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陰伏(下)
“爹!”小鼎眼睛賊尖,一上來就看到了那站在陰影中的男子。頓時哈哈大笑,張開雙臂要撲上去。那男子從陰影處走了出來,正是張小凡,臉上滿是溫和的笑意,蹲下圌身子一把將小鼎抱起,爽朗地一笑,雙手微微用力將他拋高起來。
小鼎在空中絲毫也不害怕。反而是手舞足蹈地笑個不停。清脆的笑聲中,他的身子很落下又被張小凡穩穩的接住,然後一個提溜,小鼎已然坐在了張小凡的脖子上,威風稟稟。
旁邊的大黃“汪汪汪汪地吠叫起來,小灰則蹲坐在大黃身上,拉這它的狗耳朵咧嘴笑個不停。張小凡逗著小鼎,一路走了過來,那白衣女子依舊安靜的站在那兒,溫柔地看著父子兩人,嘴角露出淡淡笑意,如夜色中清麗如雪的花朵。
走到陸雪琪的身邊,張小凡停頓了一下,然後看著她笑了笑,道:“回去吧!”
陸雪琪輕輕地“嗯”了一聲。道:“好。”
張小凡轉身走去,陸雪琪跟在他的身旁,小鼎坐在父親的脖子上咯咯的笑個不停。在他們身後,大黃則背著小灰懶洋洋地跟著,月光閃動。似也在追隨著他們的身影:恍惚之中,那溫和的男子忽然伸出手,輕輕地拉住了陸雪琪的手,陸雪琪微微低下了頭,似輕笑,似溫柔,一言不發,隻是拉緊了他溫厚的手掌。
月光中,他們漸漸遠去,走向巍峨高聳的青雲山。
穆懷正走到王宗景與蘇文清面前時,臉色並不算是太好看。王宗景與蘇文清對望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有一些尷尬.當下兩個人都老老實實地站在那兒。不過出乎意料地,穆懷正並沒有黑著臉將他們訓斥一頓。而是皺著眉頭將事情的緣由問了一遍。
當聽到今晚之事有很大原因是由於小鼎貪玩惹起的時候,就算是這個向來方正嚴肅的穆師兄,也忍不住也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嘴嘟囔了一句:“這小鬼......”話說到這,穆懷正便沒有繼續說下去。
查看過他們兩人身上並沒有受到什麼麼嚴重的傷害之後,穆懷正便讓他們在這等候一下,待眾人將這地宮查探完畢在一同回青雲別院。
王宗景與蘇文清自然沒有什麼異議一看著穆懷正走開之後,蘇文清轉眼望了一下這遍地狼藉的石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輕呼了一聲:“咦?”
王宗景與她站在一塊,自然聽到了蘇文清這略帶詫異的聲音,奇怪的問道:“怎麼了?”
蘇文清轉眼看過來,遲疑了一下,道:“好像那神龜門的老頭兒不見了。”
王宗景立刻反應過來.轉眼看了一圈果然如此。陰沉男子那邊能走的人都走了,青雲門這的人都還在,隻有神龜門碩果僅存的那老頭兒。呃,還有那隻背負奇異圖案的奇怪神龜,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在眾人的視線中神秘地消失了。
“這老頭,跑的還真。”王宗景心嘀咕了一聲。正想著的時候,忽然隻聽到石台那邊傳來一陣響動,他轉頭看去,頓時又是一驚,轉眼就把這念頭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隻見在已經被摧毀多半的石台上,亂石崩塌,碎骨遍地。其餘的青雲弟子都去搜索其他地方了,隻有曾書書一人走了過去,在石台上仔細查看起來:他首先盯住了那塊翠綠奇石,反複察看了數次後似乎心有所得,微微點頭,取出一個大
匣子將這石頭裝了進去。隨後他轉身回頭,目光又落在那具傾倒卻沒有被毀壞的黑棺上,走了過去。
黑棺雖倒在亂石之中,但棺體深速隱隱泛紅,仍有股肅穆凶意讓人不敢靠近,不過修煉到了曾書書這等地步的高人,自然不會畏懼這一點凶煞之意,視若無睹,仍是一路走了過去。只是在他堪堪接近黑棺三尺之外,眼看就要看到黑棺時,
忽然那黑色的巨棺猛然顫動了一下,竟然有一個聲音從黑棺中響了程來。
這一下,石廳之中人人回過頭來,包括王宗景、蘇文清在內都錯愕無比。連曾書書也是面帶異色,停下了腳步。片刻之後,忽然隻聽到一聲呻圌吟,那黑棺搖動兩下,卻見有個人影慢慢爬了出來。但望之神色頹廢似乎也是疲倦欲死,整個人搖晃了兩下,忽然身子一歪,從黑棺中掉了出來,重重的摔在亂石堆中,看來是昏了過去。
石台下方,王宗景與蘇文清同時睜大了眼睛。王宗景失聲叫道::“雕泗!”
同時忍不住向上方跑去,但沒跑多遠,忽然有一隻手臂從旁邊伸過來拉住了他,是穆正懷正擋在了他的身前,沉聲道:“上面有些古怪,你不要上去。”
王宗景怔了一下,點頭答應下來,但心中的驚愕之意無以複加,怎麼也想不到一直找尋不到的仇雕泗,怎麼會出現在那黑棺之中。
穆正懷攔下王宗景之後,自己走上了那個石台,來到曾書書的身邊。曾書書向下方王宗景處看了一眼,目光轉會前頭昏迷不醒的仇雕泗身上,皺起眉頭對穆正懷道:“這人是誰?”
穆正懷看了仇雕泗一眼,低聲道:“曾師叔,此人是今年參加青雲試的一位新人,姓仇,名雕泗。”
他與下邊的王宗景、蘇文清還有……小鼎,都住在青雲別院乙道廿三院中,應該是彼此認識的,或許也是和他們一樣,足前來尋找小鼎的。
曾書書緩緩地點了點頭,走了過去,伸手探了探仇雕泗的鼻息,又查探了一下他體內的經絡,片刻後站起身子,道:“他並無什麼大礙,你讓人扶下去吧!”
穆正懷答應一聲,幹脆自己走過來抱起了仇雕泗。曾書書眼中光芒閃動,若有所思,目光在昏迷過去的仇雕泗身上停留了好一會兒,又慢慢地落到那具沉默肅殺的黑棺之上,默然不語,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
這紛亂喧囂的一夜終於在一片靜默中過去,當明月西沉星鬥墜落,夜幕消退晨曦初起時,新的一天又開始了。許多與這一也有過關聯或糾纏的人,也紛紛回到了各自的人生軌跡中。有的人帶了溫柔靜謐,安靜輕眠著;有的人回到了客棧,夙夜難眠,在小小庭院中來回踱步愁容不展,也有的人心懷憂思,又帶了幾分向往興奮,靜圌坐致天明;還有更多的人則是被這一夜所折騰起來,如一顆石子丟進睡眠蕩起漣漪,慢慢的擴張蕩漾開去。
遠離河陽城百餘外,一處偏僻的小山腳下,有四五顆老鬆樹生在路旁,結成一片綠蔭,站在這,向北眺望.依稀可以望見那一座巍巍青雲的雄偉山勢。一個麵貌陰沉手持金斧的男子,此刻正沉默的站在鬆樹之下,手中拿著一顆碎布,慢慢的擦去了斧刃上兀自滴落的殘留血跡,然後隨手一擲,將那碎布丟到了茂密的野草叢中。
他慢慢地舉起手中的金斧,那法寶上金光閃閃。倒映入他的眼眸,似乎兩團金色的火焰,讓他的眼睛變得格外深邃。就在這時,忽然遠處傳來一陣破空之聲,陰沉男子身子微震,轉頭看去,隨後幾乎是在瞬間,他臉上的神態氣色竟突然大變,露出了溫和笑意,甚至隱約帶了一絲獻媚之色,與之前那股陰沉氣質截然不同,向著前方飄然而來,一身鵝黃衣裳輕紗蒙面的女子行了一禮,道:“副門主,你來了。”
這女子正是昨夜與曾書書展開了一場激戰的金瓶兒,此刻隻見她微微點頭,隨即忽然目露異色,向周圍看了一眼,道:“夏侯戈,怎麼隻有你一人回來?”
這被她叫做夏侯戈的男子臉上露出一絲沉痛之色,咬了咬牙,道:“屬下無能,那地宮之中的妖物十分厲害,並且後來青雲門有高手趕到,屬下也是死戰之後方能逃得生天,至於其他人就......”
金瓶兒臉色微變,但隨即又像是想起了什麼,默然片刻,卻是輕歎了一聲,道:“算了,我事先也未想到,青雲門如今的實力竟然仍是如此強悍,也怪不得你。”說著,她轉過身子,卻遠遠地眺望著用那片連綿的青山,瞳孔微縮,一雙妙目明眸中光彩轉動,隱約聽到她在那面紗之下低聲幽幽自語。似在輕聲說著什麼:“青雲,青雲......”
站在她身後的夏侯戈,此刻慢慢的站直了身子,看著金瓶兒的背影,臉上掠過一絲忌憚之色,同時也有一絲複雜的表情,片刻之後,他似乎也有些許心思觸動,如金瓶兒一樣,舉目遠眺那巍巍青山,怔怔的出神,嘴唇似乎動了一下,但最終並沒有說出任何話語。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高遠的天際飄然灑落,照在高聳入雲猶如人間仙境一般的通天峰上。山風習習,似乎還帶了幾分朝露寒氣,從這片殿堂樓宇間吹拂而過。
蕭逸才一身墨綠道袍從起居靜室中走了出來,一路之上道童門人弟子無不恭恭敬敬的俯身行禮,他神色隨和,並無倨傲之意,隻是一路走去。陽光從一個個窗口照進長廊,動靜之間,他安靜的穿行於忽明忽暗的光影中,卓爾不群,儀態瀟灑,隻是長廊寂寂,一人獨行,卻亦有一絲說不出的孤寂之意。
過了長廊,拾階而下,走過奇花異草滿園芳香的小園,前方不遠處便是玉清大殿的後堂,飛簷之下,明陽道人正站在那兒,看到蕭逸才一路走來,連忙迎了上來,微笑道:“掌教師兄,你起來了。”
蕭逸才微微一笑,停住腳步道:”你不是比我更早嗎?昨夜之事如何了?”
明陽道人向玉清大殿那邊看了一眼,道:“大致都處理清楚了,曾師兄已經在玉清殿上等候,就等師兄過去相見。”
蕭逸才沉默了一下,道:“聽說昨夜除了曾長老,還有人下去了?”
明陽道人心頭一跳,但臉上神色不變,仍是一副恭謹模樣,道:“是,據說陸雪琪師姐也去了,不過聽說是小鼎頑皮,不知怎麼也跑到了那河陽地宮之中,所以她才趕過去的。”
蕭逸才默然片刻,緩緩點頭,神色間並未有絲毫異樣,緩步向玉清殿方向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向明陽道人,卻一時沒有說話,明陽道人有些不解,走上兩步,低聲道:“師兄,還有何事?”
蕭逸才目光深邃,似乎心中在思索一個問題,片刻之後,隻聽他忽然淡淡地開口,如詢問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對明陽道人道:“師弟,今年在青雲試中,是否有一個新人參加其中,名叫王宗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