想辦法逃出會稽,以免事情不可挽回。就在小喬徨無計不知所措的時候,張昭的侄子張奮趕到周府,將她們母子接出了會稽,交給一夥神秘地朋友。他跟小喬說,這些人是周瑜派來接應她們的。

    如此這般,小喬在那伙神秘人的保護下,偷偷出了會稽,日夜兼程趕到了襄陽,趕到了許縣。她出來的時候,為了方便,除了次子周胤、女兒周清之外,什麼人也沒有帶,什麼東西也沒有帶,如果不是在襄陽的時候遇到了大喬,她甚至連換洗地衣服也沒有,如果不是大喬的悉心照顧,她也許已經悲傷過度,死在了從襄陽趕往許縣的路上。

    「張文敬(張奮)?」周瑜立刻覺得到其中的詭詐,他聽說張奮在合肥之戰中就失蹤了,一直下落不明,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他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會稽,那伙神秘人又是什麼人?

    「對,就是張文敬,他到府中去見過你,我認識他的。」小喬說了半天,有些乏力的倚在周瑜懷中,可憐的像一只小貓。周瑜看著她憔悴的面容,想著她這幾個月來天天生活中擔驚受怕之中,心中不忍,半天沒有說話,只是細細推敲著疑點。

    慢慢的,他想明白了,臉色漸漸變得鐵青,他輕輕搖了搖懷中地小喬,柔聲問道:「夫人,那伙神秘人是不是都很高大強壯,武技很好?」

    「夫君怎麼知道?」小喬有些詫異的抬起頭,想了想又道:「也不全是,其中有一個男子長得很矮,好像還是那夥人的頭,夫君,他們真是你派去的嗎?」

    周瑜面色如冰,他強笑了笑:「夫人,是我派去的,你既然到了這裡,就安心的休養身體吧。」

    小喬失聲痛哭,捶打著周瑜的胸口:「你既然降了,為什麼不早點派人去,可惜了我的循

    周瑜無言以對,只得軟語相勸,小喬幾個月沒有安生睡個覺,又連著趕了十幾天地路,如今見到了周瑜,總算有了主心骨,哭了一陣,實在撐不住,慢慢的睡了。周瑜將她輕輕的放好,關照旁邊的侍女小心照顧著,這才輕手輕腳的出了大帳。

    一出大帳,他挺起了身軀,捏緊雙拳喘了幾口粗氣,咬牙切齒的說道:「帶我去見曹衝!」

    曹沖正在和張松下棋,他的棋力很弱,根本不是張松地對手,沒到中局就輸得慘不忍睹,他尷尬的一笑:「不下了。不下了,我下得憋屈,你也贏得無趣,還是由士元或者子翼和你對陣吧,我就當個看客。」

    「曹衝!」周瑜大步進了帳中,一見曹沖和張松就忍不住衝了上去,伸手要去抓曹沖的衣服,曹沖一見如瘋猛一般地周瑜衝過來,立刻側身讓過。手順著周瑜的胳膊輕輕一帶,就將衝過來的周瑜帶著轉了個圈,幾乎摔倒在地。周瑜還沒站穩,旁邊的典滿立刻迎了上去,雙手摁在他地肩上。將他死死地摁在曹沖面前的席上。

    曹沖好整以地看著臉紅脖子粗的周瑜,理了理衣服,對著有些意外地張松等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將棋盤放在一邊,這才皺著眉頭說道:「大都督這是何意?」

    「豎子,就是你們造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周瑜傷勢還沒全好。也敵不過典滿的力氣,徒勞的掙扎了一陣,只得放棄了上來暴打曹沖一頓地想法,氣哼哼的坐下。

    「這才像個都督的樣子嗎,動手動腳的搞得跟街頭的遊俠兒似的,多丟身份啊。」曹沖面無表情的輕聲說道:「來,跟兩口茶,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我怎麼讓你家破人亡了?」

    剛端起茶杯的周瑜一聽他這話,氣得的一聲將茶杯頓在案上,起身又要撲過來,可惜被身後地虎士死死的摁住,挺了半天也沒站起來,倒是憋得傷口又開始流血了。他戟指曹沖大喝:「豎子,是不是你趁著我養傷的時候讓人穿著我的衣甲冒充我。說我投降你們了?」

    「哪有這回事?」曹沖滿臉的無辜,「我什麼時候動過你的衣甲?不過是鄧師傅說你那行頭蠻好看,照著做了一副而已,這也不行?」

    「你……」周瑜被他的回答一下子給噎住了,臉憋得通紅,過了半天才罵了一句:「你無恥!那這個侏儒到江東去接我的家人,總是你派地吧?」

    「且!」曹沖不屑的從鼻子裡哼了一句。收了臉上的笑容:「大都督也是知書識禮之人。應該知道君子絕交不出惡聲,這些難聽的話還是少說為好。省得傷了和氣,我想大都督這半夜跑來攪了我們的雅興,總不會是學那村婦罵兩聲出出氣吧?」

    「呸!」周瑜唾了一口:「我跟你無交可絕,也無和氣可傷。」

    曹沖見周瑜氣急敗壞,忍不住笑了:「既然如此,大都督罵了罵了,那就回去吧,夜也深了,好好休息,養好精神,過些天還要獻俘呢。」氣哼哼的周瑜一聽曹衝下逐客令了,倒不免有些奇怪了,他看著一臉漠然的曹沖,上下打量了他半天,他不想信曹沖花那麼大功夫,派張松帶著人潛入會稽,就是為了讓他死得安心一點,而根本沒有勸降地意思。可眼前的曹沖確實沒有一點勸降的樣子,跟他在一起近一個月了,只有那天在亭中說過一次,而且根本就一點誠意都沒有。

    他慢慢的冷靜下來,端起案上的茶杯,茶杯裡只剩下小半杯茶,他猶豫了一下,旁邊的虎士立刻提起茶壺,給他加滿了水。周瑜舉杯淺呷了一口,臉色慢慢恢復了白淨。

    「說吧,你究竟想對我怎麼樣?」

    曹沖笑了,他晃了晃身子,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點,然後慢條斯理的說道:「我不想怎麼樣,應該說大都督究竟想怎麼樣才對。」

    周瑜嘴角咧了咧,輕輕放下茶杯:「我要你取消獻俘儀式,我還要面見天子。」

    曹沖看著他,半天沒有說話,過了好久才笑道:「這個我說了不算。」

    周瑜站起身來,抬起頭,用一種俯視地眼光看了一眼曹沖:「你什麼時候把這兩件事做成了,什麼時候再來跟我說其他地事。」說完轉身就走,很快就消失在帳外。

    曹沖笑了一聲,看了看滿面帶笑的龐統和張松道:「這哪裡有點俘虜地樣子,這江東的人是不是都這麼牛啊?」

    龐統和張松一聽,想到了另一個更囂張的俘虜,不禁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這個……這個獻俘儀式可不是我說取消就取消的,天子也不是我說他能見就能見的,二位先生看這可怎麼辦?」曹沖有些撓頭了。看周瑜這架勢,一旦真被當成俘虜在眾人面前亮個相,估計自己就要替他養小喬一輩子了,雖然他很願意,可小喬一定不願意,搞不好再給自己下黑手。

    「這個……只能去先去問問丞相地意思,再問問天子的意思了。」龐統收了笑容,略一思索說道。

    「丞相在烏林被他放了一把火,估計恨他入骨。正希望看到他跪在面前投降呢。至於天子,也不是我去說兩句就頂用的,總得找個說話有份量的人才行。二位先生想想,這事該怎麼辦才好?」

    龐統搖搖頭道:「丞相大人不是那種小氣量的人,周公瑾已經被俘了。是不是要舉行個儀式,不是那麼重要的,如果能因此招降周公瑾,大大打擊一下江東的氣勢,丞相大人一定不會拒絕。至於天子那裡,還是荀令君最有份量,公子何不去求求他?」

    張松也點頭道:「周公瑾此人在江東很有威望,他如果投降,江東人心必散。不過我估計周公瑾縱使低頭。也未必就會心甘情願的為公子效力,公子不可期望過高。」

    曹沖點頭,他早就有心理準備,老子沒有王霸之氣,美女不入懷,英雄見了也不拜,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跟差點被趙雲一矛挑死相比。像這樣被周瑜罵兩句已經算是客氣的了。周瑜地兒子周循雖然不是死在他的手裡,但也脫不了干係,要想周瑜一轉臉就心甘情願的為他賣命,連他自已都不相信。

    「既然如此,那我明天就先去找荀令君,看能不能找到天子說說情,先把這獻俘的時間往後推一推。然後再趕回鄴城去見丞相。」

    比起一年前,荀清瘦了很多,臉色很不好,頭髮也白了不少。曹沖見到他時,一個小姑娘正在他身邊服侍他吃藥。那個小姑娘長得很美,和孫尚香那種帶著英武之氣美不同的是,她地美裡透著文弱。透著一種讓人憐惜的柔弱。而眉語之間,卻有一種睿智和堅強。她一見到曹沖就羞得滿臉通紅。起身匆匆行了個禮,逃也似的端著藥碗走了。

    曹沖一下子就呆住了,甚至忘了和荀行禮。

    「倉舒啊。」荀招呼曹沖坐下,上下打量著曹沖笑道:「這一年不見,你長高了不少,難道是荊州的水土養人的緣故?」

    走神的曹沖這才收回跟著那個小姑娘走出房間的心思,尷尬的笑道:「令君說笑了。不過荊州靠近汝穎,說是人傑地靈也是實事求是的,汝穎多才俊,我不過只佔了點小便宜而已。」

    荀呵呵地笑了,他撫著鬍子,滿意的看著曹沖:「少年老成,渾不似你外表的跳脫。十四歲帶兵打仗,半年之間立下如此大功,我大漢朝有史以來,還是第一人,假以時日,你就是我大漢的又一名將,可以直追衛霍,只怕丞相大人也要略遜一籌。」

    曹沖一聽他如此誇獎,連忙謙虛道:「令君過獎了,衛霍是我的偶像,父親是我的啟蒙老師,我如何敢跟他們相比。」

    荀哈哈大笑:「倉舒,你不要太自謙了,就算是丞相大人在此,我也會這麼說,我想他也會很高興的。好了,不說這些了,你昨天才到許縣,過些天還要舉行獻俘,有好多事要忙,怎麼有空跑到我這裡來。」

    曹沖笑道:「正是為了獻俘的事情才來相求。」他把周瑜地事情說了一遍,荀連連點頭:「既然他有降意,自當稍留幾分顏面。天子為人謙和,在長安時又多受周太尉照顧,一直思報,自然不會為難他,我去說一說,想來不是太難,至於丞相大人那邊,還是你去解釋一下為好。「如此有勞荀令君了。」曹沖連忙稱謝。

    「無妨。」荀擺擺手笑道:「天子對你上次送過來的宣紙很是喜愛,天天用來寫字畫畫,消耗得很快,你這次可曾再送一些來?」

    曹沖咯咯一笑:「我大漢朝再窮,也不至於讓天子沒有寫字的紙吧,宣紙在襄陽已經能大量生產,每天能出數千枚,供天子寫字是沒有問題的。看著銷路不錯,還有幾個作坊正在準備上馬呢。」

    荀點點頭,看著廊下不停的搬著東西的家人,開了個玩笑:「倉舒,你在襄陽一年,發了不少財啊,給我帶這麼多東西,不會是貪墨的吧?」

    曹沖抬起頭,正視著荀:「令君,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雖然發了不少財,卻無一個五銖錢來得不乾不淨,這點請令君放心。天下聚財之道多矣,貪墨是最下作地一種,我何必授人以柄。」

    荀哈哈大笑,連連擺手道:「倉舒,我和你開個玩笑,你不要太當真了。我知道你乾淨,從荊州刺史到荊州的百姓,都在傳頌你的功德和威名,這點我是信得過你的,天子也信得過你,多次在我們面前誇讚你呢。」

    「不敢當,不敢當。」曹沖連忙謙虛,想了想又說道:「不過這名聲也不見得可靠,這邀名的人歷代屢見不鮮,大多卻是沽名釣譽之輩,縱使真有清廉之人,也只能起一些標榜作用,於國於民無益。且太注重於名聲,只會造成虛妄。崔毛二位選官首重節儉,結果丞相府門前破衣破車,簡直成了流民之所,然私底下還不是奢靡成風?大秦商人錢四海帶了幾十箱子的貴重貨物,在鄴城不過數日就銷售一空,滿載而歸,那些貨物便宜的要數萬錢,貴地至千萬,又是哪些人買走了?買回去又有何用?」

    荀略微皺起了眉頭,扭過頭看著曹沖:「那依你之見,又當如何?」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0 16:48
第五卷 蜀道難 第三節 懷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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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沖正欲訴說一些自己的看法,眼睛的餘光卻看見門後露出一幅綠色的裙擺,正是那那剛剛逃出去的少女所穿長裙的顏色,曹沖剛有些出神,那後面的人彷彿感覺到了他的目光,裙擺一閃就不見了。

    「倉舒……倉舒……」荀半天沒有聽到曹衝回答,卻見他看著一側愣神,不免有些意外,有些不快的提高了音量。曹沖「啊」了一聲,連忙回過頭來,見荀面色不虞,還以為自己剛才那些言論讓他不快,連忙把後面要說的宏篇大論嚥了回去,憨憨一笑的撓了撓頭:「令君,我本有些想法,可最近在荊州抽空看了天子賞賜的漢紀,又跟著幾位先生粗讀了一通漢書,覺得那些想法太過粗陋了,一時也說不上什麼來,不敢在令君面前出

    荀見他有些緊張的樣子,不免菀爾一笑,這少年雖然天縱其才,但畢竟還是個少年,難免有舉止失措之處,聽說他上次在天子面前居然也放聲大呼,好在說的話很中天子意,這才沒有責怪他。自己算是他的長輩,也沒有必要太過嚴苛,當下也就輕輕一笑道:「不怕想法粗陋,就怕熟視無睹,你年紀尚輕,最近又一直忙於戰事,思考的時間少些也是情理之中。荊州已經安定,以後可能會空餘些。夫子說十五志於學,你也十四了,也該做做學問了。」

    曹沖連忙應了一聲,他知道荀的學問大,只不過被他的才能所掩蓋,一般人想不起來他腹中的經學,現在聽他這麼說,知道他是要自己學經,可說實在的,從前世帶來的經驗看。他根本不覺得那些經書有用。但這些自然不能跟荀直說,要不然荀真會翻臉了。他想了想道:「我看令君身體不佳,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家父在烏林受傷。幸虧遇到華大師的兩位弟子,這才轉危為安。聽說他在鄴城和樊子陵(樊阿)學了一套華大師傳下來的五禽戲,練習了數月,頗有效用。現在身體已經無恙,據說比受傷前還要精神一些,令君何不練習一二,也能調理身體。恢復精神。」

    荀笑了笑,沒有太當回事,他是儒學正宗,根本看不上這些神仙方術,在他看來。這些只是些騙人地伎倆罷了,縱然對身體有用,卻不上大雅之堂,哪裡值得他這樣的人去關注。不過曹沖一片好意,他也不好推辭,只是微笑不語,眼神之間卻顯出一絲不屑。

    曹沖看在眼裡,也不反駁,思索了一下卻又笑道:「我時常也在想,這一國如同一人。人要健壯,國要強盛,五禽戲使使人延年益壽,其中必有道理,或許這道理也可對治國略有裨益。聖人又雲,易道廣大。無所不包。存乎萬物而人不覺,導引雖是小術。亦有至理。聖人作易,仰觀天文,俯察地理,近取諸身,遠取諸物,依我看,人為萬物之靈,人體精妙絕倫,其中大有學問,加以研究,必有所得。五禽戲雖不登大雅之堂,卻也不可等閒視之。」他說完,生怕荀跟他引經據典的大論一通,也不等荀反應,拱拱手道:「令君事務繁忙,不敢多有叨擾,沖就告退了。」

    荀被他剛才那一席話說得正有些興趣,卻見他忽然告退,不免有些失望,只得揮揮手道:「也好,你先去看看你家阿姊,我去晉見天子,待回來有時間我們再聊。」

    曹沖立刻應道:「恭敬不如從命。」說完,他躬著腰,拱手著倒退了幾步,轉身走了。荀看著他地背影,若有所思的撫著鬍子,半天沒有動身。那個少女從屋裡走了出來,扶著荀的手臂輕聲笑道:「父親,何事讓你如此出神沉迷?」

    荀聞聲偏過頭看了一眼那個少女笑道:「文倩,你明明聽到了我們的話,又何必明知故問?」

    荀文倩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頭,將臉貼在荀的手臂上,柔聲說道:「父親,我覺得曹公子說的話頗有道理呢,既然丞相大人那麼重的傷練習了那什麼五禽戲都能復原,父親這點小病也自然也不在話下地。」

    荀沒有答話,只是歎了一口氣,轉過身去,看著院子角落裡盛開的一盆荷花,搖搖頭進了裡屋,收拾了一下進宮去見天子。荀文倩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一絲失望浮上心頭,眼中有了些許濕意,她低了頭,輕輕的歎了口氣,轉身回房,剛到門口就看到母親唐氏站在門裡慈祥的看著她。荀文倩心中一酸,眼中地淚幾乎要湧出眼眶,卻又被她忍住了,她強笑著叫了一聲:「阿母。」

    唐氏歎息一聲,將她摟進懷中,欲言又止,母女倆相對黯然。

    曹沖正在荀惲的房中和老姊曹秋說話,他讓人將帶來的禮物抬了進來,曹秋看著一箱一箱的東西,不由得笑道:「倉舒,看來你真是發了財了,給我一個人就帶這麼多東西?鄴城那麼多人,你豈不是要將半個荊州都搬回來了?」

    曹沖哂然一笑:「這不是我準備的,都是小玉兒準備的,她說成親這麼久,初次去見家人,總要多帶點禮物,免得生份了。這裡面都有些什麼我都不知道呢,你也別謝我,要謝就謝她吧,等她來見你的時候,你和氣一點,別把她給嚇得就好。」

    曹秋笑出聲來,抬起手在曹沖腦門上彈了一下:「小東西,剛娶的媳婦這麼寵著?我可聽說你對她寵得很,捨不得打捨不得罵的,還有兩個撿來的丫頭,也被你寵得不像樣子,就連那個孫家地女子,一個俘虜也在你營中自由出入,你可要小心,別給人留下話柄,壞了名聲。」

    曹沖捂著腦門作勢哎喲了一聲,一把抓住曹秋的手:「好了,你別再彈我了,我是沒關係,可是額上如果被你彈紅了。待會去見天子,天子問起緣由,我可如何回答?讓人知道了可對姊夫的名聲不好。」

    「小東西。還真會找理由,我有那麼不知輕重嗎?」曹秋白了旁邊竊笑的荀惲一眼,將曹沖拉到一旁坐下,一面讓人上茶。一面輕聲說道:「倉舒,你在荊州立了大功,可有些事你也要知道,這立了功未必就會受賞的。在外面做事,也未必就比不做事的得寵地。」

    笑嘻嘻地曹沖一聽,立刻覺察到了老姊話裡有話,他立刻收了笑容,正色問道:「怎麼。姊姊聽到什麼了?」

    「我雖然在家裡,可有些事情也略知一二。」曹秋有些不滿地看了曹沖一眼:「你這仗是打得不錯,可小時候地聰明勁兒卻不見了,這些事情還用我來提醒?」

    曹沖一滯,心道我是個假冒的,對這些當然不懂了,他正考慮著如何開口,曹秋將一杯茶推到他地面前,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荀惲說道:「河內司馬家的老二司馬仲達,最近寫了幾封信給你姊夫。慇勤得很。」

    曹沖再遲鈍,也聽出其中的意味了,曹丕和荀惲一直不對付,這司馬懿卻是曹丕地心腹,聯想到最近夏侯尚和曹真結親的事情,估計司馬懿對荀惲這麼客氣也不會單純是性情相投或是仰慕之類。難道他們又在打什麼主意。要靠荀這棵大樹?曹丕是不是感覺到了危機,在找援手?

    他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一邊想著怎麼回去曹丕還會有哪些歪招,一邊和荀惲夫婦閒扯些荊州的事情。曹秋見他略有所思,便也不再多說,三人說些閒話。荀惲見過蔡家書坊印出的冬至詩集,對曹沖小小年紀卻能做出那麼大氣地七言詩佩服不已,而曹沖這半年來在荊州縱橫揮闔,連敗孫權、劉備,打敗了萬人敵關羽,現在更是連周瑜都給逮住了,讓他不敢再把曹沖當個孩子看。他隨荀時間最長,智謀雖然比不上荀,卻也不是等閒之輩,只是三十多歲依然未建寸功,不免在言語之中透出些羨慕來。三人正說得開心,有僕人來叫荀惲,說是夫人要他去一趟,荀惲一聽,連忙告了罪,起身去了。

    見荀惲走了,曹沖便拐彎抹角的打聽起那個少女的情況來,他還沒問兩句,曹秋就笑道:「倉舒,你說的大概是我家小姑文倩,當初我跟你提過,你推三阻四,這兩年不見,怎麼這麼熱心的打聽起她來了?」

    曹沖吃了一驚,感情那是荀地女兒啊,姊姊還提過?自己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十有**是老早以前的事了。他被曹秋說得有些掛不住,生怕露了餡,不敢再問下去,乾笑了幾聲,連忙把話題扯了開去。正說著,荀惲滿面含笑的走了進來:「倉舒,我母親想見見你。」

    荀進了宮,天子劉協正悠閒的彈著琴,太子劉馮看著父親靈巧的雙手在琴弦上跳動,聽著悠揚的琴音,手指在大腿上輕輕的打著節拍,十分入迷,年齡小些的劉熙等人倚在皇后伏壽身邊,卻有些無聊,不停的扭動著身體表示他們的不耐煩。劉協將他們地神情看在眼裡,不禁暗自發笑。聽說荀進宮要見駕,劉協知道他必然有事,連忙停了琴,讓伏壽帶著劉馮他們走了,這才整整衣服,請荀入見。

    「周公瑾?」劉協對這個名字很熟悉,去年就是這個人在烏林一把火把不可一世的丞相大人燒得狼狽不堪,他特地問了荀等人,知道他是故洛陽令周異的兒子,還是故太尉周忠的從子,一直有些可惜這麼好的人才沒有為自己所用,卻做了孫權的都督。沒想到他居然被曹沖給抓住了,還要搞什麼獻俘儀式。大漢朝好像有好多年沒有搞什麼獻俘儀式了,劉協甚至不知道獻俘儀式是什麼樣子地,這讓他覺得備覺新鮮,細想起來,上一次好像還是孝桓皇帝時地事情了。

    「陛下不知道?」荀有些意外天子的表情。

    「不知道。」劉協苦笑了一聲,「鄴城丞相府地公文只說荊州大捷,曹愛卿連破關羽孫權大軍,沒說什麼獻俘儀式啊,或許是公文還在路上吧。」

    荀有些黯然,這俘虜都到了城外的大營了,天子還不知道這回事呢,真是咄咄怪事。可見天子的威信已經淪落到了什麼地步。

    「令君,這曹愛卿還真是個少年天才,半年時間平定的荊州。居然把周公瑾都給抓住了,當初沒有看錯他。」劉協看出了荀的心情,不過他已經習慣了,這個時候也不想再扯這個話題。實在有些無趣。

    「陛下,曹倉舒不光打仗得好,治理政事也有一套,荊州方面的消息說。荊州民心安定,百業興旺,雖然有大量地百姓撤到了汝穎關中一帶,但卻無一畝良田閒置。他搞了個包租的措施,將空出來的田全部租給了那些大戶。又從山裡移出了不少山民,今年托陛下聖明,風調雨順,必是個豐年。」

    劉協自嘲地咧了咧嘴,沒有說話。他拍了拍一旁書案上的宣紙道:「曹愛卿天縱聰明,無事不能,能打仗,能治民,還能造紙印書,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可惜啊……」他停頓了一會。又有些悵然的說道:「可惜我大漢朝這樣地人才太少了。」

    荀一聽劉協的語氣不對,連忙說道:「陛下說得對,曹倉舒不僅年輕有為,更為可貴的是他對陛下忠心耿耿,無時不刻不把陛下放在心中。像這宣紙,如今襄陽一日產量不過千枚。大部分要交付印書。所餘極為有限,可他給陛下一送就是上千枚最上等的。其忠心可鑒啊。」

    劉協看了一眼荀,嘴角掠起一絲苦笑。

    「獻俘地事,就由丞相府決定吧,至於周公瑾要見駕,便讓他來吧,我倒也想看看這周郎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劉協沉默了半天,才開口說道。

    荀見天子根本不知道獻俘的事,就知道天子的心情不會好,現在聽他的口氣,好像對曹沖都有些了隔閡,自己故意提醒天子曹沖的忠心,他也沒有什麼反應,不免有些不解,一時也不好多問,只得先退了出來。劉協見他出了宮門,沉默半晌,喃喃自語:「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這個不沽名地曹倉舒,究竟是我大漢的福,還是我大漢的禍,也許只有天知道了。父皇,你幫幫我吧,我真是不敢再試了,一步走錯,可就再沒有機會啦。」

    「陛下,何不請賈文和和劉始宗(劉先)來?」皇后伏壽在劉協的身後輕聲說道。

    劉協回過身,看著伏壽半晌無語,他細長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想了想道:「國丈最近身體可好?我想請他進宮來講講書。」

    唐氏看著態度恭謹的曹沖,仔細打量了他半天,和氣細語的問了些不著話,無非是些荊州的民風民俗,生活習慣。曹沖本以為能見到荀文倩,一邊說一邊偷眼用餘光四處看,卻沒看到荀文倩的影子,不免有些失望。不過他想到要想再見到荀文倩,就得先把准丈母娘哄好了,倒也不敢怠慢,發揮自己的特長,挑了一些風趣地事情,說得唐氏眉開眼笑,開心異常。

    唐氏是中常侍唐衡的女兒,當年桓帝不想做傀儡,在廁所裡找了五個太監商議,突然出手除掉了橫行二十餘年的大將軍梁冀,做了個實實在在的皇帝,唐衡就是這五個太監之一,後來因功封侯。這五個太監橫行霸道,壞事乾淨,天下人恨之入骨,對他們又是懼怕又是鄙視,名臣趙歧為了躲避唐衡的迫害,連名字都改了,在外面逃亡數年,賣餅為生。這種事對唐衡來說估計都算不上什麼,由此可見唐衡的惡名,跟曹家比起來,唐家地名聲要臭得多。

    而唐氏嫁給荀,不是因為唐氏有多好地品德或者容貌,而是因為唐衡的威勢。荀少有才名,唐衡看中了他,要讓他做女婿,荀地父親荀緄雖然不恥唐衡,卻又不敢違背,這樁婚姻算於強買強賣型的,可以說是荀家的一個污點。

    唐氏在荀家的地位也可想而知,所謂敬鬼神而遠之,大概就是唐氏最好的體會。除了她的親生子女,其他同族的人很少有跟她親近的,像這樣有個天才少年給她講笑話的事情,在她的記憶裡是開天闢地第一回。她不知道曹沖是為了荀文倩討好她,還以為是因為曹沖也是宦官後人,有共同語言呢。

    不過說實在的,曹沖這個穿越者對宦官的態度確實和其他人有些區別。

    「秋兒,你這個弟弟真是有趣,我很喜歡。」唐氏對陪在一邊的曹秋笑道。

    「倉舒,還不謝謝阿母,阿母可是難得誇人呢。」曹秋湊趣的笑道。她說的當然是假話,唐氏不是難得誇人,是難得有人願意被她誇。

    曹沖連忙裝出一副很受用的樣子謙虛了幾句,又坐了片刻,見唐氏並無什麼重要的事情,只是說些家常閒話,不免有些失望。唐氏也笑過了,也問過了,又和曹秋說了幾句閒話,這才放曹衝出來。

    曹秋見曹沖臉色不是太好,不免關心的問道:「倉舒,是不是累了?」

    曹沖隨口應了一聲:「連日趕路,確實有些累了,這樣吧,我先回大營去,明日再來拜見荀令君。」

    曹秋有些狐疑的看著他,搖了搖頭道:「你剛才還是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怎麼突然之間就覺得累了,是不是有心思瞞著阿姊?」

    曹沖有些為難的撓了撓鬢腳,看了看四周,這才湊到曹秋身邊說道:「怎麼沒見你小姑文倩?」

    曹秋眼角挑起,帶著一絲狡猾的笑容,伸出玉蔥般的手指點了一下曹沖的額角,得意的笑道:「知道你這個小東西就是後悔了還死要面子,在阿姊面前還裝什麼,有話就說嘛。」她看著有些靦腆的曹沖,笑了兩聲卻又皺起了眉頭,有些惋惜的說道:「倉舒,這事可不太好辦,陳長文(陳群)剛剛向阿翁提親了。」
gn02134127 發表於 2012-1-20 16:59
第五卷 蜀道難 第四節 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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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沖有些發懵,他怔怔的看了曹秋好一會,這才垂頭喪氣的出了荀府回大營。一路上他倚著車廂,看著外面隨風擺動的柳枝出神,一會兒想著荀文倩如花的俏臉發笑,一會兒想起曹秋所說的陳群前來提親的消息,又不免唉聲歎氣,愁腸百結。

    恨哪,這麼美的女人,那個真正的天才兒童怎麼就看不上呢,搞得自己現在看上了,卻又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別人搶走了,要是普通人也就罷了,偏偏還是陳群。陳群家世好、名聲大還在其次,關鍵他還是曹丕的人,自己要是去攪了這件事,豈不是要跟曹丕正面為敵?可不攪的話,豈不是看著美人落別人的懷?

    為難啊。

    麋氏姐妹看著一會發笑一會兒發呆的曹沖,百思不得其解,大雙憨直,拉著曹沖的袖子問了一聲,曹沖卻沒有應她,只是有些為難的笑了笑,搞得她們姐妹莫名其妙,大雙還伸出手在曹沖額頭上摸了摸,生怕他是發燒了說胡話。

    「好了,我沒事。」曹沖拉下大雙的手,扯動嘴角露出一個極其勉強的笑容。

    回到大營,曹沖也沒心思去見人,逕直回了自己的大帳,一進帳就有些煩燥的甩到腳上的絲履,大步走到榻上,倒頭便靠著錦被翹起二郎腿顧自想著心思。蔡璣正在帳中看書,一見他滿面不快的走進來,一句話也不說就躺在榻上生悶氣。不免詫異地看了看他,轉過身看著麋氏姐妹。

    「我……我們也不知道。」麋大雙連忙解釋道:「公子從荀府裡一出來就不高興,問他也不說。」

    「都是個帶兵的將軍了,還像個孩子似的。幸好大雙小雙不是外人,要是被外人看見了,豈不笑話。」蔡璣放下書,坐在曹沖身邊細聲細語的嗔道。她一邊說著,一邊將曹沖拉了起來,幫他脫掉外衣:「就是累了要休息,也是洗漱了再休息啊。這麼躺著算怎麼回事?怎麼樣,荀令君可答應幫忙?」

    曹沖看著手腳利落地蔡璣,忽然心裡有些歉疚。蔡璣雖然不是什麼名門閨秀,但知書識禮,性格溫和,長得也算是百里挑一的,要不然他當初喝醉了也不會捏著她的手不放,自己娶了她應該覺得滿足才是,怎麼一看到荀文倩就魂不守舍了呢。難道是因為荀文倩大一兩歲,比起剛剛開始發育的蔡璣來更符合自己這個前世的審美觀?

    暈,自己還是個以貌取人的俗人。他有些自責搖了搖頭,伸手拉過蔡璣的小手握在手心裡,長長地歎了口氣。蔡璣看了一眼旁邊的麋氏姐妹,臉有些微紅,想把手抽出來,卻又有些捨不得。她低下頭偷眼瞧著曹沖的眼神。見曹沖眼神散亂,臉色卻有些愧意,不免有些奇怪。她低下頭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麼,臉上的紅暈立刻退了,手也不由得顫了一下。

    曹沖眼睛雖然茫然的看著蔡璣的臉,腦子裡想著的卻是荀文倩。沒有注意到蔡璣的異樣。蔡璣看著他臉上偶爾露出的笑意,咬了咬嘴唇強笑道:「公子,去見阿姊了?」

    曹沖「啊」了一聲,眨了一下眼睛,莫名其妙地看著蔡璣:「你說什麼?」

    「公子去荀府可見到阿姊了?」蔡璣猶豫著想抽回手,手卻不聽使喚,反而更用力的反握住曹沖的手。

    「喔。見到了。」曹沖隨口應道:「她對你準備的禮物很滿意。說等些天要來見見你呢。」

    「那我就放心了。」蔡璣偏過頭看了看正坐著說閒話的麋氏姐妹和蔡沁兒,隨口的問些他去荀家的事情。曹沖有一句沒一句的應著,將去找荀地經過說了一遍,只是下意識的將其中見到荀文倩的事給略略一提就溜過去了,他以為自己掩飾得不錯,卻沒料到蔡璣用意本不在荀家的事,他口中驚鴻一瞥的這個女子卻著實引起了她的注意。

    「阿姊的小姑今年多大了?」蔡璣輕描淡寫地問道:「長得美麼?」

    「美!」曹衝突口而出,話出了口這才發現回答得太快了,連忙又說道:「不過沒你美,再說……再說她也快要成親了,陳長文已經派人來提親了。」他看著蔡璣戲謔中帶著些失望的眼神,慢慢閉了嘴,有些尷尬的乾笑了幾聲。

    蔡璣臉色發白,她想笑兩聲表示自己不在乎,卻偏偏笑不出來,嘴角扯動了幾下,讓人看起來是那麼的勉強。她抽出手,背過身子去靜靜的坐著,頭越來越低,終於忍不住的抽動雙肩輕聲抽泣著起身走開了。

    蔡沁兒她們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此時一見小姐哭著走了,她立刻站了起來,小跑著跟了出去。麋氏姐妹看了手足無措地曹沖一眼,又臉色黯然地相互看了一眼,同時低下頭去擺弄手裡的事情。

    帳中一時冷清得讓人難受。

    曹沖看看大雙小雙,又看看內帳,想起身下榻去看看蔡璣,卻又覺得去了也不好說些什麼,猶豫了幾次,最終還是沒去,翻身倒在床上鬱悶。娘地,這都穿越了,怎麼還跟前世一樣,一看到女人哭就疲軟啊。他一會兒抱怨自己沒有王八之氣,一會兒又自責有些得蜀望隴,故意去想些其他人,想把荀文倩的影子從腦子裡趕出去,可趕來趕去,卻發現她的影子倒越發清晰了,不由得歎息不止,在榻上翻了好一會兒燒餅,總算迷迷糊糊的睡了。曹沖半夜的時候醒了,他睜開的雙眼,看到蔡璣坐在她的面前,臉上的妝修補過了,除了略有些紅腫地眼睛之外。幾乎找不出什麼哭過的痕跡。他有些奇怪的看了看旁邊的沙漏,坐起身來:「小玉兒,都子時了你怎麼還不睡?」

    「沒什麼,我只是想些事情。一時睡不著。」蔡璣淡淡地笑道,抬起眼睛盯著曹沖。

    曹沖憐惜的看著蔡璣,向她挪近了些,張開雙臂:「來,夫君抱抱。」

    蔡璣臉一紅,猶豫了一下,還是傾身躲進了曹沖的懷中。曹沖環抱著她。手輕輕的撫著她柔若無骨的雙肩,低頭在她額角親了一下,苦笑一聲說道:「小玉兒,我一直以為自己與眾不同,現在才發現也不過是個俗人,男人有的壞毛病,我基本上也一個不缺。」

    「夫君……」蔡璣哽咽了一下,卻又立刻用手指擦了擦眼睛,張開五指輕輕的貼在曹沖地心口。感受著他心跳,他的心跳還是那樣有力,卻失去了平時的沉穩,透著一絲無助和茫然。

    「給我點時間吧,等把這裡的事情處理完了,咱們就去鄴城拜見母親,然後就回襄陽,好不好?」曹沖低下頭。將下巴輕輕的抵在蔡璣漆黑的青絲上,嗅著她的體香,慢慢的安靜下來。不……」蔡璣忽然掙了一下,從曹沖的懷裡直起身來:「夫君,你不能這樣。」

    「不能哪樣?」曹沖有些不解地看著她。

    「夫君,你細細的想一想。」蔡璣理了一下被曹沖弄得有些亂的頭髮,又理了理曹沖胸前被她的淚水沾濕的衣襟。整理了一下情緒,盡量平心靜氣的說道:「夫君,你想一想,陳長文年近三十,一直未娶正妻,如果他看中了荀家姊姊,為什麼直到現在才來提親。荀家姊姊今年十七了。兩年前就可以嫁人,陳長文當時為什麼不來提親?偏偏現在和司馬仲達兩人一個來提親。一個來結交荀家姊夫?」

    曹沖無聲的笑了一笑:「這還用說,當然是因為荀家對父親影響甚大,要為子桓拉攏荀家了。」

    蔡璣點點頭,語氣越發的平靜,似乎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關地事情:「荀家是穎川大族,名門之後,荀神君在士人中享有大名,有子八人,號稱八龍,無不是當世人傑,荀令君和荀軍師又是父親的左膀右臂,他的三兄荀休若(荀衍)任監軍校尉,都督河北,掌握著冀並地區的軍權,深受父親信任。除了他們自身的權勢之外,他們還是穎川士人的領袖,他們的態度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穎川士人地態度,而穎川士人在丞相府中的份量,你應該比我還清楚……」

    「你是說……」曹沖微微皺起了眉頭,他明白蔡璣的意思了。陳群娶荀文倩,不僅是自己想的那樣娶了一個美人而已,而是娶到了荀家的態度,替曹丕爭取了一大批人的支持,這對要和曹丕爭嫡的自己來說,絕不是件小事。而蔡璣在傷心自己不能成為正妻地同時,還能從他地角度出發,看出了其中的要害,自己卻被失望地情緒所困,局限在一人一事中,迷失了方向,反需要傷心的蔡璣來提醒。他的心裡立生感激,感激之餘,更多了一份對蔡璣的愧疚:「那豈不是委屈了你?」

    「大丈夫三妻四妾平常得很。」蔡璣看出了他眼中的慚愧,失落的內心稍許有了些補償,她無奈的歎了口氣:「小玉兒命好,能得夫君百般疼愛,卻也不敢妄圖專寵而壞了夫君的大事,只盼著夫君有了新人莫忘舊人,就算心滿意足了。」

    「哈哈哈……」曹沖故意哈哈一笑:「你就是我的女軍師,我如何能忘了你,來來來,先讓夫君疼一下,以示謝意。」說著,扮出一副色狼的模樣,一把將蔡璣摟入懷中,照著她櫻紅的嘴唇狠狠的咬了下去,兩隻手也不規矩起來,伸入蔡璣薄薄的絲衣,直探要地。蔡璣躲閃不及,被他一把抱了個滿懷,不由得嚶嚀一聲,面赤如霞,氣息急促,兩隻手用力的抱著曹沖的背,任由曹沖的嘴從她的嘴唇轉移到她細長的脖頸,微張的櫻唇在曹沖耳邊細語如絲,呢喃說道:「夫君,阿姊生了個寶寶,我也想……」

    「夫人言之有理。」龐統聽完曹沖地話。點點頭說道:「荀家的影響力實在太大,不能輕易的放棄,公子不能大意,走錯一步。可就滿盤皆輸。」

    曹沖暗笑道,我當然想兩全齊美了,既娶了美人,又能拉攏了荀家,荀家的勢力大我又不是不知道,只是陳群地背後就是曹丕,搶陳群的老婆。那就等於掃曹丕的面子,這是不是來得太快了些,自己在荊州的根據地還沒打好呢。

    龐統好像看出了曹沖的擔心,他搖了搖頭道:「有些事當爭則爭,一步也不能讓。至於是不是會影響到公子與子桓公子的交情,我看未必有那麼嚴重。何況我看陳長文也未必就真心想娶荀家這位小姐,要不然也不會等到現在才提親,依我看,這十有**是司馬仲達的主意。」

    曹沖點點頭。他也是這麼想地。陳群那個人很好名,對荀文倩有個宦官女兒的母親大概不會無動於衷,這個時代的人結親的第一步就是問名,不光要問女子的名,還要問其母親的名,一來是看她是嫡生還是庶生,另外一個就是要看她外祖父家的家世,像現在的天子劉協之所以能得到先帝的喜歡。取名為協,顧然有劉協長得確實和靈帝比較像地原因,還有他母親王美人的原因。王美人的外祖父是為國損軀的名臣趙苞,所以王美人在宮裡雖然地位不如皇后何氏,但卻比何氏受寵,因為何皇后不光何家是殺豬的,她的外祖父家也全無聲名。背景實在太寒磣。

    荀取了唐氏,雖然沒人表面上說什麼,但要說一點影響也沒有,似乎有些自欺欺人。更何況荀的長子荀惲娶的又是曹家地女兒,搞來搞去又是宦官之後,大概更為人所不齒,這也許是荀文倩到了十七歲才有人上門提親的緣故。

    不過曹沖不在乎這些。他自己就是宦官之後。當然沒資格來講究這些,當然最終原因是。他看中了荀文倩,根本沒有必要去考慮什麼狗屁家世,至於追蹤到外祖父的家世,對他來說更是荒謬絕倫了。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他的心目中漢高祖劉邦都是個無賴,其他人身世再好,又能好到哪兒去?

    只是他還有些顧忌,這陳群怎麼說也是丞相府的名人,陳家也不是襄陽張家那樣的一個地頭蛇,自己去說一下就能搞定,人家已經提親了,自己去橫插一槓子,貌似有些不妥。龐統聽了曹沖的擔心,哈哈一笑:「公子,納采問名只是第一步,且不說荀令君現在有沒有答應他不不清楚,就算荀令君已經應了,陳長文還要到祖廟裡去納吉,這離婚約還有好長一段距離。他父親陳元方早在建安初就去世了,家中只有老母,他地婚事怎麼可能不經過老母作主?陳家祖廟在穎川,陳長文人在鄴城,公子只要動作夠快,要奪得美人歸易如反掌。」他笑著看了一眼一臉笑容的張松:「更何況有永年在,別說他只是納采,就算已經成了親,也能給他破了。」

    曹沖大喜,看著兩個陰招迭出的醜鬼,暗自慶幸,幸好自己有前世的經驗,把這兩個鬼才攏到了手下,要是落到別人的手裡,還真不好對付。他裝模作樣的又沉吟了半晌,這才摸著下巴說道:「如此說來也只得如此,我再去荀府問問,這親事究竟到了哪一步。」

    「正是,公子不可耽擱,越早行動,成算越大,如果能搶在荀令君首肯之前,公子也無須與子桓公子產生衝突了。」張松點頭說道:「我等雖不怕事,卻也不願多事,能晚些發生衝突總是好的。」

    伏完今年七十多了,前段時間病了,一直躲在家裡養病沒上朝。他那個屯騎校尉地官俸照拿,卻幾乎不去上班,當然了,禁軍都掌握在曹操親信手中,他一個書生就是去上班也做不了主,不如在家休息安穩一點,有事沒事抱個病地,宮裡也不來,皇帝女婿想見他一面可不容易。每次劉協有事要問他,他都推身體不舒服,讓他來講家傳尚書,他也是派兒子伏典來。反正天子也不能處罰他。與敬畏天子相比,他更怕曹操,建安元年他官拜輔國將軍,儀同三司。可他自己覺得這樣不安全,自已把印綬交了,做了個中散大夫地閒職,即使如此他也很少上朝,後來遷為屯騎校尉,依然如此,過得安穩而平實。

    這次他本來也不打算來。又想把伏典派來應付差事,可是天子這次不答應,讓皇后親自回家一趟去請他,他終於拗不過,拄著枴杖蹣跚地來了,進門坐下沒說話先咳嗽了一通,咳得天子直皺眉頭。

    「國丈身體還沒好麼?」劉協強忍著心中的不快問道。前面幾個皇帝都是外戚太牛逼,逼得皇帝不舒服,自己運氣似乎不錯。這個國丈不攬權,不過不是他看得開,而是怕事,怕得連官都不想做,連朝都不想上,連宮都不想進,算是窩囊到底了。自己堂堂一個天子,請他入宮。他居然還推三阻四的,讓人心裡怎麼能舒服?

    「多謝陛下關心老臣,老臣老了,這次只怕挨不過去了。」伏完咳嗽了好一陣,總算說了句完整地話:「這日子,可就數著過了。」

    劉協聽了,更是喪氣。你這意思是不是說我不要找你了,就讓你安安穩穩的入土為安吧?你這算什麼皇親國戚嗎,一點也不關心國事。我要不是實在找不到貼心的人來說事,真想立刻讓人把你這個眼皮都抬不起來的老頭給抬出去。不過現在還不行,縱眼許縣,除了你還真找不出完全信得過的人了。

    「嗯咳……」劉協被他咳得嗓子癢,捏起拳頭擋在嘴邊。也跟著悶咳了兩聲。伏皇后見老爹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再看看天子一封無可奈何的可憐樣。連忙湊到伏完身邊,低聲將曹沖當初向陛下示忠,如今他大勝回朝,陛下既想用他,又擔心他尾大不掉,搞成第二個曹操地事情說與伏完聽。

    「父親,陛下真是拿不定主意,父親是國丈,從政多年,就幫著拿個主意吧。」皇后輕聲哀求道。

    伏完總算停住了咳嗽,他喘著氣看著一臉焦急的天子,眼中是一絲失望,這個天子優柔寡斷,想做大事卻又沒有那麼大的魄力,還想玩這種虎口奪食的把戲,真是讓人擔心。

    「國丈教朕。」劉協見伏完雪白的長眉抖動著,昏光的老眼瞇成一條縫,滿是皺紋的臉上一點表情也看不出來,不免心中無底,只得低聲央求道。

    伏完看著無助的陛下,有一絲不忍,猶豫了半天才慢慢說道:「陛下,你除了曹倉舒,還有選擇嗎?」

    劉協一僵,前傾的身子緩緩收了回來,他看著伏完那張無動於衷地臉,忽然感到了一種極大的失望和悲哀,是啊,自己除了曹沖還有選擇嗎?曹沖不管真假,至少還向自己表示了一點忠心,而其他的人呢,連這點表示都沒有,孫權稱了徐州牧,車騎將軍,劉備這個皇叔也稱了荊州牧,可他們的上表自己卻根本沒看到過,他們眼裡已經根本沒有自己這個天子,這天下也只是他們自己可以憑實力攫取的一塊肥肉而已。

    大漢的火很快就要歇了。

    「既然沒有選擇,陛下又何必瞻前顧後?」伏完輕聲歎息道:「臣雖是一介儒生,也知兵法有雲置之死地而後生,陛下縱使沒有帶兵打過仗,這句話還是知道的吧。曹家父子威勢已成,烏林雖敗卻未傷根基,長江以北已經平定,這中原沒有人能動他們分毫,陛下,你沒有選擇了啊。」

    劉協面如土色,呆若木雞,良久才拱手說道:「多謝國丈提醒。」

    伏完咧嘴一笑,伏地行了一個大禮:「陛下,老臣年過七十,時日無多,只怕未必再有機會進見陛下,謹向陛下告辭,願陛下努力加餐,保重身體,老臣走了。」

    劉協看著伏完顫巍巍的在自己面前行了大禮,心中悲苦,又是一個心存漢室地老臣要走了。他雖然不能給自己什麼幫助,可有他在,自己無助的時候還有個念想,他一走,自己的背後就真的空蕩蕩的了。

    「皇后,你送一下國丈吧。」劉協無力的揮揮手,轉過身一步一步的挪著,走了。

    伏皇后看著劉協微駝地身影,面色悲慼,轉身扶起伏完,泣道:「父親,你為何不能幫幫陛下。曹操心狠手辣,你難道希望女兒有一天也像董貴人一樣被人拖出去打死嗎?」

    伏完猛然睜開了眼睛,嚴厲的瞪著伏皇后,一字一頓的說道:「皇后,如果你不想那樣,就安安穩穩的呆在宮中,不要想得太多,或許能有個善終,你難道希望我伏家也像董家一樣,覆家滅族,孑無遺類嗎?」

    伏皇后被伏完的話嚇住了,她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著伏完,想起董貴人被拖出去之前的慘樣,她地身體禁不住開始發抖,發白地嘴唇哆嗦著欲言又止。伏完有些不忍,轉過臉扶著她的手臂向外走去,走到階下時,才停了腳步,瞇著老眼看著宮外地郎中,似乎在自言自語的輕聲說道:「我聽說曹倉舒在荊州救了不少人,應該不是個心狠手辣之輩吧。」

    說完,他轉身對著伏皇后行了一禮,退了兩步,拄著枴杖快步走了,急匆匆的似乎在逃避著什麼,一點也沒有剛才老態龍鍾的樣子。伏皇后站在階前,看著他上了虎賁郎護著的馬車匆匆的去了,回味著他走之前的那句話,若有所思,轉身匆匆進殿,剛走了兩步,又想到了些什麼,慢下腳步,小步緩行。

    劉協聽了伏皇后轉達的話,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看著宮門口那個新來的中郎金,忽然想到了些什麼,伸手將他招到面前:「金愛卿,你在西陵見過曹愛卿嗎?」

    金連忙跪下行禮:「回陛下,臣見過曹將軍。」

    「那好,你把你看到了曹將軍的樣子,跟朕好好說說。」劉協輕輕頜首,帶著些許威嚴的說道:「不要怕,怎麼想的就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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