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大宋帝國征服史 作者:cuslaa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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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fooxx 2012-2-3 09:05:5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8 94263
ffooxx 發表於 2012-2-4 11:07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三十八章 股票(下)
“大郎,你方才說什么?”親信沒有聽清朱聰咕噥著什么,詫異的問著。
“沒事!”朱聰搖了搖頭,只皺著眉,默不作聲的向前走著,不知自己說錯了什么話的親信,陪著小心跟在他身后半步。而更遠的,分配給朱聰的兩名親衛則慢慢的吊在后面。

當年大宋能代周而興,只因時任殿前都點檢的太祖皇帝手上的那點兵權。太祖皇帝登基后,以己為鑒,故而用土地田宅、厚祿重賞,把一眾在陳橋驛給他披上黃袍的老兄弟的兵權給收回了。

現在趙瑜突然要把自己名下得利最多的產業分出去,又允許將校們優先購買,朱聰怎么看都覺得這是為了日后收回將領兵權而做的準備。家有產業萬貫,誰還愿意冒風險做反?

趙瑜現在雖然大宋皇帝親封的東海王,但論起家世,也不過是個海寇罷了。東海軍中,哪個將領不是海寇出身。若是學著他來做,趙瑜能做到的,其他人也是有機會做到,至少……朱聰自己是這么想的。

自從在湄嶼失手,被迫投了東海軍,朱聰沒有一日不打著自立的念頭,尤其是這幾年在參謀部中開闊了眼界,眼光不再局限于大宋。雖然自知無法與趙瑜相比,但海外郡國無數,只要有一幫兄弟,三千人船,朱聰有絕對的把握開創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

只恨趙瑜賞賜太過大方,軍中的將領哪個沒有幾處莊園,千頃良田。家里的奴隸也有幾十上百,而下面地校尉也個個有著千多貫的身家。如果再有著錢莊、工坊這等厚利的產業,又有幾人會放著好好的富家翁不做,跟著他去更遙遠的海外吃苦?

朱聰用眼角瞥了下小心翼翼跟在身后的舊日親信,就連這小子的家中也有個兩進宅院,三四個妾室。現在他因為胸口的兩顆金星對著自己畢恭畢敬,但如果要他拋棄一切跟著去海外,這小子多半是轉頭就會向憲衛司密報。

但要是再少了這小子,那他在東海軍中的親信可就又少了八分之一。趙瑜排除異己的手段并不遮遮掩掩,當年同時投入東海地福建群盜。也只剩他朱聰一人尚留在軍中,其他人皆是被趙瑜轉去了做海商。除了他兄弟朱明等幾個運氣不好的,其他人這幾年下來都是大發橫財,對當年趙瑜把他們趕出軍中之事。再無一絲怨言。而他朱聰當年的三四十個親信,也只剩八人留在軍中,且無一個帶著銀月的校尉。

現在軍中高層,屬于福建出身地唯有朱聰一個。其他皆是當年衢山軍的老兄弟。而他朱聰,雖然看似位高權重,但手上沒有半點兵權。這幾年下來。朱聰要么是在外給人當副手,要么就是在中樞理事,趙瑜從沒有給他機會下過軍營。不能親自帶兵,就沒有樹立威信的機會。朱聰絕不會認為憑著自己坐在作戰司中對著地圖指手畫腳一番后得到的功績,能讓下面地士兵真心認同。

現在東海軍中就算一個小兵都想著打仗,東海軍出戰的傷亡率從來沒高過百分之五,而戰后獲得的封賞卻豐厚得讓所有人眼中冒火。而作為幕后策劃地作戰司,也總能分到足夠大的一塊。但對于作戰司中的參謀們動動嘴、搖搖筆,就能拿到比自己還多的賚賞,一眾軍官還能保持風度。可士兵們卻是說什么怪話的都有。

難道真的要按著大王指的路走下去?……給人賣命打仗。然后看著別人登基,自己卻要縮回宅院中養老等死!?朱聰狠狠地搖著頭。他不甘心,給人跪拜磕頭。哪比得上看著別人伏在腳下來得痛快!

機會,我只要一個機會!

“機會難得!只要一百貫,就能當上錢莊的小東家!”

“一百貫,這么便宜?!真的假的?”

“縣衙地八字墻上注都貼了公告,正正蓋著東海錢莊地大印,跟金票上的一模一樣。”

“金票?……俺還真沒有見識過!”沒關系,等你當了錢莊東家,一千貫地金票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在醞釀了一月之后,趙瑜終于用東海錢莊的名義向國中公布了分割東海錢莊業務,將于宣和二年二月初二,成立興業、勸業、海事三家新錢莊地公告。

其中興業錢莊的業務范圍以工商業為主,工坊和商鋪的存放貸、質當、典賣皆由興業錢莊負責;而勸業錢莊則負責農業、水利和交通,農田的抵押貸款,各村各鄉興修灌渠、道路時的財務支持都是這家錢莊的業務當然,還包括傳說中的青苗貸;而海事錢莊,顧名思義,便是服務于海商,主要處理海商們匯兌和飛錢業務,不過在趙瑜的計劃中,海事錢莊甚至還將開辦海貿保險,使得人們不再畏懼海洋。而東海錢莊將改名為東海儲備局,只負責發行錢幣,同時監視三家錢莊的業務往來是否違反新進頒布的錢莊法。

這三家新錢莊,互相之間交叉持股,各持有其他兩家一成股份。至于剩下的,趙瑜又拿出兩成股份,興業、勸業作價百萬貫,而海事錢莊則作價兩百萬貫,向國中募集資金。軍人和官吏有優先購買權,按照軍銜高低、官階大小,各人的份額也各不相同這其實是模仿自后世的期權激勵但最低為一百貫,這也是一張錢莊股票的面額。在公告中,趙瑜也明確說明,此次錢莊股票發行,是按面值出售,而兩年后,再次募股時將會是溢價一倍發行,也就是說一股百貫面值的股票將按兩百貫來賣!

由于東海錢莊的豐厚利潤在東海國中家喻戶曉,同時又想著兩年后現在買地股票就能翻上一倍,一時之間。購買錢莊股票,成為錢莊股東成了東海國中最為引人的話題。茶樓酒肆中,街頭巷口處,皆能看到人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討論著錢莊和股票。

他們討論的不僅是錢莊的股票,同時還有香精、玻璃等工坊的消息。在傳言中,東海王已經打算把這些產業都依錢莊的例子,發賣出去。但到現在為止,卻還沒有個明確的說法。既沒有確認,也沒有否認。只保持著曖昧的沉默,把所有人的心吊得癢癢地,都盼著趙瑜早一點把這件事給確定下來。

不過在書房中,趙瑜卻坐得穩如泰山。完全沒有發布公告解釋民眾疑惑的意思。所有了解內情者都被他下了噤口令,嚴禁泄露半句。而早前的那些兩浙、福建的海商們雖然知道真相,但他們地話卻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東海國民所采信。

趙瑜打算在三家錢莊走上正軌前,一直保持沉默。不去證實,也不去否認。其實他這是在反省。他前面做得實在有些心急,錢莊還沒著落。便把香精、玻璃等工坊給拋出來,顯得太過急切,也難怪那些海商都猶豫不決。

趙瑜翻閱著新送上來關于各個錢莊籌備工作進展情況的折子。由于早有籌劃,東海錢莊本身也有充沛的人力資源,三家新錢莊成立工作皆在有條不紊的進行中其實從一開始,東海錢莊地業務就按照服務范圍的不同分為幾個分部,現在只不過是把這幾個分部改個名字罷了而股票的申購,也已經宣告結束,除了被限定了購買數額地軍人和官吏的那部分,申請購買三家錢莊股票的資金竟然達到八百萬貫!

這個數字已經遠遠超過了所有人心理預期。趙文、陳正匯。都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數字。而把這份文書親手送來的陳秀安,臉上也是直冒油汗。

其實幾人都知道。東海的民間財富實在多得驚人,大宋每年流失海外的銅錢。有九成流入了東海國中,而各國外流的金銀,也都盡數歸入東海。若不是有東海錢莊強行隔絕幣制,嚴禁大宋的銅錢和金銀在市面上流通,臺灣島的物價早就漲得不像樣子了。但這么多錢鈔金銀,并非全數兌換成東海錢,有很大一部分給埋藏起來即是所謂地窖金。

自古到今,千百年來,漢人都是有著貯藏金銀銅錢、以留給子孫后代地習慣。無論從傳言、說書還是筆記中,都有著某個窮小子由于運氣發覺到前人留下的窯金,進而一舉暴富地故事。如此時的大宋,正有許多這樣地例子。洛陽為唐時故都,歷來的達官貴人有不少在家中藏金。所以在洛陽買舊朝傳下來的大宅,都要額外付一筆窖金錢。

但現在,一個錢莊成立,發買股票的消息,便把這些深埋在地里的錢鈔一股腦地給起了出來,蜂擁到各個錢莊分部去兌換東海錢。而這么多銅錢金銀,要即時兌換成東海錢幣,根本是樁不可能做到的事。

所以趙瑜連夜下令,所有申購股票的資金,都必須存入要購買其股票的錢莊之中,兌換成擁有唯一號碼的金票。然后再通過公開的抽簽儀式,通過尾號來選定何人中簽。

雖然人們都覺得這么做有些麻煩,但今次的兌換卻不需要付出百分之三的手續費,只有從金票在兌換回錢幣時才需要繳付。據說還有精明了過了頭的商人,準備出資購買沒有抽中簽的金票,百分之三的手續費雖不起眼,但本金積攢起來也是個大數字,而買下申購股票的東海軍民手中的金票,卻能把這筆錢給省下來。有了這個傳言,申請購買股票的資金卻又多了許多。時間過得很快,三大錢莊已經完成了首次募股,東海儲備局也順利運作。轉眼之間,已經是宣和二年,過了正月,三大錢莊正式掛牌營運,除了東海轄下,杭州、泉州、明州、溫州、廣州五處皆有了海事錢莊的分號。

正當趙瑜等人準備好好放松一下的時候,衢山傳來消息,大宋皇帝派了使節從明州出海,正往臺灣趕來。探其內情,卻是為了獎勵東海郡王謹守臣規,供奉甚勤,為趙瑜加官晉爵而來。

“其實是為了金國和戰馬的事罷?”趙瑜冷笑著,“效率還真他娘的慢!”

注:所謂衙門八字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中國古代衙門的正門外墻都是倒八字砌起,作為公文墻使用。但凡政府通告、催稅通知、審案判詞以及進學名單,都是貼在八字墻上向民眾公開。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三十八章 股票(下)
ffooxx 發表於 2012-2-4 11:08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三十九章 故人
宋宣和二年三月初一,辛丑。````西元1120年3月31日
甲板上的空氣依然是讓人難以忍受的咸腥,海面的反光仍舊是那么刺眼。海貓在空中嗷嗷叫著,攪得蔡攸的心中也是一團煩躁。

“還有多久能到!?”蔡攸使人喚來船老大,耐著性子問著。艙內太悶,但甲板上卻也熱得慌,才三月初就已經熱得像是一步跨進了六七月的酷暑。不得已,他只能光著頭,披著個短褂,坐在帆下的陰影中歇涼。幾個隨侍的虞侯拿著蒲葵扇給蔡攸用力扇著風,身上穿著的卻也是一身的短打。

出海久了,使團眾人也懶得再擺著承天出使的譜,被火辣辣得能把人皮都剝下來的日頭曬著,誰還耐煩穿著厚重的官衣。領頭的蔡少保在宮宴上都敢穿著短衫窄,現在出海在道,也不講究那么多禮節了。一個個都是赤精短打,白花花的皮肉暴露在太陽下,不知道的人乍看著,還以為滿船的新下海做活的水手。聰明的還學著水手們都樣,披件白色遮光的褂子,那些貪涼的,只要赤著身子在日頭下待上半個時辰,到晚上,就只能摸著被曬傷的皮肉痛得慘叫。

自從一個月前從明州出海,使節團慢悠悠的沿著臺州、溫州、福州、泉州一個港一個港的慢慢晃過來,不過兩千里的水路,走了一個月,卻還沒見到臺灣島地影子。在船上呆得久了。生病的不少,人人煩躁,而這兩天,天熱得又像多了一個太陽,被耗盡耐心的蔡攸便一天十幾次的把船老大喚來問話,而船老大的回答始終不變。

“快了,快了!”船老大隨口敷衍著。看他相貌是臉上的皺紋能夾死蚊子的六十多歲。而他地身子骨卻比船上一溜二十多歲的小伙子還要精壯。

老家伙指了指在甲板上跳來跳去,毫無顧忌的在桅下漁網中找尋午餐的海鷗,說著幾天來始終如一的話:“只有近了岸,這些家伙才會多起來,離著臺灣最多也只剩一兩天的水程了。”背過頭去,老船頭便跟手下的小子們一起嘲笑起來,這個東京來的相公好生不曉事,逆風行船哪有不慢的道理!

蔡攸并非不知道仲春出海宜北不宜南地道理,但皇命在身。也由不得他。誰讓他前次去過臺灣島,今次道君皇帝要再派人出使,第一個想到的便是他蔡攸。也怪他自己,總想著把與東海交涉的權力壟斷在手中,當趙佶詢問起,卻一口答應下來。但這些天來,他早后悔得恨不得跳下海直接游回東京去。

當然,船速緩慢不止是因為逆風行船的原因,此次蔡攸所乘坐的封舟過于笨重才是主因。為了彰顯天朝氣派,震懾海外強藩。道君皇帝特意喻示溫州船場打造了這艘重達萬余料的巨舟比起神宗朝駛往高麗的兩艘神舟猶要大出些許。但這樣的海船,看似巨大,卻難于操控。蠢笨的如豬一般。七支桅桿滿張著帆。卻也帶不動這么沉的夯貨。

這么大地船,從兩浙水軍里挑不出人來侍候。兩浙東路的馬步軍副總管一通忙活,好不容易才從衢山島找到了一個老船工和他手下的一群小子。據說老家伙還是當年跟東海王趙瑜地老爹一起打天下地,現在回到家鄉養老享福了。雖然這艘船是為了震懾東海之用。但眼見著使節團就要到了,副總管哪顧得了那么多,先用一堆錢鈔堵上了船工們的嘴,再忙著給他們辦了軍籍,趕在使團抵達明州前一天,把他們送上了船。

不過兩浙東路軍事長官地這番手腳卻沒能瞞得過去。剛開始,衢山水手們還能看著錢鈔的份上,裝模作樣地伺候著,但一出了海,船老大打頭,水手們見著了蔡攸,都只是躬躬腰叫聲相公。下面的隨行官吏,更是別想得到桀驁不遜地前海寇們的禮遇。曾有一個昏頭昏腦的虞侯,仗著身份,對著水手們發作了一番。表面上,水手們低頭受教,但第二天晨起,那個虞侯卻被報做了失足落水,不見了蹤影。從那天開始,再沒有一個使團官吏對著水手敢說句硬話,但水手們也不為已甚,仍然保持著原來的態度,不謙恭,也不凌人。

蔡攸猜測著。這估計是他明說了是來給東海王加官晉爵地緣故。所以水手們才這般好說話。要不然。說不定哪天整個使團都失足落水了。不過既然這些人畏懼東海王地威嚴。蔡攸也不介意拿著趙瑜地虎皮做大旗。當著船老大和水手們地面。多次提起當年上基隆時地舊事。何況他和趙琦也有往來。拿著這兩人地名號。卻也保住自己小命和尊嚴。只是蔡攸地心中。卻把浙東路地馬步軍副總管恨到了骨頭里。賭咒發誓。等他回京后。一定要把那個混蛋送到夔州路去管草料。

身后地虞侯們用力揮著扇子。但扇出地風都是粘稠濕熱地。蔡攸不耐煩得揮揮手。把幾人趕了下去。此次出使。蔡京早有明言。東海已是勢大難制。若不是因為東海以海商立國。販運地貨物買家賣家都是大宋。若大宋亂。其國也必亂。金人反遼地一幕說不定就會在大宋上演。當時他還不以為然。但現在從這些水手們地身上看到地。蔡攸才知道姜畢竟還是老地辣。暗暗嘆了口氣。老頭子都七十多了。而他卻是四五十歲正當年。但兩人地差距還是那么大。

雖然在明面上。他和父親蔡京鬧翻了臉。已經搬出太師府自立門戶為了表明父子倆已經分道揚鑣。他還故意當著客人地面給蔡京量脈搏。按事先約定地說法。蔡京便對客人說這是不孝子欲以為吾疾而罷我也。蔡氏父子父不慈子不孝地傳言便因此數日內流傳京中但實際上。兩人暗中還多有往來。

一門二相。如果父子同心。天子都能架空掉。趙佶雖然好大喜功。性格輕佻。卻并非蠢人。如何會不提防。父子二人想來想去。也只有這么一個辦法來保住手上權力。不這么做作一番。難保哪天蔡家便會大禍臨頭。己身天怒人怨。蔡氏父子不是沒有自覺。如果沒有道君皇帝地撐腰。失了掌中大權。轉眼之間。煊赫一時地仙游蔡氏便會墻倒眾人推。發配嶺南算是輕地。滿門抄斬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現在這番表演。雖然能保住一時。卻保不住一世。蔡京也在密室與他說過。想要保證蔡氏地全族老小性命。一靠內得圣眷。二要……外結強援!所謂強援。當然不是童貫、梁師成之流。雖然有俗諺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不過數朝元老。連續侍奉幾代天子而屹立不倒地重臣所見多有。但能連續得兩代天子歡心地宦官。大宋卻從沒有過。真正地外援。只有兵。更確切地說是因軍功而得到軍心。

沒有戰功。童貫熬盡資歷也只能是區區一介小黃門。最好地結局也是到新曹門外地寺觀里渡過余生。但有了戰功。得了西軍地軍心。現在地童貫連蔡京都要避讓三分。若說受天子寵信。梁師成這個號為隱相地權閹。比起童貫猶要高出去許多。但說起地位穩固。童貫卻遠遠強于梁師成。童貫能一年半載地在外帶兵。卻不用擔心京中有人給他三人成虎。而梁師成只要有一天因事不得進宮。第二天一早便會急著入宮侍候。孰高孰低。不問可知。

只要能在收復幽燕時撈取到足夠的戰功就算是跟著童貫揀便宜也無妨他蔡家至少還能保住三代安泰。而要收復北方失土,卻少不了金人的配合……

“少保!”一個隨侍仆役彎著腰遞上來一杯甘蔗酒,打斷了蔡攸的思路。

抬手接過酒杯,晶瑩剔透的玻璃酒杯的外壁上掛著細密的露珠,觸手之處一片沁涼。深深的連壇子拖在海里的甘蔗酒,被海水浸得透了。一口喝下,從嘴里到胃中,一條冰線直貫入體,蔡攸只覺得整個人都精神起來,渾身的燥熱全不翼而飛。

“還有嗎?”把酒杯遞還,蔡攸舔舔嘴唇,并不知足。

仆役遲疑著,回頭望了望正坐在船頭處,舉著個黃皮葫蘆,仰頭大口灌著的船老大……一切不言自喻。

“東海……趙瑜!”蔡攸狠狠念著,這個藩國越來越不受教了。這次帳全給他一股腦地算到了趙瑜的頭上,但偏偏東海國武力強盛,讓人無法撼動。雖然只強在海中,但有著大海阻隔,東海軍只要退守,便可不懼外敵;若想出擊,從南到北,金、遼、高麗、日本、大宋、交趾乃至占城、真臘卻都在東海軍的攻擊范圍之內。

金人不知深淺,貿然上了東海人的據點,最后十萬大軍被餓死在海島上。當聽到前往金國的使團回國后,稟報的北地軍情,大宋的宰輔樞密們,都在感嘆金人實在是太過托大了。雖然他們的軍力強盛是事實,遼國上京也是一日而下,但虎落平陽還會被犬欺,女真鐵騎上了海島,還不是任東海人擺布。

不過,東海與金國交惡,對大宋并非是壞事,借金人之力壓制遼國,然后再借東海之兵以制金國。最后大宋再憑借手中的商港來束縛東海。能笑到最后的,必然是大宋無疑!

蔡攸徐步走上船頭,迎著一望無際的大海,只覺得自己有著不遜于蘇秦張儀的氣概。戰國時的合縱連橫,流傳千古青史,而他蔡攸,也要憑著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讓東海王俯首聽命!

想到得意處,他仰天長笑!在笑聲,桅斗上的號角聲響起。

看到陸地了!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三十九章 故人
ffooxx 發表於 2012-2-4 11:09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四十章 故人(下)
“嚯,好大的船!”
雖然大宋的使團已經抵達,但趙瑜依然留在房里,舉著望遠鏡向港中張望。\\00k萬料封舟的巨大船身占據了望遠鏡的整個視野,七根桅桿已經撐到了鏡頭之外,幾艘泊在一邊的一兩千料的商船,就像跟在母鴨后面的一群小鴨子。

“大而無當罷了!”

趙文只看了兩眼便收回了視線。對大宋使團所乘坐的封舟,他并不覺得有什么了不起。速度這么慢的海船,沒有任何使用價值,除了浪費木料,便是浪費時間,一艘東海的武裝商船只需費點手腳便能把它送進海底。

“那可是道君皇帝特地花了十數萬貫打造的封舟,贊上幾句也沒什么罷?”

“十幾萬貫還不是給二郎你賺了,還有什么好說的!”

趙瑜哈哈大笑起來。這艘船,的確是衢山船坊的作品。就在去年五月,趙佶下旨兩浙,命當地的船場制造一艘能震懾外藩的巨型海船就如神宗朝使高麗的那兩艘神舟一樣以供大宋使節出海之用。但當年制造神舟的明州船場早已被趙瑜搬了家,被攤派了任務的浙東安撫使便把擔子壓到了溫州船場身上。\

只不過,溫州船場現在卻早沒有了打造大型海船的能力這些年,兩浙、福建的幾大船場,無論官營私營,好一點的船大工都被東海用各種手段強行挖了去,搜遍大宋沿海的船坊也找不到幾個能造兩千料級海船的工匠,更別說萬料了無奈之下,溫州知州只能把這工作再悄悄轉包給了衢山船坊。

按照后世工程轉包的慣例,總是一層壓榨一層,真正能落到做工之人手上的,只會是一點殘羹剩飯;不過這時候不同,衢山船坊仗著自家的優勢,反而海削了一筆,一艘大而無當的萬料封舟。刨去人工、材料,最后竟讓衢山船坊凈賺了十萬貫之多。所謂政府采購確是貨真價實的冤大頭,古今皆然,悉同此理!趙瑜只希望這種生意能多做幾筆。

“二郎。”等趙瑜笑夠了,趙文沖窗口指了指,“讓陳相去迎接蔡家的人,會不會有問題?他家跟蔡家的仇可深得很!”

“沒關系!”趙瑜又笑了起來,“沒有蔡京幫忙,我可就要少了個宰相。同樣道理。沒有蔡京,陳先生也不會有機會當上東海國相。說起來,我和陳先生都要謝謝蔡太師才是,一點舊日仇怨又算得上什么!”

陳正匯那可不一定這么想。/\當然。這句話只是趙文地腹誹,并沒有說出來。他又看了看窗外。不禁帶著惡意的想見識一下蔡攸和陳正匯見面時。兩人的表情究竟會如何精彩。若是打起來那就有趣了!

不過事情的發展并沒有走向趙文所期待地方向,陳正匯保持著接待上國使者應有的禮節。而蔡攸聽到陳正匯在參拜過天家儀仗后自報官職姓名的時候,也是什么反應都沒有。

相對于因蔡京而被流放海島的陳正匯而言。蔡攸是絕不可能記住一個十多年前貶斥的小官。陳的名字或許還會有些印象,但當年陳正匯聽到地蔡京謀圖動搖東宮的傳言。不過是蔡京一黨意圖把對手一網打盡的圈套,對于那個一下跳進陷阱、將傳言上奏朝中的笨蛋地姓名,他哪可能會記得。

蔡攸與陳正匯各自行禮如儀,蔡攸只覺得東海國相禮儀上令人意外的沒有一點疏失,挑不出半點毛病,舉止談吐也完全是大家出身地樣子。在海上被一群粗漢地臭氣熏了一個多月,陳正匯這種士大夫特有的風儀,對蔡攸來說卻如同清風一般。唯獨一點,讓蔡攸覺得不對勁地是,這位陳國相的說話和表情不知為何卻是十分冷淡,行過禮后,也不多作寒暄,直接就請使團移步港外。

看起來不是好對付地角色。蔡攸暗暗想著。任何一國朝堂,或多或少都會因為政見和立場的不同,分為兩派或是更多地派別,想來東海國也不會例外。東海國相既然對他不假辭色,不出意外,必然是不愿親附大宋的那一派。而趙瑜把此人派來迎接,不知是不是已經認同了這一派的觀點。

本來蔡攸還幻想著用三寸不爛之舌說服東海王,讓他為大宋沖鋒陷陣。但東海國相的反應卻如一盆冷水澆到了他的頭上,讓他明白今次的任務并不容易。

陳正匯把蔡攸和大宋使團請上了準備好的車駕,自己坐上了最前面的一輛,在前領路。一排排騎手領著車隊從基隆城中穿過,在沿途百姓的好奇目光中,緩緩向基隆堡行去。

坐在馬車上,蔡攸左右環顧。不過三年時間,基隆城已從無到有,矗立在臺灣島上。民居、官宅鱗次櫛比,沿街的商鋪也是接連成片。\///遠遠眺望在丘陵湖畔綿延起伏的城墻,以及幾處高丘上的堡壘,蔡攸不禁心驚。從規模上看,東海國都至少是天下排進前二十的大城。大宋國中,能穩穩超過基隆城的,也只有東南西北四京等寥寥數城,其他各路的大州大府也不外如是。回想起三年前來臺灣時的舊景,蔡攸心中不由得有著滄海桑田之嘆。

蔡攸再看向最前面的那輛車駕。對于東海國相,蔡攸并沒有什么了解,此人的姓名還是剛剛知曉不像趙瑜,還有趙文、趙武等人,因為歷來的戰績,在江湖和朝堂上都有不小的名氣,而一直從事行政事務的陳正匯,他的名聲卻只局限于東海國中大宋的情報搜集工作主要放在西北兩面,而東海的情報卻只能依靠道聽途說。從他在明州的那兩天派人打探到的消息,盡是關于東海的歷年戰事和趙瑜以及各個將領的奇聞軼事,對于東海國中的文官系統并無幾條有價值的情報。

上一次來臺灣,蔡攸并沒有遇上那位陳國相。究其原因,要么是當時其人身份太低,不夠資格前來迎接不過這種可能性很小,站在在一群海寇之中,陳正匯這種世家子弟的風范如同鶴立雞群一般,趙瑜只要眼不瞎。就不可能遺賢在外要么便是他當時還沒有投奔東海!而這一點,也正是讓蔡攸感到心驚肉跳。

蔡攸又看了看車外的基隆城,能在三年不到地時間里,就把此地由荒僻之地變成天下有數的大城。東海國相當然功不可沒,蔡攸不認為那些海寇有這等水平。而既然陳正匯不到三年便把東海國治理得百業興旺,那他在東海王的心目中的地位自然不可動搖。若說對他言聽計從,也毫不令人驚訝。

看來要說服東海王,就必須得先從他地國相入手!

蔡攸正想間,車駕已經停下。從港中到基隆堡。也不過七八里路,一行車隊很快便抵達。

在從人的護持下,天子欽賜的金鼓斧鉞在前,捧著冊賜物的中官在后。蔡攸甩著袖子,走上了一條從堡門處一直延伸過來的紅地氈。

還真是會做啊!蔡攸心下暗喜。雖然不知道鋪地氈是從哪里翻出的禮節。但趙瑜既然布置得這么隆重,肯定對大宋還有著恭順之心。對他來說當然是件好事,說服東海王地信心登時又高漲了起來。

只是當蔡攸走到基隆堡的正門前。堡中之人出迎后,卻又是一盆冷水澆上頭這群人中。并無東海王趙瑜的身影!

“這是怎么回事!?”蔡攸不顧儀態的吼了起來。

趙文把眼睛緊緊壓在望遠鏡地目鏡上,黃銅的棱邊在他眼眶上勒出一道紅圈,只是他毫無所覺,直盯著堡門處地動靜。望遠鏡中,蔡攸氣得發青地臉色清晰可辨,而在一旁微微冷笑的陳正匯也讓趙文覺得十分有趣。

“二郎,你真地不去見蔡少保?”趙文頭也不回的問道。

“都這樣子了,還說什么?”趙瑜半躺在房邊一張檀木搖椅上,身子隨著搖椅地上下晃動這種椅子是趙瑜自己畫出式樣,命人打造出來的,剛剛被獻了上來舒舒服服地躺著,他悠然說道:“先晾他幾天,他的行程拖得那么久,也怪不得我。不過,等他們安頓下來,就給蔡少保和下面的從官各送幾個倭女和高麗婢去,省得他心中怨恨太深。”

“就算用上女色,蔡少保的心里也不會痛快的。畢竟二郎你這么不給他面子。”

“沒關系,現在是他來求我,不是我求他。北面的事已經箭在弦上,不說服我,他們怎么跟金人達成協議?”趙瑜笑著從桌案邊的架子上取下了一個公文夾。大宋使團從明州到基隆,用了一個多月,其中停靠了五六個港口。而收集了他們沿途交談,以及隨行所帶信件、冊的副本的資料,就是在泉州他們最后一次停泊時,由派駐那里的職方司成員乘快船加急送到趙瑜手上。大宋使團此行的真實目的,冊封給趙瑜的官職,甚至是蔡攸打算在臺灣島上布置暗樁的謀劃,在這個公文夾中都記載得明明白白。

“讓我們退還遼南,交出大等降將,釋放女真俘虜,以換取金人同意長生島為兩國互市地點。道君皇帝還真會打算盤,一個東安王,一個懷忠崇義推誠順化功臣,再加個上柱國的虛銜,就想把我們費了多少心血打下的地盤要過去送禮?還搭著幾千人的添頭!”趙瑜嘿嘿冷笑著,一頁頁翻著夾中公文,面如冰霜。“想瘋了他們的心!”

“二郎你還忘了賜劍履上殿,詔不名這兩條!”趙文笑道。

“何須他賜!”趙瑜一聲冷哼:“等我去了東京,自然會穿了鞋子帶著寶劍進大慶殿,到那時,誰還敢喚我的名諱!”

把公文夾丟到桌上,趙瑜又躺回搖椅,“把宋國使團安排在遼人的院子邊上,等兩家打過照面,看蔡攸還敢不敢跟我提這些亂七八糟的要求!”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四十章 故人(下)
ffooxx 發表於 2012-2-4 11:09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四十一章 大石(上)
耶律大石形如困獸。
舉頭望天,長十五步、寬十一步;低頭看地,也是長十五步,寬十一步。大遼的翰林承旨就在這個長十五步、寬十一步,鋪著青石板的院子中蹣跚的轉著圈子。大病初愈的身體依然很虛弱,讓他走得踉踉蹌蹌、步履維艱。可他并不打算停下腳步,纏綿病榻近兩個月,雙腿上的肌肉已經開始萎縮,再不走動走動,等回到析津府,怕是連馬鞍都爬不上去了……

析津府?耶律大石搖頭苦笑,不見到東海王,他怎么能回去?推開侍從伸過來準備攙扶的手,他堅持用顫抖著的雙腿一步步走著,東海王什么時候召見我……我什么時候才能回去啊!

耶律大石并不是被東海人軟禁在此,相反地,前來探視、與他相談的東海官員,在話里話外,明說暗示,都明確地聲明,只要他想走隨時都可以離開。但是,他心中的責任感讓他必須留在這里,在金人鐵蹄下苦苦掙扎的族人讓他必須留在這里,留在這個唯一擊敗過金人鐵騎的國度,留在這個有能力幫助契丹的國家。

去年五月間,當收到東海大敗女真的消息后,他和左企弓立刻奉了南京留守耶律淳之命,前往長生島與東海人交涉。只可惜出師不利,東海對聯手契丹共擊金人的提議并不感興趣,只推托說作為南朝藩國。無權私自與北朝結盟;何況,耶律大石一行并未帶著國書,只有南京留守地印信,這讓東海人更有了拒絕的借口。到最后,耶律大石與左企弓只能簽了一堆互市協議回返析津府。

耶律淳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而剛剛從上京臨潢府逃到中京大定府的皇帝耶律延禧,也對他們不奉旨就私自交通外人的行為大發雷霆。但在金人的步步緊逼和宋人的蠢蠢欲動下,遼人卻也沒有背信毀諾的膽量,同時也還抱著與東海結盟的幻想。按照協議在界河口開市,把那片方圓二十里的河口荒灘租借給東海人開埠建市。

作為黃河入海北支流地宋遼界河,不論宋人還是遼人眼中,都是片荒僻的土地,宋遼兩國上百年來的互市的地點,都在更上游的巨馬河畔,而界河兩岸,除了宋人的那邊有幾個軍寨,都是滿目的荒野。只是東海人來了之后,一切都變了樣。

在這片被起名為天津的租界上。東海人從遼南一船船的運來了人員和物資,又在當地大撒銀彈購買建筑用的木料和磚石,在遼國當地官府地配合下,只半年時間。一片什么莊稼都種不了的鹽堿荒灘,便成為南京道上最大的市鎮。

天津開埠的消息讓南京道中地商人們聞風而動,一群群行商包租了船只。從析津府沿著桑干河而下。如群魚入海,直奔天津而去。甚至宋國的商人也不再去雄州和霸州的榷場東海地商稅稅率遠小于大宋。而天津鎮地稅官也比白溝、霸州的稅監要清廉許多而轉往天津而來。

按照協議,自天津開埠后。每個月東海將交予遼國兩百架重弩和五十具精鐵甲作為天津鎮地承租費用。以東海人在北地販賣的這些軍器地價格重弩一具五十貫、精鐵甲一領三百貫相當于每年送給遼國三十萬貫的租金,而宋國地歲幣也不過是絹三十萬匹。銀二十萬兩。能用二十里的不毛之地,換來價值三十萬貫的軍械,遼國上下再無一句反對此項協議的聲音。

而對于東海來說,外貿型重弩成本不過五貫,鐵甲也只有十八貫,一年付出不過兩萬貫出頭,而從天津鎮得到的稅入,在預計中,三年之后將能達到二十萬貫當然,趙瑜并不指望三年后天津鎮還能安安穩穩的做著生意更重要的是,這也代表了東海除了遼南的長生、旅順,在北地又多了一個軍事據點和情報中心。

半年下來,兩方皆大歡喜。也因為互市協議的順利實行,讓契丹人重新燃起結盟東海的希望。遼主耶律延禧頒下國書,南京留守耶律淳親自點將,耶律大石在元旦的第二天便離開析津府,奉旨出使東海。

不過這一次,耶律大石并沒有去長生島或是新建的旅順口找東海的遼南總督,而是帶著七八個從人,改頭換面扮作北地行商,從天津鎮上了東海的船,由海路南下,直趨臺灣。在他想來,與其去人多嘴雜的遼南多繞一圈就算去遼南,到最后還是一樣要到臺灣島上走一遭還不如直截了當的去見趙瑜。

只是耶律大石低估了長距離的海上生活對健康的損害,上船后不過五六天,他和他的從人們便先后病倒。在長達一個多月的海上旅程中,耶律大石親眼看著自己的隨從一個接一個的從艙中被面無表情的水手們抬了出去,然后拋尸海中。若非心中的一股執念支撐著讓他不被病魔擊倒,連耶律大石也肯定逃不過葬身大海的結局。

等渡過了萬里溟波,好不容易抵達臺灣,跟著耶律大石一起下船登島的侍從就只剩下四人。在東海官吏驚訝的眼神中,耶律大石向基隆堡遞上了遼主國書,出示了表明身份的銀令牌,然后便被安排住進了這間有著長十五步、寬十一步,中央有株高大的木棉樹的天井的院落。

這院落并不大,只有一進,分作左右正三廂共七間房。但對于被分配進來的遼國使團來說已經足夠空曠,尤其是在耶律大石一生中最為難熬的二月中,病死了兩名從人后,更是如此。

他從沒想過,二月地天會熱到如此地步。如是在上京,二月還是滴水成冰,吐口唾沫落到地上就會化為冰珠子的時候;若是在南京,也僅是楊柳枝上剛剛鍍上了一層絨綠罷了。但在臺灣,二月的天卻猶如蒸籠,濕悶的空氣讓汗都出不來,五臟六腑中猶如有股毒火在燒,本來海上的病還沒有痊愈,這時再一內火虛旺。他便又倒了下去。在病床上看著東海郎中進進出出,被灌下一碗又一碗的苦藥,直到十天前,耶律大石才又一次病痛中從挺了過來。

兩次從鬼門關死里逃生,耶律大石的心志反而被磨礪得更加剛硬。剛剛離開病床,便再次上書求見趙瑜,雖然杳無音信,但他每天清晨必會穿上公服,在基隆堡外候足兩個時辰,等候趙瑜的召見。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耶律大石一個字一個字念著復圣的名句。作為契丹人中地異類。通過科舉成為進士的耶律大石。自幼誦讀經書,圣人之言銘刻在心。

我要見到東海王。就算是去哭秦廷,在東海宮城外跪上七天七夜注。我也要見到東海王!耶律大石蹣跚的步伐卻落得堅定無比。

在院中走了一圈又一圈,耶律大石走得身虛腳軟。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正趴著石桌慢慢的喘著氣。不知為何,隔壁的院落卻突然傳來嘈雜的人聲。

“去看看,是誰住進來了?”他指了指隔壁,命一個侍從出去探個究竟。這里是東海同文館,用來招待外國使節的館驛,不過東海對外國多以商船或刀槍說話,互相派出使節的情況據說極少,一個月來,耶律大石這里也一直清靜得緊。現在隔壁突然熱鬧起來,他倒想看看,究竟是哪一家的使臣。

“林牙!大石林牙!”侍從出門沒多久,就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慌什么!?”耶律大石叱道,“你這像什么樣子!”他是北院翰林承旨,遼人稱翰林為林牙,所以世人皆稱他為大石林牙。

“林牙,是宋人,是宋國來冊封的使節!”侍從的聲音還是有些慌亂,他出門后便拉著一個相熟的雜役把事情問了個分明。

“南朝地冊使?!”耶律大石驚聞,搖著頭,難以置信。趙瑜沒有瘋,怎么會把上國的使節安排到同文館來?

“不會錯的!”見耶律大石不信,侍從忙解釋道:“聽說還是個相公親來!奴才偷偷看了一眼,都是宋人地裝束,還舉著金鼓斧鉞,有上百人之多!”

耶律大石頭低了下去,雙手支額,把臉藏在了陰影中。侍從看不見他地臉色,卻只見他的肩膀一陣陣地抽搐了起來。

“大石林牙!”侍從惶惶的叫道。

耶律大石仍然深埋著頭,但笑聲卻從他嘴里不可遏制地冒了出來。笑聲越來越大,只笑得雙手再也撐不住,半個身子竟伏在冰涼的石桌上,用力握拳捶著桌子大笑。

在瘋狂地笑聲中,耶律大石僅存的兩個侍從面面相覷,卻聽到主子斷斷續續的罵著:“說……說什么大宋藩國,說什么不能交通外朝……當真以為……以為你忠心耿耿,想不到,還……還是一反賊!”

“林……林牙!”侍從小心翼翼的試探道,生怕耶律大石是急火攻心,發了癔癥。

耶律大石對從人的擔憂豪無所覺,站起身,分別命令兩個侍從:“你去準備拜帖,送去隔壁……你,去準備水盆手巾,等我梳洗過后,隨我去拜望南朝的相公!”

半個時辰后,基隆堡中,趙瑜接到了耶律大石具貼拜會蔡攸的消息。“毫不猶豫,當機立斷。當真是個人才!”又想起這幾天,每天都能看到耶律大石站在堡門外的身影,又贊道:“忠心耿耿的人才!”

趙文的注意力卻放在另一個方面:“真想看看蔡少保和大石林牙見面時,會是什么表情!”

趙瑜搖頭:“蔡攸不會見的!交通外國的罪名,我可以當作是放屁,但蔡攸可不行!”

說罷,他提起高聲:“來人,等晚間把大石林牙給我請到偏閣去!我在那里見他。”

注:即伍子胥輔吳滅楚,申包胥請秦兵復國的故事。伍子胥帶兵攻入楚都郢,掘楚平王墓鞭尸三百。申包胥即入秦國借兵復國。秦哀公不允,申包胥立于王宮外,痛哭七天七夜,終求得哀公發兵:楚雖無道,有臣若是,可無存乎?乃遣車伍百乘,救楚擊吳。”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四十一章 大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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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四十二章 大石(下)
在殿外承宣官的通名聲中。遼國的翰林承旨從偏閣外的廊道上踩著碎步。小跑著跨進閣中。趨步上殿。
趙瑜瞇起眼打量著應召前來的耶律大石。他并不知道。眼前的這位在另一個歷史上。會成為西遼的開國之主。延續了契丹國祚近百年。只是覺的他很年輕。看上去不過三十出頭。也許是在病床上躺的太久。臉色蒼白如紙。顴骨突出。雙頰和雙眼都深深的陷了進去。久病初愈的身子骨瘦弱的仿佛一陣風便能吹倒。與傳言中善騎射、通兵法、文武雙全的形象完全不同。但他下凹的雙眼中透出的眼神卻沉甸甸的如有萬斤。即如其名。堅硬的像塊石頭。

耶律大石半垂著頭。在閣中依禮參拜。起拜間同時也在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殿中的三人。分據左右的兩人雖未通名。但從衣袍和隨身的飾物上看。應是東海國執掌政府和樞密的兩位相公。至于盤膝箕坐于正中榻上的。然是東海王趙瑜。

年輕的過分吶!耶律大石暗感嘆著。東海王雖然刻意留著胡須。讓己看起來顯的成熟。但實際上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一個二十多歲的開國之君!

回想起己二十多歲時正在做什么?日間騎馬射獵。夜中埋頭苦讀。對循例參加北面官詮選毫無興趣。準備著參加科舉。與漢人士子角逐一個進士頭銜。幻想能用最短的時間入閣拜相。一掃朝堂沉疴。重振大遼聲威;而東海王。十五歲時家逢大難。父兄皆慘死在宋國官軍刀下。但僅僅幾年后。便親手打下了這么大的一份基業。以剛過弱冠之年。高居座上。讓己叩拜。無論如何都讓人驚嘆不已。

想一想。古以來。白手起家。二十多歲便開國稱王的又有幾人?怕是一個人也沒有!金主阿骨打現在已經五十多了。也不過剛剛做了幾年皇帝。而完顏部能在數年內席卷北的。靠的不僅是完顏阿骨打的雄才大略。更多的還是完顏部連續幾代的積累。而東海王一開始有什么。幾百名被剿剩下的海寇罷了。

耶律大石拜后起身。趙瑜看了看他顫巍巍的身子。先賜了座。等耶律大石謝后坐下。方問道:“林牙的身體是否大好?前日林牙重病。孤不便親去探視。只聽的人回報。著實令孤擔憂。”

耶律大石聞言。起身道謝:“若非大王遣醫送藥。外臣早已是黃泉路上之人。大王救命之恩。外臣不敢或忘!”

趙瑜搖頭笑道:“林牙遠來是客。孤這做主人的可沒有眼生病卻不施救的道理!何須言謝!”

耶律大石再一躬身:“大王仁德愛人。外臣銘感五內!”

趙瑜一笑擺手。示意耶律大石坐下。對他的客套話并不以為意:“貴國的國書。孤已看過。天祚皇帝注的好意。孤亦心領。只是我東海為大宋藩國。與外邦通商并無不可。但私結盟北朝。道君皇帝可容不的。何況。東海本是小邦。天祚皇帝卻用大國之禮待我。這可如何使的?”

趙瑜說著。連連搖頭。在耶律延禧的國書中。并非以上邦對下國的口氣來說話。而是平等相待。這種做法。在這個時代的東亞大陸上。卻是極罕見的。能的到遼國平等對待的。只有大宋一家。其他國家。如西夏、如高麗。遼國與其互致國書時。都是用君主訓示臣子的口吻來行文。

就在兩年前。阿骨打因女真擴張太快。后力不繼。欲暫時罷兵休戰以休養生息。便采納漢人楊樸的建議:古英雄開國或受禪。必先求在國冊封。遣使遼國。要求其冊封阿骨打為大金皇帝。同時金遼以兄弟通問注。雙方議和。而耶律延禧雖然被打的丟盔棄甲。國中精兵盡喪。但仍沒有答應金人的要求。僅以宗主國的名義冊封阿骨打為東懷國王。為了這名號上的事。雙方爭論不休。使節來往十余次。直到去年。阿骨打因長生島之敗興兵攻下上京城。方才告一段落。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兩國論交。必先正名。大宋與遼國是兄弟之國。而趙瑜與趙佶是以叔侄相稱。而現在耶律延禧又以大國之禮待東海。傳揚出去。趙瑜向道君皇帝上貢的時候。未免就有些尷尬了。

耶律大石心中冷笑。若趙瑜真的是這么想。也不會故意把宋國冊封使團安排到他隔壁的幾個院落居住。他提聲放言:“大王太過謙了!阿骨打區區一化外蠻人。不過仗著兵強馬壯。便敢立國稱帝。而東海論軍力更勝女真。上至大王、下至群臣。也賢于金國諸蠻。論起仁德愛民。更是遠遠過之。這月來。外臣雖病臥榻上。但出外的從人皆備言基隆城規模不讓五京。而繁華尤勝。由此可見大王治理之功。以大王之賢明。以東海之興旺。如何當不的吾主之禮!”

不的不說。耶律大石的馬屁水平的確不錯。趙瑜被拍的十分舒服。不愿去反駁耶律大石。便向陳正匯使個眼色。讓他出頭說話。

陳正匯會意。說道:“我王即受大宋之封。一向謹守臣道。從來都貢奉不斷。今大遼以大國之禮待我國。試問我王日后入貢。將如何處?難道貴國樂見屬國首鼠兩端。一邊稱臣于遼。一邊聯手于金?”

耶律大石仰天一陣大笑:“這位可是傳說中治國之才不讓蕭房的陳正匯陳相公?!想不到以陳相公之才。竟只記的讓大王盡忠。卻忘了教大王盡孝!古以來。皆以孝義之天下。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敢問大王。可曾忘了十一年前的昌國縣城!”

當然早忘了!趙瑜心中冷道。對于趙櫓之死。他現在想來是有些遺憾。但對于他那個嫡母和大哥。他從來都一直認為死的好!只是看了看張口結舌、面紅耳赤的陳正匯。被耶律大石如此質問。當真是無法回答了。他不由的暗贊一聲。這個大石林牙此前當真做了不少功課。

趙瑜長嘆一口氣。把話頭轉過來。解除了陳正匯的尷尬:“明人不說暗話。讓東海背宋投遼絕不可能!孤雖出身于海盜。但東海卻是以行商立國。做商人的講究和氣生財。如是有盜賊想劫掠東海財貨。孤當反擊。但道君皇帝待我東海一向寬和。每年我國海商從大宋賺取的錢鈔多達數百萬貫。東海的國庫都靠這筆錢撐著。除非大遼能給東海與之相當的利益。不然。孤只能對林牙說聲抱歉了!”

這下輪到耶律大石目瞪口呆。趙瑜這話說的夠坦誠。也太過裸:什么恩怨忠孝都是虛的。東海只認錢!東海王既然說的這么直白。再舌綻蓮花也毫無意義了。數百萬貫的錢鈔。大遼無論如何是給不起的。莫說現在五京道已經被奪了兩道。就算在圣宗皇帝在世、國力最鼎盛的那個時代。大遼的歲入也從沒有達到數百萬貫。

當初大遼與大宋廝殺多年。到最后。拿到手的也不過是三十萬匹絹、二十萬兩銀的歲幣。而東海只是行商四方。卻能一年凈賺數百萬貫。傳到北的。那些辛苦廝殺的只為了求個富貴的豪杰肯定會想一頭撞死。想不到南國之富庶一至如斯!

趙瑜見耶律大石啞口無言。也不為已甚。轉移話題道:“大石林牙。孤想貴國上下應該已經知曉。這些年來。大宋已多次派出使節前往遼東聯絡金人。意圖聯金滅遼!”

耶律大石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遼國與大宋做了一百多年冤家對頭。都有間諜在其國中。大宋聯金滅遼的圖謀雖號稱密議。但在東京城中早就傳遍了。遼國也早早的收到了消息。若非擔心因此腹背受敵。耶律延禧也不會舍了臉皮。對東海平等相待。

“想必林牙也知道大宋為何會不顧舊盟:只為了奪回被石敬瑭割去的幽云之的。孤亦是漢人。河北河東是漢家故的。若能收歸大宋。孤樂見其成。”趙瑜見耶律大石臉色突變。話鋒一轉道:“不過。大宋和大遼之間有百年和議。無故背盟。非正人所為。見利忘義。孤亦不齒。做商人的。最講究信義二字。若輕言毀諾。敗了名聲。日后也沒人會跟他做生意。孤行事也是如此。說孤粗鄙者有之。說孤好殺者有之。但說孤無信無義的。卻一個也沒有!”

耶律大石拱手贊道:“大王為百名商人興兵攻滅交趾的義舉。縱是萬里之外的北的亦有傳頌。縱使鄙國七歲孩童。亦知南方海中有一信義之國。”

趙瑜哈哈一笑。厚著臉皮把耶律大石的恭維照單全收。故作謙虛道:“些微虛名。不足掛齒!”

“大王即是重義如此。但為何對大宋背盟之舉視若無睹?!金人肆虐遼東。涂炭生靈。大王又為何不肯對我大遼施以援手?!”

聽到耶律大石如此質問。趙瑜微微一笑。他前面說的那些話。正是為了引出耶律大石這一句:“大宋背盟。孤甚不喜。女真殘暴。孤亦厭之。但此時并非春秋。東海亦非五霸。大宋、女真之事。哪是東海管的了的!?孤只能向林牙保證。北的之事。東海會置身事外。絕不會助大宋和女真一兵一卒……”說著。他嘆了口氣。“林牙勿怪。孤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趙瑜都這么說了。耶律大石哪能說不:“還請大王明示!”

趙瑜沉吟了一下。方緩緩說道:“……在孤看來。貴主天祚皇帝著實算不上明君。朝中更是奸臣羅列。若非如此。金人也不會如此勢大難治。有如此君臣。林牙以為大遼還能堅持幾年?”

耶律大石猛然跳起。蒼白的臉色轉作鐵青。若不是最后一絲理智讓他保持冷靜。他便是要轉身拂袖而去。

趙瑜沒有被耶律大石的憤怒動搖:“東海助不了大遼。但孤卻能助的了林牙。如果大遼當真不支。林牙也沒必要以身相殉……所謂海納百川。不論是漢人還是契丹人。都能在東海找到己的位置。林牙盡可把此事告知親朋好友!”

耶律大石默然片刻。躬身行禮。決然道:“大王好意。外臣心領。但外臣生是大遼人。死是大遼鬼。耶律大石只會為大遼存續鞠躬盡瘁!”

趙瑜又嘆了一口氣。這次是真的覺的很遺憾:“即使如此。孤也不會強求。林牙只要記的孤的心意就行。只要拿著林牙的親筆書信。便可到天津以半價購買重弩和鐵甲。”

耶律大石匍匐在的。三跪九叩。“耶律大石多謝大王高義!”

耶律大石蹣跚離殿。一直插不上話的趙文立刻發問:“二郎。半價買軍器。你也忒大方了罷?”

趙瑜笑道:“半價又如何?二十五貫的重弩。一百五十貫的鐵甲。對比成本難道還不賺嗎?薄利多銷嘛!我這么一打折。賺的會更多!”

趙文搖頭。不滿意趙瑜的解釋:“這些軍器賣的太多。說不定北面的事情會多添變數!”

趙瑜一口否定:“不可能的!我們賣的重弩和鐵甲只適合步戰和守城。但以契丹人的步兵訓練水平。見到女真騎兵就會一哄而散。賣給他們火槍也沒用。若說守城。如果契丹人有決心死守。沒有東海的重弩鐵甲一樣能守住。如果沒有信心。有多少武器都沒用!……我這是空頭人情!”

趙文不說話了。陳正匯卻接著開了口:“大王是想招攬契丹人?”雖然耶律大石現在拒絕了。但日后卻保不準會回心轉意。何況。東海半價賣他軍器。招攬之意明眼人都能看的出。遼國君臣不可能不明白。東海打算挖大遼墻角了。

“沒錯!”趙瑜點頭。“契丹敗亡在即。但英雄豪杰卻也不曾少。這耶律大石便是一例!若遼主身邊的大臣武將。能有他一半的能力和忠心。哪有金人出頭的的方!若日后有這些的頭蛇相助。攻打白山黑水。直搗女真老巢也會容易許多!”

注:天祚皇帝是耶律延禧在位時的尊號。并非謚號。類似于趙佶的道君教主皇帝。所以可以在此時使用。

注:金人欲與遼國和談。聲明了十項條件:乞徽號大圣大明者一也;國號大金者二也;玉輅者三也;袞冕者四也;玉刻御前之寶者五也;以兄弟通問者六也;生辰、正旦遣使者七也;歲輸銀絹二十五萬疋兩者八也(蓋分大宋歲賜之半);割遼東、長春兩路者九也;送還女真阿鶻產、趙三大王者十也。其中前七項是正名。表明金國與遼國有著平起平坐的資格。而后**兩條。才是爭取利益。名重于實。便是古代東亞國家外交的特點。

:昨夜家中斷網。現在才修好。各位書友勿怪。這章是昨天的。晚上還會有一章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四十二章 大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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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四十三章 交涉(上)
大宋宣和二年三月十二,壬子。西元1120年4月11日
蔡攸冷眼看著趙瑜帶領東海文武百官在他身前三跪九叩,面上卻是莊嚴平靜。罩著貂蟬籠巾的七梁進賢冠上的筆立,隨著趙瑜的起拜,一搖一晃。

上島后的十余天,蔡攸的心情從憤怒到愕然,再到恐慌,直至現在的冷然,也是如趙瑜頭上的筆立一般起伏搖晃。

上國冊封使團入國,藩國國主竟然避而不見,這是對宗主國最大的侮辱。輕慢上國使節的罪名,用來當作出兵征討的借口,也是綽綽有余。蔡攸當日在宮門外沒看到趙瑜出迎,便是拂袖而走,并不去理會陳正匯為他接風洗塵的提議。如果他不這么做,回京之后,御史臺的言官絕不會放過他,他的政敵也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隨行的官吏并不是全是蔡系的人,根本瞞不過去。

不過他能做的也僅止于此,縱然怒火焚燒于胸,他也不可能立刻登船離開,畢竟趙瑜給了他一個說得過去的借口臺南州旱災,而使節團卻久候不至,趙瑜只得先趕去巡視所以在住進東海人安排的駐地的時候,他只能幻想著當見到趙瑜后,好好給他一個教訓,讓他知道什么是上國宰相的威嚴。

但等他剛剛坐定,一份拜帖卻如同一盆冷水澆到他的頭上。大遼北院翰林承旨耶律大石地名字堂堂正正的寫在拜帖之上。竟然用的還是道君皇帝親創的瘦金體。蔡攸當時對著拜帖,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被從人提醒,才手忙腳亂的遣人把拜帖封還。

整整一夜,他都愣愣坐在房中,門窗緊閉的房間悶熱難耐,但蔡攸現在卻只記得當時透骨生寒、天旋地轉地感覺。只覺得天都要塌下了來。東海竟然跟北朝勾結起來了!大宋聯金滅遼的密議,從一開始就有東海插足其中,若是此事被東海泄露給遼人,不知會平添多少變數。

那幾天。他都一個勁的在獨居的小院中打轉,東海派來服侍地高麗和日本侍女都給他下令趕走。滿腦子的漿糊,分不清一二三四。直到遼國地使節離開,他方從慌亂中冷靜下來。當他開始對此事細細思量,卻發現有許多值得懷疑的地方。

為什么遼國使節會這么巧在島上?

為什么耶律大石上門拜會,東海人卻不阻止?

而最關鍵的一點。東海人為何要把大宋使節和遼國使節的駐地安排在一起!?

三個問題一一推敲,蔡攸覺得自己已經把握到了趙瑜的思路。不外乎借勢壓人。以便在談判時獲得優勢啊!

其實現在想來,那個所謂北院翰林承旨究竟是是真是假,任誰也不能肯定。東海在遼東有長生、旅順,在河北也有新開埠地天津,當年長生島一役更是俘獲甚眾,找幾個契丹人扮作遼國使節,來恐嚇于他,那個海寇頭子未必做不出。

不過耶律大石也好,耶律小水也好,這些契丹人的出現。已經表明了趙瑜地態度。雖然不知道計劃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其實蔡攸心中已經有了些底。兩千多里的海程拖了一個多月,就算沒出過海的人也知道不對勁但逼東海放棄遼南。退還俘虜的謀劃已經絕不可能再去實行,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把東海逼到遼國那邊去。

安撫!只能安撫!

大宋對如東海這等桀驁不遜的藩國或蕃部向來只有剿撫二策,若是無法出兵或是出戰不克,就只有安撫了。東海國力日漸興盛,蔡攸前后兩次來此,相隔不過兩年時間,但基隆的變化卻是一日千里,城墻從無到有,沿著地勢蜿蜒曲折,官衙、民居成片的建起,亭臺樓閣、館舍商鋪,一座城市該有的設施,一個不差。單看大街小巷道路兩旁從不缺少的下水暗溝,就能知道東海人為了興建這座都城地確是費了不少心思這么密集地下水設施,只有東京城中才能見到注。

只從兩次上島所見所聞的對比,就知道東海不缺人、不缺財,同時民心親附、軍心可用,這樣地國家雖小,卻也是難以欺辱,何況東海遠處海外,大宋的軍隊想飄洋過海攻擊臺灣,還得先擊敗東海水軍。

但這根本做不到!

蔡家籍貫福建仙游,每次家鄉來人,問起福建水軍戰力,沒一個不是大搖其頭。先毀于臺風,又被鄭家壓制,而后等東海立國,再想重建水軍,卻連幾個好點的船長和水手都找不到。

這樣的情況下,也只能選擇安撫!

幸好東海不是沒有弱點。大宋是東海最大的財源,而最近還聽說東海人興辦的錢莊又在沿海各港設立分號。只要抓住這兩點,趙瑜再狂,也得給我老老實實的!

蔡攸見趙瑜拜了最后一拜,立刻換上了一副和藹可親的笑臉,把手中的冊書遞了過去,“恭喜東安王!”

“不敢!”趙瑜雙手接過,肅容道:“此是陛下恩德,也多虧少保在朝中鼎力相助,小王不敢或忘。”

“大王太過自謙了!”蔡攸搖頭笑道:“大王謹守臣道,貢奉依時,又有安靖海疆之功,現在再以萬馬入貢朝中,論恭論順,也當得起一個東安王了!”

“少保謬贊了!”趙瑜哈哈笑著,一手拉起蔡攸,向宴廳走去:“前日久候少保不至,小王心中擔憂不已,后又因島南鬧災,不得不趕去視察。沒想到卻因此誤了少保的大駕,累得少保久候。小王心中甚感不安!還望少保不要怪罪才是!”

“大王仁德兼人,百姓受災,能不辭辛苦親去探視,大有上古圣王之風,下官只有敬佩地份,哪還會怪罪!”雖然明知趙瑜這幾日就在王宮中。但蔡攸卻不能直言戳破,還得順著趙瑜的謊話扯下去。

“少保過譽了!”趙瑜大笑,拉著蔡攸走進了宴會廳。

還是當年的會場,還是當年的任務。身邊把臂同行的人依然沒變,但蔡攸的心情已經完全不同。兩年地時間。雙方的地位已經悄悄發生了改變。雖然蔡家仍是煊赫當世,但趙瑜的聲威卻更是遍布海內。

蔡攸已經無法再像當年那般用俯視的眼光看待趙瑜,現在地東海,遠比西夏更可怕,而趙瑜。作為東海的開國之主,在宋人地心中。其實已是李元昊那般的人物當然,趙瑜的名聲要比元昊好上許多現在,蔡攸只能仗著天使的身份,勉強與趙瑜平起平坐。

“少保請稍待,且容小王更衣!”趙瑜把蔡攸引到座位上,便開口說道。他現在頭戴貂蟬進賢冠、身著緋色羅袍裙,又是方心曲領,又是玉劍玉佩,這樣的一身朝服,當然不適合參加宴會。

“大王請自便!”蔡攸拱了拱手。

趙瑜歉然一笑。命主持宮宴地官員招呼好使團眾人。便轉身向后堂走去。

目送趙瑜離開,蔡攸又回首廳中。長舒了一口氣。剛才走在趙瑜身邊,只感覺壓抑非常。也許是心境變了,也許是東海的實力變了,蔡攸只覺得從趙瑜身上一陣陣地壓迫感傳來。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東海王矮而壯的身材,帶著笑容的圓臉,只從外表上看,并不算出眾,但那種隨身而起的威勢,卻是從官家身上都感覺不到。

東南有圣人出,真龍現嗎?

蔡攸回想起去年暴雨后京中喧囂一時的讖言。東海龍王據說便是趙瑜在江湖上的匪號,而趙瑜的座艦聽說也是以龍王為名。所以從那時起,道君皇帝便開始不再待見東海的貢使,雖然賞賜不薄,但親厚卻不見了。若是東海上貢萬匹戰馬早上半年,道君皇帝絕不會只給回賜,而把封賞拖到一年以后的。當時知道內情的宰臣們皆以為道君皇帝過于大驚小怪,趙瑜是該提防,但不該因為無聊地謠言。不過,現在想來,未必不是真龍天子地天人感應。

懷著這份心思,蔡攸的視線一個個地掃過廳中的東海文武百官,雖然氣度不比大宋士大夫,但行動舉止卻也絲毫不見失禮之處。尤其是武將們,他們行立起坐,動靜有法,齊齊的挺腰端坐,雙目平視前方,不見交頭接耳,比起文官席位,卻更是井然有序。

見及于此,蔡攸心下不禁凜然,他參加的宮宴無數,大宋將官在宴席中的表現完全無法與東海將領相比。喝酒之前謹小慎微,酒醉之后卻笑鬧無拘,只有那些從小被選入班直的將領,才會稍稍懂些規矩。

蔡攸眼光是極毒的。當年趙佶還未登基,僅僅是端王的時候,蔡攸便經常刻意守在其退朝路上,看到車駕便下馬拱立,幾次下來趙佶便知道了他蔡攸的名字。他能得寵,也源自于此。他能連著兩次被派來東海,趙佶信任他的相人之術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現在看到東海將領的行事做派,所謂由微見著,東海軍紀也就可想而知。

難怪能一仗盡滅十萬女真!東海人靠的可不止是地利……童太尉太小瞧東海了!蔡攸想著。去年東海大敗金人的消息傳入京中,趙佶等童貫回京后,以此事相問。而童貫給出的解釋便是東海軍力并非強過金國,只是此戰金人主帥太過自大,自行投入東海人的圈套,十萬大軍上了海外孤島,就算東海人不動手,也會被活活餓死。

這番解釋讓趙佶松下一口氣,也暫時放下了加強兩浙、福建軍備的念頭。蔡攸知道童貫此言有其私心,但童太尉畢竟是老帶兵的,說出的話還是經得起推敲。但現在看來,東海軍戰力不會比金人差到哪里。

半刻之后,趙瑜換上了一套青色便服,徐步前來。主角登場,眾人齊齊起身恭迎。鼓樂齊奏,比起兩年前的荒腔走板,進步了不知凡幾。

此宴賓主盡歡。

注:中國的城市建設一向完備。前段時間,剛剛發掘出來的漢代長安城的主下水道便是最好的例子。在宋代的開封,也是有著十分完善的排污排水管道,由于建得太過寬闊,常有盜賊避居其中,所以被東京市民戲稱為鬼樊樓、逍遙洞。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四十三章 交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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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四十四章 交涉(下)
大宋宣和二年三月十七,丁巳。西元1120年4月16日
兩道突出海中的山崖,包圍了方圓約一里的海面。山崖之上,怪石嶙峋,翠綠如染,時不時的,便有幾聲清脆的山雀啼叫回蕩在水面之上。

海灣中的海水,藍得透徹,海底的白沙,沙上的游魚,皆是清晰可辨。不過雖是一眼能看穿海底,卻是似淺實深。一艘獨桅的小船,靜靜的停在這個不大的海灣中,小船上的錨鏈放了有六七丈,方才垂到底部。

兩根魚竿從小船的甲板上探出。竹竿細細彎彎,泛著紫黑,是極上等的紫竹,最宜作釣竿之用。深色的釣線從竿頂垂下,這種通常用作神臂弓弓弦的材料,雖然略細,卻足夠結實,就算是十幾斤重的大魚也難以掙斷。魚漂浮在水面,隨著輕輕的波浪起伏蕩漾。

船亦是起伏蕩漾。甲板上的兩人頭戴遮陽斗笠穩穩地坐著,修長的魚竿握在手中,并沒有因為魚兒久不上鉤,而顯得心浮氣躁。兩人釣的水光山色,而非口腹之欲。

靜靜的坐了不知多久,一人終于打破了沉默。

“已經不知有多少年沒有試過在海上釣魚了。自從入了京后,雖然也回過幾次仙游,但都沒機會上船,更別說出海垂釣。多虧了大王相邀,下官才能重溫舊夢,”

“難怪小王看少保拋竿的手法純熟,原來早就是行家里手。”

“幾十年沒再練過,手早生了。哪比得上大王浸淫日久。”

“手法再熟,也要釣到魚才有用。小王可是和少保一樣,都是一條都沒上鉤呢!”

“東海富庶,連海里的魚只都不缺吃食,當然對鉤子上的魚食不屑一顧。”

正說間。兩人地魚竿這時突然一動。竟然同時沉了下去。趙瑜和蔡攸對視一眼。一齊放聲大笑。

這里是離基隆港二十里地一處小海灣。由于灣口狹窄。不受風浪。是一處上佳地垂釣地點。自從這海灣被發現之后。便成了趙瑜私人地釣場。平日閑來無事。他便會到這里放松一下。中國地帝王向來都有用于皇家狩獵地苑囿。而趙瑜。作為東海王。給自己弄個釣囿也在情理之中。

前幾天。一場突然而至地暴雨。把籠罩臺灣一個多月地莫名熱浪沖得煙消云散。島上地旱情緩解。趙瑜也終于可以松下一口氣來。他早前敷衍大宋冊封使團。把蔡攸晾了十天地借口并非是信口胡謅。自從二月初起。臺灣島上便滴雨未下。河道縮減了一般。幾十個小水庫地也只剩了一點底水。若是旱情在繼續下去。今年早稻地收成肯定要大打折扣了。

幸好這一場大雨。解決了趙瑜地心病。他地精力又可以放到大宋使團這一邊來。等持續兩日地暴雨一停。他便邀請蔡攸出海垂釣。

前日冊封之后。蔡攸明面上地任務便已完成。但他真正地任務去還沒有開始。前日宴上。蔡攸向趙瑜提過要擇日面談地要求。趙瑜也很干脆地答應下來。正如為了能安心北伐幽燕。蔡攸必須安撫好趙瑜一樣。其實趙瑜也有許多地方要借重蔡攸地力量。早前磨了蔡攸十天。又用耶律大石把他地那點小心思給打了回去。一切地鋪墊都做好。自然順理成章地要好好談一談。交涉一番。

所以今日一早。兩人便各帶了幾個隨從。登上了東海船坊為趙瑜特制地游船。游船泊在灣中。作為護衛地兩艘車船。則遠遠在灣口下錨。此處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從官都避在后部甲板處。正是用來密議地最佳地點。

各自把剛剛釣上來的兩條魚丟入一旁地水桶中,給魚鉤重新上餌,用力拋了出去,趙瑜和蔡攸便又坐下來等候下一條收獲。不過前面已經開了話頭,兩人也不必再裝著啞巴。

“大王!”蔡攸晃了晃釣竿,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不知大王聽沒聽說過海事錢莊這個名字?”

趙瑜一笑,“當然聽過!海事錢莊這名字還是我起地,又怎會沒聽過。”他直截了當的把底揭開,不給蔡攸玩弄嘴皮子地機會。

蔡攸微微一滯,他沒想到趙瑜會承認得這么坦率,讓他早前準備的一番話都落了空。

不待蔡攸再尋話頭,趙瑜接著說道:“想不到少保也聽說過我家的這個小商號。我這錢莊開張不過兩月,名號便傳入了少保耳中,看來日后是不用擔心沒有名氣,招攬不到生意了。”

蔡攸不習慣趙瑜的商賈口吻,眉頭皺了一皺,方才輕笑道:“有著上千萬貫的股本,又在南方海邊的幾大港口同日開張,這樣的大錢莊再說是小商號,東京界身巷的那些家恐怕就只能稱為貨攤了。”

頓了一下,見趙瑜沒有接口的意思,蔡攸又道:“當日下官一行自明州上船,還沒開張的海事錢莊的名號便已是在城中相傳。而后封舟又遇港即入,臺州、溫州、泉州都一地地走來。每到一處,海事錢莊之名就又聽到一次,真真是如雷貫耳。名聲響亮如此,大王大可不必擔心貴號的生意!”

“那還要多謝各方朋友的抬愛!”趙瑜徹底拉下了臉皮,一副市儈的嘴臉:“我東海以行商立國,靠的就是商旅的財稅。不過海上風險大,出海的商旅都是把腦袋拴在褲腰上做活。我辦這個錢莊,不過讓他們少些后顧之憂罷了。而風險小了,海商也會多起來,這對我東海好處多多……這便叫與人方便,于己方便”

趙瑜說得爽快至極,蔡攸放下魚竿,鼓掌贊道:“大王果然是善心。既然大王都顧念著大宋的商人,下官又怎能視若無睹。待下官回到朝中,必奏明天子,下旨命沿海各州為大王的善舉助一臂之力!”

“如此多謝少保!”趙瑜面色大喜,也放下魚竿,拱手道謝,對蔡攸話中的威脅之意恍若未覺。仿佛只聽明白了字面上的意思:“若有各州官府助力,海事錢莊必然穩如泰山。”

“大王何必多禮!下官只是與大王共襄義舉!”蔡攸側身避過趙瑜的行禮,謙讓道。

“共襄義舉?”趙瑜半邊的濃眉一挑,登時哈哈笑道:“說得好。的確是共襄義舉!的確是共襄義舉!”笑聲停歇,趙瑜又重新拾起魚竿,盯著一沉一浮的魚漂,輕聲說道:“其實說起來。少保家中早已參與此項義舉!海事錢莊地股份可是有半成是少保家的。”

趙瑜的話音雖小,落在蔡攸耳中猶如驚雷,“大王何出此言?!”轉念一想,難道是想送禮不成?五十萬貫的股份作禮物,當真舍得!他這么想著。看著趙瑜地眼神不禁有些熱切起來。

趙瑜沒去看蔡攸的表情變換,只問道:“少保的族人中可是有個單名一個倬字的?”

“是有這么一個人……”聽到趙瑜提起族弟地名字,蔡攸愣愣的回答,但立刻醒悟。驚聲問道:“他做了什么?!”

“沒做什么!”趙瑜說得輕描淡寫:“只是一氣掏出六十萬貫,溢價買下了海事錢莊半成的股權!”

蔡攸的臉黑了下來:“……此人是我家中逆子。自幼只好商賈。不學無術。早被逐出家門了!”

“竟有此事!?”趙瑜睜大眼睛,故作驚訝道:“我看那蔡倬。談吐舉止皆是不俗,卻沒想到會是家族逆子。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搖著頭感嘆了兩句。又道:“不過我看他雖是被趕出家門,卻好像還掛心家中。上島買股份時。還有狡兔三窟之語。”

蔡攸的臉色徹底變了:“大王此言何意?”

“無他,轉述而已。”趙瑜隨意回了一句,先看了看水桶中,兩條巴掌大地小魚,搖了搖頭,對蔡攸道:“這點大,看起來吃不了鮮魚膾了!還先用點酒飯,等午后,換個地方再試試!”

著,不等蔡攸回答,趙瑜便向桅桿后的隨從打了個手勢。不一會兒,食案軟榻便在甲板上擺定。趙瑜攜起蔡攸,起身入席,兩人各自的食案上,琳瑯滿目擺著各色菜肴,魚肉時蔬俱全,還有一壺酒和一顆碩大的圓形果實。

趙瑜用手轉了轉圓形果實,笑問道:“不知少保在東京城中有沒有吃過這椰子?”

蔡攸點了點頭:“當然吃過。連荔枝都有,何況更耐儲存地椰子。”他倒想聽聽趙瑜能從椰子身上扯出什么話來。

“鸚鵡巢時椰結子,鷓鴣啼處竹生孫。我東海的禮部尚書平日里便最喜歡念叨這一句,也是最喜吃椰子,喝椰子酒。”趙瑜拿起酒壺,站起身,親手給蔡攸斟滿:“少保可以嘗嘗這椰子酒。比起平常地水酒,是別有一番風味。”

蔡攸舉起酒杯淺嘗即止,“鸚鵡巢時椰結子,鷓鴣啼處竹生孫?雖不算工整,卻是深有野趣。可是貴國的禮部尚書所寫?”

“不是他。”趙瑜搖搖頭:“是他地先祖,太宗時被遠竄瓊崖的宰相盧多遜所做,而孤地禮部尚書便是盧相公留在朱崖水南村的那一支出身。”

趙瑜說著,如愿以償地看見蔡攸的眼神再次變得冰冷。前面蔡攸拿著開辦在大宋商港中的海事錢莊來要挾趙瑜,現在趙瑜卻用蔡家的安危來反將回去。他不信以蔡京、蔡攸之智會看不出他蔡家日后會有什么樣的結局!

蔡攸緊緊握著酒杯。他當然知道,以他家的名聲,將來會有什么結局在前面等著。蔡京為了滿足徽宗的享樂,倡導豐亨豫大之說,盡力搜刮民財。天下因此苦蔡氏久矣。東京的孩童要么唱著:打破筒,潑了菜,便是人間好世界;要么唱的就是殺了,割了菜,吃了羔兒荷葉在。

名聲敗壞如此,日后想有個好結局幾乎是奢望。蔡攸千方百計推動聯金滅遼,一開始還是因為一點野心,但現在漸漸變成已經自保的手段。但就算掙得下軍功,就真的能避免家破人亡的局面?也許人亡不至于,但流放嶺南卻是實打實的威脅。當年力保大宋江山不失的寇準寇平仲,有救亡之功,最后還不是流放嶺南,老死雷州。

狡兔三窟嗎?不自覺中,價值千金的黑色雨點釉酒杯被蔡攸捏的粉碎。紅血、白酒和黑瓷撒了一地。

趙瑜一切看在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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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四十五章 明教(上)
大宋宣和二年三月十九,己未。西元1120年4月18日
蔡攸走了。

雖然當日在船上有那么一瞬間失態,但光憑一句狡兔三窟,就想讓大宋的開府儀同三司、鎮海軍節度使兼少保的蔡攸蔡大學士投向東海,那是癡心妄想。無論如何蔡家現在還是大宋最煊赫的官宦家族,父子三相,連蔡攸的兒子蔡行都是殿中監,視同執政。在這種情況下,考慮后路是應該的,但為了后路而忽視現在,卻是愚不可及的行為。何況東海也還算不上多安全的退路,至少蔡攸不覺得趙瑜如何值得信賴。

不過,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的道理,蔡攸卻清楚得很,趙瑜也知道蔡攸清楚這一點。趙瑜給了蔡攸不會為遼人出動一兵一卒的承諾,同時還答應只要大宋維持天津鎮的租界地位不變,東海將在開戰后秘密資助大宋十萬石軍糧。而相應的,對于海事錢莊在大宋南方的發展,幾年之內趙瑜也就暫時不用擔心朝堂上會有太大的壓力。

雖然沒有達成最初的目標按大宋君臣最初的謀劃,還想著讓東海吐出去年的戰利品,以換得金人放棄或減少對大宋的歲幣要求,但現在卻只能答應金人,把每年給遼人的歲幣轉交給他們不過既然此行遇見了遼人,相信回京時道君皇帝也不會怪罪,而十萬石軍糧的約定,已經能堵上所有人的嘴。

“難道二郎你就不擔心道君皇帝聽聞東海與遼人有勾當時,心里會不痛快?”當目送著大宋使團的封舟遠去,趙文向趙瑜問道。

“道君皇帝心里不痛快與我何干,又有什么好在意的?”趙瑜遣開了護衛和隨從,沿著港邊的道路慢慢走著:“想對付東海,大宋除了封鎖商港,別無他法;我們雖然要過上幾天苦日子。但道君皇帝更要做好東南沿海被打得稀爛的準備。而對付遼人,卻只要與金人合力,兩者孰易孰難,哪個利益更大,道君皇帝會算不清嗎?”

“三歲孩童都算得請!”趙文笑了笑。趙瑜說的他當然明白,不過為了挑起話頭,“即是如此,大宋朝堂上有了蔡少保幫我們壓著。那地方上動靜大一點,應該也沒什么關系了罷?”他地聲音不大。卻字字透著森森寒意。

趙瑜聽出了一點味道,腳步一停,回頭看了看趙文,皺眉問道:“出了什么事?”

“今早才收到的消息。泉州知州蔡桓準備以海事錢莊有販銅出海的嫌疑,封掉泉州分號,雖然正式文書還沒有出臺,但隨消息一起送來卻還有從蔡桓簽書房丟出來的草稿字紙,應該不會有假。”

這個時代的官府還沒有多少保密意識,就算中書省架閣庫注。每年淘汰出來的檔案文件都不是按照定規銷毀,而是直接發賣給印書坊官府所用公文紙張質量皆屬上乘。翻過來用沒字的一面印書注,比普通紙張要強上許多而地方上的官吏更是如此。淘汰地公文,廢棄的草稿。都是直接丟棄或賣出。東海在幾個主要港口都有開辦印書坊,能順理成章地去收購官府丟出來的故紙。是東海重要的情報來源之一。

“蔡桓?”趙瑜對這個名字模模糊糊地有點印象。“他是不是前任地泉州市舶?”

“正是!”趙文點頭。

“這樣啊?都在市舶司任上做過。還是這么不懂規矩。”蔡桓能從提舉市舶司直接升任泉州知州。沒有東海商人地配合。怎么可能會這么順利。“又是一個喂不飽地白眼狼啊!”趙瑜嘆道。

“又?”趙文驚問。“難道其他幾處也出了此事?!”

趙瑜冷哼一聲。“杭州知州、廣州通判還有錢塘縣令。都派了族人明目張膽地來要干股。你說有沒有這種事?”

“都瘋了啊!”趙文搖著頭。職方司屬于參謀部。歸于他下轄。所以他能比趙瑜早一步收到泉州知州要封分號地消息。但其他州縣地方官員去要干股。則是通過東海儲備局地那條線傳入趙瑜耳中。不通過軍方系統。他這時候才從趙瑜嘴里聽到。

“錢莊各分號都在開張前按人頭封了紅包,也都答應按年節給孝敬,現在他們再來鬧,可就不合規矩了。”趙文陰狠地說道,“二郎,此風不可長!”

“當然不可長!”趙瑜的聲音更冷。海事錢莊今次在杭、明、溫、泉、廣五處設立了分號。其中浙東是他起家地地方,明州、溫州的市舶司都姓了趙,州縣衙門里地吏員也都是被東海控制著,所以這次沒跟著鬧。但其他三處,都是盯上了錢莊這塊肥肉。一千萬貫的資本,傳到京中,就算道君皇帝都要眼紅當年蔡京僅僅造了料次錢券百萬貫獻給趙佶,道君皇帝便樂得對左右從人說:這是太師給我地俸料錢何況那些貪官污吏。杭州知州、廣州通判還有錢塘令是**裸的來要錢,而泉州地蔡桓,耍了點手腕,但目的肯定還是為了利益。

“那些貪官污吏如同餓鷹,永遠都喂不飽,今次給了他們的甜頭,日后食髓知味不說,傳揚出去,其他的官員也會一個個趕來分一杯羹。這樣一來,錢莊的生意還怎么做?!”

“他們是以為東海不敢對大宋動手,又被錢鈔沖昏了頭。所以才這么大膽。要狠狠的給他們一個教訓!”趙文厲聲道。

“他們不按規矩來,我沒有必要再按規矩去……你安排些人手,就在今明兩月,把這幾位官人處理掉罷!”趙瑜說著,腳掌狠狠的在地上碾了一下。

“處理掉!?”趙文驚道,他只想著派出兵艦去各港中走一圈,震懾群小,反正剛剛達成和議,東京城中的反應不會太激烈,但趙瑜的命令卻明顯不是他預計中的那樣和平。“二郎,一下死四五個州縣官,那可就是通天大案了。這跟派兵艦巡游完全是兩回事!蔡攸壓不下這么大的案子!”

“沒關系,栽到別人身上就行了。”趙瑜口氣淡定,“他們死了,等新官上任,再到他們把地方上的事情理順摸熟,我們至少能安靜半年。如果日后新人再不守規矩。就再換一茬。換到我滿意為止。”

“一樁兩樁倒也罷了,幾樁事同時爆發。哪家能擔得起這罪名?”趙文皺眉問著。如此潑天大案,不是幾個盜匪就能擔下的,至少也要是一家遍及南方地大勢力。

“明尊教,文兄弟你應該聽說過罷?”趙瑜揭開了答案。

“明尊教?!”這名字趙文當然聽過。在福建、兩浙,這個教派可是信徒甚眾,不比佛道兩家差到那里去,尤其是在浙東,由于當地比浙西貧瘠許多,而稅率卻不低。從而讓以百姓互助為基礎的明尊教在這里生根發芽。據說這兩年,因著花石綱和朱的應奉局的逼迫。越來越多的農民都改信了明尊教。

“不過明尊教只是教人吃菜事魔,殺官造反的本事可從來沒聽說過!”趙文搖著頭。加入明尊教的百姓都是窮苦人。吃不起肉,所以有著嚴格的食素教義地明尊教對他們來說。當然要比那些吃肉娶妻的和尚道士注要強出許多。

“彌勒教不也勸人向善嗎?但仁宗時地貝州王則之亂,打的卻不正是彌勒降世的旗號?!”趙瑜反問道。

彌勒教、明尊教又或簡稱為明教這兩宗都是在大宋流傳甚廣的隱秘教派。與佛道兩家貼近官府政權不同,這兩家教派皆是在貧民中發展力量。若是民怨聚集,這等貧民宗教便是最先揭竿地起義組織。

由于后世的記憶,趙瑜對明教興趣很大,從來到這個世界便多方打聽,只是看了其教義,卻失望的很。當年在中亞一帶廣為流傳、在唐代長安甚至能與佛教展開辯論的大光明教,現在只剩下了一點淺薄、簡單的口號,只適宜在愚民中傳播,但對于士大夫階層來說,卻遠遠不及理論更完善的佛道,也難怪始終無法從底層教派轉型為全民宗教。但明尊教雖然僅是底層流派,不過以其在兩浙和福建地勢力,用來當替罪羊卻是綽綽有余。

但趙文并不認可趙瑜的答案:“二郎,你地用心應該不止如此罷?”自從南下臺灣后,對付大宋,趙瑜一向是以震懾為主,幾乎沒有動過刀兵。今日趙瑜一反常態的用如此激烈地手段,讓他覺得很奇怪。不過趙瑜做事向來有章法,他不認為趙瑜是氣昏了頭,應是另有用意。

“文兄弟,你聽沒聽過宋江這個名字?”趙瑜問道。

“宋江?……是梁山泊的那一家罷?”趙文回憶著腦海中關于宋江地資料:“梁山泊的寨子,已經立了有三五年,自宋江以下據說有三十六個頭領,各個武藝高強,青州地官兵都不敢去進剿。對了!”他突然叫道:“去年底的時候有消息說宋江一伙已經正式揭竿,打出了梁山泊,正在京東一帶游蕩,不過那時候都在忙著錢莊的事,沒怎么去注意,現在也沒聽到什么消息……只是他們跟明尊教又有什么關系?”

趙瑜沒有回答,再問道:“文兄弟。說起來梁山泊有魚有田,富庶在京東也排得上號,你可知為什么宋江等人要做反?”

“還不是道君皇帝的西城括田所給逼的!”趙文一口道出原委。

“沒錯,正是道君皇帝的功勞!”趙瑜點頭,“官逼民反嘛!”

政和年間,趙佶以清理被私人侵占的官田和戶絕田為由,成立了西城括田所。雖然理由光明正大,但實際操作起來,接連兩任的括田所提舉官楊戩和李彥兩人卻做得十分狠毒。

括田所的官吏檢查百姓們的地契,如果是沒有蓋官印的白契,便會直接沒入官中。如果是合法的紅契,他們也不會放過,而是先找到這塊田地的上一個賣家,去檢查他手上的契約,若是不合規矩,照樣沒收。若是合法,那再去查上上個賣家。一層層的查過去,查到最后,總有找不到原主的時候。所以只要楊戩、李彥想要哪塊地,總是能弄到手。

西城括田所在京東一帶大肆搜刮,把百姓們的田產悉數收歸官中。而梁山泊,本就是百多年來因黃河泛濫而形成的湖泊,百姓擁有的田契很少能找到原主,所以這里便成了括田所肆虐的重災區。宋江等人本是良民,會揭竿起事,也是官府給逼的。

趙文苦思趙瑜話中的用意,宋江會造反是因為西城括田所的功勞,而兩浙福建雖然沒有括田所,但卻有著更為兇殘的花石綱、應奉局,他猛然一驚,瞪眼叫道:“難道二郎你是想逼明尊教造反?!”

“不!”趙瑜搖頭而笑,“你想到哪去了。我只是想要提醒道君皇帝一下罷了!……省得他措手不及!”

注:中國古代檔案館就稱為架閣。不論中樞還是六部,又或是地方州縣,都有設有架閣,以存放各色公文以及戶籍、名簿。

注:中國古代印書,基本上都是只印一面,然后把紙張對折起來再裝訂成冊。這樣做雖然浪費紙張,但修補起來卻很方便。

注:在宋代,道士娶妻生子是慣例。而和尚們也照樣學著安置家室。和尚的妻子俗稱為梵嫂,通常都是光明正大的在寺廟中出入。有著沒頭發浪子,有家室如來的說法。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四十五章 明教(上)
ffooxx 發表於 2012-2-4 11:22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四十六章 明教(下)
大宋宣和二年三月廿五,甲子。西元1120年4月24日
三月底的泉州,正是刺桐樹落花的時節。紅艷似火的刺桐花落得滿街滿巷,無數蝶形的落花遮蓋了港口和道路,如條條紅色的地毯覆蓋了整座城市。在大食商人的嘴里,從來就聽不到泉州二字,只有刺桐港才是他們心目中的光明之城。

外國商人的稱贊,往往就是喜歡看著四夷來服的大宋官員的動力。泉州的寅賓館、同文館建得富麗堂皇,讓四海賓客樂而忘歸,而城中的刺桐樹,也是每一任知州上任后,必定要大加栽種依著不知從何時起的傳言,若是泉州知州每年不親手種上兩顆刺桐樹,當年的泉州海貿必然不順,而知州的官途也必然順利不起來。

泉州知州蔡桓便是剛剛從泉州港最大的支港石渚港,按照慣例親手種了兩棵刺桐樹后,走在回城的路上。前方有一眾旗牌官,騎著馬在前喝道,而后面又有兩隊護軍守衛,一行車駕把來往于途的行人逼到了路邊。馬蹄聲聲,蔡桓的座車便在空曠的大路正中,輕快的向府城行去。

蔡桓是大觀年間的進士,不過十來年的時間,便爬到了泉州知州的位子上。升官速度雖比不上一甲中的三位,但在同年的三百多進士中,也是能排進前二十名的。

但蔡桓并不知足,區區一個知州,在大宋成千上萬。根本算不上什么,不能以金紫裹體,做官還有什么意思。大府這稱號,哪有相公二字好聽?

不過當今之世,要想升官,必須要有錢。俗諺說得好,三千索,直秘閣。五百貫,擢通判;蔡桓他直秘閣做過,現在的官位比通判還要高一等,再想升官。至少要從萬貫起跳,俄若是想升到執政,手上少說也得有個幾十萬貫。

幾十萬貫啊,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掙到。蔡桓想著,抬手敲了敲車門的玻璃。不知這輛車能賣多少錢?

他所乘這輛輕便四輪馬車,有著能供三人并坐地廂轎,松木打制的車身被一層層大漆涂過,黑得發亮,宛如一具精致的漆器。透過由一塊塊巴掌大的玻璃鑲成的車窗,道路兩側的景物清晰可辨。不知東海的工匠用了什么手段,讓這輛車行得極穩。就算走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也不會有太大地顛簸。此車雖沒有多余的裝飾。但工藝已是妙至毫巔,若是拿到京中去賣。萬貫錢鈔唾手可得。

不過……才萬多貫的馬車就想把我打發掉,未免太瞧不起人了。蔡桓冷笑著。用指甲在車門上劃出一道道印子,四月初一。還是照著原定計劃發文……東海王,這是你逼我的!

一切都是東海人地錯,獨占了海上貿易還不說,還想把手伸進高利貸業,光想著自己賺錢,也不想想,別人也要吃飯!

泉州地海商。向來是高利貸業者最佳地放貸對象。尤其是這幾年。隨著航海技術地大發展。原本號稱九死一生地遠洋貿易已經越來越安全。同時有著東海戰艦地保護。從東海到南洋。海商們也不需要再擔心海盜地出沒。把錢借給海商。過上一年。便能翻上一倍到兩倍。而且海商們最講究信用。還款依時。比起借給那些窮棒子要強上百倍。

所以泉州城中地富室。都趕著把錢借給海商。連州縣里地公使錢。都是拿出去放貸仗著官身。沒有哪個海商敢拖欠官府地錢。就算出了意外。能當先理賠地。官府總是排在第一這筆投入。每年都能給泉州州中上下百十名官吏。帶來十多萬貫地利錢。而知州。總能拿到其中最大地一份至少五六萬貫地收入。

蔡桓對這筆錢眼饞了很久。去年初。他費盡了心思和家當。買通了執掌號稱東南小朝廷地應奉局地朱朱太尉。才坐上了現如今地這個位子。他本準備在任期內。甩開膀子大撈上一筆。但東海開辦海事錢莊地消息去如同當頭一棒。讓他措手不及。海事錢莊不但包辦了飛錢地業務。同時還把手伸進了海商地高利貸中。向錢莊借錢。不過五分年利。而舊日地高利貸。卻至少是倍利。雖然海貿所得至少是三四倍地利潤。但能多賺一點。海商們當然是求之不得。

有了海事錢莊。很明顯地。從今以后不會再有哪家海商會去借高利貸尤其是官府地高利貸。若是路中派人下來查賬。又或是新官來交接。都會不顧契約日期。強逼著海商們出手家產來還錢。因此而傾家蕩產地。不比舊年借了青苗貸地農戶少泉州州中官吏十幾萬貫地利錢。自然也不會有了。

東海海商地年節孝敬不過加起來也不過四五千貫。不及公使錢放貸所得地十一。這么點錢。家里地老小都養不了。更別說再去博朱太尉地歡心。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蔡桓可是把東海人恨到了骨頭里去。所以他出手也極重。大宋一向苦于錢荒。販銅海外超過三十貫地從來都是死罪。雖然向來查得不嚴。販去海外地銅錢一船接著一船。不過一旦坐實、罪名定下。沒人能救得了。

當然,蔡桓并不愿跟東海翻臉,只是說有有販銅嫌疑,出手封店而已。他并不認為東海王會因為一個店面被封,就會妄動刀兵、出動戰船。而他只要拖上兩年,等撈足了錢,再放開也不遲。到那時,他也多半會被調走了大宋的州縣官一向轉任極快,能做滿三年的,是極少數,一年換個三五個,也是常見。

州衙簽書房中的那點弊病。蔡桓心中肚明。風聲早在半個多月前便傳出去了,而東海人的回答現在就在他地屁股底下。

只不過……還不夠!

若是東海王不想看到店面被封,只要能照著過去州官的收入把錢給足,他也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他一馬。如果不能,也莫怪他鐵面無私了!

蔡桓算著時間,從臺灣到泉州來回要六天。四月初一之前,東海還是有機會把他手上的那份公文及時給按下。一切就看東海王識不識作了。

車窗外的風景,已經從農田變成一棟棟屋舍,離泉州城也只剩十幾里。前方的一隊旗牌官加快了速度。想在日落前趕回城中。蔡桓的車夫舉起鞭子,正想追著上去,但轟然一聲巨響,前方十幾步外,一株高約七八丈。兩人合抱的大樹突然間的便倒了下來。車夫驚得丟下鞭子用力扯緊韁繩,四匹挽馬嘶鳴著,在漫天地煙塵中強行側轉,但拖曳著車廂余勢難減,隨著慣性猛地甩向前面。

蔡桓本在車中端坐,馬車這么一甩尾。身子一晃,便一頭撞碎了松木車門。帶著滿臉的玻璃渣子滾出了車廂。狠狠落到地上,蔡知州滾了直有七八圈。方才停了下來。長腳蹼頭落在了一遍,他面朝下趴著。圓胖的身子如同一只王八,只能哼哼著。卻怎么爬不起來。

后方的動靜驚動了前方地隊伍,舉著旗牌的馬隊立刻勒馬停步。回頭張望。而在馬車之后隨行的護軍,見到知府車駕出事,快馬加鞭便想趕上前來。但隨后又是一株巨樹轟然倒地,一下砸中了沖在最前的幾名騎兵,把他們擋在了后面。

兩株巨樹接連倒地,把官道攔得嚴嚴實實。兩旁房屋中,這時便是一片喊聲響起。十幾個手持刀斧,身著烏帽白衣的武士沖出屋門,殺將出來。為首地一人,高舉利斧,疾步沖到蔡桓面前。更不打話,手起斧落,便把只剩一口氣的蔡知州的首級給剁下。

那人高舉著蔡桓死不瞑目的腦袋,十幾個手下同時高喊:“明王出世,誅滅邪魔!”八個字的口號,一連喊了三遍,句句字正腔圓,唯恐他人聽不分明。

見知州被殺,兩邊的騎兵都紅了眼,丟下旗牌,抽出腰刀,跳下馬便沖殺過來。為首的白衣人見狀,也不與官軍糾纏,利斧一揮,領著眾人轉身便逃回了屋中。

十幾名腿快地官軍趕在后面追了過去,卻被門洞中飛出的弩箭射倒了一半。剩下地一半忙不迭的逃開,躲在十幾步外,倒下地大樹和車馬后,向屋中張望著。隔過院子,之間屋中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等到領頭地隊官耐不下性子,強逼著幾名士兵沖進去,卻只發現了被綁在側屋內的主人一家,以及在后墻處地一個大洞。而刺客,早已不知去向。

泉州知州遇刺的消息和在場之人的口供當天便經急腳鋪加急送往京中,泉州通判暫署州中事務,簽發眾軍,四處搜捕明教教眾。而明尊教意欲起事的謠言,也在東海職方司的情報人員的散布下,轉眼便在兩浙福建傳開,寫著明王出世的小綢帶,也不斷在各地販賣的海魚、溏魚的肚子里被發現。

自這一日起,兩浙、福建、廣東幾路便陷入了劇烈的混亂中,半月之內,杭州知州遇刺身亡,錢塘令遇刺身亡,廣州通判遇刺身亡,其他州縣也有許多官員遇刺。消息傳出后,幾路官吏人人自危。本就是不被官府承認的明教,現在更是成了眾矢之的,各地的官員發動廂軍、土兵,大肆搜捕明教教徒,搗毀教壇無數。雖然也有明眼人,認為其中必有蹊蹺,但一片叫殺聲中,他們的聲音微不可聞。

等到六月中,道君皇帝下旨東南,命各路嚴防明教教徒作亂,這場剿滅魔教的風暴也終于從沿海開始深入內陸,逐步深入,抵達了歙州。

宣和二年,七月初一,比另一個時空提前了四個月,歙州明教會主方臘被情勢所逼,遂揭竿而起,數日間聚眾十萬,年號永樂,自號圣公。一戰下青溪,再戰取睦州。旬月之內,戰火已經熊熊燃燒在東南大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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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fooxx 發表於 2012-2-4 11:28
大宋帝國征服史 第四十七章 助守(上)
大宋宣和二年九月初九,丁未。西元1120年10月3日
衢山。

趙文腳步匆匆,拖著殘腿一瘸一拐的走進舊日衢山軍觀音山主寨、現如今衢山總督府的白虎節堂的主廳中。對著正與一眾參謀盯著兩浙沙盤地圖的趙瑜說道:“二郎,對岸有消息了!”

趙瑜抬起頭來:“哦?終于來了!”

趙文點了點頭,走上前來,幾個參謀忙給他讓出了位子。站在沙盤前,趙文打開手上的公文夾:“方才從杭州傳來了最新的情報,自八月廿二,方臘敗兩浙都監蔡遵、顏坦五千兵于息坑之后。其便領軍直攻青溪縣城,于二十八日攻克。休整一日后,又揮軍沿新安江向西,直逼睦州。而此時的睦州,由于五千州兵已盡數戰歿于息坑一戰,無力抵御。三日之后,也就是九月二日,睦州城破,知州張徽言棄城而逃,通判葉居中城破后被殺,方臘軍遂入睦州。”

“終于到睦州了!”趙瑜算了算時間,方臘是七月初一起兵,在青溪一帶,費了近兩月時間,招募人眾,積蓄實力。現在出兵,是厚積薄發,攜息坑大捷的余威,一戰破青溪,只隔四天,便又打下睦州。其兵勢之鋒銳,著實令人驚嘆。

陸賈一邊指揮著參謀們,按照趙文帶來的情報,在沙盤上把一面面紅色小旗插上趙瑜既然已經到了衢山,他這個總督就只能改作參謀的工作一邊說道:“方臘是七天前進的睦州。如果他不休兵,而繼續進軍。以他進兵地速度,現在應該已經攻下了桐廬縣了。”

趙瑜俯身看著沙盤。這塊兩浙地形沙盤,滿目的都是代表山林的青綠色。兩浙多山,天目、天臺、四明、雁蕩幾大山系把兩浙州縣切割得支離破碎。在兩浙用兵,要么走水路,要么就得沿著水道切割山脈產生的河谷也就是順著河岸走否則就得翻山越嶺。而方臘的大軍也不可能例外,以他現在所處的位置,若要出兵。只能沿著夾在龍門山脈中的新安江河谷走。

從青溪到睦州再到陸賈所說的桐廬縣,都是新安江沿岸地城鎮。新安江是后世富春江的一部分,這條江在宋時,自睦州以上。即名新安江,睦州以下,直到杭州錢塘縣,則被稱為浙江兩浙的名字便來源于此而由錢塘縣至海,便是大名鼎鼎的錢塘江。作為兩浙中心城市地杭州。就座落在錢塘江北岸。而方臘的目標,不出意外,定是杭州無疑。

趙瑜看了半天沙盤,抬頭對著廳中的參謀道:“你們有什么意見?”

聽趙瑜相問,一個參謀搶先說道:“桐廬縣是杭州的西南門戶,地勢最為重要。一旦桐廬被攻克,擋在方臘大軍面前的。就只剩富陽縣了。”

另一個參謀搖了搖頭:“從睦州至杭州。大半路段都在新安江河谷中。這條河谷。最窄地兩處便是桐廬縣城和富陽縣城所處地位置。而這兩座縣城。便就是作為杭州西南地關隘而修建。方臘雖然能一戰下青溪。一戰克睦州。但再想繼續攻打桐廬、富陽。怕是很難做到。他地兵畢竟多是夾裹來地農民。除非經歷過幾場血戰。汰弱留強。否則絕難做到連續作戰。”

陸賈捻著下頜地幾縷短須。皺眉想了一陣。最后也點頭同意后一個參謀地意見:“睦州本就是軍事州。去年剛剛被升做建德軍節度治所。崇寧年間編戶時。戶數只有八萬。而丁口也只有十萬七千。方臘大軍雖然號稱十萬。但以他剛剛攻下青溪、建德這是睦州州治所在兩縣。實際上能有四五萬兵就頂天了。而其中地精銳……最多只有一萬!”

趙文接口道:“一萬精銳。要想攻下桐廬也許不難。但想在連破桐廬、富陽之后。再攻下杭州。幾乎是癡心妄想。”

“所以除非方臘被燒壞了腦袋。否則他絕不會得意忘形地直奔杭州!要么留在睦州等待官軍進剿。”陸賈指了指沙盤:“要么。就會分出部分兵力。先回他地老家歙州。去那里招兵買馬。”

趙瑜輕輕點頭。此時地新安江上游。沒有水庫。沒有千島湖。只有幾條寬闊地河谷。能直抵歙州。方臘領軍西行。最多十日便能抵達歙州。而那時歙州守軍。應該已經被調去協防杭州歙州有官道直通杭州。不須繞道睦州空虛地城防。再加上圣公方臘在歙州地人望。莫說十萬兵。就是擴軍到二十萬。也只在數日間。到那時。方臘便可以分兵兩路。一從睦州、一從歙州。合擊杭州。

趙瑜摸著下巴:“只要方臘足夠聰明。就應該會選這條路。雖然看著是繞了點路。但比起盲目地攻打杭州。卻會順利得多……只要方臘足夠聰明……”

他猛地抬頭,看看廳中眾人,問道:“方臘會有這么聰明嗎?”

陸賈點了點頭,“應該有,方臘絕非等閑之輩。他起兵時,所定下地戰略已經足以說明這一點。”

他手向后一伸,一個乖巧的參謀便隨即遞上了方臘當日發表的演說文稿。陸賈看著這份文件,先搖頭贊了兩句:“真不知道職方司是怎么弄到手的!”然后才念道:“三十年來,元老舊臣貶死殆盡,當軸者皆齷齪邪佞之徒,但知以聲色土木淫蠱上心耳。朝廷大政事,一切弗恤也。在外監司、牧守,亦皆貪鄙成風,不以地方為意,東南之民,苦于剝削久矣。近歲花石之擾,尤所弗堪。諸君若能仗義而起,四方必聞風響應,旬曰之間。萬眾可集。守臣聞之,固將招徠商議,未便申奏,我以計系之,延滯一兩月,江南列郡可一鼓下也。朝廷得報,亦未能決策發兵,計其遷延集議。亦須月余,調習兵食,非半年不可,是我起兵已首尾期月矣。此時當已大定,無足慮也。況西北二虜,歲幣百萬,朝廷軍國經費千萬,多出東南。我既據有江表,必將酷取中原,中原不堪,必生內變,二虜聞之,亦將乘機而入,腹背受敵。雖有伊、呂,不能為謀也。我但畫江而守。輕徭薄賦,以寬民力。四方孰不斂衽來朝,十年之間。終當混一矣。不然,徒死于貪吏耳。諸君其籌之。注”

趙文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段起事演說。細細琢磨著,點頭贊道:“方臘確是個人杰。現在朝中上有昏君下游奸臣,地方上官吏也是貪腐成風,早是民怨沸騰。尤其是東南一帶,被應奉局的東南小朝廷以花石綱的名義搜刮得民不聊生。單從東南局勢看,他此時起兵地確是選對了時機。”

“誰說不是呢!”陸賈嘆了口氣:“方臘軍能這么順利的打下青溪和睦州,不是他手段高,而是道君皇帝、蔡京和朱的功勞。若非民怨沸騰,他如何能在一月之間,聚兵數萬?而睦州的官吏也正如他所料,當他起兵的時候,并沒有加急上報,也沒有即時進剿,而是猶豫不決,讓他得到了近兩個月的發展時間。”

“不過……”趙文冷笑道:“方臘也僅算對了兩浙的局勢,如是放眼天下,他的戰略規劃可就是大錯特錯!方臘以為朝廷地大軍要半年后才能調集,他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差乘機席卷東南。但他應該沒料到,為了北伐燕云,童貫的十五萬西軍早已集結在開封附近。調頭南下,也只需道君皇帝的一道旨意。”

一個參謀道:“從開封沿汴河水路南下杭州,快的話只需半個月。而以汴京城中地運力,把十五萬大軍盡數運抵江南,也只需四十天到五十天。”

另一個參謀一點頭:“也就是說兩個月之內,朝廷的大軍必至。而那時的方臘,最多也只能打下四五個州,甚至過不了太湖。”

趙文冷笑:“不能過太湖,那方臘的劃江而治,十年一統天下的策略便只是癡心妄想。蘇湖熟,天下足。打不下蘇州、湖州,方臘也只有做賊寇地命。”

陸賈也道:“方臘戰略規劃,便建立在割據江南魚米之鄉,等朝廷因軍事大肆搜刮北方百姓,引發民亂,從而導致北方二虜入侵上。這個策略不可謂不高明,但錯就錯在沒有把北伐之事考慮進去。”

趙瑜搖頭道:“區區一個魔教魔王,漆園園主,手下又沒有職方司,如何能及時掌握京中的情報。方臘能有這等見識已經很了不起了!”

趙文笑道:“再了不起也比不上二郎你。半年前就把大宋朝廷和明教一起算計在內,從頭到尾,這兩家都被二郎你耍在手心里。”

趙瑜苦笑:“如果真是那樣就好了。我可是從一開始便不想看到南方生亂。遣人冒名刺殺杭、泉諸州官吏,也是想提醒大宋朝廷把明教的勢力消滅在萌芽之中。可惜啊,一切還是無用功。”

趙瑜其實并不希望看到東南一帶大亂,也不想看到童貫的北伐軍南下,若是能早點滅掉遼國,宋金之間的戰爭也會早一點開始。趙瑜已經等了十幾年,早已等不及了。他曾經想過派人直接解決掉方臘,省得讓趙佶分心。但隨著對東南局勢越是了解,他就越覺得這種想法太天真。

在應奉局的拼命搜刮下,江南早已變成了火藥桶。因花石綱而家破人亡的數不勝數。而去年兩浙江東大旱,今天春天福建大旱,民生更加困苦。方臘做地僅僅是把火藥桶點燃罷了。沒了方臘,還會有袁臘,正如梁山泊,沒了宋江還會有宋河。誰領導起義是偶然,但起義爆發卻是必然。

趙瑜到最后,便只決定給大宋政府提個醒,讓他們的注意力提前集中到江南。省得讓方臘坐大。但沒想到東南軍力如此脆弱,方臘依舊順利起事,睦州也是轉眼便被攻破。按照現在地形勢發展下去,杭州怕是月內便會被攻破。

在歷史上方臘軍也是攻下了杭州,在數月間肆虐了兩浙路的六州五十二縣。東海在兩浙有太多地利益糾葛,若是給方臘這么一鬧,要虧大發了。

“不管怎么說……”趙瑜敲了敲桌子,把眾人注意力引過來:“為了我東海的利益,我們都要盡力保住沿海地各州縣不被方臘賊軍騷擾。無論如何,都必須把秀、杭、越、明、臺、溫這六州的州城守住。”

趙瑜既然下令,參謀們便冥思苦想起來。一人當先道:“臺州、溫州離方臘太遠,只要保證州內無人起兵呼應,并不需要太過擔心。”

“明州也可以放心。”另一人接口道:“明州是三面環山、一面對海地谷地。要想從陸路進入明州地域,只有西面四明山被余姚江注切開的河谷一途,也就是舊日的山陰故道。不攻下越州,方臘的軍隊進不了明州。”

“越州也是同樣道理。”第三個參謀說道,“越州南面是會稽山,北面是大海,方臘想進攻越州,除非攻下杭州。而秀州今上海、嘉興也是一樣,”他繼續道,“有杭州在前,賊軍不可能繞過去攻打秀州。”

“也就是說,我們只要保住杭州就夠了?”趙瑜笑道,參謀們對戰略的正確判斷讓他十分高

“當然!”趙文總結道:“杭州是江南水陸要沖,不下此地,方臘的一切圖謀都是水中月、泡中影。我們只需防著他拿下杭州,兩浙沿海諸州便可以高枕無憂!”

趙瑜點頭,轉頭對陸賈道:“陸兄弟,你覺得誰去比較合適?”

陸賈道:“讓第三艦隊的陸戰指揮去!有呂師囊部的五百人在,杭州城可以無恙!”

注:這是《青溪寇軌中的原文,不算在字數內。

注:今甬江。宋時甬江下游為大浹江,中游為慈溪,上游為余姚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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