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仙二 作者:蕭鼎(連載中)

   
lchiang 2012-4-5 00:21:5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3 1619181
k95060031 發表於 2012-10-22 23:53
第四十三章 世事


    明陽道人怔了一會兒,才面帶愕然之色,道:“掌教師兄,你怎麼會知道這個人的?”

    蕭逸才驀然不語,淡淡地看著他,明陽道人瞬間反映過來,只覺得臉頰上突然一熱,下意識地低下頭來,道:“師兄恕罪,是我多嘴了,”頓了一下,他見蕭逸才仍是沒有開口的意思,沉吟片刻後繼續道:“稟告師兄,確實有這麼一個少年,是出生

    於幽州龍湖王家,也算是世家子弟。不過他的經歷也算奇特,是這樣的……”

    當下陰陽道人將王宗景的身世來歷包括被掠去十萬大山深處三年的事,都一一對蕭逸才簡略地說了一遍。蕭逸才默默地聽完後似乎也有些驚訝,開口問了一句:“他就是當年龍湖王家被蒼松掠走的那個小孩嗎?”

    明陽道人點了點頭,道:“是,也就是因為這事,林驚羽師兄猜趕去幽州的。也是林師兄日後親手將這個王宗景從十萬大山裡救出來的,當日這少年與龍湖王家家長鬧翻之時,林師兄也有暗中幫了他一把,看來這是對少年頗為看好。”

    蕭逸才輕輕頷首,眼中微光閃動,但並沒有在此事上再多說什麼,而是轉身向玉清大殿前頭走去,同時道:“走吧,曾長老說不定都等急了。”

    明陽道人連忙跟上,從背後偷偷抬起頭看著這位掌教師兄的身影,只見那身姿挺拔緩緩而行,卻一點也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過了靜堂在繞過一處滿載青蓮的園中小池,便是玉清大殿的後堂門口。才來走到門外,兩人便已聞到那大殿上特有的顫香氣息,多年以來,供奉在玉清殿上的三清聖

    像前,都是用的這種靈香。

    此刻,氣勢宏大的玉清殿上,在那排大椅上只坐了一人,正是曾書書。看他的樣子到並未有焦灼心急之色,微微閉目背靠椅背,手邊兒上放著一隻大匣子,似在閉目養神中,不過當腳步聲從玉清殿後響起時,曾書書幾乎是在第一時間睜開了雙眼站了起來,轉頭看去,見是蕭逸才與明陽道人一前一後走了進來,臉上便帶了笑意,叫了

    一聲:“蕭師兄。”說完轉頭看向明陽道人,也是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明陽道人自然也是不敢怠慢,在蕭逸才身後露出笑臉,點頭回禮。

    蕭逸才看到曾書書,臉上便露出了笑容,微笑道:“曾師弟,你來了。”頓了一下,又道:“你先坐一下,我去上香。”

    曾書書笑道:“師兄請便。”

    說完便站在一旁,看著蕭逸才轉過身子,一路走到豎立在玉清殿中間的高大三清聖像前,行禮拈香,於燭火上點燃之後恭敬三拜,再插入黃銅香爐之中。一套禮儀下來沒有絲毫失儀處,可謂是端莊嚴謹、滿懷虔誠,讓人從旁看了,也在心中油然而生出

    一股敬重之意。

    上過靈香,蕭逸才回身走了過來,與曾書書笑談兩句,回到椅子邊分主次做了。明陽道人則站在蕭逸才身後,早就招呼守在殿外的道童進來上過了清茶。

    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蕭逸才看向曾書書,微笑道:“昨夜辛苦了吧?都那麼遲了還是讓你跑了一趟,為兄也有些不好意思。”

    曾書書哈哈一笑,道:“蕭師兄,你這就太客氣了,區區小事,何足掛齒?昨夜之事大致是這樣的……”說著,曾書書便把自己昨晚下山前去河陽地宮所遭遇的事,向蕭逸才複述了一遍,其中頗有些曲折出,讓蕭逸才與明陽道人都微微動容。

    說道最後,曾書書將手邊的大匣子向前輕輕一推,道:“蕭師兄,這木匣之中便是昨夜在河陽地宮裡得到的冥河翠晶”。此物至陰至寒,也是天地神物之一,想來昨夜寶光衝天,便是此物出世所致,不夠也就是因為這奇石乃至陰之物,陰氣瀰漫,

    才讓那些地宮之中的鬼物得其滋養,造成眾多妖物橫行了."

    明陽道人上前接過木匣,拿到蕭逸才身邊放下,再小心地打開,果然只見一道略帶寒冰的翠綠光芒幽幽的照出,光芒耀拽,讓人眼前一亮,蕭逸才向那木匣之中的冥河翠晶注視了一會兒,道:“曾師弟,按照你的說法,其餘的鬼物妖邪都並無大害,不過是普通的邪物罷了,只有盤踞與黑棺之中並佔據了這冥河翠晶的白骨蛇妖,卻是不同尋常,有可能與昔年獸妖打劫中的獸神的坐騎有所關聯嗎?”

    說到此事,曾書書的臉色也凝重起來,緩緩點頭,道:“的確如此據我昨夜仔細觀察看,那白骨蛇妖的殘骸看起來幾乎與昔日獸神的坐騎一摸一樣,只是無論體型還是道行力量,都比之昔年那只恐怖怪物要弱小無數倍,這才能被陸師妹一劍寂滅。”

    說到這裡,曾書書臉色一肅,沉聲道:“以小弟推測,此妖邪或是從昔年那場大戰之中,在道玄師伯誅仙劍陣下本體盡滅,但鬼道妖物也不知有何異能,竟能殘留下些許碎片殘骸,暗中潛入地下隱藏,也就這麼恰好,誰也不曉得河陽城下居然還有這樣一

    座地宮,其中還有冥河翠晶這等至陰奇石,讓這白骨蛇妖殘骸得以受陰氣滋潤,漸漸恢復道行,若非這次意外發現地宮,只怕多年後這妖物道行恢復後不免有生大患。”

    蕭逸才緩緩地道:“若果然如此,反而也是一件幸事,只是想不到那白骨蛇妖竟然如此難纏,連誅仙劍陣也無法將其完全殺死。”

    曾書書笑著道:“師兄不必多慮,想那昔年獸妖打劫中,白骨蛇妖是何等威風顯赫德邪物。如今這麼多年來卻依然只能隱藏地下,不敢有絲毫聲張,且道行看來還是弱小,由此可見,當日的誅仙劍陣下又是何等的偉力,降妖伏魔不在話下。”

    蕭逸才默默頷首,臉上的神情忽然有些複雜,似帶了幾分懷念私募之意,輕聲道:“恩師過世多年,逸才無能繼承這掌教之為,多有不肖之處,也不曉得日後能否問心無愧地去見師尊。”

    此言一出,曽書書立刻便做不住了,只得站了起來,同時看向蕭逸才身後的明陽道人,卻見明陽道人的臉上也是恭敬中帶了幾分驚訝,隨之有浮起關懷之色,湊到蕭逸才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話。蕭逸才身子微震,從自己的深思中擺脫出來,看著曽書書站在下方不由得失笑,連忙擺手讓他坐下,同時自嘲道:“師弟快做!唉,你看我也

    不知怎的,就想起恩師了,他老人家過世多年,為兄還是不時記起他的音容教誨,剛才一失態,讓師弟看笑話了。

    曾書書搖頭笑道:“師兄何出此言?道玄師伯乃是天下公認的正道領袖,敗魔教擋妖獸,數次挽狂瀾於既倒,天下黎明百姓皆誠心敬仰,修真同道無不崇敬他。”

    蕭逸才聞言一笑,臉上掠過一絲淡淡的譏諷之意,道:“百姓敬仰那是有,至於天下修真同道對咱們青雲要說有多崇敬,那就靠不住了。”

    呃……曾書書滯了一下,目光微轉,於站在蕭逸才身後的明陽道人對望了一眼,卻見明陽道人也是微微苦笑,搖頭不語。曾書書在心裡輕嘆一聲,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當年最後一場魔教大戰,青雲門雖然最終擊敗鬼王宗的四靈血陣,再度挽救天下蒼生,但自身也是元氣大傷,慘勝之後,歷次打劫殘存下來的精英高手幾

    乎都在哪一場血戰中一掃而空,年輕一輩且不說,老一輩的長老高手差不多死得乾乾淨淨,昔年七大首座裡面,也就是一位身負重傷的風回峰的首座曾叔常還倖存了下來,但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基本上不能時事,日後也很快就將首座之位傳給了曾書書。

    也就是在如此窘迫的境遇下,掃除了魔教陰曆的中土諸派,反而迎來了一個大興盛、大繁華的發展期。眾多門派世家一一興起,奇才異士多有出現,反過來對青雲門造成了壓迫之勢,其中破有些實力強橫新興的門派,對青雲門便不算太敬重了,讓青

    雲門下弟子暗中有齒冷之感,奈何世事輪迴,終究無可奈何,一切不過只憑手中的實力說話罷了。

    幸好如今這位蕭逸才也算得上一位雄才之士,潛心勵精圖治,甚至不顧青雲祖制力圖變革,這才漸漸將原本日漸禿敗得青雲一門從墮落的深淵硬生生給拉了回來,重現勃勃生機。加上門中新一代高手具有天資,道行精進,如今總算甚甚拾起了往日榮光,於天下修真同道前又有幾分自傲的本錢。

    不過想起那些年有些不堪迴首的往事,顯然這位掌教真人心中仍舊有些憤怒,對此曾書書於明陽道人自然是無言以對,只得沉默不語。

    只是蕭逸才畢竟不是凡人,冷笑過後像是也發現了自己有所失態,灑然一笑,微微搖頭道:“唉,還是修行不夠啊,居然為了這點小事仍放不下。”

    曾書書坐在他的下首處,微笑道:“師兄對我們青雲一門所為,道玄師伯在天有靈看到這一切,必定也是欣慰無比的。師兄切莫自責啊!”

    蕭逸才微微一笑,岔開了話題道:“不說這些事了,增師弟,昨晚除了這些妖邪鬼物,聽說還有一些來歷不明的人也進入了河陽地宮了,可有線索查查這些人事什麼來歷?”

    曾書書點了點頭道:“是有不少來歷不明的修真士昨晚突然出現,進入地宮,但是死傷慘重,我去查看過哪些屍首,除了四人可以證實是出身一個名叫神龜門的小門派外,其餘還剩二十人不知來歷,身上的衣服法寶也看不出任何可以追查的痕跡。”

    蕭逸才皺起了眉頭道:“神龜門這是什麼門派。”

    曾書書解釋道:“這是一個下三濫的小門派,門中人道行普遍不高,但平日專精於盜墓風水這些勾當,名聲算不上好的。”

    蕭逸才“哦”了一聲,目光在手邊那木匣上停了一眼,沉吟道:“莫非他們是去地宮中掘墓尋寶的嗎?”

    “想來如此。”曾書書點頭道,“不過其他的人就不好說了,看著來歷實在神秘,而且……”

    曾書書猶豫了一下,看了蕭逸才一眼,蕭逸才有些驚異,道:“師弟,有些不好意思說的嗎?”

    曾書書搖了搖頭道:“不是,只是昨夜在我前去地宮的路上,突然碰到了一個蒙面女子,事後想來,那應該是昔年魔教的妙公子——金瓶兒。”

    “嗯?”饒是蕭逸才這等修為定力,聽到魔教於金瓶兒,也是頓時動容,看著曾書書沉聲道:“師弟,此事可有確認?”

    曾書書想了一下,重重地點頭道:“八九不離十,應該就是他了,只是當年魔教大戰後,此女便不知所終,昨晚突然出現,莫非是魔教餘孽又有所蠢動不成?"

    蕭逸才默然沉思良久,才緩緩點頭道:“不管事情怎樣,即使事關魔教,爾等不可大意,此事我會讓人暗中查訪的,師弟就不用操心了,嗯,昨夜辛苦一晚,你也早點休息吧!”

    曾書書頷首站起,道:“既然如此,一切就有勞師兄了,小弟告辭。”說罷對著蕭逸才一拱手,隨後轉身離去。

    明陽道人站在蕭逸才身後,目送曾書書離開了玉清大殿,回頭正想說話時,卻忽見蕭逸才把手放在身邊擺放的那支裝著冥河翠晶的匣子,輕輕而緩緩的敲打著,雙眉微皺沉吟不語,他跟隨蕭逸才時日頗久,自是知道這是掌教師兄正凝神思索的摸樣,當下便不敢打擾,靜靜地站在身後等待。

    過了一會兒,蕭逸才緩緩地抬頭,站了起來,目光向遠處玉清殿外的那片青天遙望而去,凝視了片刻後,忽然道:“明陽。”

    明陽道人答應了一聲,道:“掌教師兄,有什麼事嘛?

    蕭逸才負手邁步,向前走去,同時口中輕輕地道:“你再去走一趟,請林驚羽師弟過來與我相見。”

    青雲山下,別院之中

    乙道廿三院裡,這一天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所有的們都開著,輕風吹過院

    中的樹枝,樹蔭輕擺,帶了幾分沉默。

    王宗景、蘇文清、巴熊三人,此刻都聚集在仇雕泗所住的金子房中,看著躺在床上面色蒼白、雙眼緊閉,至今仍在昏迷的仇雕泗,大家都是默默無語,王宗景在床邊做了一會兒,覺得這屋中頗有積分悶熱,便走過去將窗子推開,

    一股清風從窗外吹進屋內,帶來了幾分涼爽之意,讓他覺得頭腦也為之一涼,深吸了一口氣後,他猜慢慢轉過身子,看向仍然躺在床上的仇雕泗,眼中掠過一絲複雜之色,於此同時,他感覺到旁邊也有一道類似的目光向他看來,他扭頭望去卻見蘇文清也臉色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會。不用言語也能看出對方深藏心底的那一絲疑惑,昨夜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後,小鼎隨著父母先回了青雲山,但是王宗景與蘇文清還留在地宮中。也就是因為這樣,他們雙雙目睹了仇雕泗從那具黑棺中爬出來有隨機昏迷的一幕。要知道。那黑棺可

    是白骨蛇妖盤踞的地方,那妖物昨夜一場殺戮,從頭到尾可是沒有半分的憐憫之心。這樣一具鮮活血肉之軀,白骨蛇妖又怎會容他活在黑棺之內?這仇雕泗一夜之間,究竟遇到了怎樣的詭異的事情。

    王宗景在這裡無論如何也想不出來,看向蘇文清,她那張清麗的臉上也有這疑惑之意,顯然跟自己也是差不多的心情,這女子向來心細、思慮謹慎,看來從昨晚自地宮回來便有這般疑惑了,只是昨夜青雲門的曾書書曾長老主持大局,

    將地宮又搜尋了一遍,同時查看了白骨蛇妖包括仇雕泗的身體,並沒有說出有什麼異樣之處,直接讓穆懷正等人將他們帶了回來。

    穆懷正到是後來看著他們兩人的目光不善,王宗景、蘇文清也有些心虛,畢竟不管怎麼說,自己也違反了青雲試的規矩,當下都是老老實實地隨著大隊人馬回來了,不過穆懷正似乎也有其他的事情,沒顧上找他們兩人的麻煩,只講仇雕泗往屋中

    一放,吩咐眾人多加照看一下,便徑直去了,直道現在也沒有回來。

    王宗景心裡頗有些忐忑不安,也不知自己會不會受罰,不過不管怎樣那些都是後事了,眼下還得照看仇雕泗,那廂昨夜腹痛而提前回來的巴熊聽說了這些事,連忙跟了過來,肥胖的身子此刻正坐在一張凳子上,看著閉目沉睡的仇雕泗,胖子不住地伸手察汗,

    同時喃喃地道:“怪事,怪事……怎麼別院九百多號人,就咱們這院子裡的人遭遇上這種怪事了呢?”

    王宗景在旁邊看了巴熊一眼,見他頭額上就是跟水一樣不停地在冒汗出來。雖然自己覺得有些悶熱,但王宗景也沒有覺得會熱到這種地步,忍不住對巴熊道:“胖子,你真的覺得這麼熱嗎?”

    巴熊怔了一下,隨即看了王宗景一眼道:“這還能有假麼?你看我這滿頭的汗。”

    王宗景搖了搖頭,沒有再說什麼,蘇文清站在一旁,忽然開口道:“仇公子從昨夜開始到現在一直昏迷不醒,可是穆師兄他們都查看後並無大礙,這卻又是怎麼回事?真是奇怪。”

    王宗景的目光在仇雕泗蒼白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卻又說不出來是什麼樣的感覺,總覺得有一根極微小的刺不小心扎進了心裡,自己卻一直找不到,這個時候,巴熊擦了一下汗,站起來道:“我看這樣,你們兩個也累了一個晚上了,要不都先回去休息把,我在這裡看著仇雕泗就行了。回頭他醒了之後我再

    叫你們過來。”

    王宗景“嗯”了一聲便轉頭對巴熊到:“那就有勞你了,胖子”

    巴熊笑呵呵地擺了擺手,道:“好了,小事一樁,你們去休息吧!”

    當下王宗景與蘇文清便起身出門,巴熊將他們送到門口,目送他們離開後回身關上房門,就在這時,忽然聽到身後床鋪上發出了一聲動靜,巴熊一驚連忙回頭看去以為是仇雕泗醒了,誰知卻是仇雕泗在床上一個無意識的翻身,身子向內側翻了一下,側

    躺過去,面向牆壁,除此之外,還是跟之前一模一樣,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巴熊默默地搖了搖頭,走過去拉起一床薄被,輕輕搭在仇雕泗的腹上,然後轉過身子坐在一旁,只覺得這幾下活動又是汗珠滾滾而下,忙不迭有伸手擦汗,嘴裡嘟囔起來,也不知在抱怨什麼。

    在床上那安靜的另一側,原本沉眠不醒的仇雕泗,蒼白的臉上忽然抽動了一下隨即無聲無息的睜開了眼睛,除此之外,他的身子絲毫未動,巴熊也一點都沒感覺到什麼異常。

    掠過眼睛的床角內,那一雙悄然睜開的眼眸中,忽然慢慢浮起了一點幽幽的綠色光芒,閃爍在深邃的瞳孔之中,擰成一道細細的小縫,透出一絲詭異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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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信任


    通天峰上玉清殿隱秘的密室之中,蕭逸才又是獨自一人站在這裡,事實上.整個青雲門也只有他一個人才能進入這問密室.與之前一樣,這寂靜的密室中仍舊清冷,唯一有些生氣的.或許便是弗詭異的黑色植物.還有植物下方部些無聲翻淮滾出黑色水泡的黏稠黑水.

    蕭逸才默默地看著燃燒在黑色植物上的六朵火焰.目光深邃而幽遠.片刻後他再次把目光移到最右下方的那一朵綠色火焙上。這一次,那朵原本看上去有些虛弱的火苗卻好像比之前旺囘盛了些.雖然仍有些搖擺不定.但看著倒沒有之前那種立刻就要熄滅的模樣了。

    蕭逸才凝視良久.臉上慢慢地掠過一絲欣慰之色,緩緩地點了點頭,隨後走到密室另一側那張松木桌子旁。桌上擺放了一隻大木匣子,蕭逸才輕輕地打開.一抹翠綠色的光芒很快照了出來.正是冥河翠晶。看著這塊罕見的奇石,蕭逸才似乎猶豫了一下.不過快他眼神中又是一片淡然,夾雜著幾分堅定,伸手將這塊冥河翠晶取了出來.返身走回到那株奇異的黑色植物邊。

    小池之下.黑水如油。慢慢地翻騰著.蕭逸才蹲下囘身子.緩緩地帶了幾分小心,將手中的這塊冥河翠晶一點點地放入了黑水之中.當閃爍著綠色光芒的冥河翠品接觸到那片黑水時.就像是受到了什麼刺囘激.整片小池的黑水忽地一顫之後.翻騰鼓泡的速度突然加快了許多,一個接一個的黑色水泡比平時快餘數倍的速度翻滾上來。

    密室之中,似乎沮度也息然升高了許多。蕭逸才抬頭看了一眼,只見那黑色植物上的綠色火苗,此刻陡然間也亮了起來。

    “呼嚕嚕”.一陣低沉而詭異的聲音突然在密室之中響了起來.黑水深處一陣波瀾。然後數條奇異而帶著鈎齒狀尖刺的似籐條樹根一共的根須.慢慢地從黑水中升騰而起.猶如受到什麼吸引一樣,全部向冥河翠晶上纏繞了過去.吸附在這塊奇石之上.

    蕭逸才鬆開了手.站起身子向後退了一步.目光緊盯著這一池黑水,只見那些根須將冥河翠晶纏住之後便緩埋下沉。同時也將這塊奇異的石頭慢慢地拉下了黑水.黏稠的黑水中。水泡翻滾的速度越來越快.到了這一刻.幾乎已經像是沸騰一般.咕嚕咕嚕衝上水面.

    又過了一會兒.冥河擘晶終於完全沉入了水底,一池黑水也隨之緩緩平靜下來.又漸漸恢復成了原來的模樣.蕭逸才收回目光落到那黑色植物上.只見黑色的枝條此刻也彷彿安靜了下來,變得和之前一樣.只是隱約之中已經能漸漸地看到深邃的黑色裡透出了一絲淡淡的翠綠顏色。

    "叮"什一聲清脆的鈴鐺聲音.忽然從密室的角落晌起。蕭逸才沉默地站了片刻,隨即轉過身子走出了密室。

    當石門在身後緩緩合上時,那股有些古怪的氣息也好像被隔絶在密室之中。蕭逸才臉上神色不變。卻仍是緩埋地鬆了一口氣.抬頭看去,果然只見明陽道人神色恭謹地站在遠處。

    他點了點頭,向那邊走了過去.明陽道人待這位向來威嚴喜怒不形於色的掌教師兄走過來後,踏上一步,道:“掌救師兄.林師兄已經到玉清殿了.

    蕭逸才默然地點了點頭,便大步向前走去。

    玉清殿上,林驚羽背負斬龍劍,並沒有坐下.而是負手站在大殿之中.看著那高大的三清聖像.目光閃爍.也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正在這個時候.忽然太大殿後方響起一陣腳步聲,片刻後蕭逸才走了進來.看到林驚羽後.臉上便露出了笑意.微笑道:“林師弟.你來了.。”

    林驚羽走過去行了一禮.臉上也帶了一絲笑容.道:“是,不知掌教師兄召見.有什麼事嗎?’

    蕭逸才笑道:“嗯.的確有兩件事想與林師弟說說.來。我們且坐下說話。”說著,招呼林驚羽走到一邊坐下。旁邊的道童過來上茶之後.蕭逸才微微頷首.周圍原本站立的道童便紛紛下去了.很快大殿之上便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林驚羽看了看左右,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起來.但神色問仍是平靜.向蕭逸才道:“掌教師兄,有事但說無妨。”

    蕭逸才微笑道:“這些日子林師弟才從南疆回來.當時為兄事忙.不過是見面之後匆匆說了兩句.未及細談,所以趁著今日有些空歇.請林師弟過來聊聊.”說著.他拿起手邊的茶碗抿了一口,然後隨口問了一句道:“林師弟,你看龍湖王家那邊.如今情況還好嗎?”

    林驚羽點了點頭.道:“還不錯.根基已同。雖然還不及幽州北邊的幾十慘真門派.但守住大荒山口自保應是無礙了。”

    蕭逸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後放下手中茶碗.卻伸手從抽中拿出一塊木板來放在手邊的桌上.林驚羽目光一凝.轉眼問已認出那正是自己昔日從十萬大山深處部片原始森林中帶出來的古舊木扳.一時不由得有些錯愕,抬頭向蕭逸才看去.

    蕭逸才似乎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麼,也不待他開口詢問,便顯示微帶苦笑之意,道:“這木板為兄研究了許多時日.但最多也只能確認其中一幅圖案和魔教尊奉的神祇有關,至於其他的包括那些古怪扭曲的文字.卻實在是不明白了。”

    林驚羽默默地點頭.沉默了片刻.道:“我本想掌教師兄你昔年曾潛入魔教中待過一段時日.或許會有所心得的,可惜了。”

    蕭逸才淡談地一關,忽然說道:“其實事情也未必沒有希望。”

    林驚羽“哦”了一聲,目光一糾,卻投有抬頭向他看去。

    蕭逸才自己接了下去.道:“論到對魔教的瞭解.這青雲山上應該還有一個人比我強上許多的。”

    林驚羽眉頭微皺,緩緩地抬起頭來。臉色慢慢變得有些冷。但蕭逸才卻恍若不覺.淡淡地道:“林師弟,當年舊事.你莫非還未放下嗎?要知道.昔年我等眾人就在這玉清殿上已然將所有的話都說開了,你白己也明白了前因後果,不是嗎?”

    林驚羽默不作聲,只有身後的斬龍劍出光流轉,輕輕地閃爍著幽睜的光芒.蕭逸才的目光在那柄綠色仙劍上停留了一下.似乎瞳孔之中亦有那麼片刻的感觸追懷.隨叩又恢復了片靜,道:“林師弟?”

    林驚羽慢慢地站了起來,道:“掌教師兄放心,舊事如浮雲,做師弟的已經想通了,一切不過都是為了青雲而己。”

    蕭逸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將手邊那塊木板向前推了一下.道:“那就有勞師弟.去大竹峰上盹跑一趟吧!”

    林驚羽猛地抬頭,似吃了一驚。

    蕭逸才苦笑了一聲,嘆息道:“林師弟.你不要誤會.我並非有難為你的意思。其實,我已經找人向赫雪琪陸師妹傳過話.想著親自去大竹峰走一趟,誰知陸師妹卻是不願讓我與他相見,斷然回絶了。”

    林驚羽眉頭一皺.但臉上的神色同時也緩緩地放鬆下來,似乎想到了什麼,表情問也泛起了一絲無奈。

    蕭逸才默然片刻.又道:“林師弟,這麼多年下來.你也知道我並非是一十不近情理的人.此事雖然牽涉魔教,但若非事情有變,我也不會這麼著急.”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看了林驚羽一眼才繼續道.“昨夜.山下河陽城外發現了一處妖魅鬼物盤踞的地宮.曾師弟帶人下去掃清了,但出乎意科的是他在路途之中遇上了昔年出身魔教、號稱魔救‘三公子’之一的妙公子——金瓶兒.這個女子.想必林師弟應該還記得吧?”

    林驚羽劍眉一揚,道:“這妖女竟然又出現了?”

    蕭逸才點了點頭.道;“不錯,而且是出現在青雲山下。究竟意圖是什麼。我們還不知曉。但是根據曾師弟地與她交手後,言明這女子已然妖術大進,似不在曾師弟之下了,其實我所慮者仍是魔教,昔年正魔大戰後,魔教式微,於中土近乎絶跡,但誰也不知這些妖魔鬼魅蟄伏於何處,何時又會暴起傷人了,我青雲一門與魔教可謂有血海深仇,此時不得不防。所以”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瞄了一瞄手邊的木板,道:“有仁何關係魔教的東西,我們還是應當謹慎從事,多瞭解一些才是,你說呢?”

    林驚羽面色肅然,盯著那木板,片刻之後開口道:“我明白了,掌教師兄放心,此事交給我就是了。”說著,他走上兩步,來到桌邊,將那塊古舊的木板拿起,深深的凝視了一眼,放到了自己懷中。

    蕭逸才點了點頭,臉上掠過一絲欣慰之色,同時拿起手邊的茶碗抿了一口然後像是不經意間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帶了幾分隨和笑意,道:“對了,聽明陽說,此番在南疆龍湖王家那裡,你還出手幫了王家的一個少年,這倒是少見啊!”

    林驚羽微感詫異,抬頭看了蕭逸才一眼,想不到這位日理萬機的掌教師兄居然會對這樣一個小人物感興趣,不過此時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當下點了點頭,道:“卻有此事,那孩子名叫王宗景,是個不錯的苗子,這些日子也到了青雲山,正在山下別院中參加青雲試吧!”

    蕭逸才點了點頭。目視林驚羽。沉吟片刻之後道:“師弟,有些是咱們明面上不能說,但心裡都是明白的,青雲試這些年來雖然挑到了不少資質出眾的人才,其中多有出身於修真世界的弟子,這些人才”他淡淡一笑,長出了一口氣,道:“這些少年資質雖好,卻與俗事牽扯太多,心思亦是龐雜,平日裡是不小的助力,算上交給眾多世家勢力,也是極好的,偏若真要是遇上大劫數時。卻未必就靠的住了。”

    林驚羽第一次聽到蕭逸才說出這樣的話,一時面露愕然,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沉聲道:“掌教師兄”

    蕭逸才擺了擺手,道:“其實你們心中對此有所不滿,我何嘗不知,只是昔年大劫之後百廢待興,不得不行此法,總得先喘息片刻,恢復元氣才能論及其他罷了。說到底,我心中自然是有數的,日後真正可靠、是足以倚仗的傳人,還是當多從那些身家清白的普通弟子身上栽培就是。”

    林驚羽臉色肅然,望向蕭逸才的目光已是大有不同,更多了幾分敬佩之意,拱手道:“師兄明見。做師弟的以前還空自擔憂,現在想想實如井底之蛙一般。”

    蕭逸才哈哈一笑,站了起來,上前將林驚羽拉著重新坐下,面帶親切之意,道:“驚羽師弟,你道行精深,實是我青雲衣門不可多得的人才,日後若有大事,為我青雲門楣,還請師弟一定要助我一臂之力。”

    林驚羽肅容正色,沉聲道:“師兄放心,此事驚羽義不容辭!”

    蕭逸才微笑著點頭,隨後沉吟了片刻,像是又記起剛才的話題微微皺眉,道:“驚羽師弟,既然說到此處,那王宗景既然是出身於龍虎王家,終究也算是世家子弟之一,這"林靜與沉默片刻,隨即道:“師兄,此時頗有曲折,容我向你細說。”說著,林驚羽便把自己將王宗景從十萬大山裡救回龍湖城,但回到王家之後王宗景卻與王家諸人格格不入,最後反起爭端,險些被加以嚴刑懲處的事說了一遍,最後說道王宗景失望之下終於還是離開了王家,中間自然也有他的幾分提醒助力,這才到了青雲山參加青雲試。“換句話說,王宗景,包括他的姐姐王細雨,這兩姐弟幾乎算是與龍湖王家翻臉,白身出戶了。如今就算他們想回去,龍湖王家也不會容得下他們,所以以我之見,這兩人應該算是可以相信的。”

    蕭逸才一路安靜的聽下來,眼中微光閃動,待林驚羽說完並未這兩人擔保之後,他才緩緩地點了點頭,然後看了他一眼,輕聲道:“看來林驚羽師弟倒是對著少年頗為青睞啊!卻不知依你看來,這少年資質心性如何?”

    林驚羽並未察覺到蕭逸才有何異色,沉吟片刻之後坦然道:“這兩姐弟中,姐姐王細雨的資質應該是更好些,算得上修道奇才,弟弟王宗景雖然資質稍遜,卻也差不到哪去,比之常人還是勝過不少,但最重要的是,這少年昔年在十萬大山深處,獨自一人於整片絶谷森林裡的無數妖獸為伍,掙扎求生活了下來,這份心性血氣,這種剛勇堅韌,隱忍狠辣的性子,卻是萬中無一,與絶大多數世家子弟截然不同。真要是生死相博動起手來,青雲別院中那些天資出眾的世家子弟縱然是道行比他高一些,只怕到了最後能活下來的,反而只有他。”說著,林驚羽緩緩的抬頭,看向蕭逸才,靜靜地道:“師兄,我們都是過來人了,這修道一途艱難莫測,並不能只看著一份根骨資質,每每到了最後,有這樣一種心性的人會是怎樣的成就,咱們都是心中有數的。”

    蕭逸才默默地點頭,臉上有思索之色,過了片刻之後她才開口道:“想不到驚羽師弟對這少年竟如此看重,難得,難得!此事我心中有數,你且放心。”

    林驚羽點了點頭,站起身子拱手道:“那我先告退了。”說著轉身走去,只是走了幾步之後,他忽然又停頓了一下,再次轉過身來,看向蕭逸才,道:“師兄,雖然如今言之尚早,但若是一年之後青雲試畢,王宗景果然通過考驗在那四十人中,能否讓我將他收入門下”蕭逸才臉色微變,目視林驚羽,林驚羽坦然對望,並無絲毫異色,片刻之後,蕭逸才展顏微笑道:“想不到林師弟如此愛才,這樣吧,如今的確還言之過早,但若是果然如師弟所言他通過了青雲試,我必定親自詢問他是否願意拜入林師弟的門下,你看可好?”

    林驚羽一點頭,道:“多謝師兄!”說罷一拱手,轉身走去,身子挺拔,一路走出了玉清大殿。

    蕭逸才目送那個瀟灑挺拔的背影遠去,漸漸消失,臉上的笑意也緩緩地隱沒下去,獨自一人靜坐於大椅之中,沉思良久,過了一會兒下意識地拿起手邊的茶碗想要喝茶,沾唇才驚覺茶水已然涼了,他皺皺眉頭,將茶碗拿開,目光看向那大門處空蕩蕩的地方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忽然一翻手,將茶碗隨手一放,置於桌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叮”聲,迴蕩在這片有些空曠的大殿之上。

    青雲山下,別院乙道甘三院中。

    經過一整天的沉睡,仇雕泗終於在回來的第二天後從昏迷中甦醒了過來。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王宗景、蘇文清和巴熊都去了金子房看望,包括已經從山上重新下來回到青雲別院的小鼎,也跑過來關心了一下,不久之後,穆正懷帶著柳芸和歐陽劍秋數人也趕了過來,就在金子房中對仇雕泗細細的問了一遍當日的情形。

    仇雕泗一開始見有這麼多人前來,也是一陣愕然,似乎很不習慣,但是他平時的性子便有些孤僻,眾人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反倒是安慰他,隨後仇雕泗也慢慢平靜了寫來,開始回答穆懷正的問話。

    根據仇雕泗的回憶,當日他被那股奇異的枯井水流捲入底下河床時,因為撞上了堅硬的石壁而混了過去,醒來之後便發現與王宗景、蘇文清等人失散了,自己被水沖刷到了一處黑暗河灘的角落,掙扎著爬起來走了一段路後,發現那底下岩壁上不知為何開了一個洞口,裡面有光芒照耀而出。他以為那或許是有出口的地方,便獨自一人進入了那處地宮。

    至於進入之後的事情,也並沒有什麼複雜的。他沿著地宮長廊走了一段路,果然便遇上了骷髏鬼物,而且比較倒霉的是他同時遇上了四隻兇猛的骷髏,他自己本身也沒什麼道行法術,很快就被骷髏擊敗砸暈。那一刻他自忖必死,在失去意識之前的最後一刻,也僅記得那些骷髏猙獰笑著圍攏過來,之後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誰知事情竟然出人意料,仇雕泗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非但沒死,而且十分詭異地置身於一句巨大的黑棺之中,同時覺得頭痛欲裂,什麼事情也想不起來了,就這樣掙扎了一下,勉強爬出黑棺,便又支持不住摔倒昏迷過去,至於剩下的,便是帶他回到青雲別院的事,王宗景,穆懷正等人自然都清楚,也就沒什麼好問的了。

    房間裡的人一時面面相覷,俱是無言,仇雕泗的這種古怪遭遇是在是匪夷所思。當日王宗景、蘇文清等人都親眼見到了那些骷髏嗜殺殘暴的一面,誰也不知道為什麼那些鬼物會放過仇雕泗,並將他放到黑棺之中,但要說他是說謊,卻又無人能看出他有說謊的跡象,言之鑿鑿,顯然還帶了幾分驚懼,而且眾人也想不出他有什麼需要說謊的理由。

    無奈之下,穆懷正只得安慰了他幾句,便緊皺著眉頭走了出去,王宗景與蘇文清出來相送,穆懷正也沒太注意,似乎有些心事重重,倒是歐陽劍秋對王宗景十分和善,過來與他說了些話,還頗為關心地詢問了他修煉的情況。王宗景心理大概知道這只怕是託了姐姐的福,心中也是苦笑,但面上還是笑著應對了。

    待這一群人走後,王宗景等人又回到金子房,只有小鼎最初過來噓寒問暖之後,這會兒又高高興興地跑到另一邊逗大黃、小灰玩兒去了。走到房中,見留在房中的巴熊正和仇雕泗低聲說話,沒說兩句,仇雕泗臉上帶了些倦色對著王宗景等人點了點頭,道:“我還有點累,想再睡一會兒。”

    巴熊怔了一下,站了起來,回頭看了王宗景與蘇文清一眼,蘇文清點了點頭,道:“也是,仇公子才剛剛醒來,多休息是對的,我們先出去吧!”

    說著自己便先走了出去,隨後王宗景走過啦頂住了仇雕泗兩句,便和巴熊一起走了出來。看著巴熊回身帶上房門後,王宗景長出了一口氣,走到庭院中,看著兩株青翠的柳樹,不知怎麼覺得心頭悶悶的,有些不舒服。

    另一邊蘇文清與巴熊走過來,兩人隨意說了幾句,便也各自回屋了,王宗景目送他們離去,心頭那一股未知的鬱悶卻始終揮之不去,回房又覺得氣悶,想了想,便還是向院外走了出去。

    一路走去,信步又來到了別院的後花園中,與往常一樣,在最偏僻的那處石壁下,哪怕這是白天,也沒有人會走到這裡。王宗景深吸了一口氣,看看左右無人,便一個猛向石壁上方跳去,沿路抓住那些矮松枝幹,很順利地又爬上了石壁上方,到了那片巨木森林的邊緣。一股森林特有的氣息隨風送來,拂過他的臉龐,頓時讓王宗景感覺身子一下子輕鬆了許多,他有些興奮地活動了一下身子,便大步向林中走去,一路或跳或爬,很快就順著那些樹幹抓著古藤,飛躍於森林之中。

    陽光落下點點光束,在茂密的林間搖曳著,遠方的鳥兒清脆鳴叫,灌木草叢的芬芳鋪面而來,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好像才能放開心懷,肆無忌憚地笑出聲來,“呼”的一聲掠過巨樹荊棘,落在森林下方的一處草地,然後目光一抬,前頭又是一片茫茫巨木,他嘴裡浮起笑意,又要跑過去時,忽地就在那一刻,他整個人猛地一僵。

    一股熟悉的危險感覺瞬間在心頭升起,猶如過往三年中他每每在生死關頭浴血搏殺時所感觸到的一樣,似針扎一般尖鋭無比的痛覺,從脖子後面的皮膚一點一點地蔓延開來。連呼吸都在瞬間屏住。

    他整個身子轉眼間就變得像是一塊石頭,一動不動地僵持在原地,然後慢慢地、慢慢地俯下了身子,動作輕緩而小心,原本愜意的目光也瞬間變得冷漠而鋒利,甚至帶了幾分冷酷。

    幽靜的巨木森林裡,不知什麼時候也突然陷入了一片寂靜,連樹梢頭的鳥兒也不在鳴叫了。“嗒、嗒、嗒”,那是輕微的腳步聲,在前方的密林深處,慢慢地向這裡傳來,灌木叢中一陣騷動。

    片刻之後,一個充滿了爆炸般力量的強健身軀,形如一隻巨獅但頭生雙角的妖獸,慢慢地出現在前方的灌木從中,一雙血紅色的猙獰雙眼,冷冷地盯準了王宗景。緊接著,幾乎是相同的聲音從周圍再度傳來,灌木荊棘不停地搖動,包括王宗景的身後也出現了類似妖獸的身影。一隻,兩隻,三隻,到了最後,加上最早出現的那只,一共四隻妖獸將王宗景牢牢地包圍了起來。

    帶著血腥的氣息,彷彿從這些突然出現的妖獸身上飄了過來,任誰也想不到,青雲山這樣的地方竟然會有妖獸出現。
k95060031 發表於 2012-10-22 23:56
第四十五章 對錯
  

  森林中突然出現的四隻妖獸,體形如獅,身軀龐大,幾乎都有一人來高。血眼大口,散發出陣陣的腥臭氣息,將王宗景包圍在中間。王宗景面色冷峻。眼角微微抽搐,但臉上並沒有什麼慌亂之色。這些年來掙扎求生的經歷早就讓他明白,在這種時候驚慌喊叫毫無用處,反而會被許多妖獸看穿你的虛實,更快地向你發動攻擊。
  
  他慢慢地俯低身子,整個人就像一把漸漸繃緊的弓,衣服之下的肌肉早已一塊塊逐一鼓起,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同時,他右手一翻,那只金花古蟒留下的獠牙,也已然出現在他手中,細微的淡淡幽藍之光悄然閃爍。
  
  “吼!”巨獅妖獸口中發出低沉的嘶吼,從四個方向慢慢逼近。當確定這個看似弱小的獵物已然無處可逃時,四隻妖獸同時揮舞利爪,獸吼震天,連巨樹之上的鳥兒都驚起一片。森林中瞬間一片肅殺,幾乎是在同時,四隻妖獸撲了過來。
  
  王宗景的眼睛也就在這一刻陡然圓睜,整個身軀霍然如離弦之箭般衝刺而出。在那一刻,他身體內的力量彷彿才真正釋放出來一般,那速度甚至快過了向來以身軀強大著稱的妖獸。所以在周圍的妖獸撲到之前,他赫然已經離開了原來的位置,直接衝到自己正前方的那只妖獸面前。
  
  這只巨獅妖獸明顯吃了一驚,但王宗景的速度快得驚人,幾乎是在一瞬間便已貼了上來,那妖獸低頭一聲嘶吼,張開血盆大口已然咬了過來,腥臭的氣息從耳邊如風一樣掠過,王景宗身子一斜,如一柄鈍刀般在地上斜鏟下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躲開了那兇殘的一咬,卻滾到了巨獅妖獸的身子下方。
  
  那巨獅妖獸一聲怒吼,看來也有些驚恐,直覺有些危險,然而他並沒有多少反應的時間,龐大的身軀讓它的動作還是慢了些。只在片刻之後,這只巨獅妖獸的身子便猛然一僵。
  
  人影一個翻滾,王宗景從巨獅妖獸的肚子底下翻了出來,舉手之間,半條胳膊已然被鮮血染紅,他寒著臉咬著牙,面色如鐵,沾血的手上緊握著那只獠牙。那只巨獅妖獸彷彿有些不敢置信的模樣,低頭向肚子下方看來一眼,隨後發出一聲淒厲的吼叫聲,似乎還想繼續撲殺,但很快他的身子開始劇烈地搖晃起來,慢慢歪倒在地上,四肢開始抽搐顫抖。
  
  強韌的皮膚下,在妖獸露出的肚腹上,此刻赫然可見一個約摸拳頭大小的洞,鮮血從傷口處噴湧而出,同時傷口邊緣的血肉開始緩緩發黑。
  
  王宗景向那只垂死的妖獸瞄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雖然剛才這一下不過是發生在轉瞬之間,但他的臉色已經隱隱地湧上一絲紅潮,額角冒出了細細的汗珠,看似簡單的動作,實際上卻已是他全力以赴的結果,凝聚了全身的力量瞬間爆發出來,於最快的速度殺掉了一隻妖獸。當然這也多虧劇毒獠牙的功效,可惜的是這只獠牙上的毒性還是消退了許多,換了是三年之前,只要刺破肌膚,那巨獅妖獸必定瞬間毒斃,哪裡還能掙扎?
  
  只是此刻並沒有什麼空暇的時間讓王景宗能夠感嘆,另外三隻撲空的妖獸只不過遲了片刻,這時便已再度撲來。對垂死的那只同伴,妖獸們絲毫也未在意,或許在它們心中還慶幸著搶食的傢伙少了一個。
  
  王宗景轉身就跑,絶無絲毫拚死一戰的意思。在這一刻,他彷彿又回到了那片危機四伏殺意沸騰的原始森林,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一個目的——活下去!
  
  他喘息著,奔跑著,身體裡所有的力量在這一刻彷彿從沉寂許久的血肉中霍然甦醒,在這片巨樹森林中重新變成了一隻充滿野性掙扎求生的野獸,不顧一切地狂奔而去。
  
  可怕的怒吼聲從身後滾滾而來,那些轟然而鳴的妖獸腳步緊追不放,彷彿每一聲都踏在王景宗的心上,彷彿下一刻就有可能用利爪將他的身軀輕而易舉地撕成兩半,讓他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王宗景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他只是全力狂奔,哪怕這密林之中荊棘灌木不停地拉扯他的血肉肌膚,他也沒有絲毫停下的意思。滴滴鮮血,如夏日裡血色狂野的小花,慢慢地在這片森林中一路綻放而去。
  
  漸漸地,王宗景竟然將與追趕他的三隻妖獸的距離硬生生地拉遠了一些。除了這片森林樹木茂密並不適合這些妖獸發力追蹤外,王宗景體力之強悍,能堅持如此之久的堅韌悠長,也足以令人咋舌。
  
  然後這三隻妖獸並沒有放棄的意思,仍然在身後緊追不捨,嗜血的眼神緊盯著前方奔逃的獵物。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王景宗忽然猛地向前一個翻滾,向一處密林深處撲了過去,落在一處極茂密的灌木叢中。
  
  三隻巨獅妖獸齊齊怒吼,追了過去,然而當它們過了片刻追到灌木叢後,卻只見樹枝空擺荊棘搖晃。殘留著的點點血痕仍歷歷在目,但王宗景卻赫然消失不見。
  
  獸吼聲瞬間安靜了下來,三隻妖獸在灌木叢前停住了腳步,然後冷冷地向四周的森林中看去。
  
  原本殺氣騰騰的森林像是突然被冰凍了一樣,那一刻所有的聲音都沉寂了下來,一股可怕的寂靜突然從四面八方淹沒了這裡。
  
  淡淡的血腥氣息飄散在空氣中,三隻妖獸仍然沒有找到那個獵物的身影,然而憑藉著妖獸敏鋭的感覺,它們知道那個敵人仍在附近。
  
  低沉的嘶吼聲從妖獸的口中響氣,三隻妖獸慢慢分開,從不同的方向往灌木叢的後方搜索過去。
  
  樹枝還在搖擺,荊棘仍在晃動。
  
  森林中的氣息彷彿慢慢就要凝固一般,隱約之中,彷彿有某個呼吸在竭力壓抑,獸爪踩踏在林間空地的枯枝落葉上,發出沙沙的響聲,點點碎陽落下,茂密的森林下方,此刻顯得特別幽暗。
  
  腳步一聲聲向前踏去,三隻妖獸已越過了灌木叢,仍然沒有看到那個神秘消失的敵人身影,它們看上去似乎也有些困惑,但嗜殺的天性仍然讓它們不願放棄,在最初的猶豫之後,仍是繼續向前搜索而去。漸漸地,它們之間的距離似乎也離得稍遠了些。
  
  就在這時,彷彿是在這片森林裡的最靜謐處,那彷彿凝固一般的幽影之地忽然如驚雷炸響一般,瞬間一個人影陡然飛起,原本安靜的森林也在瞬間從極安靜轉為轟然喧囂。隨著那人影飛起,無數落葉枯枝陡然飛上半空,遮蔽了一大片空地,只有那堅狠凶厲的眼神從漫天飛舞的枯葉中直撲而來,轉眼躍到一直猝不及防的巨獅妖獸身邊,以破釜沉舟之勢一把擰住妖獸的頭顱,右手一翻,鋒鋭的獠牙便刺進了妖獸的脖頸處。
  
  鮮血迸發而出,如狂怒的噴泉揮灑著血色的水花,那妖獸劇痛之中狂吼一聲,張嘴向王宗景咬來。王宗景抽身急退,但仍是沒完全躲過這近在咫尺的兇狠一咬,頓時左手上被撕扯出了一條尺許長得巨大傷口。
  
  以他的身體心性,此刻也忍不住痛哼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那妖獸在這垂死一咬後,身子已然開始搖晃。顯然獠牙之上殘留的毒性仍然足以毒殺它,只是這一隻妖獸顯然又比之前的那只妖獸堅持了更久的時間,看了獠牙之上的劇毒已是越來越弱了。
  
  這充滿血腥的偷襲搏殺不過是發生在片刻之間的事情,另一邊的兩隻巨獅妖獸幾乎是在同時發現了這裡的情況,雙雙怒吼著撲來,然而當它們穿過遮蔽目光徐徐落下的落葉之後,王景宗的身影又再度消失在這片密林之中,空留下在地上抽搐掙扎的妖獸,還有染紅了周圍一大片地方的鮮紅血液。
  
  刺鼻的血腥氣息在這片森林裡似乎瞬間濃烈了無數倍,樹幹、樹葉、空地上,到處都是慘烈的鮮紅血痕。剩下兩隻妖獸也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非但沒有畏懼之意,反而更加暴躁凶戾,不停對著這片森林吼叫著,瞪大了眼睛,滿是殺意,搜索者那負創逃匿的狡猾敵人。
  
  只是,這片詭異的寂靜又再度降臨,空留下一片血紅之色,妖獸緩緩離開,向前走去,尖利的獠牙緩緩張合著。走著,走著,走著……忽然,其中一隻走到一棵大樹下的妖獸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只覺得頭頂微熱,一滴水珠滴在它的頭頂,慢慢流淌而下,卻是鮮紅的顏色。
  
  一滴,又是一滴,鮮血從樹梢之上緩緩地滴落下來。
  
  妖獸猛然抬頭,發出一聲怒吼,但轉眼之間,一個人影已從它頭頂的樹枝上撲了下來。在狂熱的血花之中,那一隻尖鋭的獠牙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嘶......”近乎無聲無息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死不休的決絶狠戾。金花古蟒的獠牙以令人頭皮發麻的氣勢,硬生生地插入了這只巨獅妖獸的左眼之中。
  
  剎那之間,那只妖獸迸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嘶吼,巨大的利爪揮起來狠狠地打了過去,重重地打在王宗景的胸口,只聽刺耳的布帛撕破之聲傳來,伴隨著一聲低沉的破碎之聲。那插在妖獸眼眶中的獠牙身上,原本就有的細縫瞬間擴大,被妖獸這垂死一擊帶到,“啪嗒”一聲,碎裂成三四片掉落下來,只有尖端殘留的那一截兀自插在妖獸的眼眶中。
  
  王宗景只覺得胸口一痛,那一刻全身大震氣血翻湧,只怕是胸口的肋骨已斷了幾根。同時妖獸的利爪何等鋒利!一抓之下,整個上身衣服立刻破裂,連帶著胸膛處也是血肉模糊,隱約可見白骨。
  
  劇痛之中,他險些便昏厥了過去,然而腦海中殘留的一絲清醒冷冷地告訴他自己,還有一隻妖獸正在身旁。他踉蹌著後退,想要奔跑而去,再度躲藏在這片密林之中。然而沒跑兩步,胸口一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差點讓他摔倒在地,倉皇間只來得及伸手抓住了身旁的一顆大樹,這才勉強站住了身子。
  
  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王宗景向自己身上瞄了一眼,只見大半個身子已經完全變成了鮮紅的血色,這其中有妖獸的,更多的還是自己的血。身體血肉中殘留的力量,彷彿也正隨著這些鮮血飛快地流淌而出,讓他眼前不住地發黑。
  
  “吼!”低沉的吼聲從樹葉後傳了過來,最後一隻兇狠嗜殺的妖獸,緩緩地走了過來,逼住了背靠大樹精疲力盡身負重傷的王宗景。直到此刻它終於對這個敵人有所敬畏,沒有立刻撲上來,但一雙血紅色的眼眸,仍是充滿了殺意,死死地盯住了他。
  
  王宗景有些疲倦地看了那只妖獸一眼,心中泛起了一絲絶望,這種巨獅妖獸他過往從未見過,在那片原始森林中並不存在,然而這一場戰鬥下來,他可以斷定即使是放到那片森林中,這種妖獸也是相當強悍的。只是為何在青雲山這樣的仙家境地,會有這種妖獸出現呢?
  
  他無論如何也想像不通這一點,不過這一刻,也由不得他去想了。
  
  潺潺流出的鮮血像是不停地刺激著那只妖獸,它終於人耐不住,同時任誰也能看出這個敵人已到了走投無路傷重難起的地步。隨著一聲吼叫,這只妖獸猛地躍起,張開血盆大口向王景宗的咽喉咬去。
  
  王景宗身子一動,勉力向樹旁跑開,直到此刻在他心中仍然沒有束手待斃的念頭。只是獠牙已斷,身負重傷,無論怎麼看,包括他自己也不能不覺得是凶多吉少了。
  
  那一個閃避看起來顯得很勉強,只不過因為他注意著妖獸的動作,憑藉著無數次搏殺中磨練出來的判斷,在妖獸身軀微動時便開始躲避,這才堪堪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擊。然而就算是這樣,他終於還是一個踉蹌倒在地上,慌亂中,他咬緊了牙關,一把抓住地上掉落的一根還算結實的枯枝,緊握手中,就要回頭與妖獸垂死搏鬥。
  
  逃,是逃不掉了,但就算看不到太多活下去的希望,也要拚死一搏。這便是他三年來在此刻心間唯一殘留的念頭。
  
  妖獸撲了一個空,便如火上澆油一般,凶性大發,吼叫一聲又轉頭咬來,同時利爪揮起,徑直向王宗景的頭顱打了下來。
  
  王宗景臉色慘白,避無可避,眼看就要被那爪子擊中,忽然只見那妖獸的身子猛地向後一扯,那爪子竟是在王宗景身前寸許處,險險地揮空了。一個人影出現在妖獸身後,是一個身著長衫氣度不凡的男子。他面色淡然,伸出了一隻手臂抓住妖獸的尾巴,只靠這看似不經意的舉動,竟然就將這龐大的妖獸身軀硬生生地向後拉扯開來,然後手臂揮動,淡淡的清光從他手掌中泛起,在王宗景愕然的目光注視下,輕飄飄地拍在妖獸的腦袋上。
  
  “啪!”細細而帶了一絲輕佻般戲弄的滋味,那聲音傳了過來,這隻身軀龐大的妖獸忽然就像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乾了一樣,連痙攣抽搐的動作都沒有,便直接倒在地上,七竅流血,眼見是活不了了。
  
  腳步聲響起,那男子緩緩地走到王宗景的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然後慢慢蹲下了身子,眼中似乎閃爍著饒有興趣的光芒,打量著幾乎已是半個血人一般的王宗景。王宗景勉強動了動身子,喘息中帶了警惕之色,冷冷地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神秘男人,並沒有馬上開口去謝這個人的救命之恩。
  
  “王宗景?”那男人看了他片刻,隨後微笑著這麼問了一句。
  
  王宗景頓時一怔,忍不住把自己腦海中的記憶迅速過了一遍,但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自己曾經見過這張面孔,當下只得點了點頭,同時隱隱地感到這男子似乎的確沒有對自己不利的意思,便強撐著對他點了點頭,道:“多謝!”隨後頓了一下,又忍不住問道,“你是誰,怎麼會認得我?”
  
  那男子微微一笑,到:“我姓蕭,蕭逸才。”
  
  王宗景皺著眉頭,遲疑了片刻,想著自己好像果然不認得有這麼一個人,但是這名字聽起來居然有幾分熟悉,似乎曾經在什麼地方聽說過。他盯著這個男子的臉,忽然間身子一震,像是記起了什麼,一雙眼睛猛地睜大,因為太過震驚而有些難以抑制的結巴,愕然道:“你——你難道是——是青雲門的……”
  
  蕭逸才眉頭一挑,道:“是,你猜得沒錯,我現在坐的是青雲門的掌教位置。”
  
  王宗景長大了嘴巴,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甚至因為太過驚愕而暫時忘記了身上的傷痛。蕭逸才對他的表情並不在意也無生氣之意,目光向周圍幾具妖獸的屍骸看了一眼,隨後轉眼看著王宗景,臉色的笑容緩緩收起,整個人的氣質忽然從最初的溫和變得肅穆鋒利起來,就連目光也似乎帶給了王宗景不少壓力,讓王宗景心頭猛然一跳。
  
  “你,殺過不少妖獸吧?”
  
  王宗景怔了一下,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道:“是。”
  
  蕭逸才目光深沉地凝視著他,雖是蹲在他的身前,但不知為何,那身影彷彿突然長大起來,像是要遮蓋住王宗景的視線。過了片刻,他才開口又問了第二句話:
  
  “殺過人嗎?”
  
  王宗景身子一震,臉上的肌肉扭曲了一下。然而在蕭逸才那深邃的目光之中,卻有一種無所遁形的窘迫感,遲疑了一下,搖頭低聲道:“沒有。”
  
  蕭逸才緩緩地點頭,但目光卻在瞬間變得鋒鋭起來,盯著王宗景的眼睛,淡淡地道:
  
  “敢殺人嗎?”
  
  這一次,王宗景霍然抬頭,卻只見蕭逸才的臉色肅然冷靜,卻哪裡有半分玩笑之意?
  
  ※※※
  
  “殺過人嗎?”
  
  “沒有。”
  “敢殺人嗎?”
  
  “......”
  
  短短幾個字的簡短問話,卻有著一種令人驚心動魄的顫慄之意,知道許久之後,王宗景的腦海中仍然迴蕩著這簡簡單單卻令他心神大亂無法冷靜的幾句話。這一刻,他已經不再置身於那一處青雲別院的後山森林中,而是被蕭逸才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將他帶起馭劍而飛,轉眼飛過起伏的山脈,到了青雲山的另一側,在距離青雲山門百餘里的一個偏僻小村外,這才落了下來。
  
  王宗景身上的傷勢已經被蕭逸才出手救治,服食了一枚不知其名的丹藥,止了血,他自己包紮了傷處,雖然此刻看上去仍然滿身血跡有些嚇人,但那枚丹藥的藥效驚人,外傷還需要時日才能恢復,此刻仍然不時有痛楚傳來,但那一場搏鬥下來的內傷隱患幾乎都好了。
  
  站在蕭逸才的身後,遠遠地眺望著那個偏僻的村子,王宗景的心中此刻充滿了疑惑之意,同時也極度忐忑不安。他不知道為什麼這位原本應該高高在上的青雲門掌教真人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又突然行徑古怪地將自己帶到這裡。還有那青雲山上,為什麼會有那麼強悍的妖獸出沒?而之前無論是誰包括姐姐王細雨都沒有提到過這一點,顯然是誰都不知道;除了這些,之前蕭逸才對他那幾句簡單的問話,也同樣令王宗景心神不寧。直到此刻,他在最初的驚愕過後,也沒有給蕭逸才一個肯定的回答,到底自己敢不敢殺人,而蕭逸才似乎也沒有逼他的意思。
  
  只是蕭逸才帶他來到這村子邊上後,便沉默不語地站在那兒,凝望著那個村子微微皺眉,似乎陷入了沉思,許久沒有開口說話。王宗景站在他的身後,等了很久,見蕭逸才似乎仍然沒有開口的意思,還是忍不住張口問道:“蕭真人,你帶我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
  
  蕭逸才雙眼微微眯了一下,似乎從沉思中驚醒過來,隨後緩緩轉身,凝視著他好一會兒,直到看到王宗景都有些心虛的時候,蕭逸才才開口道:“記得開始我問你敢不敢殺人嗎?”
  
  王宗景的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蕭逸才臉色淡然,像是在訴說一件平淡無奇的事一樣,道:“我要你去這村子中替我殺一個人。”
  
  王宗景身子一震,張口欲言,但隨即看到蕭逸才那淡然的眼神,似視生死為無物般,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你看,那村子中占地最大的那一處宅院,便是這個村裡最大的地主,也是這個村子的村長,名叫孫積善。”蕭逸才像是對王宗景的神情絲毫沒有在意,繼續淡淡地說著,“孫積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個孩兒,他平日尊奉母親最重孝道,對幾個孩子也是疼愛有加,算得上是一個慈父。”
  
  他的目光慢慢地從那片村子中的宅院上轉過,回頭看向王宗景,也不去管這個少年已經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靜靜地道:“如果你願意的話,替我去殺了他。”
  
  王宗景只覺得腦海中“嗡”的一聲,再也忍耐不住,踏上一步,瞪大了眼睛,道:“既然——既然他是一個這麼好的人,為什麼你要我去殺他?青雲門難道不是天下的正道領袖,為萬民所敬仰的嗎?”
  
  蕭逸才並沒有因為這少年強烈的憤怒上前質問而有所生氣,他的臉色一直很平靜,平靜到甚至讓王宗景有些心寒。他只是用一種很平淡的眼神看著他,然後突然說起了似乎與此毫無干係的話語:
  
  “人性或黑白,萬事有對錯。神州浩土黎民億萬,沒有哪兩個人會是一模一樣的。人性亦是如此千變萬化,那片極惡之人,或也有心善慈悲,又或眾所景仰之人,怎知沒有隱晦私心?
  
  “天底下事,紛紛攘攘,如萬花迷眼難分真假,只是總有些事,對就是對的,錯就是錯的。
  
  “任你我諸多藉口,掩飾遮蓋,然而方寸心中,又怎能不分真假對錯?”
  
  他轉身走去,衣衫拂動,聲音悠悠地傳來,忽然間似帶了幾分蕭索之意,只是那話語聲中,縱有孤獨之意,仍有幾分淡然從容:
  
  “留你三日,殺或不殺,由你自己秉心決斷便是。”
k95060031 發表於 2012-10-23 00:00
第四十六章 古文


    青雲山,大竹峰。

    多年以來,這座名列青雲山脈七大主峰之一的山峰上,一直都是比較清冷的,與其他興盛的青雲六峰比起來,大竹峰的樓閣殿宇要少得多。大竹峰一脈的傳人弟子也同樣單薄,上一代大竹峰的田不易首座田不易在世時,整個大竹峰上除了田首座一家人外,也就只有他收的七個徒弟。時到今日青雲門編個之後,再無首座之位,但這大竹峰上依然清淨,昔年的弟子們

    還是住在這裡,除了大師兄宋大仁收了一個弟子穆懷正外,其他的師弟們仍是閉門修煉,日子過得清閒得很。

    這滿山遍野比其他山脈多的,或許只有那無窮無盡的青竹了吧!要知道,名列青雲六景之一的“雲濤”,就是在這大竹峰上。

    守靜堂外,陽光溫和地照在這一片經歷了無數風霜歲月的山峰土地,無論是遠處弟子們居住的宅院迴廊,還是前面的廚房,此刻看上去都是顯得特別安靜。哪怕是多少年來已經成為這大竹峰上一道顯眼標記的那只大黃狗,這段日子也隨著小鼎跑到山下玩兒去了,更令這少了

    嘈雜犬吠聲的大竹峰上平添了幾分往日少見的清淨、

    炊煙裊裊,從廚房屋頂上方的煙囪裡緩緩飄起,一絲誘人的香氣,從廚房敞開的門廊中輕輕地飄了出來,同時一陣清脆而有節奏的劈柴聲從廚房裡面傳出。

    一道綠色劍芒忽然出現在大竹峰的高空中,盤旋了一圈後緩緩地落了下來。停在守靜堂前,光芒搖曳散去,露出一身月白長衣的林驚羽的身影。

    他轉過身子,面色淡然,開始慢慢地打量這個地方。很多年了,自從他少年時來過一次大竹峰後,就再也沒有來過這裡。原本在記憶中已經覺得很模糊的樣子,當他再一次站在這守靜堂時,早已沉澱在心底深處的記憶忽然又翻騰起來,回想起了年少時的一幕一幕。

    似乎沒有人發覺他的到來,所有的房屋宅院都是一片靜悄悄的,一個人影都未看見,這裡的清淨彷彿帶了一點別處沒有的慵懶,不過林驚羽對此並沒有什麼感觸,他的目光很快地轉到了守靜堂前方那幾處簡單的木屋廚房上,聽到了那一句聲音富有節奏而清晰的劈柴聲。

    他沉默地聆聽了一陣,然後向廚房走了過去,他的速度不算快,但這段路本來就不是很遠。

    沒過多久,他便走到了廚房門外,透過打開的木門,他清楚地看到了廚房裡的那一幕。

    灶台果碗,一溜排開,旁邊靠牆處堆著很高的切成相同大小的青竹碎塊,稍遠處還有一張長桌,旁邊擱著幾張長凳。看上去都是古舊多有磨損的老物,不知在這廚房裡度過了多少歲月,但仍然牢固而安詳地佇立在那兒。

    窗明,桌淨,哪怕是正在燒火燉湯的灶台上,也被擦拭得一塵不染,毫無俗世廚房給人的那種黑沉而昏暗煙火亂飛的髒亂感覺。與此同時,一個男人拖過了一張小竹凳坐在廚房中,身邊放著幾根大竹峰後山獨有的黑節竹子,手中一把柴刀,正安靜地一下一下揮舞劈柴、林驚羽沉默地看著那個男子,看著她隱隱富有節奏額的劈柴模樣。那些出名堅韌的黑節竹,此刻卻像是綠色的豆腐一般,每一刀劈下去都乾淨俐落地斷開,變成大小勻稱的竹片。然後被他隨手丟去,又整整齊齊地堆在那小山一般高的竹片堆上。

    片刻之後,那個男子感覺到了什麼,轉頭看過來。當他看到林驚羽站在門扉之外時,明顯也怔了一下,然後站了起來。

    林驚羽的眼角輕輕地抽動了一下,那一張臉龐卻是如此熟悉。哪怕是如今多了滄桑,兩鬢微白,前塵往事,從少年天真歲月的記憶開始,又緩緩浮現在心頭。

    他站在屋中,他站在窗外,彼此凝視。

    這一眼,沉默而無言,也不知有多少歲月風霜,忽然間便在這安靜的一眼中飄然而過。

    多少年來,哪怕是昔年揭過因果,放棄恩怨之後,他仍然沒有再來過這裡。而這個隱姓埋名叫張小凡的男人,似乎也從不離開大竹峰。

    對修道中人來說不過是咫尺之遙的幾座山峰距離,於他們卻彷彿是天涯之隔。

    可是如今,他又站到了這裡,沉默而安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小凡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是溫和的,帶了幾分安靜地溫暖,站在廚房裡,道:“進來坐吧!”

    林驚羽似乎有些生澀,慢慢地點了點頭,走了進去,張小凡走到木桌邊拿過一張老舊但仍然牢固的木椅,隨手遞給了他,道:“坐。”

    這個時候,灶台上的大鐵鍋裡忽然響起了一陣冒泡的咕嚕聲。張小凡對他笑了笑,轉身走到灶台邊掀開了鍋蓋,拿過勺子翻了兩下。這個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清脆的竹片碎裂聲。張小凡轉身看去,只見李寧玉不知何時坐在了那張小竹凳上,拿過柴刀,拾起竹子,然後一刀刀地劈了下去。

    一刀,接著一刀,同樣有著奇特的節奏感,堅韌的黑節竹同樣在他的刀下變得脆弱無比,一片片地散落了下來,變成同樣大小的竹片,然後被林驚羽輕輕地拋到牆邊,整整齊齊地壘好。張小凡沒有說話,安靜地看著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多年後忽然在自己面前做著這樣的事……

    他走到灶台的另一側,隨手拿起幾塊竹片塞進了鍋底的火焰中,同時拿著擺放在地上的一個黑

    色的燒火棍,伸進去拔弄了;兩下,這才站了起來。

    最後一片黑節竹也散落了下來,林驚羽丟到牆邊竹堆上。他丟下菜刀,目光掃過,在那牆角灶台邊地上的黑色燒火棍上停留了片刻,然後淡淡地道:“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做這砍柴的活。”

    張小凡啞然失笑,撿過椅子坐在一旁,微笑道:“小時候你家境比我好,在村裡也是數一數二的,自然不用砍柴,我的當年可是幫我爹娘砍了不少了。”

    林驚羽點了點頭,忽然沉默了下來,像是回憶起一些往事,臉上也露出幾分溫和之色。隨後,他雙眼微閉,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轉頭看著張小凡,忽然道:“他死的時候,可有苦痛掙扎?”

    張小凡臉上的笑容消失,也露出幾分肅然之意。雖然林驚羽這句話問得沒頭沒尾,但他卻好像完全瞭解他的意思一樣,正色道:“萬師伯去得很安詳。”

    林驚羽慢慢地點了點頭,然後嘴角微抿,似帶了幾分自嘲之意,淡淡地笑了一下。

    張小凡沒有說話,坐在他對面安靜地望著他。彷彿沉思片刻後,林驚羽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塊外表古舊邊緣已頗多磨損的方形模版,遞給了張小凡。

    張小凡伸手接過去,有些不解地看著林驚羽。林驚羽沉默了片刻,道:“這是我在南疆十萬大山深處一處遺蹟廢墟中發現的,那裡應該是古巫一族的祭壇廢墟,但是不知為何廢墟中頗多魔教供奉之邪神鵰像,並且……蒼松也在那裡出沒。”

    張小凡眉頭一皺,林驚羽頓了一下,又繼續說了下去:“之前我們從未發現起源於西北蠻荒的魔教會與南疆早已滅絶的古巫一族有所聯繫,我將此物送回青雲呈給掌教師兄,但他也未能從中看出什麼來。不過蕭師兄明言,近年來天下正道雖是一片興盛景象,卻亦能感覺到有一二暗流湧動,究竟是不是魔教餘孽暗處蠢蠢欲動,他也不敢肯定,但這塊木板既然事關魔教,他還是想讓你看一看。”

    張小凡眉頭微皺,道:“他怎麼不自己來找我,反而要你前來?”

    林驚羽淡淡地道:“有人不想讓他來見你。”

    張小凡眉頭一挑,隨後神情又緩和了下來,輕輕地笑了一下,然後不再多說,轉頭看向那塊木板,林驚羽坐在他的對面,也不再說話,安靜地等待著。

    古舊而略帶暗紅色的木板上,除了邊緣多處磨損破舊外木板中心處還算完整,可以比較清楚地看到一些摸樣奇異的圖案和古怪扭曲的文字。張小凡凝視著這些圖案和文字,手指慢慢地在它們上邊掠過,臉色也漸漸變得凝重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的手指滑過最後一個奇特的字時,張小凡閉上雙眼似乎陷入了沉思。林驚羽耐心地等待著,直到張小凡再次睜開雙眼向來看來,道:“這些不是圖象,而是古巫一的圖騰族。”

    說著他指了指那木板上方最頂上的幾個奇異圖案,然後手指緩緩地下滑,落到下面那些扭曲的字體上時,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古怪,帶了一絲說不出的情緒,靜靜地道:“至於這些字,是魔教起源早期流傳下來的奇特字體,在魔教裡被稱為‘古聖文’。”他淡淡地笑一下,道:“時至今日,這些古聖文就算是在魔教中也幾近失傳,少有人認得,更不用說精通了。也就是那麼一兩個天資聰慧才華搞絶的奇人才能通曉一二。”

    林驚羽眉頭一皺,正想追問時,只見張小凡拿起那塊木板,放到兩人中間,然後盯著那些扭曲而奇異的文字,繼續說了下去。

    “這前面一段,應該是一篇祭文,說的是像古神敬奉犧牲,獻上……活祭,飽飲鮮血後保佑吾族長盛不衰。”說到這裡,他沉默了片刻,抬頭看了看林驚羽。正好林驚羽也臉色微變,向他看來,隨後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那塊木板上深沉的暗紅色處,那彷彿深深滲入了木紋深處的慘紅,依稀發著淡淡的血腥氣。

    “除了這篇祭文,大致就沒有別的了,不過最後還有一段話。”手指慢慢移動,向下滑去,掠過那篇祭文,落到最後一行字體略大的古聖文上。張小凡沉默地凝視了一會兒,然後一個字一個字滿滿地念了出來: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呼……”隨著一聲尖鋭的呼嘯聲,柴刀帶著強悍的力量劈下,看在碗口粗的一棵杉樹幹上,瞬間木屑飛濺,整棵樹都重重地一震,王宗景隨後抹去了額頭上滴落的汗珠,又狠狠地劈可數刀,很快便將這樹林邊緣的杉樹砍倒在地。

    站直身子,王宗景長出了一口氣,此刻的他比起來當日突然受到妖獸圍攻的時候又是另一幅摸樣。原本被撕爛的衣服已經換下了,身上穿著十分粗陋的麻布短衫,一眼看去背後還有幾個小破洞,看起來很寒磣,但王宗景對此並不在意。

    除了剛剛被砍到的這棵杉樹外,地上還同樣擺了另外兩棵類似的杉樹,顯然都是他砍到的。站在原地估摸了一下,覺得應該是夠了,他便不再去砍新樹,而是側身如一個樵夫般將這三棵砍到的杉樹去枝砍斷,劈成大小差不多的柴條堆成一堆,然後從旁邊地上拿起擺放著的長繩,將之捆成了兩大捆柴火。

    做完這一切,他後退了一步,帶了幾分滿意之色看了看這兩捆木柴,點了點頭,然後伸了個懶腰,只是才擴胸到一半,忽地臉上的肌肉一抽,手捂胸口,皺了皺眉,低頭掀開衣服一看,只見胸口處原本觸目驚心的傷口此刻赫然已經好了大半,就算當日有蕭逸才給敷了些青雲門的外傷靈藥,但傷口能好得這麼快,卻也委實令人不可思議。

    就在這時,忽然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王宗景轉頭看去,只見一個身材瘦小但精神健旺、步伐敏捷的老人一路快步走了過來,到了林邊看到王宗景站在那兒時,立刻面露笑容,笑著道:“王兄弟,咦……”眼角的餘光忽然看到王宗景身邊那兩大捆柴火,老漢頓時怔了一下,“這……”

    王宗景笑道:“孫大爺,這幾日多虧你照顧我,非但給我吃的,還給了我一件衣服穿,這不就要走了嘛,我想也沒什麼好報答你的,乾脆就替你砍了些柴火,讓您老可以休息幾日。”

    老漢一跺腳,哈哈一笑,臉上露出幾分憨厚的不好意思的表情,搖頭笑道:“哎呀,你說你這……傷都沒大好,幹這些粗活做什麼?”

    王宗景笑著揮揮手,道:“好得差不多了,不礙事的。”孫大爺看著他滿頭大汗,連忙解下腰上的水囊,遞給他道:“看你淚的,來了,快喝些水吧!早知道你要我把柴刀麻繩留下是幫我砍柴的,我就不會給你了。”

    王宗景笑而不語,仰頭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了大半袋清水,只覺得身體龘內的一股清涼之意透了出來,當真是舒服極了。三日之前,他意外地被蕭逸才說了些奇怪的話語後留在此處,不久後正巧遇上上山砍樵的老樵夫,就是面前這位孫大爺,孫老漢是個心善之人,看著當時王宗景外貌悽慘,便伸出援手,給吃給喝給衣穿,當然吃喝衣物都是極糟糕的東西。不過王宗景昔年是從原始深林裡活過來的,連妖獸生血也曾皺眉生吞過,哪裡會在意這些?但是孫老漢這般善意,確實讓他頗為感念,眼看在此已過三日,該是迴轉青雲山門的時候,便生出一番報答心意來。

    這一老一少萍水相逢,年歲相差也大,但坐在山腳林邊的這幾日相交,居然也頗為相得。砍柴之餘,孫老漢便與王宗景隨意閒聊,在知道王宗景是拿青雲山下參加青雲試的弟子後,孫老漢很驚奇地誇讚了他一把。

    在青雲山周圍無數像他一樣的淳樸村民心中,能上青雲門的,必定都是神仙一流的了不起人物。

    同樣,王宗景也從孫老漢口中瞭解到一些事,山下這個偏僻的村子就叫孫家莊,住在村裡的人十之八九都是姓孫的。蕭逸才口中說到的孫積善確有其人,的確就是這村裡最大的財主,也是孫家莊的村長。除此之外,孫老漢是個土生土長的孫家莊人氏,祖祖輩輩都在這裡生根,不過據孫老漢說,莫看他老伴早逝,眼下孤苦一人,其實還有一個兒子的。

    那兒子呢,也就是小孫,卻是個不甘於現狀的年輕人,早些年便離開村子,去了方圓幾百里內最大的城池,正是青雲山下的河陽城。聽說在河陽城裡勤奮幹活,如今都找上媳婦了,日子過得頗好,孫老漢無不得意地道,前些日子小孫已經託人捎話回來,再過一段日子便會回來,接了老爹一起去河陽城中,日後就在河陽城裡過好日子了。

    說到這裡時,孫老漢臉上的皺紋似乎都一一舒展開來,那股喜悅真像從心底綻放出來,王宗景也被他的喜悅所感染,笑著連聲恭賀,並與他越好了將來有機會,一定要去河陽城小孫家裡看看孫老頭,到時候再好生暢談,說不定還能嘗一嘗河陽城裡的老酒呢。

    說笑一陣後,眼看天色又緩緩地暗了下來。黃昏將近,孫老漢便準備起身回家。在又一次勸說王宗景去他那破屋中住上一夜,但王宗景仍是笑著謝絶之後,孫老漢也不強求,笑著與他別過,然後挑起那兩捆比他往日所挑的重得多的柴火,“嘿嘿”兩聲輕喝,整個人看去被這副重擔壓得更加瘦小了。王宗景想要上前幫忙,卻被孫老漢笑著拒絶道:“本就是一個幹粗活的人,這點苦還不能吃嗎?”

    說著揮手道別,然後步履緩慢但仍是一步步地走回了那個偏僻而安靜地村子。

    王宗景凝視著孫老漢的北影,直到他消失在那個村子中,這才迴轉身子,心中尋思自己已經在此待了三日,接下類還是回去的好。然而身子半轉,他便忽然一怔,只見自己身後不知不覺何時無聲無息地出現了一個男子,長身而立,面色淡然,氣度不怒而威,瀟灑出塵,正是蕭逸才。

    王宗景吃驚之下,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連此刻本該有的見禮都忘了,蕭逸才看來倒也不在意這些虛禮,走上來站到他的身邊,目光向他身上略一打量,又向下方的孫家莊處看了一眼,臉色平靜,道:“三日已過,你在這裡可有什麼相法,或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王宗景沉默了許久,方才緩緩地開口道:“你說得對,孫積善此人確實該死。”

    蕭逸才眉頭一挑,似乎饒有興趣地看了他一眼,道:“哦?”

    王宗景轉頭看向山下的孫家莊,道:“孫積善在家中孝母愛兒,但出了家門,他便是這村中的惡霸,整理日魚肉百姓,村民無不畏懼之。只在這三日裡內,我暗中潛入孫家莊,便看到他搶了兩戶人家的財物,打了三人,又強占了村頭除他家田地外最好的一塊田,卻只給了市價的兩成銀子。”

    蕭逸才安靜地聽著,哪怕是在王宗景說完之後,這些惡行也似乎並沒有在他心中掀起多少漣漪。相反,他感興趣的好像一直就是王宗景,看著這個身材高大強健的少年,他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你殺了這個惡霸了嗎?”

    王宗景轉過身子,面對蕭逸才,沉默片刻,道:“沒有。”

    笑一次愛雙眼微微眯起,聲音似乎也冷了幾分,道:“為什麼?”

    王宗景霍地一抬頭,眼睛直視蕭逸才。那一刻,他眼眸深處的一縷壓在內心的狂野,像是突然完全地散發出來,彷彿根本不在意麵前這個男人比他的道行高出無數倍,在青雲門中地位更是萬眾匍匐的絶頂人物,

    滿是桀驁不馴的目光,冷冷地道:“憑什麼?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掌教蕭真人,我又沒見過你!”

    蕭逸才倒像怔了一下,似乎想不到王宗景會是這麼一個出人意料的反應,但是隨即他微微搖頭,似失笑一般,倒是將臉上神情中的威嚴鬆緩了許多,然後他也沒有回答王宗景的問話,只是向王宗景身後示意了一下,王宗景遲疑片刻轉過身去,頓時臉上便浮起了一絲驚愕之色,只見遠處一棵大樹後頭,轉過一個人影,面帶笑容,容貌熟悉,正是於他有恩惠的明陽道人。

    王宗景緩緩轉身,重新看著蕭逸才。蕭逸才笑而不語,只是這其中含義自是不言自明。這一次,王宗景又沉默了許久,然後慢慢地抬頭起來,語氣變得沉重了很多,但一雙眼眸,卻彷彿更添了幾分桀驁倔強:“我不殺。”

    “為什麼?”

    “你當日對我說,人性或黑白,萬事有對錯。人性黑白我懂了,但是這對錯二字,未必就如你所說,憑什麼你能決斷別人生死?就憑你道行高權位重,就憑你比他們強大視他們如螻蟻?”王宗景的臉色微微漲紅,此時此刻的他自知所說的話對蕭逸才已算是極大的不敬,但是不知怎地,他就像體龘內有一股熱血上衝,就是想要不顧一切說出來:

    “你要我去殺他,我想不通。我與他無冤無仇,之前甚至從未聽過或見過,究竟為了什麼要去殺掉這樣一個與我無關的人?”

    蕭逸才臉上的笑意緩緩地消失了,整個人的氣勢重新變得凝重威嚴起來,那一股無形的威勢彷彿也如同一個陰影籠罩起來,帶給王宗景越來越大的壓力:“那麼你以為,要怎樣的原因,你才會去殺人?”

    王宗景漸漸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但是心底那一股熱血始終如一團火般燃燒著,他直梗著脖子,大聲道:“我不知道!”

    蕭逸才的目光慢慢變冷,冷冷地看著他,像是要看破王宗景的血肉直視他的內心深處。隨後,他緩緩開口道:“也罷,那就等你自己明白心中迷思,想通了之後,再來找我吧!”

    說罷,他忽地一聲轉身走去,仙氣從他腳下升騰而起,一柄七星仙劍在他的腳下拖著他浮於虛空之中,同時他的聲音也悠悠地傳了過來:“明陽,送他回去,對外就說犯了門規禁閉三日,不許外出,今日才出來的。”
jok2001 發表於 2012-10-23 07:04
本帖最後由 jok2001 於 2012-10-23 07:09 編輯

第四十七章 耳光


    王宗景是在當天晚上回到青雲別院的,正如蕭逸才交代的那樣,明陽道人出面對看守別院的青雲弟子解釋了一下。正好當值的青雲弟子不是熟人,有過幾面之緣的柳芸、歐陽劍秋和穆懷正等人都不在,所以到免去了幾分尷尬。只是那些青雲弟子看著王宗景都露出有些好奇而古怪的眼神,想必心中都在驚訝這傢伙闖禍都闖到青雲山去餓了,還真是與眾不同的刺兒頭。與明陽道人告別後,王宗景徑直回到了廿三院中。這時天色已晚,院子裡的其它人都已經閉門歇息了,王宗景也樂得如此,走回來自己的火字房後,關上房門,這猜長長地舒了口氣,全身慢慢地放鬆下來。回想這三日,此刻卻忽然有種不真實的虛幻感,王宗景在安靜的屋中沉默地站了好久,隨後漸漸感覺到一股深沉的疲累似乎從心中浮起,也就懶得再多想了,直接跳上了床,閉上雙眼,或許是本來就受了傷,身子疲憊,沒過多久,他便沉沉睡去。在屋外的庭院中,夜風吹過時,柳樹依依輕擺,某一扇匿於陰影中的門扉輕輕地開了一條小縫,一道沒有表情的目光,在黑暗中深深地凝視著火字房的房門,眼中掠過了一絲奇異的光芒。

    翌日,王宗景破天荒地睡了個懶覺,知道巳時三刻才醒來,不過這一夜好覺顯然還是很有好處的,至少對他的體力是極好的回​​复,在房中伸了個懶腰下了床,活動了一下身子,王宗景自覺傷處已經好了大半,心中對蕭逸才所給的靈藥又多了幾分驚奇。只是隨之他自然而然又想到了這三日的遭遇,雖然說除了與妖獸一戰外並沒有太多波折,但是不知怎麼的,他對在那個偏僻的孫家莊里的事情,總是有一種下意識的抵觸,不願去想。甩了甩頭,把這些鬱悶的年頭丟到腦後,王宗景打開房門走了出去,當陽光照在身上的那一刻,他心中頓時便有了一股重新開始的奇異念頭,心情也立刻好了不少。 “咦,你回來了?”王宗景也有幾分驚訝,走過去問道。有一段時日沒見這少女了,今天看去,蘇小憐的臉色明顯紅潤好看了許多,整個人似乎也開始慢慢有一種不同於以往的氣質在漸漸顯露出來,不過面對著王宗景,她顯然仍然像是之前那個溫和漂亮的少女,並且臉上帶了幾分關懷,走到王宗景的身前,道:“宗景哥哥,這幾天我來找你幾次了,結果你都不在,去問那些青雲門的師門,結果他們也不知道你去哪了。後來竟然有人說,你犯了什麼錯處,被門中師長下令關起來了。現在看到你就好了,你….沒什麼事吧?”

    翌日,王宗景破天荒地睡了個懶覺,知道巳時三刻才醒來,不過這一夜好覺顯然還是很有好處的,至少對他的體力是極好的回​​复,在房中伸了個懶腰下了床,活動了一下身子,王宗景自覺傷處已經好了大半,心中對蕭逸才所給的靈藥又多了幾分驚奇。只是隨之他自然而然又想到了這三日的遭遇,雖然說除了與妖獸一戰外並沒有太多波折,但是不知怎麼的,他對在那個偏僻的孫家莊里的事情,總是有一種下意識的抵觸,不願去想。甩了甩頭,把這些鬱悶的年頭丟到腦後,王宗景打開房門走了出去,當陽光照在身上的那一刻,他心中頓時便有了一股重新開始的奇異念頭,心情也立刻好了不少。 “咦,你回來了?”王宗景也有幾分驚訝,走過去問道。有一段時日沒見這少女了,今天看去,蘇小憐的臉色明顯紅潤好看了許多,整個人似乎也開始慢慢有一種不同於以往的氣質在漸漸顯露出來,不過面對著王宗景,她顯然仍然像是之前那個溫和漂亮的少女,並且臉上帶了幾分關懷,走到王宗景的身前,道:“宗景哥哥,這幾天我來找你幾次了,結果你都不在,去問那些青雲門的師門,結果他們也不知道你去哪了。後來竟然有人說,你犯了什麼錯處,被門中師長下令關起來了。現在看到你就好了,你….沒什麼事吧?”

    王宗景看著蘇小憐,見她臉上滿是擔憂之色,顯然是很關心自己的,一時也有幾分感動。不過這三日的具體情形他早就決心不向外人提起了,當下笑了笑,搖頭道:“沒事沒事,你莫要擔心,一切都好!你看我現在不是站在這兒,一點事都沒有嗎?”蘇小憐上下仔細大量了他一番。王宗景微笑站著,如今讓自然也是換過了衣衫,加上傷口本已好了大半,蘇小憐一下也看不出什麼,臉上的擔憂之色慢慢地退去,抿嘴笑道: “你沒事就好了。”遠處,巴熊與蘇文清站在迴廊一側正看向這裡,本來他們兩人也有些擔心王宗景,但王宗景出來之後卻和正好過來的蘇小憐先出聲打了招呼,兩人便站著靜觀,巴熊是笑呵呵的模樣,蘇文清側面帶著微笑,但目光幾次在蘇小憐身上流連,卻多了幾分意味深長的含義。那邊的王宗景與蘇小憐又說了幾次,蘇小憐本就是擔心他才過來看看的,如今王宗景既然沒事,蘇小憐叮囑了他幾句後便準備回去了,同時回頭對王宗景道:“宗景哥哥,有空你也去我那裡坐坐啊!”王宗景笑道:“好啊!”說著,一路將蘇小憐送到院門口。眼看蘇小憐就要下了台階,王宗景準備回身時,便聽到身後蘇文清忽然輕笑了一聲,道:“宗景,過來,這幾日你一聲不吭也不知躲哪兒去了,快老實交代一下吧!”王宗景回身爽朗一笑,心想著該怎麼打混過去,卻一時沒有註意蘇文清叫他的口吻忽然親密了些,從前些日子的“王公子”悄然變成了“宗景”。不過當日在河陽地宮中兩人也算是同甘共苦並肩作戰,彼此的情誼都比原來親密了許多,倒也沒覺得有什麼異樣。只是在王宗景轉身的時候,原本下了一層台階的蘇小憐卻忽然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向蘇文清這裡看了一眼,但見那迴廊中溫婉美麗的女子微笑著,慢慢迎著王宗景走過來,目光彷彿不經意間向蘇小憐這裡看了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長,複雜難明。可是蘇小憐的臉色在一瞬間卻陰沉了下來,彷彿一下就看懂了那其中的意思。不過除此之外,蘇小憐並沒有任何動作,她只是冷冷地看了蘇文清一眼,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面色又轉為平靜,然後豁然地轉身,離開了這個院子。蘇文清明亮清澈的目光在蘇小憐離去的背影上閃動了片刻,隨即轉回,看向王宗景,臉上的微笑越發溫和了。

    青雲別院的入口處,陽光照耀之下,穆懷正領著柳芸、歐陽劍秋二人,陪著一行六七人緩緩地走進了青雲別院。如果王宗景、蘇文清等人看到這一幕的話,便會認出這些客人乃是昊天劍派的,為首的正是宋煜與羅威等。一路上,穆懷正競職盡責地向昊天劍派的客人簡略介紹了一下青雲別院的情況。人群中,宋煜與羅威的腳步稍慢,落後了幾人,走在眾人最後,一邊饒有情趣的看著周圍宅院,一邊低聲交談著。羅威道:“師兄,傅師伯和姬師叔為什麼讓我們來這青雲別院?”宋煜向周圍的院子看了一眼,見前面穆懷正已帶著眾人走上一條大道,正在前頭說著這次青雲試的情況,便低聲對羅威道:“這青雲試如今在天下修真界中名氣越來越大,咱們門中頗有幾位師長對此心儀不已,咱們過來看看,也算是開開眼界。”羅威點了點頭,目光向旁邊看了一下,道:“師兄,本來不是說只有姬師叔來的嗎?怎麼這次又讓我們等了兩日,結果名列副門主的傅師伯也帶人過來了。”宋煜眉頭微皺,看來臉上也有幾分迷惑之意,道:“這事的確有些古怪,與當日的安排不一樣啊!而且——”

    他忽然頓了一下,目光向四周略掃了掃,然後壓低了聲音,道:“師弟,你發覺了沒,傅師伯這次帶在身邊的那女子,咱們卻是從來都沒見過的。”羅威的臉上也掠過意思異色,道:“不錯,我也正奇怪呢,傅師伯只說是他今日剛剛收入門牆的女弟子,其他的就不肯多說了。不過那女子還真是漂亮,你看就這一兩天的工夫,有多少人過去套近乎了。”宋煜轉過頭看了羅威一眼,羅威立刻乾笑道:“師兄,你還不知道我嗎?我就是跟著過去湊湊熱鬧,決然是不敢耽誤修行的。”宋煜“哼”了一聲,沒好氣地到:“你明白就好。如今兩位長輩正在通天峰上與青雲門蕭真人會談,但是從蕭真人容我們到這青雲別院遊覽來看,青雲門對我等還是頗為看重的,此次的事情應該會順利辦成,如此我們也能早日回雲州了。”正說著,花兒只聽身邊的羅威“咦”了一聲,笑著指向前,道:“師兄,你看那處院子,好大的一隻黃狗。”

宋煜轉頭看去,果然只見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庭院門外,石階上趴著一直身軀奇大的黃毛大狗,旁邊還坐著一個四歲大胖嘟嘟的小男孩,

    正笑嘻嘻地摟著大黃狗腦袋玩耍。除此之外,他們身邊還有一隻灰毛猴子,看著也是活潑好動,在路邊草地的花圃上追著蝴蝶,踩掉了好幾塊大石頭。

    這小男孩自然便是小鼎,不多時聽到腳步聲,看到前面走來不少人,但是最前面的都是熟悉的青雲弟子,穆懷正,柳芸,歐陽劍秋等人,都還笑著對他打了招呼。小鼎也是哈哈一笑,搖頭晃腦的哥哥姐姐的胡亂叫了兩聲,然後又抱著大黃狗的腦袋亂擰亂轉玩耍去了。

    庭院之中,差不多同時也走出了人來,還有王宗景,蘇文清也跟在後邊,臉上帶著幾分笑意。

    聽我的沒錯。胖子巴熊在那邊笑道,你大傷初癒,整日躲在屋中不見太陽,對身子沒好處的,就是要出來曬曬,再到後花園走走,擔保你一會兒便心境開朗,神清氣爽。

    說著巴熊又回頭笑道,宗景,聽說你身上也有些小傷,一起去走走吧!

    王宗景看上去心情不錯,笑道:好啊說著也勸仇雕泗道,雕泗一起走走就回來,整日窩在房間修煉,對身子也不太好。

    看見諸人都這麼說,仇雕泗這才勉強點了點頭。旁邊的蘇文清笑著道:好了走吧!帳號我今天也有些悶,一起去後花園走走。

    巴熊更是高興,拉著仇雕泗下了台階,不料正好遇上了穆懷正一行。在青雲別院中,多數人都對穆懷正頗有敬畏之心,當下眾人紛紛見禮,穆懷正點了點頭,也沒說多話,依然帶著昊天劍派一行人繼續前行。就在一群人將要走過去時,走在最後的宋煜,羅威經過,與王宗景等人目光對視,一時雙方都微微變了臉色。

    羅威冷哼了一聲,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宋煜在他身邊咳嗽了一下,向他看了看一眼,羅威一撇嘴,悻悻然的把頭轉了過去,王宗景等人在院子門外的石階下一字站開,卻是將羅威臉上那顯而易見的輕蔑之色都看在眼中,一時臉色都有些不好看,其中仇雕泗的神色最難看,不知是不是想起了當日受辱,他雙眼冷冷的盯著羅威,忽然低聲罵一句:

    “混蛋,沒教養的東西!”

    這聲音雖小,但是王宗景等人站在他身邊還是聽得到的。本來也沒什麼,誰知那邊羅威宋煜等人都是修道有成的人物,耳目遠比長人要聰敏一些,居然也聽到了這句罵聲,宋煜還好沒什麼反映,羅威卻是個心浮氣躁急脾氣的性子,頓時大怒,轉過身來指著仇雕泗,怒道:

    “你罵誰?”

    仇雕泗冷笑一聲,盯著羅威道我罵的是誰,這裡還有人不知道嗎?

    羅威頓時被他那滿是挑釁的目光高的心頭火氣,也不知怎麼,總覺得仇雕絲那目光看著自己便如同兩團陰火似得,燒的心裡難受,一時間竟全然忘記了身旁的師兄和自己置身何地,只覺得一股熱血上沖,衝上前便是一巴掌向仇雕泗甩了過去,同時口中怒喝:老子讓你多嘴!

    宋煜站在一旁頓時吃了一驚,完全沒料到羅威突然間如此失態,失聲道:“羅威住手!”與此同時,已經走在前邊過了一段路的穆懷正柳芸包括昊天劍派一行人,也聽到後頭傳來的異響動靜,紛紛轉頭看來。

    王宗景這一邊,卻也是無人料到羅威居然會突然出手,要知道這可就是在青雲門的青雲別院中,一時也是呆了下去,沒反應過來,也只有與羅威爭執的仇雕泗一人反應最快,立刻向後跳了一步。然而仇雕泗與羅威在道行上畢竟還有差距,莫看這一掌有些隨意,但羅威手掌翻騰間,籠罩的範圍卻是極大,速度也快,轉眼間又追了上來,還加快了幾分,看著竟是帶了憤怒之意,一定要扇仇雕泗一個耳光才能出氣一般。

    仇雕泗臉色一變,身子猛然一低,看著動作居然比當日在河陽城中快了幾,堪堪躲過了那一掌。見這個在河陽城中被自​​己隨意擊敗的居然是躲閃了過去,羅威只覺得腦海中入火上燒油,心火越燒越旺,也不知道是哪來的火氣,將殘餘的理智瞬間燒光了,於電光火石間,怒喝一聲,翻掌一拍,一股風聲豁然響起,風馳電掣般向仇雕泗打了過去。

    仇雕泗身子本是伏地的,那一刻眼眸之中忽然掠​​過一絲無人察覺的綠光,然後整個身子看似笨拙的一個翻滾,確實向後翻了出去,於間法不容之際閃開了這一掌。

    可是他本來就站在石階之上,這一番閃開跳到旁邊,卻只見羅威眼前一花,掌下竟然出現了一個小小人影,有些錯愕的抬頭看來,正是原本坐在石階上玩耍的小鼎。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忽的在這片庭院前的台階上響起。羅威一掌甩在了小鼎臉上,在所有人差異驚愕的目光中,重重的打了小鼎一個耳光。

    一縷細細鮮紅的血,從小鼎的嘴角流淌了下來,劃過他白嫩的肌膚,自下巴上一滴滴滑落,原本胖嘟嘟可愛的臉頰上,現出了一個通紅的掌印,那五根觸目驚心的手指印痕,刺眼地印在他帶著幾分不可思議,錯愕的小臉上。

    王宗景呆住了,蘇文清呆住了,遠處穆懷正呆住了,柳芸歐陽劍秋也呆住了,所有青雲門下站在附近的人,看著這一幕全部像是石化了一樣呆若木雞,半晌說不出話來。

    人群之中,心思機敏的宋煜第一個反應過來,雖然他也想不通羅威為何突然間如此暴躁,但隨即他就發現周圍青雲門人的反應大有古怪,一個個滿是今個到不可思議的表情,心中便是一沉,正想怒吼痛罵羅威並向那小男孩道歉以求挽回幾分時,便聽到突然一聲怒吼咆哮,黃影如閃電般在眼前掠過,一個巨大的身影騰空而起。

    原本溫順慵懶趴在石階上的大黃瞬間全身毛髮倒豎,尖利獠牙畢露,怒吼著撲來,任憑羅威有幾分道行卻不知怎麼竟無抵抗之力,瞬間被這只距狗撲倒在地。王宗景等人又是一驚,才想有所動作,忽又聽旁邊怪叫聲傳來,轉頭一看,猴子小灰也是怒目圓瞪,也不知道打那兒搬來一塊大石頭抓在手中,雙手舉著就像羅威衝來。

    這一幕看去,別人倒還罷了,王宗景與蘇文清二人差點沒嚇的魂飛魄散,雙雙搶上,拼死拼活的攔住小灰,抓著擋著不敢讓這隻猴子靠近羅威哪怕半步,生怕一不小心那不長眼的白痴傢伙就得被砸個腦殼迸裂。

    場中瞬間一片混亂,昊天劍派的人眼看羅威忽然被一隻兇惡至狂怒的大狗撲到,關心之下紛紛搶上,青雲諸人也是臉色大變衝了過來,那邊王宗景與蘇文清拼盡全力拉著小灰,結果還是被這只看著不起眼的灰毛猴子在暴怒之下硬生生地一步步拖向羅威。

    眼看局勢大亂就要出事,忽然從人群後頭傳來一聲大喝:

    住手!

    這喊聲帶了幾分震聾發聵的清銳之音,自有股震撼之力,眾人只覺得耳中頓時嗡嗡作響,不由自主地退後了兩部,隨即只見兩個身影快速掠了過來,當先的男子麵如冠玉風姿瀟灑,卻是曾書書突然看到了,跟在他後邊的則是王細雨。此刻兩人看到這一幕,先是一怔,隨即目光落到兀自有些驚愕待在原地受傷的小鼎身上,頓時兩人神色大變。

    曾書書原本平靜的臉上,頓時掠過一絲怒意,面上像是籠罩了一層冰霜,但他畢竟身份不同,還是壓住了心頭怒火,正想找人詢問原因時,忽然只聽台階那邊猛傳來一聲叫喊,卻是無緣無故被甩了一個耳光,錯愕不解的小鼎終於反應了過來。

    “哇呀呀呀…………“

    小男孩瞬間整張臉氣得通紅,同時也不知是臉頰劇痛還是嘴角破裂流血的痛楚,讓他大眼睛中有了幾分淡淡水光,看上去十分可憐,然而小鼎硬是忍住了沒哭出聲來,同時一臉憤怒,卻又哪裡有一絲一毫畏懼之意了,一把推開攔在他身前的巴熊,大叫大嚷地向羅威衝去,看這架勢是要去跟這人拼命。

    青雲門諸人頓時又是一片雞飛狗跳,拖手抱腳攔人勸說的什麼都有,最後還是曾書書跳出來一把將小鼎抱在懷裡​​,苦笑道:“小祖宗,莫鬧莫鬧,這….”

    “哇呀呀….”

    “哎呀,別打!莫要扯我頭髮….”

    “哇呀呀….”

    “啊,疼,頭髮扯亂了!”

    “哇呀呀呀….”

    “嘶….好了!我們上山,一切都山上說!哎呀….”
jok2001 發表於 2012-10-23 07:06
第四十八章 告狀


    青雲山,通天峰,玉清殿上。

    大殿之內,一片寂靜,原本歡心暢談的氣氛早已消失不見,被一股沉悶的尷尬所取代。三清聖像下,兩排寬敞的大椅排開,中間主座上坐著的是青雲掌教真人蕭逸才,左手邊一溜都是青雲門的人,這個時候,青雲門五大長老少見的都出現在了玉清殿上,依次排座,齊昊、陸雪琪、曾書書和宋大仁。而右手邊坐著的則是昊天劍派的兩位長輩,副門主傅飛魚和他的師弟姬水原,除此之外,他們身後還站著一排昊天劍派的弟子,個個面色尷尬古怪。期中排第一位的宋煜,更是一臉憤怒中帶著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擔憂,看著垂頭喪氣地站在兩位師長面前的一聲不吭的羅威。這個時候,羅威的臉上也出現了兩個掌印,看來是剛剛被人扇的。

    青雲門幾位長老中,目光或多或少掃過羅威,但明顯都不是太關注那個人,更多的注意力,其實還是放在此刻依偎在陸雪琪身邊的小鼎身上。只見小鼎臉頰通紅,那掌印依然清晰可見,印在胖嘟嘟白嫩的小臉蛋上尤其刺眼,就連掌教真人蕭逸才此刻也是皺起了眉頭,與其他幾位長老一樣,不時把目光向陸雪琪臉上瞄一眼。

    陸雪琪沒有說話,她只是坐在位子上,淡淡地看著依偎在自己身邊的兒子,看著那張小臉上有些令人觸目驚心的掌印,這樣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子,該是用怎樣打的力氣打上去的。何況小鼎的嘴角依然可以清楚地看見破裂的地方,,據曾書書前頭描述說的,這孩子還流了不少血。

    甚至小鼎胸口的衣服上,還能看到一小片殷紅的血痕。

    陸雪琪容色清冷,似乎比以往更加冷若冰霜,連帶著整座玉清大殿裡的溫度,此刻都似乎讓人有種寒入骨髓的感覺。

    澄藍微光從她手邊的天琊神劍上幽幽閃動著,那劍匣之中,彷彿有若隱若現的清嘯聲。這低微的聲音緩緩散開來,頓時青雲門幾個長老都是臉上變色。蕭逸才眉頭緊皺,卻忽然看了宋大仁一眼。

    宋大仁方臉濃眉,身材高大,看去頗有氣勢,只是備著掌門授意,他在心裡也忍不住腹誹了一句,心想跟陸雪琪交情好的是我老婆,又不是我……不過此刻也不能不開口,乾笑了一聲後,對陸雪琪道:“呃……陸師妹啊,你的心情我能了解,小鼎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不是?不過今天這事兒,應該是個誤會,要不然咱們還是……”

    話未說完,陸雪琪向他冷冷看了一眼,宋大仁被她那清涼敏銳的目光一看,在那張絕美清麗的臉龐面前,瞬間啞了聲音。只見陸雪琪看著他,靜靜地,一字一字道:“你說這是個誤會?”

    宋大仁瞄了一眼那豪光閃爍的天琊神劍,下意識的吞了口口水,立刻把腦袋轉到一邊去了,心想如今這位大美女正是盛怒之中,自己要是再傻傻撞上去,別搞得那天琊直接一劍劈下來,那可就太冤了。

    看到這廂宋大仁居然縮了,那裡蕭逸才也是一陣頭大,沉吟片刻,看了陸雪琪一眼,轉頭對昊天劍派的傅飛魚、姬水原道:“兩位師兄,此事想必還是有些誤會,若兩位信得過我,能否先請移步偏殿稍作休息,我等同門在此商議片刻,再請諸位過來,可好?”

    坐在右手邊臉色都不好看、帶了幾分尷尬的傅飛魚、姬水原聞言,都站了起來,連連點頭,道:“蕭真人太客氣了,一切憑真人做主。”說著姬水原回身招呼門人,乾脆也不去偏殿了,而是直接出了大殿到門外去等候。傅飛魚走了兩步,轉頭一看陸雪琪仍是面若水冷艷如霜地坐在那兒,同時不時看向小鼎,顯然她心中心痛兒子無辜受辱,正是憤怒之至。傅飛魚老於世故,此刻早就在心裡把羅威那蠢材罵了個狗血淋頭。但不管怎樣,羅威終究是昊天劍派的弟子,不能撒手不管,而且上山前在門中地位頗高的第二代弟子之首宋煜也是萬般懇求,他在心中嘆息一聲,終究是撇下老臉,對著陸雪琪那邊拱了拱手,道:“陸長老,竟然發生此事,實在是令吾等羞慚不已,待我回雲州之後,斷然要將那不長眼的孽障嚴加懲處。只是此番昊天前來青雲拜訪,絕無絲毫不敬之意,都是為了兩派的長久興盛,還望陸長老海涵則個。”

    說罷,也沒期望陸雪琪有什麼好臉色,他搖了搖頭,也走出了玉清大殿。

    玉清殿外,被曾書書帶上通天峰的一眾青雲門人老老實實地站在殿門之外,等待著大殿之中的決斷。除了穆懷正、王細雨、柳芸和歐陽劍秋等青雲弟子外王宗景、仇雕泗等人因為算是當事之人,也被一併帶了上來。

    說起來這算是廿三院中諸人第一次來到這青雲門的聖地了,包括蘇文清這樣的世家子弟,在剛到此處時也是被雄偉闊大、氣象萬千的玉清神殿所震懾,常人在這等雄渾偉大的建築面前,很容易就聯想出自己像是一直螻蟻,心生敬畏之意。

    此刻玉清殿上的話語,他們在這般遠處是聽不到的,同時看著穆懷正、王細雨等人一個個面色凝重肅然​​而立,顯然此處規矩森嚴,王宗景等人也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字排開站在穆懷正等人身後,聽著這傲立天地間的雄峰上不時傳來的悠揚鐘聲,心中帶了幾分忐忑,也有幾分興奮,心情複雜的等待著。

    變在這時大殿中響起一陣腳步聲,卻是昊天劍派一眾人走了出來,看上去個個眉頭緊皺,面色不虞,​​見青雲門諸人站在殿外一側,他們也沒過來招呼的意思,紛紛走到了另一側遠處,聚在白玉欄杆邊上,圍著愁眉苦臉的羅威和另外兩位長輩在那邊低聲說起話來,看著那長輩神色俱厲的模樣,應該是在訓斥羅威了。

    青雲門這裡眾人大都抬眼看向昊天劍派那兒,一個個目光都不算有多少善意,王宗景則是根本就沒注意昊天劍派那邊。平日里他與小鼎算是極要好的,甚至當日在河陽地宮中,也算是一起經歷了患難,真是從心底喜歡這個小男孩。如今小鼎無緣無故被昊天劍派的人給打了,他心中也是非常惱怒,同時更關心小鼎的情況,不是探頭向大殿中看去,只是玉清殿闊大無比,他也看不清楚那五位長老還有小鼎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正當他有些心焦的時候,忽然旁邊的胖子巴熊扯了扯他的袖子,王宗景回頭看去,只見巴熊臉上帶了幾分神秘笑容,卻是想昊天劍派那邊怒了努嘴,輕聲說道:“你看,昊天劍派裡的那個女子,居然生的這般漂亮。”

    王宗景皺了皺眉頭,心中有些反感這胖子此刻居然還記得美色,不過還是把頭隨意地向昊天劍派那邊看了一眼,誰知這一眼望去,突然之間,他身子猛地一震,雙眼露出不可思議的光芒,差點失聲叫了出來,目光直勾勾地看著那邊。

    一剎那,似乎整座通天峰都突然沉寂下來,光陰凝固,天地默然,幽幽之中,彷彿在他腦海裡回想起了另一種奇異卻深邃的聲音,那是一種幽靜彷彿遠離塵世的聲音和那是隱匿於內心深處從未讓人知曉的某個回憶;是在那片深深水下,如浮光掠影般剎那的對視凝眸;如迷幻的夢境裡,那殘留於心間的片段。

    彷彿是水聲,在深深水下幽幽迴盪。

    人群之中,有一個青衣女子安靜佇立,秀髮披肩,眼眸盈盈,與周圍昊天弟子的神情截然不同,她看上去如置身事外於己無關的人一般,甚至那深邃清亮的眼眸中,還帶了幾分淡淡的不屑之意,倚著白玉欄杆,眺望著這一片無垠蒼穹,風吹過,青衣飄蕩,似人間仙子清麗無方,就要乘風歸去。只是一個身影,​​便美麗得像要讓人癡狂,在她身邊,哪怕那些昊天弟子仍是圍成一圈看著羅威被訓斥,卻也仍有不少人暗中不斷回頭,窺視著那美麗的女子。

    而那張面孔,卻彷彿是深深鏤刻在王宗景深心的一副畫面,正是昔日龍湖之下,水底深處,他意外邂逅的那個神秘女子​​,想不到今時今日,竟然會在這樣一個意想不到的地方,再次相見。

    玉清殿上陸雪琪默然低頭,目光掠過小鼎臉頰上的掌印與嘴角的傷口,還有胸前衣襟被染紅的血跡,目光死也微顫了一下,伸手輕輕撫摸小鼎的嘴角,低聲道:“疼嗎?”

    小鼎“嘶”的一聲,看著像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只是這小傢伙這個時候把圓圓的腦袋向左右轉轉,目光從蕭逸才看到齊昊,又看過曾書書、宋大仁,見過諸人面色嚴肅。他似懂非懂的想了想,鼓起了勇氣,對著陸雪琪大聲說道:“娘,我不疼!”

    陸雪琪身子震了一下,看著小鼎那倔強的表情和仍然觸目驚心的傷處,瞬間眼中的冰霜都融化消失,全是溫柔痛惜疼愛之色,伸手過去將小鼎摟在懷中,欲言又止,只是強忍著,輕輕摸著他的臉頰和腦袋。

    旁邊,青雲門五大長老中的其他四個男人面面相覷,一時都不知該說什麼才好。過了片刻,終究還是蕭逸才咳嗽了一聲,輕聲道:“陸師妹,小鼎今日的確是受委屈了,說實話我這做伯伯的心裡也不痛快。可是,剛才你也看見了,就當著我們幾個人的面兒,傅飛魚親手重重大了那羅威兩個耳光,隨後又鄭重道歉,這……不管怎麼說,他們也確實認錯了。”

    說到這裡,蕭逸才頓了一下,略帶苦笑地道:“陸師妹,要不就這樣算了吧?”

    陸雪琪緩緩抬起頭來,面色又冷了下來,卻沒有馬上說話,只是看她臉色,分明還是心疼小鼎,仍在怒意之中。

    蕭逸才皺了皺眉,向旁邊看了看,只見齊昊微微搖頭,對著他也是苦笑,看來平日里足智多謀的齊昊對上這麼一個憤怒的美女,也是無計可施。蕭逸才沉默了片刻,臉色慢慢也變得肅然起來,緩緩道:

    “陸師妹,咱們這五個人,都是相交多年的老友了,彼此也知曉根底。你是知道我的,平日里出事向來以青雲為先,自問是做到了一個公平。昊天劍派此番與青雲聯合,對青雲門確實有不少助力,長遠看來,特別是在監視蓬萊仙踪動向上,更是不可多得的強助,於本門有大利。加上之前人家也確實真心認錯並加以懲處了,吾意適可而止,不要再追究了吧。“

    陸雪琪臉色微變,看向蕭逸才,而在她手下的小鼎則眉頭一皺,似乎感覺到了娘親摟著他的雙手力道忽然大了許多。

    “還請陸師妹多多以青雲為重。”蕭逸才緩緩站起身子,面色淡然,一雙眼卻是直視陸雪琪,肅容道:“多年以來,我深知陸師妹秉心公正,雖然言語不多,卻於青雲一門看的極重。這一點上,我青雲門上下無不敬重,便是我蕭逸才,對陸師妹也是滿懷敬佩之意。師妹如今心意,心痛憤懣,我這做師兄的當然了解,但是還是要請師妹多多擔待了。”

    說著他目光掃過其餘三人,微微點頭,隨即一個轉身,卻是就此大步向玉清殿後天走去,很快消失在後堂中了。

    玉清殿上又是一片沉默,陸雪琪目光淡淡看過,齊昊笑了笑,不必言語;看向曾書書。宋大仁時,這兩人一個無語一個乾笑,末了不約而同地拿起了手邊茶碗,開始低頭喝茶了。

    陸雪琪深深呼吸了一下,面上掠過一絲氣惱之色,緩緩低下頭來,深深看了小鼎一眼,眼眸中的神情轉為溫柔,片刻之後,她忽然道:“小鼎。”

    “嗯?”

    陸雪琪看著小鼎那張小臉,輕聲道:“對不住了,這一次,娘親不能再幫你了。”

    小鼎看起來還是不太了解有些迷糊的樣子,但仍然是摸了摸腦袋,道:“哦,知道了,娘親。”

    陸雪琪看著兒子,美麗的臉慢慢湊近了小鼎,緩緩地道:“小鼎,你現在就回家去吧。回去以後見了你爹,就把你臉上的傷處給他看看,然後告訴他說,這是別人狠狠打了你一個耳光。”

    “撲!”

    忽然,旁邊傳來兩個怪異的聲音,卻是正在喝茶的曾書書與宋大仁,同時把口中的茶水噴了出來,一時間咳嗽不止,連茶水都濺到了衣襟上……
jok2001 發表於 2012-10-23 07:08
本帖最後由 jok2001 於 2012-10-24 04:59 編輯

第四十九章 蒙面

    小鼎跳了起來,轉身就跑,向著玉清大殿外面跑去看著那個小小的略帶一絲興奮的身影,曾書書一手扶額,苦笑回頭,道“陸師妹,你這是要幹嗎?”

    陸雪琪面色淡淡,站了起來,也不看他,只是淡然地道:“我這做娘親的既然心有掛礙,幫不了自己的兒子,那就什麼也不做了,不過幸好,小鼎他除了我以外,還有一個最疼他的爹。”

    曾書書翻了個白眼,道:“知道知道,咱們這幾個人,誰不曉得小鼎是他的心頭肉命根子,平日里是最看重不過了,只是——”他搖了搖頭,苦笑道: “這種小事,就不要驚動……他了吧,到時候萬一生出什麼事端,豈非又是麻煩?”

    “小事?”陸雪琪清冷容色忽然又是一寒,冷冷道:“事情經過剛才咱們是聽得清清楚楚了,從頭到尾,小鼎都是乖乖的坐在石階上,既未吵鬧,也沒惹人,憑什麼被人衝過來無緣無故打了一個耳光?還有——”

    說到一半,陸雪琪聲音忽然頓了一下,看了看坐在旁邊微微皺眉的齊昊一眼,道:“齊師兄或許不太知道,但你們兩位當曉得,小鼎自小跟在他爹身邊,從出生至三歲,每日皆用真法入體淬煉經絡氣脈,那身子骨是有底子的,遠勝尋常小孩,但是那一掌之下,小鼎竟然口角流血面呈紅印,你們以為只是什麼?”

    此言一出,齊昊頓時便是雙眉一挑,旁邊曾書書、宋大仁兩人也是臉色微變,神色間忽然沉了下來,過了片刻之後,宋大仁深吸一口氣,卻是略微壓低了聲音,也帶了幾分不滿,道:“那廝出手頗重,如果是普通人家的四歲小孩,坐在那兒挨了這麼一下,怕是要出大事,搞不好就……”

    就怎麼樣,宋大仁很快就閉上了嘴,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那話裡意思,在場諸位心中都是明白的。時至今日,能夠坐在這裡的人早已是當今天下修真界中一等一的人物,哪裡還需人把話說透。陸雪琪清麗容色冷冷一笑,轉身就走了出去,剩下三個男人在空蕩蕩的大殿上面面相覷。又過了片刻,齊昊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道:“曾師弟,你還是去找一下掌教師兄,把此事跟他說一下,由他來定奪吧。”



    曾書書坐在位子上默然良久,緩緩點了點頭。

    玉清殿外,青雲門一眾人等仍是站著等候,其中王宗景心神激盪,那一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向那個美貌的女子看個不停,結果惹得身邊的人注意過來,很快邊有人讓他吃到了苦頭。

    “啪”,一聲輕響,聽著有些沉悶,卻是一隻腳重重地踩在王宗景的腳掌上,疼得他一個激靈,轉頭看去,只見姐姐王細雨站在他身邊,臉色微沉,狠狠瞪了他一眼,低聲嗔怒道:“臭小子,你鬼迷心竅了嗎?從剛才開始就盯著人家看,轉不開眼睛了。”

    說著王細雨還故意把踩在王宗景腳上的鞋子來迴轉磨了一圈,讓王宗景倒吸一口涼氣,趕忙陪笑道:“我知道了,嘶,姐姐,行了,我明白了,再不看了。”

    王細雨哼了一聲,把腳縮了回去,心想這個弟弟平日不這樣的,怎麼今天居然被那個青衣少女的美色所迷惑了。正奇怪間,忽然只聽玉清殿上腳步聲聲,卻是小鼎一溜煙儿跑了出來,看到門口站了這麼多熟人,小鼎也沒停下腳步,只是一副敷衍神色,隨意招了招手,便大步向玉清大殿前的高高石階跑去,同時左右看著,吹了一聲口哨,頓時眾人只聽見狗吠猴叫聲從背後響了起來,大黃背著小灰從一處角落追了上來,一路搖頭擺尾的追著小鼎去了。

    又過了片刻,陸雪琪走了出來,神情淡然,也不看左右,徑直離開,隨後則是齊昊與宋大仁並肩走了出來,對望一眼,齊昊轉身露出笑臉,向昊天劍派那邊走去,宋大仁則是走向穆懷正等青雲弟子這一邊。

    眾人站了許久,此刻都是精神一振,尤其是站在最前頭的穆懷正,看來神色最是恭敬,踏上一步,老老實實地道:“師父。”

    宋大仁“嗯”了一聲,點了點頭目光在這一群人臉上掠過,沉吟片刻,道:“這件事你們就不用管了,門中長輩自有主張,沒事就先回去吧。”

    穆懷正證了一下,卻想不到居然是這麼一個答复,但他平日對師父極是敬重,此刻也是如此,點了點頭答應下來,便轉身吩咐眾人離開。

    王宗景離開的時候,在走下台階前,忍不住又轉頭向昊天劍派那邊望了一眼,只見齊昊與傅飛魚、姬水原兩位昊天劍派的長輩站在那說著什麼,面帶微笑,而周圍眾弟子則退開了些;至於那一位一直默默無語的青衣女子,則站在了人群最遠處,依然是一副對萬事漠不關心的模樣,只是眺望著這一片壯麗天地,絲毫也沒有註意周圍人的目光。

   
    玉清殿後堂,青蓮小池邊。

    蕭逸才凝眉望著池中青蓮,青綠怡人,在微風中輕輕搖曳,顯出了幾分窈窕身姿。不久之後,在他身後響起了一陣陣腳步聲,卻是曾書書走了過來,站在他身後,輕輕叫了一聲:“掌教師兄。”

    蕭逸才輕嘆了口氣,道:“怎樣了?”

    曾書書猶豫了下,還是把剛才大殿上幾個人的對話一遍,隨後微微皺起眉頭,道:“昊天劍派那個叫羅威的弟子,怎麼如此不知輕重,也難怪陸師姐心中憤怒。”

    蕭逸才背負雙手,沒有說什麼,只是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一池青蓮,過了一會兒,他忽然搖了搖頭,道“此事有些不對。”

    曾書書一怔,道:“怎麼了?”

    蕭逸才轉過身來,沉吟著道:“你看,昊天劍派此番前來,一直把身段擺的極低,哪怕是傅飛魚與姬水原這兩個在雲州也算是頗負盛名的人,同樣很是客氣,即使如此,他們帶來的弟子又怎麼可能一轉身,就在我們青雲門的地盤上尋釁滋事,而且對著一個四歲小兒下重手?”

    曾書書皺起眉頭,道:“如此說來,倒也有幾分奇怪。”

    蕭逸才搖了搖頭,道:“我總覺的這事情那裡有些蹊蹺,但一時也行想不明白,不過幸好昊天劍派與我們該談的事情都已談完,本就打算走的,你過去好好送送他們,也不要再多挽留,以免再生事端。”

    曾書書點了點頭,道:“齊昊師兄已經過去相送了,不過——”他頓了一下,聲音略輕了些,道:“小鼎那邊……還有他爹怎麼辦?”

    蕭逸才搖了搖頭,道:“應該沒什麼大事的,不用擔心,陸師妹向來看重青雲,剛才的話想必不過是一時氣話罷了,至於張……師弟,也是心性敦厚識大體之人,不會意氣用事的。”

    “哦!”曾書書在他身後答應了一聲,但不知怎麼的卻嘴角微微一撇,露出幾分不以為然的神色來。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

    喧鬧嘈雜了一天的青雲別院,在沉沉夜色中終於安靜下來,滿天星斗下,所有的院子都是靜悄悄的。乙道廿三院中也是一片寂靜,門窗緊閉,除了今天出事的小鼎沒有回到木字房外,其他人都回到了自己屋中休息了。

    只是火字房中,王宗景躺在自己床上,直到這深夜時分,仍然輾轉反側,夜不能寐,在他腦海中,總是反復出現今日見到的那個青衣女子的臉龐,總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當日在龍湖水底深處那詭異、妖魅般的初見。

    似一團火,在心頭熊熊點燃不知所以卻燃燒不止。王宗景躺在床上卻瞪大了眼睛,盯著黑暗的屋頂,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間他一個翻身,臉上帶了一絲決然,輕手輕腳走到門邊,先是聽了一下屋外的動靜,確定門外的確無人後,這才輕輕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這一夜,無月有星,光線有些昏暗,幽靜的院子裡,抄手游廊邊寂寞的影子舖在地面,空氣裡有淡淡清新的青草芳香。王宗景看了看周圍,將房門關好後,快步走出了院子,沉吟了片刻,一路向著後花園那邊去了。

    一路寂靜無人,他順著早已熟悉的來到後花園石壁邊,並沒有太多遲疑便攀爬上去,只是在那一刻,他心中忽然又掠過一個一直不解的念頭,當日為什麼在這片巨樹森林裡,會出現那四隻妖獸呢?

    看了一眼夜色下陰暗深邃的森林,王宗景皺起了眉頭,沒有去冒險,而是很快爬上了大樹,然後在這片夜色的掩護下,如一隻猿猴般在樹頂快速移動,饒了一個大圈,最後從很遠的地方離開了青雲別院,也躲開了那些神秘位置的守衛別院的力量,下了山,向河陽城方向跑去。

    白日出事之後,被穆懷正帶上通天峰時,王宗景聽到他們幾個人聊天,其中有說道昊天劍派諸人是住宿在河陽城的一間客棧中,此時此刻,他的心情很是奇怪,明明知道自己的行為頗有些不可理喻,但是那股心情激盪熱血沸騰的感覺,卻讓人有幾分情難自禁,無論如何,都想著再見她一面。

    誰能知道,明天以後,她又會飄到天涯海角哪一出地方,也許這一生,都可能再不會再相見了吧。

    他迎著夜風,在青雲山巍峨山體的陰影下,奔跑著,跑向一個未知而奇怪的前方。

    夜色深沉,悠遠而靜謐。

    一個時辰後,他已到了河陽城中,如之前一樣,夜深人靜時候,萬籟俱寂,城中的百姓都已安眠,長街寂寂,並不見一個人影。王宗景在心中默念著白天自己偷偷聽到的客棧的名字,在街頭奔跑尋找著。

    也不知算不算是他時來運轉,本來挺渺茫的事,結果在他跑第二條街的時候,居然就發現了那條客棧,名叫“雲福客棧”,不知是不是名字中與雲州一樣有個雲字,那些昊天劍派的人才選了此處。此刻但見夜色之下,雲福客棧房門緊閉,門前掛著兩個紅色燈籠,各寫了“雲”、“福”二字,在長街夜風中輕輕搖擺著。

    站在街頭某個陰影裡,王宗景心中情不自禁浮起了幾分緊張,雖然這一路熱血沸騰地跑來,但事到臨頭他卻多了幾分遲疑。正猶豫處,他忽然聽到長街另一頭傳來一陣響聲,卻是向這裡來了,連忙把身子一縮,躲了起來,然後偷偷向外看去頓時又是一怔,嘴巴微張,一時說不出話來。

    只見星光之下,長街之上,客棧之外,一臉氣鼓鼓表情的小鼎突然出現在那裡,旁邊跟著的自然還有和他形影不離的大黃、小灰,此刻都是轉頭看著這個小主人。

    接著些許光亮,王宗景看得清楚,小鼎臉上被打留下的紅色掌印與嘴角的傷處,此刻居然好了大半,嘴角邊看著還有些裂口痕跡,但是臉頰上的紅色掌印卻完全消掉了,顯然小鼎回去之後,被人塗抹了什麼靈藥,藥效靈驗神奇所致。

    想到此處,王宗景心中一動,連忙轉頭向四周看去,可是長街空曠,除了隱身於暗處的自己和大搖大擺一臉惱怒站在客棧門口的小鼎,看不到第三個人了。那小鼎叉腰而立,瞪了那客棧一眼,看來一副惱怒氣憤的模樣,對旁邊大黃和小灰說道:“那些傢伙就住在這兒的。”

    “汪汪。”大黃低聲吠叫了兩聲,坐到了地上,看來有些慵懶,倒是小灰精神好多了,笑嘻嘻站在小鼎身邊,手扶著他,不時抓抓自己的頭。

    小鼎握緊了胖乎乎的小拳頭用力在身前一揮:“我們進去找他算賬!”

    說著就向客棧跑去,旁邊大黃和小灰跟了上去,王宗景證了一下,心想這哪能成,這麼小一個孩子過去,定然要吃虧的,身子一動就要出去喊住他,誰知小鼎跑了兩步,又一下停住腳步,想起了什麼,自言自語道:“不行,不能這樣進去,他們會認出我的。”

    說罷,抓過背著的那個小布袋,伸手到裡面掏摸了一陣,過了一會兒摸出一塊褐色的絲綢布方巾來,誰也不知原來有什麼用處,居然放在那小布袋中,​​拿手抖了一下,撐開了往臉上一綁,只露出包括兩隻眼睛以上的部位,頓時就變成了小小蒙面大盜。

    圓圓的小腦袋點了點,看來頗為滿意,居然還笑了兩聲,剛要繼續前進,小傢伙目光一瞄又看到旁邊的大黃小灰,“嗯”了一聲,歪了歪腦袋,又伸手到小布袋中掏摸起來,這一次摸索的時間稍長,最後摸索出一塊差不多的方巾,另一塊卻是件小衣服,看來是小鼎平時穿的。

    小鼎也不廢話,乾脆利落地一把抓過猴子,先把方巾給他綁到臉上,然後摟過狗頭,直接用衣服蒙上了碩大的腦袋,只露出兩個賊溜溜轉個不停的眼珠子。星光之下,王宗景在一旁看得險些笑出聲來,只見一人一猴一狗,統統成了蒙面大盜,只是看著全部不倫不類,滑稽得很。

    “這樣,他們就認不出我們了吧!”小鼎得意地道,然後把手一揮,帶著兩個死黨向客棧衝去,只是到了門前,顯然也不合適直接踢門而入,幸好小灰性子通靈,雖然莫名其妙蒙了面,看著像極了一隻傻瓜猴子,但本質上還是聰明的,很快對小鼎指點了一下,然後一人兩獸又轉到了客棧旁邊的小巷子裡,那裡圍牆有一人多高,小鼎與小灰都爬到大黃背上,然後大黃一聲吠叫,衝刺幾步,直接就一個箭步跳了過去。

    這一連串動作順暢無比,看得在一旁的王宗景眼睛有些發直,竟然在一瞬間忘記了出去拉住小鼎別胡鬧了,心想這幾個傢伙怎麼翻牆翻得這麼熟練……這絕對是平日經常做磨練出來的啊。不過他隨即又是一驚,醒悟過來,哪裡還顧得上許多,連忙向那客棧牆壁跑去,生怕小鼎過去吃虧了。這一刻被小鼎這麼一搗亂,他原本紛亂的心情居然平復了許多,人也清醒下來了。

    那一堵圍牆雖然不低,但一人多高的高度顯然是難不倒王宗景的,他輕輕鬆鬆就翻了過去,落地一看,小鼎身影就在不遠處,躲在一處花圃後邊,旁邊大黃與小灰轉頭向他這裡看來,被這兩隻外形詭異蒙頭遮面的傢伙看了一眼,差點讓王宗景也是心頭一跳,倒不是害怕,而是差點笑出聲來。

    咬牙忍住笑,他也摸索了過去,這時小鼎也回頭看來,見到是王宗景呆了一下,奇道:“王大哥,你怎麼也來了?”

    王宗景苦笑一聲,心想總不能告訴這孩子自己半夜三更偷跑出來是為了看美女的吧……想了想他便瞪了小鼎一眼,低聲道:“你一個孩子,大半夜的一個人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幹什麼?胡鬧!”

    小鼎不服氣地道:“你也不是跑過來了嗎?”

    “呃……我比你歲數大,咦,不對!你別扯這個,這地方不是你來的,快回去。”王宗景臉頰微紅,聲音卻大了些。

    小鼎哼哼兩聲,道:“不行,今天我被那人大了,我得去打回來。”

    王宗景一陣心焦,耐著性子又勸了幾句,小鼎還是不肯,在那邊絮絮叨叨低聲道:“不行,我長這麼大,除了我娘拍我兩下屁股,連我爹都從來沒打過我。”說著蒙在臉上的方巾一動,看著像是吹了口氣,然後“嘿”的一聲,卻是跳了起來,就像要想那邊客房衝過去。

    王宗景吃了一驚,連忙伸手去拉他,誰知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在他和小鼎中間,猛地多了一個男人的身影,無聲無息而來,那身形之快若憑空出現,猶如鬼魅一般,片刻之間便看這男子伸出手去,一把將跳將出去的小鼎拎了回來,然後輕輕放在身後。

    王宗景這一驚非同小可,下意識地以為這可能就是昊天劍派的人,意圖對小鼎不利,身形一動就要撲上,卻沒注意平​​日緊護著小鼎的大黃和小灰都是敵意皆無,反而看著頗為親熱地靠了上去。不過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也聽到小鼎略帶驚喜地叫了一聲:

    “爹”

    王宗景身子立刻頓住,這一刻心念流轉,不知怎麼腦海中有那麼片刻空白,唯一能想起來,竟是那一本被修改過的清風決書譜。

    他抬眼看去,只見星光之下,夜色之中,面前站著一位衣著普通的男子,嘴角略帶一絲溫和笑意,正看著身邊的小鼎,眼中流露出幾分疼愛之色,用手輕輕摸著他圓圓的小腦袋。旁邊的大黃靠了過來,頭在他腳邊蹭個不停,至於小灰則是咧著嘴笑著,熟練無比地一下竄上了這男子的肩膀,然後蹲坐下來,劇目四顧,看來得意非凡。

    隨後這男子抬起了頭,向王宗景這裡看了過來。

    那是一雙明亮而深沉的目光,並無鋒銳之意,卻彷彿比世間所有的光芒都更透徹,一眼便似看入王宗景的​​內心,讓面對無數兇惡殘忍的妖獸都並不畏懼的王宗景,下意識地、身不由己地退了一步。

    “爹,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王大哥。”這個時候小鼎在這個男子身邊開口說了一句。

    然後,王宗景便看見那男子微微一笑,目光中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點了點頭,道:

    “王宗景?”

    王宗景不知怎麼,心中竟一陣激動,在深深呼吸了一下後,道:

    “是,前輩。”——
jok2001 發表於 2012-10-23 07:13
第五十章 探訪
    這男子自然便是張小凡,他看了王宗景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二十轉過頭來看著小鼎,笑道:“不是跟你說過不許跑來胡鬧嗎,怎麼又自己跑這麼遠來了?”

    小鼎嘟著嘴巴,把臉往上一湊,道:“爹,你看,你看,你看嘛······”

    張小凡看了一眼,正色道:“嗯,我看了,你的臉好好的。”

    “哎呀,看不見了嗎?”小鼎摸了摸胖嘟嘟的臉頰,頓時氣惱起來,看來有些懊悔,恨恨道:“早知道就不抹藥了。”

    張小凡失笑,抓過小鼎在他才好,腦袋上摸摸,笑道:“好了,來,聽話,跟爹回家吧。”

    小鼎還是不願意,抓著老爹的袖子纏著他道:“不行,不行,他打了我啊。”

    張小凡被這兒子糾纏得有些無奈,但看他神色,卻多是對小鼎的疼愛,絲毫未見厭煩之色,這時干脆也不理小鼎,先轉過頭來對王宗景道:“小王,你到這裡,又是要做什麼?”

    王宗景頓時尷尬起來,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幸好這時候小鼎又在旁邊吵鬧起來,把張小凡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這才讓他鬆了口氣。只聽張小凡勸了好幾句,小鼎只是拼命搖頭,看來還是個倔強脾氣。到了最後,張小凡只得無奈道:“好吧,那你說到底要怎樣呢?”

    小鼎眼珠一轉,指了指那邊黑暗的客房,道:“爹,你去幫我打回來。”

    張小凡臉色一肅,道:“不行。”

    小鼎頓時委屈了,道:“為什麼不行啊?”

    張小凡蹲下身子,看著兒子柔聲道:“小鼎,這事情你娘回山之後跟我說了,還有你曾叔叔也特意跑來跟我說了一次,不管怎樣,打你的那個人已經收了懲罰,你不能再胡鬧下去,無法無天可是不行的。”說到這裡,他臉色看起來已經有些嚴肅了,頓了片刻,又開口道,“還有,你可是個男孩子,將來如果吃虧了,就要自己去討回來,不能整天去央求別人來幫你,知道嗎?”

    小鼎被父親板著臉說了兩句,頓時老實了,但仍有些悻悻然,嘴裡答應了,但臉色還是極不痛快。看著兒子的神情,張小​​凡想了想,忽然又湊到小鼎身邊,重新微笑道:“小鼎,咱們欺負人是不行了,不過那傢伙打你,也是不對的。這樣吧,咱們偷偷去捉弄一下他們,你看好不?”



    王宗景在旁邊一聽,一時啞然,但小鼎終究是小孩子,頓時興奮起來,頹喪之色一掃而光,像是找到了什麼刺激好玩的東西,連臉頰都有些漲紅了,並且居然記得壓低了聲音,看著頗為神秘地強忍著笑容,對著張小凡拼命點頭,低聲道;“好,好,好。”

    說著,小傢伙眼珠一轉,蹲下身子在花圃邊上隨手就挖了一塊黑泥,遞給張小凡,笑哈哈道:“爹,我想到了,你也不要去打他們了,就偷偷用這泥巴把那個人的臉抹黑就成。”

    張小凡像是也沒想到小鼎居然這麼快就出了個題目,怔了一下,但是隨即笑了起來,卻也沒有再說些什麼,伸手接過了那塊黑泥,到:“小鼎,你就在這兒等著。”

    小鼎連連點頭,看起來興奮得有些情不自禁,一溜煙躲到花圃後面藏好,還揮手把大黃與小灰也叫了過去。王宗景站在一旁,只覺得自己頗為尷尬,原本一心想來見見那青衣女子的心情,此刻居然也忘記得差不多了。倒是張小凡看向了他,忽然笑道:“小王,白天聽說你也在場,那你應該認得那個打小鼎的羅威吧?”

    王宗景點了點頭,到:“我認得的,前輩。”

    張小凡“嗯”了一聲,道:“那好,你幫我指認一下。”說著也不見他如何動作,忽然間人變出現在王宗景的身邊,伸手一托,王宗景只覺得自己身子下方猛然一股力道湧現,竟然身不由己的飄上了半空,然後看著張小凡的身影,輕飄飄無聲無息地落到了客棧前頭那一排客房前了。

    房門一扇接一扇無聲無息地打開,王宗景心中忽然緊張起來,要知道那些昊天劍派的人都是修道有成的人物,自己這般過來,豈不是輕易就被人發覺了?他緊張之餘,甚至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那一刻,只覺得周圍特別安靜,但看著身邊的張小凡,卻是一臉平靜,隨意進出查找著。

    客棧的房間並不算多,很快兩人就找到了目標,羅威與另外三個同門男弟子共同誰在了同一間屋子裡,王宗景目光敏銳,一眼便認了出來,然後向張小凡示意了一下。

    張小凡向那邊淡淡看了一眼,微微點頭,然後把手一托,王宗景似乎聽到耳邊響起兩個字:“多謝。”然後就覺得身子又是​​身不由己向後飛了出去,不偏不倚,就落在小鼎藏身的花圃後面。

    小鼎正瞪大了眼睛張望,看到王宗景飄了過來也沒反應,就一直看著客房那邊,不過看他的神情都是幸福好奇,卻並無半分畏懼擔憂,顯然對他這位老爹充滿了強大信心。

    王宗景一落地,也是第一反應就抬頭向客房那邊看去,只是那一片黑暗中,一時也看不清什麼,不過他們兩人也就等待了一小會兒,便看到黑暗中人影一動,卻是張小凡輕輕鬆松飄了出來,面色淡然,同時雙手空空,那塊黑泥已然不見了。

    小鼎一躍而起,雙手叉腰就要仰天大笑,得虧是他身邊的小灰機靈無比,跳過來一把摀住小鼎的嘴巴,這才勉強發出“嗯嗯嗯嗯”的低沉笑聲。張小凡有些無奈,溺愛地看了看他,隨後望向王宗景,笑了一下,道:

    “你過去之後便屏息了,居然能堅持這麼久,看來全身氣血不同常人啊。”

    王宗景猛吃了一驚,沒想到這位前輩不動聲色間竟然看破自己,只是張小凡就像是隨意說了一句,很快便回過頭去看著小鼎,笑道:“好了,這下可以回家了吧。”

    小鼎排掉小灰還捂在嘴巴上的毛手,笑嘻嘻道:“好。”

    說著伸出雙手就向老爹處跳去,張小凡一聲輕笑,將他抱了起來,輕輕翻轉一下,小鼎便又坐到了他的脖頸上,然後轉過身來,對王宗景道:“小王,我們回去了,你呢?”

    王宗景怔了一下,下意識地道:“哦,我——我也要回去了。”

    張小凡似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說什麼,微微一笑,轉過身去,也不見他如何使力,身子便飄了起來,帶著小鼎輕輕鬆松飄過了客棧圍牆,消失在了牆**院之中,瞬間又安靜了下來,一片黑暗裡,只剩下王宗景獨自一人站在這小小的花圃背後。

    他心情複雜地看了一眼那些隱匿在黑暗陰影裡的客房,或許,那青衣女子也正是在其中某處吧。可是此時此刻,王宗景心中原本莫名沸騰的熱血都已平靜下來,那一股衝動也消失不見,倒是心中時不時泛起剛才小鼎父親那一幕。在這裡又呆立了片刻後,他忽地輕輕一跺腳,最後看了一眼那片客棧,轉身也翻牆而過,徑直去了。

    翻過圍牆重新回到客棧外的街道上,已是看不到一個人影,小鼎一行人包括他的父親,都是從未出現過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踪。

    長街寂寂,空蕩而寂寥。

    王宗景深深呼吸了一下,抬頭看了看頭頂夜幕蒼穹,只見漫天星光,閃閃發亮,似乎像無數隻眼睛在輕輕眨眼一般,不知怎得,他的心情忽然好了許多,轉過頭去,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向著回去的方向,大步跑去。

    夜風吹過,拂動他的衣襟,星光之下,看著他跑過街道出了城牆,奔馳在清冷寬闊的城外原野上,巍峨的青雲山在前方猶如黑暗中沉默的巨人,越來越近,而王宗景的臉上,也是一副平靜而略帶微笑的神情。

    不知為何,他此刻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無由的興奮,在腦海裡,那些曾經被修改的字樣,再一次浮現出來,與之前不同的是,這一刻他心中再無絲毫疑惑,只是全心全意地沉靜其中,甚至連對今日忽遇的青衣女子的思念,也變得輕淡了許多。

    就像是,曾經迷惘的人突然看見了一扇光輝之門,在前方緩緩打開了透出光明的細細門縫。

    天亮了,河陽城裡喧囂漸起,新的一天開始。雲福客棧中,休息了一夜的昊天劍派諸人也一一起床,收拾行李準備離開。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從某間客房裡猛地傳來一聲喊叫,帶了幾分不可思議的古怪與惶恐,隨後一陣詭異而忍耐不住的嘻哈狂笑聲從門內了出來。

    片刻之後,一個滿臉烏黑的漢子咆哮著衝了出來,氣急敗壞,站在門口破口大罵,周圍眾人看得清楚後,瞬間一片啞然。

    人群之中,那個青衣女子微皺著眉頭,向在前頭跳腳不停的男子瞄了一眼,臉色淡淡,似不屑再看一般,很快轉過了身子,卻是望向了遠方的那一座巍峨青山,眼中掠過一絲異色。


小鼎是在第二天早上回到青雲別院中的,回來之後自然得到了同院諸人的歡迎,不管怎樣,大家還是很喜歡這個可愛的小男孩的,所以就算是最近一直窩在房中修煉、看去似乎比在河陽地宮前更加沉默寡言的仇雕泗,也難得的走出來一次,看望這個昨日無辜受了委屈的小鬼。

    不過小鼎的表現顯然出乎大多數人的意料,看上去笑呵呵的神采飛揚,興高采烈快樂無比,哪裡還有絲毫昨日受挫的模樣。到時讓蘇文清與巴熊等人意外不解。諸人之中,只有王宗景明白其中乾系,但自然是不說的,只是站在一旁微笑看著。

    如此,連續經歷了幾番意外的乙廿三院,終於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金木水土火五房五人,又重新回到了原本的生活節奏中,修煉的修煉,玩耍的玩耍。不知不覺中,王宗景在青雲別院中的日子又過了一月。

    這一月之中,他從當日河陽城夜奔回來之後的翌日開始,便再也沒有絲毫懷疑的念頭,開始一心一意修煉那本被小鼎父親改過的清風決,儘管每一次的修煉都極為痛苦,體內經脈時常被蜂擁而入的靈氣刺激得猶如凌遲般痛苦不堪,但他憑藉著昔年在那片原始森林中艱難求生磨練出來的堅韌毅力,終究強撐了下來,並且強忍著劇痛每日至少修煉三次以上,等於是一日經曆三次劇痛折磨,不過由此而得到的回報,同樣也是不小,於修行道法上他進步極快,這一月之中,簡直是突飛猛進,赫然是直破二層,於無人知曉無聲無息中,將清風決的第三層境界也修煉完成了。

    這一番進展速度,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能說不滿意,心中未嘗沒有興奮之意,並且隨著清風決修煉道行的提升,雖然仍未開始修習青雲門那些神廟的道術,但是對他的身子已然有了頗大的助益,簡單來說,便是氣力更大,​​動作更敏捷,速度更快。現在的他,空閒時偶爾去後花園那石壁的時候,甚至已經不用再攀扯矮松,腳踏幾塊岩石,便能衝到石壁之上了。

    未來的路似乎漸漸開始清晰與光明了。

    這讓王宗景很高興、很喜悅,所以每日間也常帶了笑容,有時被同院中人看到了,例如蘇文清,便會笑著問他怎麼心情這麼好,王宗景也往往哈哈一笑,笑而不語。

    不過到了九月十二日這天,清早起來的王宗景卻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那一位住在孫家莊的老漢,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他住在河陽城裡的兒子,是不是已經回去接他去河陽城享福了呢?

    這念頭一動,他便有些按捺不住,當日雖然是萍水相逢,結識也只有短短三日光陰,但是松林之下,那個瘦小而蒼老的身影,雖然老去但仍然對將來充滿希望的善良老人,那幾日的溫和照顧,卻實在給他很情切的感覺。在屋裡想了一會兒,他心中實在有些耐不住,便出了門,一路走到青雲別院門口,客氣地詢問了一下當值的青雲弟子,很快就找到了正在巡視別院的穆懷正。

    穆懷正是青雲門長老宋大仁唯一的弟子,入門早道行高,人又方正嚴肅,在一眾青雲弟子中頗有聲望,門中幾位長輩也很是看重,所以這青雲別院中的事,他往往能做一半的主。

    找到這位方正嚴肅的穆師兄後,王宗景小心翼翼地向他請求能否出去半日,就是去看望一位老人,黃昏之前必然回來。穆懷正聽了之後,皺眉又追問他幾句,到底那孫老漢跟他是什麼關係,怎麼認識的。王宗景一時便有些不好回答,在他心裡,一直都反感提到當日蕭逸才的種種。見他遲疑穆懷正臉色便冷了下來,也不曉得他心裡是不是認為王宗景是想跑出去玩樂的,反正最後就是冷冷拒絕了王宗景的請求,讓王宗景好一陣鬱悶。

    無精打采地轉回廿三院,王宗景心裡頗為失望,他這時是真的很想去看望一下孫老漢,要說再次等到天黑爬樹林偷跑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這種事情太過危險。萬一被發現,後果只怕很難看。當日他是心中不知怎麼熱血沖昏了理智,稀里糊塗就這麼出去了,事後想想,未嘗沒有一身冷汗,所以不到緊要關頭,他是決計不肯再做那等危險的事了,否則若是被青雲門那些神出鬼沒的守衛發現,吃點苦頭還是小事,萬一那些人鐵面無私來個逐出門牆,王宗景豈不是要吐血?

   

    只是最近這一段日子,似乎王宗景的道運頗好,就在他愁眉不展準備回到院子中時,居然正好姐姐王細雨過來看他了。王宗景與姐姐聊了兩句後,頓時靈機一動,央求姐姐回山之後,去找一下明陽道人,請他過來一趟,當日明陽道人也曾出現在孫家莊,當然蕭逸才也是去過的,不過直接找蕭逸才,王宗景沒那個膽子,但明陽道人平日對他不錯,看著性子也是溫和好說話的,懇求一番或許會有用處。

    王細雨頗有些好奇,但經不住王宗景懇求擺脫,還是答應了下來。回到通天峰後,果然去找了明陽道人,明陽道人本無意插手底下一個青雲試弟子的瑣事,只是當聽說是王宗景後,他臉色變了變,沉思片刻後,點頭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也就是九月十三日這天,一大早天色就有些陰沉,天空上烏雲集聚,不見陽光。明陽道人居然親自到了山下,與看守別院的青雲弟子通了氣,然後走到乙道廿三院中,只會了王宗景。王宗景大為欣喜,連連道謝,明陽道人看著他,面上帶著微微笑意,卻是搖頭道:“孫家莊與此地相聚百里,你道行不夠不能御劍飛行,一日之間來去有些吃力吧。”

    王宗景笑道:“無妨,我走快些就是。”

    明陽道人多少也是知道王宗景身體健壯異於常人,便點頭答應下來,言談之間頗有深意地看了王宗景一眼,隨即便轉身離開了。

    明陽道人乃是師長輩,到了這院子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所以他走掉之後,王宗景收拾了一下出門的時候,便看到了對面水字房的窗邊,蘇文清倚窗而坐,微笑著和他打了個招呼。

    王宗景這些日子以來,和蘇文清的關係倒是不錯,當下也是微笑著道:“蘇姑娘,你又在看書嗎?”

    蘇文清笑而不語,卻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微笑道:“王公子,你這是要出去嗎?”

    王宗景點頭道:“好不容易求了半日寬限,出門去拜訪一位朋友。”

    蘇文清“哦”了一聲,看著有些好奇,,但她畢竟是出身世家,知曉禮儀,也沒去多問些什麼,但看了王宗景一眼後,她確抿嘴一笑,道:“王公子,你要起拜訪友人,莫非打算就這麼空著手去嗎?”

    王宗景一怔,隨即“啊”了一聲,頓時醒悟過來,乾笑了一聲道:“你說得對,要不是你這裡提醒一下,我搞不好還真就空手去了,這可不行。 ”

    說道這裡他忽然又皺起眉頭,自言自語道:“不過要帶什麼東西過去才好呢?”

    蘇文清坐在床邊,纖細白皙的手指拿著書卷,眼波如水,笑意盈盈,微笑道:“王公子,左右這附近也沒什麼商舖店面的,若是不嫌棄的話,我這裡還有些新的筆墨書卷,你可以拿去先用著。”

    王宗景抬頭向她看來,先是一喜,隨即卻很快搖頭,像是想到了什麼,道:“不行,我這送書過去……他也看不懂吧。呃,我知道送什麼了,什麼都不要,就送點吃的,什麼肉啊米的,想必他最喜歡。”

    “啊?”蘇文清顯然吃了一驚,面上帶了幾分疑惑之意,心想這會是什麼樣的朋友。

    王宗景卻是高興起來,哈哈一笑,道:“這附近沒有賣肉的也沒事,我自己去山林裡抓兩隻野兔飛鳥,帶過去正好新鮮,哈哈,就這樣了。”

    當下朝蘇文清揮了揮手,高高興興地走了,留下了兀自還在有些錯愕的蘇文清站在窗前,凝神細思。

    孫家莊距離青雲山有百里之遙,沒有御劍飛行之術,常人便要走上很長一段時間,不過王宗景本來就身體健壯,加上近來修行清風決頗有小成,這一路走的飛快,中間還找了一處茂密林子,憑著猶如妖獸般強悍敏捷的身手,果然抓到了一隻野兔和一直野雞,拎在手當做禮物了。

    約莫到了中午時分,他便以遠遠望見了孫家莊,,只是這個時間雖然是白日,天象卻不甚好,從早晨開始就陰沉的天空中,已是烏云密布,看上去猶如一個倒扣下來的巨大黑碗。雲端深處,隱隱傳來風雷之聲,點點隱約閃光的電芒在漆黑的雲層裡忽隱忽現。

    很快,一點一點細細的雨絲便飄落下來,同時起了風,吹動漫天雨絲。

    王宗景抬頭看了看天色,心中也有幾分無奈,想不到難得出來一趟,居然還碰上一個壞天氣,不過幸好這就差不多到了。他把手上的野兔野雞略抓緊了些,然後加快腳步,向著孫家莊走去了。當日孫老漢多次邀請他去家中住宿,都被王宗景推辭了,不過因為孫老漢破舊的小屋就在村子邊上,也曾指給王宗景看過,所以他還記得大概位置,如今便大步直接進了村子,一路走到那破舊屋子門前。

    “孫大爺,我是小王啊,今天來看你了。”

    他帶了幾分欣喜,笑著喊了一聲,渾不在意從頭頂飄下的漫天冰冷雨絲正在慢慢變急變密,就這樣一推木門在風雨之中,微笑著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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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殺意




    破舊的木門在雨中發出低沉的“吱呀”聲,緩緩打開,王宗景走了進去,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有些髒亂的小院子,地上凌亂地掉落著一些已經劈好的木柴。在風雨中濺上了泥漿,院子一角,有用竹片紮起圍了一個小圈的籬笆,看著像是平日圈養家禽的雞欄,不過這個時候卻沒看見一隻雞,空蕩蕩的。院子的另一側是一面土牆,原來黃褐色的地方在被雨水打濕之後,漸漸變成了深沉骯髒的黑褐色,牆壁邊堆放著不少柴火,還有地上隨意丟下的柴刀麻神,應該是平日孫老漢砍柴歸來放置的所在,王宗景向那邊看了一眼,忽然一怔,那牆角處兀自擺放著兩大捆綁好的柴火,壘的很高,與孫老漢平日砍柴的摸樣完全不同,似乎便是一個月前自己幫孫老漢砍好的那一擔柴火。 “轟!”忽地,天際之上,黑雲深處,響起了一記驚雷,雷聲隆隆,如起伏的波濤慢慢洶湧起來。雨,越下越大!王宗景站在小院之中,全身已被雨水淋濕,這一刻,這院子裡竟是如此的安靜,他的臉色緩緩的冷了下來,但眼中仍舊有一絲希望,看了看周圍,他忽地快步向小院盡頭那一間已是破爛不堪的小屋走去。門扉虛掩著,因為茅草屋簷的關係,破了幾個洞的門板被越下越大的雨淋濕了一半,王宗景走到門前,一把推開房門,“啪”的一聲,木門彈了進去,露出彷彿已經塵封許久的屋子。依然,沒有人。小小的屋子中,如絕大數窮人家一樣,擁擠而有些髒亂,牆角砌了灶台,骯髒的黑灰已把旁邊的土牆熏成了黑色,殘破的木桌,短腿的木凳,此刻都凌亂地倒在地上,僅有的幾個鍋碗也不知道被什麼人砸碎散落在地面上,剩下的,還有血跡。深深滲入土地牆壁木頭的血痕,早已乾涸沒有血水,只剩下那觸目驚心大塊大塊的血痕,濺得整個屋子都是,王宗景慢慢走過去,身子有些不由自主地微微發抖,頭頂的茅草屋頂,有好些地方已經漏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門外雨中吹來的寒風將這裡原本憋悶的空氣吹散,然而不知怎的,王宗景只覺得置身於此,自己已被那無形的血腥之氣團團圍住,似乎已經不能呼吸了。一個人,會有多少鮮血可以揮灑流淌,這一刻,他眼中滿是那些血痕,腳下,身邊,灶台上,土牆上,甚至連那些散落一地的桌椅鍋碗碎片上,也依然清晰可見那已經乾涸變成深褐色的血跡。 “轟!”屋外,蒼穹上又是一記驚雷,如響在耳邊震耳欲聾,讓王宗景身子猛地一顫,手中的野兔野雞“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孫大爺……”他​​的聲音不知為何,突然變得嘶啞起來。轉過身子,走到小屋門外,他有些茫然地抬頭看天,那烏雲黑沉沉密布天穹,已是猶如黑夜。 “咦?你誰啊,怎麼會在孫老漢家裡?”忽然,門口傳來一聲帶了驚訝的問話,王宗景身子一震,回頭看去,只見一位衣裳半舊身材粗壯的婦人,看著四十多歲,容貌平凡帶訝色,撐了一把油布黑傘,似路過這裡看到了這一幕,一時錯愕忍不住開口向他詢問。

    王宗景只覺得心頭一緊,忽地快步衝了過去,迎著漫天雨勢,幾步就跨到了小院門口,這來勢急切,甚至把那婦人嚇了一跳,忍不住退了一步,摀住心口驚道:“你要做什麼?”王宗景卻哪裡有心思管那麼多,此刻他心中全是驚慌焦急之意,臉色也是難看至極,也不顧這漫天風雨,哪怕那雨水打濕全身,嘩啦啦化作水流順著他的臉龐流淌下來,他只是深吸一口氣,道:“大娘,求你告訴我,孫大爺家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婦人看了他兩眼,確信王宗景並無惡意,這才放下心來,只是聽到他一開口便是打聽孫老漢家中事,臉色微變,卻是反問他道:“你是誰,你和孫老漢是親戚嗎?”王宗景心頭急切,伸手一抹臉上水珠,道:“大娘,我是孫大爺的一個遠房侄子,今天是特意來看他的,誰知到家卻看到了這幅摸樣,他— —究竟怎麼了?”那婦人面上狐疑之色一掠而過,又大量了王宗景一番,顯然對王宗景的話不是太相信,不過不知為何,她的目光掃過王宗景背後那間凌亂的小院與破舊的小屋時,神色一黯,低了低頭,然後嘆息了一聲,道:“他死了。”

    “轟隆隆……”雷聲如潮,像是這一場大雨終於進入了磅礴之境,在天際黑雲間不斷響起,傾盆大雨轟然而落,天地之間都被蒙在一片朦朧煙雨中,連遠山的輪廓都已經看不清楚,只剩下了無窮**冰冷的雨水。

    王宗景蒼白了臉,等了好一會,才低聲道:“怎麼死的?”那婦人看了看天色,似乎有些害怕,但王宗景就那樣站在風雨之中,臉色木然,任密密麻麻的雨水打著身子,看著有幾分淒然,她心中又有些不忍,猶豫一下,終於還是在這風雨中,輕輕說出了昔日的緣由,把那一樁樁一幕幕帶了幾分淒厲的過往,在王宗景面前說了出來。

    孫老漢是個老實人,平日砍柴為生,性子很好,老伴過世以後,獨子小孫又去了河陽城討生活,這些年來他便一人獨居孫家莊的破屋裡,雖有些孤單,平日卻經常聽他提起兒子,雖然也不是什麼人上人,聽說是在河陽城中一個鋪子里當伙計,但小孫勤快機靈,也掙下了幾分家底,甚至還娶了一個媳婦兒,老孫每次提起這個,都笑的合不攏嘴,滿懷希冀,就盼著兒子來接他去城裡過上好日子了。天從人願,這一日居然真的來了,約摸一個月前,很早離開村子的小孫,果然興高采烈地回來了,同行的還有他的漂亮媳婦,準備在村子裡住上兩天,收拾收拾,就接孫老漢去河陽城中享福了。那兩天,真的是孫老漢生平最快活的日子,整日走在村里,都是笑容滿面,鄉親們也是替他高興,只要聊天時一說起他那兒子,誇幾句他的媳婦,孫老漢的爽朗笑聲,便是整個村子也都聽見。可是,就在小孫回來的第二天,他們全家準備收拾行李上路的時候,也許是上世的冤孽,小孫帶著媳婦在村中走過時,遇見了孫家莊的村長孫積善。孫積善一眼便被頗有幾分姿色的孫家小娘子吸引住了,色心大動,再使人一打聽,輕輕鬆松便知道了孫家根底,當日下午便領了一眾家丁去了孫老漢家,氣焰囂張地要以五十兩銀子買走小孫媳婦做他的第六房小妾。孫老漢斧子哪里肯答應,堅決不允,孫積善向來再這個村里橫行慣了的,又欺負孫老漢家人無靠,一聲令下,便要家丁強搶,於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如狼似虎的家丁一擁而上,孫家父子拼死反抗,卻根本不是對手,眼看媳婦就要被人搶走,小孫狂怒之下便抓起柴刀向​​孫積善劈去,正中那惡霸的肩膀,險些將孫積善的左臂砍下來,孫積善大怒,再無顧忌,便喝家丁放手痛打,在這破屋小院間,終於生生將孫老漢父子打死。那一日,呼號慘叫,響徹了整個孫家莊,這院中屋裡,到處鮮血飛濺,慘不忍睹。斑斑血跡,至今在這鋪天蓋地的大雨之中,彷彿依然不能洗去。王宗景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血色,隨著那婦人的話語一點一點的說出了當日慘狀,他慢慢轉身看著這淒涼寂寥的小院,看著那深深滲入了眼眸的血痕,整個身子彷彿都在微微發抖,就連那身邊內鮮血,此刻也似要沸騰一般,一股一股熱潮不同地沖向他的頭頂。轟隆!天際驚雷,彷彿就打在他的頭頂。那婦人說了好一會,似乎也有些倦了,她的臉上有幾分憤懣,但更多的還是無奈與深切的同情。頓了一會,她輕聲又道:“其實最可憐的還是那孫家媳婦,那日孫積善打死了孫老漢父子後,就將她搶了回去,百般凌辱,結果那孫小娘子也是個烈性子,三日後,找了個機會竟懸樑自盡了。”王宗景的身子又是猛地震了一下,然後拿風雨之中,身後婦人的話還沒有說完,接了下去:“孫家小娘子死了後,孫積​​善那天殺的,就將人的屍體丟去村外山頭,還故意與孫老漢父子掩埋之地離得遠遠的,說是死也不讓他們同穴。村里鄉民實在看不過去,偷偷地跑去將孫小娘子的屍身收了,想要埋去孫老漢父子墓坑邊。誰知收她屍身的時候,卻發現孫小娘子已經懷了三個月的身孕,這作死的老天爺,可憐她卻是一屍兩命……”

  

    “撲!”一聲悶哼,讓那婦人嚇了一跳,抬眼看去,卻見失魂落魄般站在小院之中的那個年輕人,終於像是某根弦豁然崩斷一般,身子劇烈顫抖,血氣上沖,猛地噴出一大口鮮血出來,在風雨之中,揮灑而去,落在這已經滿是血痕的小院裡,又迅速地被漫天雨水所掩蓋。婦人吃了一驚,卻見王宗景的臉色猙獰,面上肌肉扭曲,幾不似人形,心中頓時也害怕起來,再不敢多作停留,回頭就走,轉眼就離開了這裡。風雨瀟瀟,驚雷陣陣,天地人間,一片肅殺。雨水如刀,無窮無盡地落在王宗景的身上,他頹然站在這孤寂骯髒的小院中,身子像是再也支撐不住,慢慢地跪倒下來,雙手扶著地面,腦海中有無數個聲音在同時嘶吼咆哮著,對他不停的訴說著這院子屋子那一幕幕慘烈的景象,然而,一切似乎都消弭,那風聲雨聲,那電閃雷鳴,忽然都變得有些遙遠了,雨水淋濕了他的視線,模糊了這世上的一切,恍惚之中,他卻那樣清晰地記起了當日蕭逸才的話語:殺過人嗎?

    沒有。

    敢殺人嗎?

    …………

    我要你去那村里,替我殺一個人……

    我不殺!

    你為什麼不殺他?

    你為什麼不殺他?

    你為什麼不殺他?

    你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不殺他……“轟隆!”一記震天動地的沉雷,突然在蒼穹之巔炸響,整個大地彷彿也顫抖了一下。狂風,暴雨。席捲過蒼茫人間,千家萬戶閉門不出,淒厲的風聲捲起無盡冰冷雨絲,沖刷了這片骯髒的土地,雷聲隆隆,閃電瘋走,撕裂著這一片黑暗的天幕。微光之中,黑幕之下,王宗景在風雨之中緩緩走來。踏出一步,踩進路上水窪,踏出一步,踩在了風雨之中。全身上下,再無絲毫乾燥之處,雨水如潮,似無數把冰冷刀刃無窮無盡打在他的身上。他瞪著眼,咬著牙,蒼白了毫無血色的臉,握緊了咯咯作響的拳頭,一步一步,向著村中最大的宅院走去,茫茫人間,這一刻彷彿只剩下他獨子一人,滿懷殺意狂怒,滿懷痛悔不堪,一步步走去。那一扇緊閉的大門,高大寬敞,白色的石階,兩旁還有威武的石獅,帶了一絲囂張,擋住了這無窮風雨,也擋住了他的去路。

    他一步一步走到那大門前,抬起已經佈滿血絲的雙眼,霍地一腳抬起,重重地踏在了大門之上。 “嘭!”堅固的大門劇烈地顫抖了一下,發出一聲巨響。 “滾出來,我殺了你們,我要殺光你們這些畜生……”帶了幾分絕望幾分瘋狂的嘶吼聲,似古老深林裡狂怒的妖獸正在怒吼咆哮,王宗景全身每一塊肌肉彷彿都在咯咯作響,死死地盯著那扇大門,聽著門後的騷動,罵罵咧咧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似乎還沒搞清楚狀況。 “開門……”他嘶啞了聲音,緊盯著那條緊閉的門縫,整個身子微微顫抖起來。只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從他身後傳來了一聲深切的嘆息,一個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之側,卻正是明陽道人,道人的另一隻手臂,輕輕地在王宗景後腦處拍了一拍。王宗景茫然地瞪著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只有心中那股無比憤恨的火焰,帶著瘋狂不停地燃燒著,燃燒著,那一刻,他真的想殺掉面前所有的人,甚至包括明陽道人,只是片刻之後,他眼前猛然一黑,瞬間失去了意識,整個人頓時外道摔了下去,不過明陽道人就在他身邊,一下抱住了他,默默搖了搖頭,又淡淡地看了一眼這一扇大門,眼中有意思厭惡之色。大門後的動靜很快就到跟前,幾個家丁因為在這狂風暴雨中跑來開門而大為不爽,待到打開大門後卻只見門外空空蕩盪,除了漫天風雨更無一人影,頓時又是一陣破口大罵,然後悻悻然將大門又重重關上了。轟隆!雷聲滾滾,這一場狂風暴雨,黑暗天幕,似乎永無止歇,就這麼淒厲地持續了下去。青雲山,通天峰,玉清殿。夜色深沉,黑幕低垂,整座莊嚴肅穆的大殿中,雖有高懸的燈火照明,但因為太過恢弘闊大,仍是顯得很是昏暗,只有三清聖像之前,燭火高舉,檀香裊裊,顯得光明一些

    渾身濕透的王宗景,面色蒼白的像是死過一次搬,怔怔地坐在地上,身上的水珠不停滴落,浸濕了身下一大片青磚,明陽道人默默地站在他身旁不遠處,微微皺著眉頭,不時看他一眼。腳步聲響起,一個身影從後堂處走了出來,一身墨綠道袍,氣度威嚴,正是蕭逸才。明陽道人迎了上來,在他耳邊輕聲說了些話,蕭逸才面色淡淡,聽完之後也沒什麼反應,只是微微點頭,對明陽道人略微示意,明陽道人遲疑了一下,還是低聲答應,隨後靜悄​​悄地退出了玉清大殿。蕭逸才緩步走到三清聖像的香案之前,也沒去看頹然坐倒在地上的王宗景,而是走到案邊取了細香,徑直去燭火上點了,然後安靜地向著三清上香行禮。他的動作無聲而熟練,姿勢瀟灑而溫和,那一刻,整座大殿向彷彿都安靜了下來。安靜的似乎沒有任何聲音,讓人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空曠的大殿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他上了香,轉過身子,然後面無表情地看想王宗景。王宗景仍是低著頭,過了好久,才同到他已經嘶啞的聲音,低低的道:“為什麼,不讓我去殺人?”蕭逸才才走過來,在王宗景身邊不遠處的一張椅子上坐下,面容平靜,口氣平淡地反問一句:“你為什麼要殺人?”王宗景身子似乎震了一下,但仍是低垂著頭,看著被他身上水滴濺濕的地面,澀聲道:“他們作了孽,該死.”蕭逸才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憑什麼殺人?”王宗景突然不說話了。蕭逸才盯著他,慢慢俯下身子,靠近了王宗景,同時口中道:“你是不是想去殺了他們全家?”沒有回答。 “你想過沒有,那家里人口眾多,孫積善的老母與幾個孩兒,你也想殺了吧,他們又作了什麼孽?”又是沉默。 “你想殺人,不是因為什麼正義,不是因為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蕭逸才靠近王宗景,暮光冷得像是一把鋒銳的匕首,忽地一把抓住王宗景一直低垂的頭顱,將他抓了起來,“你想殺人,不過是因為心中的同很後悔,不過是良心過不去,你,不是是位了洩憤而已!對不對?”王宗景整個身子都顫抖起來,面色蒼白如紙,再無血色,那一刻竟不敢再看蕭逸才的眼睛,只是拼命底下了頭,彷彿想要藏起來,蕭逸才手一鬆,王宗景的身子頓時摔在了地上,發出一聲悶響。蕭逸才站在他的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冷徹,緩緩地道:“你心性資質,與眾不同,我很是看重,也想栽培於你,然而這世間事,總有紛亂劫數,總有畏怖痛楚,看不看透過不過去,心智不堅,又怎能成大事?”“今日之事,你回去細想,想不通過不去,那也隨你;若是能明白一二,想通了你究竟為何有殺人之意,再來找我。”他揮袖轉身,那一刻面向三清,高大的神像之下,蕭逸才面色凜然,冷冷地望著那神像,全身道袍無風自動。 “天地世間,總有些事,千萬人不能為,我當為之;總有些人,為心中所寄,受盡煎熬痛楚,我當受之,青雲一門,通天峰上,千百年來,多少英傑祖師在此處立下錚錚誓言,前赴後繼,豈有半分悔意?”他劍眉冷目,霍然轉身,大步塔去,似乎那一刻,心中也是憤懣激動,步伐之間,只見隱有風雷之勢,對著這空曠大殿,對著陰影黑暗,大聲道:“堂堂男兒,立於人間,何必婦人之態?生死等閒事,自己去擔當,自己去看穿,不過如此罷了。”聲音嘹亮,迴盪在這空曠大殿上,隨著他的身影漸漸遠去,終於消失不見,王宗景的身子匍匐於地,眼睛死死地盯著地面,良久不發一言。是夜,王宗景從通天峰迴到青雲別院,枯坐屋中整夜,翌日以他身體之強健,卻突然高燒不退,全身顫抖,大病一場。
jok2001 發表於 2012-10-23 07:19
第五十二章 秘密



    這一場病來的突然而猛烈,以王宗景身體之強健,本不該出現這種情況。

    當夜就發起了高燒,困於房中,翌日早上的時候,甘三院中的其他人便已經發現不對勁了,因為從火字房裡開始不斷傳出模糊不清的囈語,那是王宗景在無意識中開始低聲自語些誰也聽不懂的胡話。

    蘇文清,仇雕泗和巴熊很快走了過來,只有小鼎因為今天正好是回家的日子不在院子裡,所以沒看見他的身影。站在火字房裡,看著躺在床上,臉頰已經燒得通紅,額頭熱度高的嚇人的王宗景,三人面面相覷,過了好一會,巴熊愕然到:“這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今日就突然病得這麼厲害了?”仇雕泗默不作聲,只是站在一旁不時看著王宗景,三人中究竟還是蘇文清是個女子,心細一些,在最初的驚訝過後,便出去打了一盆涼水,取了條布巾沾濕了,先是給王宗景擦了一把臉,然後再洗了一把,放在王宗景滾燙的額頭上。或許是冰冷的清涼帶走了一些熱度,王宗景在迷糊之中似乎覺得好受了些,人也安靜了下來,只是面上仍有一絲無意識的痛苦之色,雙眼緊閉,嘴唇不時蠕動一下,像是在低聲說些什麼。蘇文清替他擦練的時候,動作輕柔,面上也有關懷之色,她自己未曾發覺,但身邊的仇雕泗與巴熊都有所發覺,向她這裡投來略顯詫異的目光。巴熊看了一眼之後,便轉過臉去,只有仇雕泗臉色默然,從旁邊注視蘇文清的動作良久,眼中掠過一絲奇異的光芒。不過他們兩人沒說話,卻有個不速之客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愕然開口打破了這裡的沉默:“清妹,你這是在做什麼?”蘇文清等三人轉身看去,只見是蘇文清的哥哥蘇文康,不知何時來到這甘三院中,此刻想來是去水字房中沒有找到蘇文清,正好看到這火字房這裡有人影,所以走了過來。蘇文清也有些驚訝,走了過去,道:“五哥,你怎麼來了?”蘇文康道:“閒著沒事,過來看看你,正好家裡也有個消息傳來,過來跟你說說,不過你剛才那是在幹嗎?”他向屋內躺在松木床上的王宗景看了一眼,拉著蘇文清後退了幾步,走到院中柳樹之下,這才低聲道:“清妹,你這是怎麼了,在家裡的時候,你可是個千金大小姐,從來只有別人伺候你的,什麼時候見你去照看別人了?”他頓了一下,英俊的臉上忽然掠過一絲狐疑之色,盯著蘇文清的臉道:“清妹,你該不會是喜歡上那人了吧?”蘇文清頓時臉頰飄紅,啐了蘇文康一口,嗔道:“五哥,你胡說些什麼,那王公子是我住在此處的鄰居,平日交情就不錯了,前些日子在河陽地宮裡,人家還救過我一次,現在王公子突然病重,我略盡綿薄之力,有什麼好奇怪的?”蘇文康“哦”了一聲,沒有再追問下去,不過看著蘇文清的臉色仍是有些古怪。蘇文清瞪了他一眼,不想再在這事上糾纏,便岔開話題道:“廬陽家裡都還好吧,還有你剛才說是有什麼消息要說的?”蘇文康性子向來比較直,不及這妹妹機敏聰慧心思玲瓏,貴偶然輕易就被帶開了話頭,面色一凝,道:“嗯,這事有些古怪,不過我們廬陽蘇家卻是好事,是那南邊的龍湖王家家主王瑞武,聽說前不久突然暴斃了。”“什麼?”蘇文清頓時一驚,剛想助威確實欲言又止。向屋中看了一眼,,然後拉著蘇文康又向遠處走去,一直走到自己水字房外頭,確定火字房那邊人聽不到了,才停下腳步,然後低聲向蘇文康詢問起來。從火字房這裡看去,仇雕泗與巴熊只能看到那兄妹二人戰在水字房門口低聲交談著,蘇文清的臉上神情變換,似有幾分驚訝疑惑,隨後又詢問了蘇文康幾句,然後秀眉微皺,沉思了一會兒,便看她叮囑了蘇文康幾句,蘇文康看著雖然是她的兄長,但是對這個妹妹卻像是十分信重,聽著蘇文清的話語便在一旁緩緩不住點頭,然後答應了一聲,便轉身離開了院子。蘇文清隨後便走了回來不,仇雕泗像是有些不經意地看了她一眼,隨口道:“有什麼事嗎?”蘇文清眉頭微挑,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絲溫婉笑意,微笑道:“沒什麼大事,就是家裡瑣事,我哥哥過來跟我說一下。”仇雕泗目光一閃,沒有再說什麼,轉過頭去,面上沒有什麼表情,但頭似乎微微低垂了些,不知在想些什麼,蘇文清則是走到松木床邊,看了看仍在發高燒的王宗景,眼中掠過一絲擔憂之色,伸手將敷在他額頭上的布巾取下,重新用涼水洗了洗,擰乾之後再細心地方到王宗景的額頭上,然後凝視著他,清澈透亮的明眸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看上去若有所思的摸樣。到了午後,得到消息的王細雨便一臉急切地從通天峰趕了下來,並且出人意料地還拉了在青雲門中位高權重的長老曾書書,讓青雲別院門口一眾青雲弟子都嚇了一跳。倒是曾書書一臉無奈,隨手打發了過來見禮的穆懷遠,柳云等人,便被心急火燎的王細雨一路拉著往乙甘三院那邊急走,同時口中道:“快點,快點,師傅你快點走啊。”曾書書翻了個白眼,道:“急什麼,不就是個疾病發燒嗎,你弟弟我也見過,那身子比牛還壯實幾分,死不了的。”王細雨“呸”了一聲,鼓起腮幫子看來又幾分氣惱,道:“你才是牛呢,你才要死呢。”



    曾書書大怒:“胡說,你竟敢咒為師!”王細雨對曾書書的怒火一點也沒有畏懼之色,只是拉著他向三院快步走去,同時口中道:“師傅你道行這麼高,要是隨便被人這麼說一下就咒死了,那你還有什麼用?”曾書書滯了一下,一臉悻然道:“牙尖嘴利,牙尖嘴利……。”須臾兩人到了甘三院,王細雨拉著曾書書進了火字房,一眼看到王宗景燒得滿臉通紅的摸樣,頓時眼睛就紅了,跑上去自習一看,卻發現弟弟已經燒得神誌有些不清醒了,這一下頓時更著急了,回頭就叫曾書書:“師傅師傅,你快來救他一下啊。”屋中,仇雕泗與蘇文清此刻都不在,只有巴熊還留在這裡。不過當曾書書這位長老進來以後,巴熊便老老實實地退到了屋子一旁,不時用好奇而略顯複雜的目光看著這位長老,似乎自習端詳他。走到松木床邊,曾書書先是仔細端詳了一下王宗景的臉色,然後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只覺得觸手處傳來火燙的感覺,眉頭微皺,嚴重掠過一絲不解,隨後便拿起王宗景的左手搭上脈搏,雙目微閉,聽了一會兒,再渡了一絲靈氣入他體內查看一番,片刻後“咦”了一聲,似乎略感驚訝,隨後緩緩站起,面有沉思之色。王細雨在一旁看著心急,只是平日里她雖然與曾書書這個師傅沒大沒小,這時卻是不敢去打擾,好不容易看到曾書書轉過身來,連忙拉住曾書書道:“師傅,我弟弟怎麼了?”曾書書沉吟片刻道:“我查看過了,身子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不曉得受了什麼刺激,他全身氣血如沸,急怒攻心,加上你說過前三年他獨子一人在十萬大山中掙扎求生,想是平日看著無事,但心中實則潛伏隱患,長年累月思慮緊繃,未能有片刻喘息,便如弓弦時時拉倒最大,怕是連他自己都不曉得,結果今日不知何故突然就一起爆發出來,這才有次疾病之狀。”王細雨聽的害怕,雙目含淚,一把抓住曾書書的手臂,帶了幾分苦音,道:“師傅,我——我就這麼個親弟弟了,求你一定要救他,我以後一定什麼都聽你的話,再也不跟你吵嘴惹事了。”曾書書哭笑不得,伸手一拍王細雨的腦袋,笑罵道:“胡說什麼,我既然來了,自然就會幫他,你不要胡思亂想,而且你弟弟這病看著厲害,但也不是什麼重傷絕症,死不了的。”王細雨怔了一下,看著曾書書面色不似說謊,這才大大鬆了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地鬆開了抓住曾書書的手。曾書書轉身看著王宗景,沉思了一會兒,隨即伸手從懷中拿出一個朱紅玉瓶,倒出一枚紅色丹藥,伸手一捏王宗景的嘴巴,放入他的嘴中,很快便融化吞下,隨後揮了揮手,道:“我們出去一下。”王宗景與巴熊都是答應了一聲,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老老實實退了出去,順手帶上了房門,片刻之後,便聽得那火字房中似有風聲忽起,清嘯傳來,中間隱隱雜著低沉的悶哼聲,就這樣持續了小半柱香的功夫,只聽見“吱呀”一聲,曾書書面色如常地打開房門走了出來,對王細雨道:“

    應該沒什麼大事了,我替他疏通了一回心脈經絡,加上之前那粒'明心丹'補益,很快就能恢復如常。 ”王細雨大喜,——迭聲道:“多謝師傅,多謝師傅。 ”然後便跑進房中看王宗景去了,曾書書看著她的背影,露出了有些無奈的微笑,不過隨即臉上掠過一絲略顯疑惑的神色,輕聲自語道:“奇怪,這孩子的經絡氣脈怎麼如此強健,還有清風訣的靈氣脈動,好像月有些古怪? ”旁邊遠處,巴熊靜靜站在院子的一個角落,目光飄忽不定,似乎在看著周圍景色,只是眼角余光處,仍是不時地看向曾書書的身影。

    曾書書很快就回去了,王細雨留在青雲別院中待餓一個下午,果然看見王宗景的情況好了不少,曾書書名列無大長老之列,又精丹方之術,確是名下無虛,她這才慢慢放下心來。因為青雲門內的規矩,若無當值笛子不得宿於別院之中,原意是不得打擾參加青雲試弟子,如今王細雨雖然不願,也不得不離開。臨走之時,她前去拜託同院的三人對王宗景多加照顧,蘇文清等人自然是滿口答應。眼見著夜色降臨,天色漸晚,蘇文清畢竟是女子,不願與三個男人在一間屋中待得太久,便告罪一聲先行回屋了,只是臨走的時候,她還記得細心地將王宗景額頭上的敷頭的布巾又換了一下,同時輕輕探了探王宗景的體溫,感覺王宗景雖然仍是昏迷未醒,但身上體溫確實已低了不少,這才放心離去。火字房內,除了仍舊昏迷不醒的王宗景,便只剩下巴熊和仇雕泗兩人。圓桌智商點著一根蠟燭,無聲無息地燃燒著,給這間屋子帶來昏暗的光明,照的他們兩個人的影子也再牆上微微閃動。仇雕泗看了一眼床上的王宗景,目光咋在他額頭上的濕巾上略微停留了一下,隨後似不經意的道:“那位蘇姑娘好像對宗景不錯啊。”胖子巴熊“嗯”了一聲,面上表情沒什麼變化,似乎對仇雕泗的話沒怎麼放在心上。仇雕泗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心中有所感觸,淡淡的道:“宗景的人緣真的是挺好,隨便生病一次,大家就都來看他,還有一個好姐姐,甚至拉了青雲門大長老過來,換了是我病成這樣了,只怕是沒人會來看我吧。”巴熊眉頭一皺,聽出這話裡隱隱有些莫名的怨憤之意,轉頭看了一眼仇雕泗,道:“好好的,瞎說什麼。若是你病了,其他人我不敢說,宗景與我自然會去看你的。”仇雕泗默默點了點頭,但臉色看著卻好像更難看了些,淡淡道:“不錯,你和宗景我是信的過的,不過想必你心中也是知道蘇姑娘絕對不會過來看我,所以才沒提她的吧?”巴熊滯了一下,一張胖臉上神情也陰沉了下來,但總算他性子好,也知道仇雕泗平日就是這麼一副心思重口氣也衝的怪脾氣,並非就是對自己有什麼看法,便嘆了一口氣,道:“雕泗,蘇姑娘家世好,性情溫婉,但看地處來自小便是被人捧在手心的世家嬌女,你平日話也不多,所以關係一般也不奇怪。”仇雕泗目光閃了閃,面無表情轉過頭去。巴熊見他這幅摸樣,遲疑了一下,忽地輕輕咳嗽了一聲,道:“雕泗,咱們算是朋友不?”仇雕泗眉頭一皺,像他看來,道:“怎麼了,突然說這種話?”巴熊看著他,目光忽然變的有些明亮起來,盯著他看了片刻,才開口道:“你是這道的,我身子胖,又出生北方涼州,所以到了這夏天的時候,最是怕熱了。”仇雕泗跟他住在同一個院子,自然是知道這胖子在七八月中酷熱難當,整日擦汗的摸樣,當下嘴角也是露出一絲笑意,道:“是啊。”巴熊卻沒有笑,申請淡淡地看著他,停頓了片刻後,接著道:“前些日子天氣太熱,哪怕到了晚上睡著以後,有時我也會因為出汗太多而驚醒,所以有幾個晚上,熱的受不了了,我就會起來在屋中走走,有時也會想開窗透透氣。”仇雕泗面上的消融忽地一僵,整個臉瞬間冷了下來,盯著巴熊,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莫非你半夜三更裡,看到了什麼奇怪的事嗎?”巴熊並沒有畏懼他的目光的意思,與之對視,道:“我什麼也沒看到,就算偶然開窗,因為天色太黑,也看不清楚什麼的。”說到這裡,他沉默了一下,然後緩緩道:“雕泗,聽我一句話,莫做傻事。”仇雕泗猛然揚眉,霍地一聲站了起來,那一刻他臉色可謂難看至極,甚至連帶著桌上蠟燭都差點被他打翻,幸好巴熊手快,一把扶住了蠟燭。站起的仇雕泗冷冷地看著巴熊,似乎根本沒把巴熊的勸告放在心上那一刻他眼中面上都是憤怒之意,寒聲道:“你看好自己就行,少來多管閒事!”說完憤然轉身,大步徑直走出了火字房。在他身後,巴熊臉色淡淡地看著仇雕泗的身影消失在屋外的黑暗之中,許久之後,緩緩搖了搖頭。一路打不快走,回到金子房後的仇雕泗一般關上房門,漆黑屋裡的黑暗陰影迅速瀰漫過來,將他的身影也快速淹沒,模糊之中,只能看到他背靠房門的半個影子。房間裡很是安靜,同時不知是什麼緣故,似乎那黑暗陰影之下也同時有幾分冰涼,卻是與之前在王宗景火字房中的情景截然不同,仇雕泗靜靜地站在門口,站了很久,黑暗中看不清他臉上神情變化,只是隱約中他似乎已經和這片黑暗融為一體。又過了一會兒,仇雕泗的身影終於動彈了一下,他緩緩走到房間內測靠牆的那一邊,在床鋪邊默默地坐下,沒有電燈的意思,也沒有就此安睡的念頭,他就不是這般奇怪地坐著,似乎陷入了沉思,在一片略帶冰寒的黑暗中,有些詭異地枯坐著,思索著。然後,他忽然一個翻身,從松木床邊直接趴到了地上,悄無聲息地將手伸進床鋪下方,地面上的青磚平整帶著粗糙,似乎每一塊都一模一樣,但是,仇雕泗的眼睛在黑暗中睜大,就那樣死死盯著自己的手臂在松木床下的青磚上慢慢移動著。一塊、兩塊、三塊……一直移到第八塊青磚的時候,仇雕泗的手臂忽然停頓下來,然後他似在黑暗中深深呼吸了一下,手指微微用力,只聽細微的一聲“咔咔”聲,那一塊青磚被他緩緩拔了起來,露出了下方一個黑暗小洞。

    把手伸入狹窄的小洞中摸索了一下,仇雕泗便收回手臂,緩緩坐直,此刻在他手上,已經無聲無息地多了一個被厚布密密包裹的小包,他坐在黑暗中,雙眼冷冷地看著手中這個小包,彷彿帶了幾分掙扎,但沒過多久,他的目光便堅定下來,然後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解開繩扣,一層一層地剝開。幽幽黑暗裡,彷彿有什麼未知的鬼影也再陰影中掠過,周圍的寂靜中,甚至連自己的呼吸都聽不到。只有那一個神秘詭異的聲音,似心跳緩緩蠕動著,在黑暗中獰笑。淡淡微弱的光芒,在厚布之下緩緩滲透出來,隨著被揭開的布層增多,那隱約的亮光也漸漸明亮起來,如幽冥深處的微光,緩緩閃動,照亮了仇雕泗的臉龐。終於,當他翻開最後一層厚佈時,一抹鮮豔翠綠的光芒豁然照耀而出,只見在他手心之中,擺放著一顆約摸只有拇指大小,翠綠欲滴的奇異石頭,綠芒閃爍,同時更帶了幾分奇異的寒氣,讓整間屋子的溫度都下降了許多。仇雕泗凝視著手中這一小塊奇異綠石,臉上神情逐漸變得有些奇怪起來,特別是他的雙眼之中,那閃爍的綠芒倒映在哦他瞳孔之中,就像兩團燃燒起來的詭​​異綠火,片刻之後,你把眼眸之中的綠光緩緩凝集,化作一條細細的縫隙,一眼看去,赫然像一雙翠綠邪惡的蛇眼。冰冷,無情,帶了幾分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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