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仙俠] 穿入聊齋 作者:南朝陳(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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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90p1c53 2012-4-24 09:08:0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5 2335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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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復仇

離開張家,陳劍臣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即是回到客棧取銀子。然后送到楊大夫那里去。人無信則不立,這是必須要做的。

來到蘇州的第一天就這般過去。

第二天,天空上下起了冬雨,淅淅瀝瀝的。

天公不作美,陳劍臣便沒有出行,而是留在客棧內書這場冬雨沒有維持多久,第三天便停歇了,開始轉晴,一輪冬季照出來,曬在身上,微微有些暖意。

王復躺了兩天,喝了一肚子的藥后身體終于康復了,見到天氣好,立刻要拉著陳劍臣上馬車,要出城到那蘇州八景之一的蘇州河去坐畫舫。

蘇州河位于蘇州城府左側,是一條風景秀麗的大河,這一段的河水水勢平緩,兩岸排排柳樹蔭庇,又多有野花碧草點綴其間,景色十分宜人。

此河正是蘇州八景之一,享有盛譽,尤其到了晚上,河面上便會游弋著條條畫舫,有管弦之入耳,有美人之入眼。

這些畫舫,被油漆出各樣的鮮艷顏色,紅綠橙紫,各有特色。還別離起了好聽的名稱,或“蓬萊”、或“仙山”、或“溫柔鄉”布滿了一種靡靡的氣息。

事實上每一艘畫舫,即是一座漂流在蘇州河上的青樓。

以王復的稟性,來到蘇州而不游蘇州河,不坐一坐那聲名遠播的畫舫,簡直就是不成想象的事情。

人不風流枉少年,何況他已是青年?

正是青春壯盛,如狼似虎的年齡段~

舊日桃花的陰影已漸漸隨著時間淡忘,王大秀才正要換地圖換口味,重振雄風一番呢。

畫舫多為晚上才出來漂流,但其實中午時分便開張接客了,到了這般時候,就有很多文人sāo客坐著馬車奔赴而來,各有選擇地坐上停泊在柳樹下的畫舫,擺開酒宴,先喝酒吃飯,醞釀醞釀“詩興”。而比及日薄西山,星辰初上,畫舫里的姑娘們就個個服裝得花枝招展的,出來招呼客人了。

這個時候,就是蘇州河上最熱鬧的時候。

十里富貴,夜夜笙歌,抱不盡的紅顏,喝不完的美酒,如今生活,正是士大夫們所極力追求向往的。

王復無疑即是個中代表,他服裝了近乎半個時辰,最后全身上下穿得光鮮精明的,還熏了花香,這才施施然出門。

和他相比,陳劍臣就遜色許多了,衣裝簡單,顯得很是樸素,典型一個寒酸書生服裝。

坐在馬車上,一路王復滔滔不斷地向陳劍臣介紹蘇州畫舫的情況,得天花亂墜。看來他病倒的這兩天也沒閑著,做足了功課,也不知道從哪個渠道探問來的這么多花絮新聞,風流韻事。

陳劍臣恍如在聽,但早已神游方外,在修習感應《三立真章》呢。

如今他凝練出了二十道正氣,凝聚成的浩然養吾劍已經如火柴梗般粗細了,威力獲得進一步的提升。除此以外,他還四下探索泥丸宮的混沌世界,試圖找尋出辟邪筆和那個神秘人影的下落,不過世界內一片灰蒙蒙,似無邊際,又沒標的目的,除居中懸立的那幅翰墨外,其他一無現。

秘密,依然隱藏在層層迷霧之中……

對此陳劍臣并未感到沮喪…秘密就像上子鎖的箱子,而他喜歡開鎖。

“留仙,到了!”

王復布滿了欣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陳劍臣抬頭一看,現馬車已停了下來,正停在一條寬闊的大河邊。

蘇州河甚大,幾可與鑒江相對比,不過鑒江水勢波瀾壯闊,洶涌激流,而眼下這段的蘇州河卻平靜和緩,好像一名沒有脾氣的淑女般。

河岸兩邊,果然種植著一排排的楊柳樹,而樹下,便系泊著一艘艘張揚鮮艷的畫舫,排成一行,看上去,起碼有上艘之多。

這些畫舫其實不大,猶如一間間房子,建造得很是新穎:每條畫舫上城市有二到五名的姑娘負責招待客人,而包下一條船的話,一晚上需要一鏈銀元寶。

這只是包船費,飲食另計,娛樂內容則按程收費。至于所謂的娛樂程劃分,這個來尋歡作樂的男人都懂的。

陳劍臣不曾來過,但他聽了一次后,自然也是懂的。

一品級無處不在,蘇州河上的畫舫其實也存在品級問題,據其中有三艘巨型畫舫,每艘都能容納上客人入座,上面的姑娘更是如花似玉,個個都為里挑一的。固然,能進入這三艘巨無霸畫舫玩的人,非富即貴,輕易人根本消費不起。

就算是王復,他也不敢去那些大型畫舫,那里屬于絕對的銷金窟,別銀子,就算金子丟進奔都沒個水花出現。

下了馬車,王復開始在岸邊上走動,要尋覓一艘合符心意的畫舫,此時立刻跑來一名長相猥瑣的漢子,笑嘻嘻問道:“兩位公子可是要尋船?”王復掃了他一眼:“是又怎樣?”

漢子道:“我這里有三十八條畫舫的姑娘圖像,不如找個處所,請公子慢慢挑。

聽到這句話,陳劍臣馬上恍然,感情這漢子是名掮客蘇州河上畫舫不是一艘兩艘,而是幾十艘,上艘,它們的幕后老板更是來自不合的勢力。如此,便存在激烈的競爭問題。

有競爭,就會呈現拉客現象。

拉客手段除價位之外,舫上姑娘的姿色就是最重要的了。

要知道來光顧的男人,文人sāo客也好,商賈官宦也好,基本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酒后可亂、性也。然而姑娘們不成能每時每刻站到畫舫外面來,讓客人“選秀”所以就呈現了專門招攬客人的掮客。

掮客手里有許多姑娘的畫像,以畫舫為單位,歸類放好,見到有新客人來尋船,馬上就會迎上去招攬生意。至于這些姑娘畫像的真實,有待商榷,存在一定的美化打廣告嘛,可以理解。

王復第一次來,雖然事先做了些功課,但門路始終欠亨,現在有現成的畫像看,正符合心意呢,笑道:“好,看賞!”

他身后跟著的仆歷來福立刻拿出一串銅錢來。

那漢子接了賞錢,眉開眼笑,趕緊請王復到邊上一座涼棚里坐下來,慢慢挑選。

陳劍臣沒有走過去,而是自顧到岸邊上觀望風景。

此時天氣已不算早了,冬季昏昏,慢慢地正往西山墜落,近黃昏的天氣,寒氣開始加重。

顧盼之間,陳劍臣就看見河面上一艘巨大的畫舫正順流漂下。這艘畫舫,高達六尺,雙層規模,看起來就像一座在江上移動的堡壘,普通畫舫與之相比,巫見大巫。

隨著畫舫漂流下來,一陣陣悅耳的弦樂就傳了出來,其中夾雜著推杯換盞的爆笑聲,看來正有客人在上面大開宴席呢。

突地,岸邊處疾奔來一個丫鬟,年紀不過十2、三歲,穿一身藍色短襖,臉蛋圓圓的,正一臉焦急。

她跑得快,一時沒注意,蓬的,正撞到陳劍臣身上來。

陳劍臣手疾眼快,大手一探,把對方抓住,那丫鬟才沒有摔倒在地。

“對不起,對不起!”

丫鬟暈頭轉向的,嘴里忙不迭地報歉,最后看清陳劍臣的相貌,忽驚喜地叫道:“公子,怎么是?”

陳劍臣眉毛一皺,問:“認識我?”在他的印象里,似乎沒有見過這么一個丫鬟。

丫鬟卻飛快地起來了:“我叫香兒,我家姐叫魯公女”見到陳劍臣猶是滿臉茫然,她又道:“公子,還記不記得的有一次喝醉了,坐在街邊上睡著了?我家姐恰好路過看到,不忍見公子落拓街頭,就叮嚀我拿一根陳年葛根送給解酒,只是那時沒有要……”她這么一提醒,陳劍臣馬上記起來了~皆因那一天,他和燕赤俠結識,一時痛快,陪著燕赤俠喝了許多酒,平生第一次喝醉了,走路回家時犯困,就在街邊隨便尋了一個處所坐下來休息,不料坐著坐著就睡著了,然后這丫鬟就拿著一份陳年葛根送過來那時陳劍臣還自我感覺良好,懷疑一不心就被某位大家閨秀看中了呢。

原來這丫鬟的姐叫魯公女。

魯公女?

陳劍臣猛地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恍如聽誰起過,暗地一思索,終于恍然,是從王復那里聽過,這魯公女年方十四,姿色無雙,乃是江州遛鳥樓確當家清倌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會針灸醫術呢,很是了不得。

只是,她怎么跑到蘇州來了?

陳劍臣頗感疑惑,那香兒卻一把拉住他的手,急聲懇求道:“公子,救救我家姐。”這一下陳劍臣更納悶,沉聲問:“不要急,慢慢是怎么回事?”香兒眼淚嘩啦啦地忍不住就流了下來,分道:“我家姐本身世蘇州的大戶人家,只因家道中落,家產都被同鄉豪強強取豪奪了去,為此老爺夫人都被氣得一病不起,雙雙撤手西去,剩得姐一人孤苦無依,被迫流落到江州做清倌人,多年來忍辱偷生,只為期待機會回來為父母報仇。十天前,姐帶我回鄉祭拜老爺夫人的忌辰,祭拜完后并沒有返回江州,皆因姐找到了一個可以報仇雪恨的好機會,因為今天那豪強要來蘇州河上包下一艘畫舫請客,姐就趁機趕來,想混上畫舫之中,然后找機會手刃仇敵。但此事之兇險,可想而知,我苦勸不住,姐根本不聽,還給了我一筆錢,讓我離開。然而婢自幼跟隨姐,豈能獨自逃生?所以就追尋了過來,看還有沒有回旋的余地。

天可憐見,讓婢撞見公子,公子一定要救救我家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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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上船

狀告無門,公道沒處伸張,故匕首相見——這是最為簡單的匹夫哲理。只是以魯公女之身,年稚力弱,竟也敢鋌而走險,做此“刺客”行徑,復仇豪強,替父母雪恨,倒令陳劍臣為之動容,暗暗有幾分佩服。

這種敢于抗爭的勇氣,等閑人豈能具備?

香兒眼巴巴地看著陳劍臣,心理忐忑,不知對方會不會答應下來——她過來尋求小姐,只憑一股信念,根本沒有絲毫的把握,也不知該從哪里著手。天可憐見,讓她撞見陳劍臣,雖然當初雙方只是一面之緣,更不知彼此底細,但正所謂病急亂投醫,香兒只得豁出去了,活馬當死馬醫了。如果陳劍臣愿意幫忙,肯定比她一個小丫鬟要好辦事得多。

“公子……”

陳劍臣一擺手,沉聲問道:“你可知你家小姐大概會在哪艘畫舫之上?”他并沒有一下子就許諾答應。畢竟此事過于復雜,情況不明,以自己的能力不一定能幫得上忙,自不可能大拍胸口,說如何如何。到最后做不到,反而會虧欠于人。

香兒眉毛微蹙,想了一會,沉吟道:“這個我倒不知道……嗯,不過我知道應該是一艘大船,因為賓客數量有好幾十人。”

既能確定是大船,那就成功踏出了第一步。

蘇州河上,大型畫舫只有三艘,搜索范圍一下子就縮小下來,比較好辦了,至少不再是大海撈針。然而就算如此,就算確定了船只,陳劍臣也無法闖上去救人的。那些畫舫之上的客人非富即貴,身邊又帶有仆從護衛,基本個個都是地頭蛇,陳劍臣拿什么上船救人?突兀地沖上去,豈不是自尋死路?

陳劍臣又問:“對方姓名,你可知曉?”

聞言,香兒面露恨色:“當然,他姓李,字逸風,為一名舉人進士。”

這時王復已經挑中了畫舫,興沖沖跑過來,見到陳劍臣在和一個丫鬟聊天,覺得奇怪,便問:“留仙,怎么啦?”

陳劍臣搖搖頭,沒有第一時間回答,瞥見那掮客還在,連忙問道:“這位大哥,我想問下你這蘇州河上那三大畫舫都有些什么名堂?”

那漢子嘿嘿一笑,道:“公子可問對人了,對于這蘇州河上,就連河中有多少水,河邊有多少棵樹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見他言語間東兜西轉,言之無物,陳劍臣不禁一皺眉。

那邊王復八面玲瓏,立刻喝道:“說那無用的作甚,趕緊上正題……來福,看賞!”

接了賞錢,漢子眉開眼笑,言辭不再閃爍:“蘇州河三大畫舫,一名‘出水芙蓉’、一名‘黃龍飲水’、一名‘百花舫’,它們分屬三家所有,船上的姑娘有近百數之多,個個都是花容月貌的……”

聽后面的內容也沒有多少價值了,陳劍臣一下子打斷,開門見山地問:“據說今天李逸風李大官人大開宴席,不知定在那一艘船上?”

漢子果然是知道的,回答:“他們定在‘黃龍飲水’之上,乃是慶賀李大官人新娶第六房妾侍……”

說到這里,他不禁壓低了聲音:“他這妾侍,就是畫舫的一名花魁,李大官人花了三千貫才贖得身出來的,千嬌百媚,羨煞旁人……喏,就是這一艘。”

他手一指,正指著漂流而下的那艘大畫舫。

陳劍臣順著指尖一看,已經了然,呵呵一笑:“原來如此,多謝了。”

漢子連稱不敢,告辭離去,到別的地方招攬客人了。

此時王復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把陳劍臣拉到一邊:“留仙,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愚兄怎么覺得你突然間古古怪怪的。”

陳劍臣笑道:“沒事……嗯,既然你挑好了畫舫,那就先過去吧,不用等我了。”

——此事如果牽涉到王復,對他并無好處,反而有害。

王復納悶,卻不好繼續追問,只得道:“那好,愚兄選中的畫舫名曰‘公子多情’,嗯,就在那棵柳樹下綁著呢。我先過去點好酒菜等候,你忙完了就過來吧。”

陳劍臣心不在焉地道:“好。”

王復帶著來福,自顧過去了。

陳劍臣目光立刻就落在悠悠地漂泊在河面上的那艘“黃龍飲水”,眉頭緊鎖。

此刻“黃龍飲水”之上,不時有管弦樂曲傳出來,音樂動人,其中夾雜著笑語歡聲,正有許多賓客在上面飲酒作樂呢。

那魯公女,就在船上。

確定了小姐的下落,香兒情不自禁就要沖過去,還要張口大叫,好在陳劍臣手疾眼快,一把抓住,捂住她的嘴巴,低聲喝道:“你瘋了嗎?”

香兒還想掙扎,陳劍臣繼續道:“你這一喊,一沖動,你家小姐立刻就要香消玉碎了。”

香兒這才軟了下來,眼淚嘩啦啦直流。

陳劍臣放開她,道:“我知道你救主心切,但這樣只會打草驚蛇,壞了大事。”

香兒已六神無主,慌張問:“公子,那該如何?”

說實話陳劍臣現在也沒有什么好辦法,大畫舫在河中緩緩漂流著呢,距離太遠,哪怕他身懷輕功也無法跳躍上去。目前情況,簡直就是一個無解的困局。

“咦,公子,畫舫在向我們這邊劃來。”

香兒叫了起來。

陳劍臣一怔,看過去,果然見到那艘“黃龍飲水”正慢慢調轉船頭,往岸邊靠過來。

這是個機會!

陳劍臣長吸口氣,道:“香兒,如果你想救你家小姐,等會所有的事情都得聽我的。”

香兒一個勁地點頭。

陳劍臣并沒有第一時間迎過去,按捺住性子,要看對方靠上岸邊是何等緣故。就在此時,他見到從另一個方向,四個轎夫正抬著一頂轎子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他們走的方向,正是“黃龍飲水”要停泊過來的地方。

原來,這畫舫靠岸,只為了迎接新的客人!

——這一段河道,分明是經過修葺的,吃水極深,那大畫舫也能靠岸,不怕擱淺,現在已經越劃越近。而那轎子也到了地點,停住,隨即一個中等身材,衣穿華貴的員外走出了轎子。

陳劍臣遠遠的看見,心里一動,這員外他竟是認識的,正是那皇甫員外——那個在江州雪泥齋,買下他第一幅字墨的貴客。那時候,對方還要請自己來蘇州,做其女兒的業師呢。

這算不算“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陳劍臣暗叫一聲運氣,疾步趕過去,叫道:“皇甫員外!”

聽到叫聲,皇甫員外側頭張望,見到陳劍臣時,先是一怔,隨即面露欣喜之色——他顯然對陳劍臣有著深刻的印象,這才能一直記憶猶新:

“陳公子,你怎么在這里?”

笑呵呵著迎了上來。

這樣就好辦多了,陳劍臣一拱手,道:“在下是陪朋友來蘇州游玩的,不想在此地見到員外,實在幸甚至極。”

皇甫員外一擺手:“哪里話,我能再見公子,才是幸運。”

兩者一番寒暄。

皇甫員外問道:“陳公子莫非也是來此地坐畫舫游河的?”

陳劍臣回答:“正是慕名而來,眼下恰好見到這一艘大畫舫,制造巧奪天工,裝飾富麗堂皇,不禁嘆為觀止,忍不住駐足觀望,不想就望見員外坐轎子來到,這才冒昧呼喚一聲。”

他指的,正是靠岸而來的“黃龍飲水”。

皇甫員外呵呵一笑:“原來如此……嗯,其實老朽就是受邀而來,要上此艘大畫舫赴宴的。”

陳劍臣佯作恍然:“怪不得呢,員外來赴朋友之飲,好生逍遙享受。”

皇甫員外眼珠子忽而一轉,道:“陳公子,相請不如偶遇,不如你隨我一同上船吧,老朽不才,與這做東之主有幾分生意來往。”

陳劍臣心一喜,但沒有表露出來:“這個恐怕不方便吧。”

皇甫員外道:“如何不方便?公子滿腹才華,不管到哪里都是貴客,別人求都求不得登門呢。就這么說定了,這位一定是你的貼身丫鬟吧,來,一起上船。”

說著,他不由分說,拉起陳劍臣的手就走。

后面香兒哪里會拒絕?立刻就舉步,恨不得一下子就上到船去,阻止小姐的冒險行為。此時陳劍臣干咳一聲,香兒頓時醒覺,微微低下頭下,不讓別人發現她的激動。她可是答應了陳劍臣,一切都聽其安排的。不過這陳公子,果然有大本事,居然有熟人在蘇州。看皇甫員外裝束華麗,舉至雍容,顯然是大有來頭的人。如此,救小姐就又多了一份希望了。

一路上皇甫員外又道:“陳公子,宴飲之后,無論如何你也要到莊上做客一番,呵呵,小莊距離此地不遠,就在那邊的東山山麓下。”

他一指,指著后面一片連綿的山脈,正是那橫環狀的東山。

陳劍臣來不及多想,他們就到了岸邊去,而“黃龍飲水”畫舫也劃得距離差不多了,從船頭上推出一張寬大的梯子來,一端留在船上,另一端則定在岸邊,順著這梯子走上船去,簡直如履平地。

“皇甫員外姍姍來遲,當罰酒三杯呀!”

船頭上,已簇擁出一個身材魁梧的大官人來,對著皇甫員外大笑著道。
s90p1c53 發表於 2012-4-24 10:00
第九十二章:圖窮

這大官人,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留三縷鬍鬚,年紀約莫四旬,身穿皂金袍,頭戴儒巾,肚子微微凸出,使人一看,就覺得不怒自威,別有一番威風。

    見到他,皇甫員外一拱手,笑道:“見過李大官人,老朽有禮了。”那李大官人瞥見其身後的陳劍臣,不由問道:“員外,這位是?”

    皇甫員外身子一讓,介紹道:“這位是來自江州明華學院的廩生,陳姓,名劍臣,字留仙,乃是老朽的忘年好友。”

    其實他和陳劍臣不過是第二次見面而已,但介紹的功夫就有如此講究,以免被對方看輕了陳劍臣,那他的面子就不好過了。

    果然,李大官人立刻堆起了笑容,很是熱情地道:“原來如此,員外的好友就是在下的好友,趕緊往裡面請。”

    剛才事情倉促,陳劍臣並沒有從香兒口中得知這李逸風的底細,如今一見,第一印象就是覺得對方有梟雄之態,舉止大方,滴水不漏,絕非好對付的。當下道:“不請自來,冒昧打擾,還請大官人見諒。”李逸風哈哈一笑,豪氣乾爽地一揮手:“留仙這是什麼話?你我皆為讀書人,所謂天下讀書皆同窗,不分彼此。你這麼說,可得罰酒哦!”說著,又是一陣大笑。

    很快,他們就進入了畫舫廳堂之中,見到裡面十分寬敝,足足有三多平方其中擺了十餘桌,賓客盈座,熱鬧非凡。

    李逸風帶著皇甫員外和陳劍臣到一張空桌子處坐下,吩咐伺女倒茶上酒,寒暄幾句後他就去別的地方招呼客人了。

    趁著空暇,陳劍臣問:“員外,你和李大官人很熟?”皇甫員外笑道:“不過是生意上的往來罷了。”

    陳劍臣心里頓時亮堂堂的,明白宴甫員外和李逸風私交並不怎樣,又問:“員外,這李大官人應該是官身就職了?”

    皇甫員外喝了一口茶,道:“不曾,他是去年中舉的為二甲進士,本來可以到縣城任職,不過他自己推脫了。”所謂“推脫”陳劍臣卻一下子就听出了弦外之意,清楚到其中的道道一在天統王朝,中舉後即可由吏部安排就職當官。但由於中舉名次問題,以及出身階級原因,這當官也分很多層次的。

    一般的進士被分配的官職並不怎麼樣大都為文書、主薄等,好一點的才是縣丞之類,能直接當縣令的極少。

    如此,就出現了一些選擇性的問題,比如說秀才中舉後由於暫時無法分配到好的烏紗帽,他就可以推脫不受,而是留起橡白的身子等待機會。

    當然,這機會是不可能守株待兔就能等到的,需要大量的“活動”需要巨額的“金錢攻勢”等等。

    不過李逸風已經中舉,無論如何一個官身是跑不掉的了,所以人皆稱其為“大官人”這個世界的稱呼各有講究,秀才為“相公”進士就能當“大官人”、“老爺”了。

    一自從陳劍臣不再糾結八股文的死板形式,有心仕途他就對這方面做足了功課,故而深有了解。畢竟在紅塵世界最大的力量就源自權力,唯有把握住了,才能更好地大展宏圖,實施自己的抱負。否則沒有地位,不管怎麼蹦醚,都難以蹦醚成氣候。

    有言道:“當官不與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可在家裡賣紅薯,那是更不可能為民做主的。

    說的,便是這個道理。

    通過皇甫員外的回答,陳劍臣立刻就大概捉摸到李逸風的身份背景,以及,更深層次的性格野心。

    皇甫員外目光閃動,忽問:“陳公子似乎對李大官人甚感好奇呀!”陳劍臣呵呵一笑:“那是當然,李大官人的進士出身,就是我輩所趨之若鶩的。”輕輕一句話揭過去。

    皇甫員外哦了聲,意味深長地道:“公子此言欺我,老朽不才,也曾會些面相之術,我觀留仙,雖為富貴中人,但絕不會因此而熱衷留戀,豈會為一進士功名而折腰?”

    聽到一句,陳劍臣心一動:這來歷神秘的員外果然不是尋常人翁,嘴裡應付道:“員外過譽了,正所謂“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學而優則仕,正是我等讀書人的追求。”

    聞言,皇甫員外耐人尋味地一笑,沒有繼續爭辯。

    陳劍臣這才鬆口氣,找了個空當,說要四下走走,看一看,便離席面去。

    望著他的背影,皇甫員外面露沉思之色,忽而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喃喃自語:“此子性格豁達靈通,為人灑脫不羈,不拘泥,乃是不二人選。

    娜兒,不管如何,爹爹都會把他請回去給你當老師的”

    出到外面,陳劍臣馬上叫香兒過來,面授機宜。

    香兒人小,但十分機靈,又是在遛鳥樓裡伺候人的,所見所聞頗多,早養成一副聰明伶俐的性子,得到陳劍臣的吩咐後,連連點頭。

    他們兩人就佯裝閒逛,到處尋魯公女的踪跡,不料找了一炷香時間都毫無現,心裡不免有些急躁,尤其香兒,急得快又要哭了。

    出來的時間太久,未免會讓人生疑,無奈之下,陳劍臣只得又帶著香兒回去。

    此時畫舫中庭的桌子上基本都坐得差不多了,宴席也早開放,胱籌交錯,人聲鼎沸,甚是熱鬧。

    陳劍臣重新入座,和皇甫員外說些閒話。忽然站在他身後的香兒伸出小手在他背上捏了一下。

    這丫頭手上不知輕重,疼得很。

    陳劍臣微一回頭,就見到香兒在悄悄給他做手勢。順著手勢一看,正見到中庭門口處進來兩個女子,當先一個,滿臉脂粉,披金戴銀,小步子一扭一扭的,看起來就像個小姑娘,但論起年齡卻是小姑娘的媽了!

    她後面的女子才是真正的青春逼人,身形妖嬈,穿的很樸素,但光從身段上看,已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只可惜她臉上蒙著一層薄薄的面紗,只能看見一對漂亮月牙眉,以及眉下的如星辰明亮的大眼睛。

    從香兒的表現,陳劍臣立刻就知道,此女正是她家小姐魯公女!

    陳劍臣目灼灼,密切注意魯公女的一舉一動,見她自進入中庭後,頭便很自然地微微垂了下去,一雙玉手,正捧著一具古琴。

    利器,當藏於此琴中!

    陳劍臣很快就得出了一個結論,皆因魯公女身上,其他地方根本沒有辦法藏起來刀刃,最好的藏刃之處,顯然就是古琴裡頭。

    看來她也是苦心孤詣地準備了很久的,有備而來。

    她們走進來,在座眾人的目光一下子便看了過去,其中絕大部分都是落在魯公女身上,不乏大有心思者。

    李逸風第一個站了起來,走上前對那領頭的女子道:“張媽媽,這位便是你所說的,那位來表演琴樂的陸姑娘嗎?”那張媽媽笑道:“正是,陸姑娘的琴技當真是舉世無雙,人間不得幾回聞呀!”

    李逸風哈哈一笑:“張媽媽說話好不誇張,如果此女琴技如此厲害,怎麼以前不曾聽說過。”張媽媽回答:“陸姑娘不是本地人,而是路過蘇州的,只是剛好沒了盤纏,這才屈尊答應表演一曲,賺取些費用。”

    李逸風哦了聲,注視著魯公女,道:“果真如此。”

    張媽媽回答:“這哪裡還有假……”卻一下子被李逸風打斷:“陸姑娘,你來回答。”

    魯公女微微一彎身,道:“妾身不敢虛言。”其聲嬌膩,猶如黃鶯初啼,聽得人耳朵一下子就蘇軟了。

    李逸風大笑道:“好,不過你既然要來表演,何不揭開面紗,讓本官人一飽眼福。”

    後面立刻響應起一片哄然。

    張媽媽小聲道:“大官人,陸姑娘不是畫舫上的,所以”“你閉嘴!”李逸風一聲叱喝,道:“這小娘子既然上得畫舫來表演琴藝,那就得依照畫舫上的規矩做事,趕緊脫下面紗來讓本官人以及所有的貴賓看一看。嘿嘿,小娘子你也不必害怕,本官人一向講道理,如果你長得真入我眼,自有重賞。”

    魯公女頭部越低垂,黑如雲,道:“妾身容顏粗鄙,不敢驚嚇大官人,以及一眾貴客。”李逸風哪裡聽不出她的推搪之意,冷哼一聲,道:“廢話真多,莫非要等本官人動手?”跨前一步,作勢要伸手去扯掉她蒙面的面紗。

    與此同時,陳劍臣分明見到魯公女的右手正悄悄藏在古琴的底部下面,似乎把握到了什麼利器一般,連手臂都在微微顫抖。

    一她要等李逸風近身,然後抽出利刃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到了那時,定教刀光現,血光見。

    “小姐,我終於找到你了!”

    就在這千鈞一之際,陳劍臣後面的香兒再也按耐不住,把陳劍臣的囑咐拋到九霄雲外,不經同意就快步衝了上來,一下子衝到魯公女的面前去。
s90p1c53 發表於 2012-4-24 10:00
第九十三章:托付

眼看自家小姐就要受辱,護主心切的香兒再也把持不住,急叫出聲,疾步沖了上去——這一下,全場嘩然,紛紛注視過來,要看發生了什么事。

此時皇甫員外也覺得疑惑,轉頭看著陳劍臣——香兒不是他的貼身丫鬟嗎?

陳劍臣心里叫糟,忽而作揖道:“員外,小生求你一事。”如今情況,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皇甫員外算是一根“救命稻草”。

皇甫員外哦了聲,眼珠子一轉,心道這正是一個契機:“公子有話請直言,老朽定然傾力相助。”

陳劍臣道:“小生請員外保那二女下船。”

——他指的,正是魯公女和香兒。

皇甫員外呵呵一笑,答應得非常爽快:“小事耳。”

說著便起身離席,踏步走向李逸風。

香兒突然沖出,事發突然,不但李逸風,就連魯公女都呆住了,看著自己的丫鬟出現在船上,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自然也沒辦法執行原先的刺殺計劃,放在古琴底下的手縮了回來。

皇甫員外把李逸風叫到一邊,一陣耳語。

后面陳劍臣察言觀色,見到那李逸風一時激動,一時冷然,似乎并不愿意在眾賓客面前丟自己的面皮。好在隨著皇甫員外的繼續說動,他終于長吁了一口,一擺手,不再言語,倒是朝陳劍臣這邊掃了一眼。

看到這一幕,陳劍臣就知道事成了。

其實也幸虧魯公女此時沒有暴露身份,也沒有亮刀子——話說回來,香兒突然沖出去,反而在客觀程度上阻止了事態的惡化程度,不知算不算歪打正著。

當然,她家小姐的報仇計劃也隨之付之東流了。

可怎么說呢,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根據陳劍臣的觀察,如果剛才魯公女真要出刀,并不能保證一定能刺死李逸風,畢竟雙方一個是魁梧男人,一個是弱女子,在力量上相差有些懸殊。4小說,,用手機也能看。

陳劍臣不知道皇甫員外用了什么法子,從而使得李逸風讓步,但事情發展到現在的地步,他自覺沒必要繼續留在畫舫之上了。

皇甫員外果然老道,早就想好了一切,安排妥當,已請李逸風讓人把“黃龍飲水”劃到邊上靠岸,隨后和陳劍臣等人一同下了船。

腳站實地,香兒終于確定自己和小姐都脫離了虎口,忍不住抱著魯公女哭成一團。魯公女本想責罰她一番,但話到喉嚨又說不出去了。香兒忠心耿耿,本身并沒有過錯的地方。反而自己,在沒有實際施行刺殺計劃后,倒有些如釋重負之感,全身軟軟的。

陳劍臣對皇甫員外一拱手,歉意地道:“勞煩員外了,還累得員外宴飲掃興,喝酒不成,真是過意不去。”

皇甫員外哈哈大笑:“哪里話?其實老朽應該感激你才對,對于這一次的宴飲,老朽本來就不愿意來的,只是耐不住李大官人的催促,才不得不來而已。”

陳劍臣當然不會當真,又問:“對了,員外是怎么說服李大官人不追究的?”

——請來的歌妓,在滿堂賓客之前,莫名其妙地半路被人截胡,被帶下了船,算是面皮受損了。

李大官人屬于有頭有臉的鄉紳進士,要他賣這個面子,絕不簡單。

皇甫員外眨眨眼睛,道:“沒什么,老朽就說這位陸姑娘是你的未婚妻,不過她不愿意嫁給你所以就逃跑出來,誰知逃到半路沒了盤纏,就只好到畫舫賣藝了。”

這也行?

但不得不說,這確實是一個很有理由的說法,也不知道皇甫員外是如何想出來的。

陳劍臣哭笑不得,那邊兩女顯然也聽見了,連哭聲都戈然而止,大感驚愕。

看見三人反應,皇甫員外吃驚地問:“陳公子,難道這是真的?”事先他可是真不知道三人的關系。

陳劍臣連忙解釋,把事情緣由說了一遍。

聽完,皇甫員外一拍手掌,贊道:“路見危難,不問親疏,而救人于水火之中。公子果然有大義,老朽佩服。”

說著,恭敬一作揖。

陳劍臣趕緊還禮,然后走過去對那魯公女道:“魯姑娘,不知你們接下來有何打算?”

一陣沉默。

魯公女忽而伸出玉手,牽著陳劍臣的衣袖,脆生生道:“公子請隨我過來。”

陳劍臣不明所以,只得隨她走到邊上去。

此時夜幕遮天,星月熹微,蘇州河上畫舫如云,一艘艘地都漂流了出來,甚為壯觀,燈火點點,反比天上的星辰明亮幾分,每一處燈火之下,都有陣陣的笑語之聲傳出來,只不知其中的笑聲,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幾分是買,幾分是賣了。

魯公女和陳劍臣面對面站定,她個子有些嬌小,仰著頭看著陳劍臣,一雙明眸秋波貫注,突地伸手一扯,把蒙面的面紗拉下來,登時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粉面含羞的紅顏來。

陳劍臣來到這世界時日不短了,也見識過不少嬌嬈,但眼下面對魯公女這一張嬌羞無限的容顏,心里仍是禁不住泛起一種驚艷之感。

——如果說披上畫皮的桃花,是那種機械性的完美;聶小倩的美,是自由蓬勃的美;那么這魯公女的美,則如扶風弱柳,風吹微波般,使人一見,就想擁入懷中,一生呵護,有非常強烈的占有感。

陳劍臣眉頭一皺,下意識問:“這是……”

魯公女道個萬福,道“妾身魯姓,閨名‘惜約’,見過公子,多謝公子的救命之恩。”

陳劍臣干咳一聲,道:“姑娘不必多禮了。”

魯惜約螓首微垂,終于鼓起莫大的勇氣,道:“公子,既然你救了妾身的性命,那么妾身就是你的人了。”

她說話的聲音,一個字比一個字低,到后面細若蚊鳴,陳劍臣幾乎要豎起耳朵來才聽得清楚,不禁嚇了一跳,連忙擺手道:“姑娘言重了!”

此事非同小可,他可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

魯惜約忽而抬頭,兩行眼淚滾落臉龐:“莫非公子嫌棄妾身姿色粗鄙,不堪入眼?”

陳劍臣搖頭:“姑娘姿色無雙,萬人仰慕不得。”

魯惜約又問:“難道公子是嫌棄妾身出身有污?天地可鑒,妾身一向潔身自好,和那遛鳥樓簽訂的是自由清倌人合約,來去不受約束,每當演繹之時,更是輕紗蒙面,不曾有男子見過……”

她這一說,陳劍臣就知道其剛才在自己面前脫掉面紗的真實含義了——這個世界,一般女子的守貞觀念非常強,男女授受不親,互贈禮物,或者做某些特殊的舉動,都包含著強烈的主觀愿望。

比如說到廟里上香,倘若哪位小姐看上了某個路過的公子,就會派丫鬟送給對方一件隨身物品。對方如果接受,那就等于是私定終生了。

這般契約,簡單而直接,但遠比現代世界的山盟海誓要來得堅定有效。

陳劍臣恰好就是來自現代世界的人,觀念自然不同。倒不是說他是柳下惠,有美人投懷送抱而心不動,而是覺得太突然了。雙方這才是第一次見面,第一次說話呢。況且,魯惜約才十四、五歲而已,年紀稚嫩,正是含苞待放的歲月,不堪征伐。

雖然說在天統王朝,女子十四、五歲就到了合法婚約年齡,可以送入洞房了。但對于這一點,陳劍臣卻始終接受不了,放不開手腳來,感覺怪怪的,就像自己會變成個“怪蜀黍”一般,自己那一關過不去,當下道:“姑娘出淤泥而不染,在下是很佩服的。”

青樓清倌人也分三種,一種是自小培養起來的;一種是買來的;還有一種是外來的。前面兩種,基本都和青樓簽約了賣身契,沒有人生自由;第三種相對自由性大一些。然而青樓是什么地方?下三濫手段層出不窮,就算沒有合約在身,可萬一不夠小心,在陪客的時候,一樣會被人下藥使手段奪了清白身子,到了那個時候,欲哭無淚,最后也只能破罐子破摔,同流合污了……

魯惜約冰雪聰明,自是明白這些道道。她本不惜身家性命,要與李逸風同歸于盡,不料被香兒所阻止,平安下得船來。也不知怎么的,經此一事,她心中復仇的念頭居然淡了許多,沒有那么刻心銘骨了。并認定陳劍臣的出現,當是上天安排的緣分,便不惜放下矜持,要托付自己的終生給他,尋求一個幸福的歸宿,不再過著那些擔驚受怕的日子了。

換了常人,自是求之不得,但陳劍臣的表現明顯不是如此,魯惜約以為他心中嫌棄自己,滿心凄苦,女子心中最為脆弱的一面袒露無遺,頓時淚花如霧。

香兒見到小姐淚流不止,便知道陳劍臣拒絕了,馬上跑過來,砰的跪倒在地,哭道:“公子,在船上之時香兒莽撞,違背了公子的命令,香兒任憑公子處罰。但小姐和香兒,現在真得無處可去了,你就收留我們吧。”

砰砰砰地大力磕頭。

陳劍臣大感頭疼,這般場面他一點應付的經驗都沒有,只得強自把香兒扶起來,再慢慢分說計議……
s90p1c53 發表於 2012-4-24 10:01
第九十四章:怪異

在盲婚啞嫁的世界里,良人真心難求。

“佳人后花園會才子”,那屬于偷情,為私定終生;而“拋繡球”已經算是一項非常超前的相親行動了,但這繡球丟下去,其實也就是和拋骰子差不多,并無絕對準確的把握。

那一天,在忙碌的街道之上,魯惜約恰好路過,看見陳劍臣醉坐街邊,形容落拓,又有幾分灑脫,當時便有了幾分愛惜之心,這才叫香兒送陳年葛根過去。只是當時陳劍臣懷有本能的戒心,并沒有接受這一份好意。

而現在,兩者再度在蘇州相逢,而且可以說是救助之遇,魯惜約便再沒有絲毫的猶豫,,愿意將自己托付給對方——皆因她閱人多矣,直覺上覺得陳劍臣一定會是一個值得依靠的良人。香兒已經把整個過程都說給她聽了,陳劍臣的表現,無可挑剔。

香兒病急亂投醫,或者也是基于無可選擇的信任,請求陳劍臣幫忙救助,屬于賭博式的作為,但最后事實證明,她賭對了;現在,輪到魯惜約來賭,她就直接把終生的籌碼放了上去作為賭注。

她覺得這是上天賜給她的一次機會,一旦錯過,再無法挽回!

魯惜約的性子,看似柔弱,實則非常堅強,否則,也不敢做那持刀行刺、驚天動地的大事了。

只是從陳劍臣的立場上看,他思慮的東西更多,更復雜,忽問道:“魯姑娘,父母之仇,你從此不愿報了?”

問完,眼光明澈澈地看著她。

被他注視,魯惜約銀牙咬著紅唇,最后還是坦誠地一字字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豈能不報?”

——這一次行刺李逸風的行為,無疑非常的沖動;事后她隱隱覺得有些害怕,卻也是人之常情,常年縈懷心坎的仇恨一下子就消散了許多。倒不是說她忘卻了,而是更加清晰地認識到復仇的艱辛,便深深埋在了心里。

陳劍臣嘆了口氣,道:“你是想借我之手,為你報仇雪恨?”

此言如刀,直扎心坎,魯惜約面色煞白,嘴唇已經咬出血來,道:“妾身確有此意……”一頓之后,隨即急促地解釋道:“但妾身對公子之意,天地可鑒,如果有半點虛假,直教天打雷劈。”說到這里,這個外形嬌柔的少女反而鏗鏘起來,抬著頭,雙眸干干凈凈地和陳劍臣面對著,不含半點雜質。

陳劍臣嘆了口氣,忽然望著河中漂流遠去的“黃龍飲水”,冷然道:“香兒已將你家的遭遇都告訴我了,如李逸風這等魚肉鄉里、靠巧取豪奪起家之輩,和強盜何異?殺之又何妨?”

——不得不說,自從手刃黑衫衛和吳文才后,他心里戾氣萌生,會影響心境,而利好方面,則是個性卻變得更加鮮明果斷。

聞言,魯惜約驚喜地看著他:“公子,你答應我了?”

此時陳劍臣卻佯作不解:“我答應什么了?呵呵,其實我只是臨河觀景,抒發抒發一些感慨而已。”說著,大踏步走向皇甫員外那邊去。

此時香兒聽得滿頭霧水的,問魯惜約:“小姐,陳公子說得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我怎么聽得有些模棱兩可,不太懂呢。”

魯惜約抿嘴一笑,直如滿天烏云間忽然照耀出一縷陽光,道:“你長大后就懂了。”

香兒一嘟嘴,心想:“小姐你也不大呀,不過嘛,嘻嘻,在某方面小姐的確比香兒的大……”但這些心思,她是萬萬不敢說出來的,光是想著,便覺得臉燒得慌了。

走到皇甫員外那邊,陳劍臣見到皇甫員外正對著他擠眉弄眼呢,實在難以相信,如此頑皮性質的一個情態動作會出現在他的臉上,倒讓陳劍臣對他又多認識了幾分。

“搞定了?”

陳劍臣呵呵一笑:“也許吧。”

皇甫員外撫須微笑,忽又耐心尋味地問道:“陳公子,剛才你坦誠相告,就不怕老朽去揭發你們?”

陳劍臣正色道:“信任本就是一種賭博,賭大賭小而已。既然員外能不問原因就擔保護送我們下船,小生又如何能隱瞞真相,欺騙員外呢。”

——信任,本就是很玄的一種存在。有些人相交一生,但最后依然會反戈一擊,反目成仇;而有些人,萍水相逢,卻能真正做到同舟共濟,互相扶持。在其中,人為主因,環境則是誘因。

所以,要追求絕對的信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審時度勢,因人而異。

聽到這一句,皇甫員外又是一拍手:“快哉!留仙脾性,實在太對老朽胃口了。事不宜遲,此地不可久留,不如回小莊休息一晚吧。”老朽要與留仙秉燭夜談,論盡天下之事。”

他乘坐而來的轎子就停在不遠處,四名轎夫坐在一邊歇息,見到老爺下了船,現在已走過來,等在一邊聽候吩咐。

陳劍臣此時想起王復,便道:“員外,小生還有一個好友在那邊畫舫中,我需要過去和他打聲招呼。”

說著,便跑過去,尋著王復選中的畫舫“公子多情”——這王復倒仗義,時候不早了卻沒有命令開船,而是停在岸邊原地等陳劍臣。

見他跑來,王復埋怨道:“留仙,你跑哪里去了?愚兄一直尋你不著,還以為你出事了呢,擔心得不得了。”

陳劍臣歉疚地一拱手:“拂臺兄,剛才我有些急事處理,故而一時間走開了,還請你原諒。”

王復便招手道:“無妨,來了就好,就等你開船了。”

陳劍臣道:“今晚恐怕只能讓拂臺兄一人風流了。”

“此話何解?”

王復驚訝地問道。

陳劍臣回答:“我剛才無意間碰到一名故人,所以受邀去他莊上做客。”

——他本就沒有留宿畫舫的打算,現在離開,倒是一件好事。

王復哦了聲:“原來如此,也罷,反正愚兄知道你不好女色,也就不勉強你了。”

與王復告別后,陳劍臣回頭與皇甫員外匯合,此時皇甫員外已經請了一輛馬車過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蘇州河邊,因為畫舫特色,一下子就帶動周邊許多生意。每到晚上,岸邊便擺了許多的攤子,小吃、燒烤、各式買賣,車馬行的生意尤其興隆。

他們賺錢之余,也給客人們帶來許多的便利。

皇甫員外雇了馬車,把轎子讓給了魯惜約坐。他則和陳劍臣坐在馬車上,一邊走一邊閑聊。

言談中,皇甫員外舊事重提,再度誠懇地開口邀請陳劍臣去當他女兒的業師。

對于這一件事,陳劍臣其實是心懷疑惑的,覺得皇甫員外的表現甚有怪異,便忍不住問:“員外,恕小生多嘴,我實在不明白員外為什么非得要請我去當令千金的業師?偌大的蘇州,才子遍地,何愁無人?”

皇甫員外面露愁容,道:“嗯,這個嘛,我那女兒,一般人教不得的。”

“哦,員外之意,是說令千金脾性頑劣,不受管教嗎?”

陳劍臣倒沒有什么忌諱,直白詢問。皆因此事必須要弄個明白,未來這才好應對。

皇甫員外干咳一聲:“差不多吧……哎,也不怕公子你笑話。其實一直以來,老朽已經替小女請了八位業師。他們之中,有德高望重的鴻儒,有嚴肅嚴明的塾師,有初出茅廬的書生,只是到了最后,能堅持三天的,無一人矣。”

聽這么一說,陳劍臣倒吃了一驚,實在無法想象皇甫員外的女兒會是個什么樣的女子,能讓八位業師教不滿三天就跑掉,這也太狠了吧。難道是傳說中的“超級學生霸王”?而且還是個年輕女子?

不過被皇甫員外一說,陳劍臣反而引起了興趣,躍躍欲試,想去見識一番。

皇甫員外打量著他的神情,問道:“留仙竊以為如何?可愿一試,你放心,酬勞絕不會少的。”

陳劍臣哈哈一笑:“員外見外了……嗯,其實小生現在也不敢說能當令千金的業師,既然說得這么玄乎,我倒想去看一看。”

皇甫員外大喜,隨即又提醒道:“留仙,小女雖然有些頑劣,但本質不壞,只是年少無知罷了。因無知,才常常會故作怪異嚇人,實不相瞞,老朽也就直說了吧,那些先生,都是被嚇走的。”

被嚇走的?

陳劍臣再度感到意外,抬頭與皇甫員外雙目相對,卻無法從對方眼中看出什么端倪來,微一沉吟,正色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員外如此說辭,這個業師我還非要試一試了。”

皇甫員神情外欣然,拱手作揖道:“那就先多謝留仙了。”

馬車跑的速度并不快,而那四名轎夫抬著轎子,健步如飛,竟然不落后多少。約莫大半個時辰左右,他們就來到一片柳樹林外。

此時陳劍臣探頭張望,觀察地形,見到這樹林面積頗大,蔓延生長,形成一個半圓狀,其中開辟出一條石板路徑來。

路徑蜿蜒,終點處正是一座大莊園,飛檐走壁,燈火通明,很是輝煌。而越過莊園再望遠些,遠處有一片巨大的山脈陰影。

那,正是東山!
s90p1c53 發表於 2012-4-24 10:09
第九十五章:疑惑

望著那片崔巍的東山,陳劍臣竟有一霎那的失神,莫名地想起進入蘇州之時所見到的,那條巨大的青蛇。

    他心中早有幾分肯定,那條大蛇定然開了靈竅,成為蛇妖——囯之將王,必有妖孽。種種跡象,都在印證著慶雲道長的這一句話。

    是這個世界本來如此呢?或是近年的風起雲湧,魑魅魍魎盡出?

    陳劍臣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以及自己所在乎的人要在這世上活得好好的,他就需要有計劃地開始做事,未雨綢繆。

    其中做事的核心,當為謀取力量。

    力量是一個廣泛的概念,泉力為其一;超能力同樣為其一。

    陳劍臣身懷《三立真章》,在凝練正氣的途徑上已漸入佳境;剩下的,就是對於泉力的籌謀了,考八股,中舉,當為最合適的路徑。

    不知不覺間,對於八股的態度,他已經從最開始的厭è,避而遠之,而轉變到揣摩研究,模仿而作了。

    這意味著陳劍臣終於慢慢融入了天統王朝的體圌制裡面,開始“入鄉隨俗”。

    所不同的,只是他本心不變,不動圌搖,融進入的目的不是同化,而是為了改圌革。而改圌革,最佳的路徑無疑是從內部開始的。

    馬車轔轔,很快就穿過柳樹林,來到莊園的大門口處。下車的下車,下橋的下橋,陳劍臣抬頭一看,見到莊園正門簷下懸掛著兩盞大紅燈籠,光線熒熒地照耀在橫匾之上,兩個金漆大字——

    胡莊!

    這個莊名有點怪異,皇甫員外肯定姓“皇甫”,為何取個“胡莊”,倒容易讓人誤會莊主姓胡呢。

    莊門兩邊,還銘刻著一副對聯:山巔見曰月;心中識春秋。

    這對子簡單而意蘊深長,字體也飄逸有神,當出自名家之手。

    而莊門外面,台階兩側,則各安放著一尊石獅子。獅子雕刻得活靈活現,蹲在地上,鬃毛張揚,不怒自威。

    朱門大戶,這皇甫員外果然出身富豪,不是尋常人家。

    此時皇甫員外笑道:“今圌晚留仙和魯姑釀光臨寒舍,真是令蓬蓽生輝呀。”帶著他們入莊,到寬大的主廳裡奉茶。

    陳劍臣環視四周,見廳堂裡擺設的家具都是用珍​​貴的黃梨木所製圌造的,隨便一張拿出去賣,沒有百貫根本拿不下來;而牆壁之上,多懸掛筆墨字畫,每一幅都裝裱得非常精美,陳劍臣為此道中人,自是明白這些字畫價值不菲。

    咦……

    忽地他的目光定住了,面露古怪之色,落在其中一幅工筆之上。

    陳劍臣的表現,一下子落在皇甫員外眼裡,他順眼一看,差點蹦跳起來,衝過去,大叫道:“小菊,這幅丹青子所畫的《百鳥朝凰圖》,為何那鳳凰頭卻變成了個母基頭!”

    小菊是站在一邊侍候的侍女,聞言立刻慌張回答:“禀莊主,那鳳凰頭是被小圌姐剜掉了,說不好看,轉而畫了個基頭補上去……”

    皇甫員外痛圌心圌疾圌首地一跺腳:“家門不幸呀!阿福阿壽,你們趕緊把牆上所有的字畫都收下來,搬到我房間裡放好。”

    很快,兩名僕從就忙活起來了。

    “小女頑劣,叫留仙和魯姑釀見笑了。”

    陳劍臣忍住笑,道:“員外不必生氣,這個,不正是你三番幾次要請小生來的原因嗎?”

    旁邊的魯惜約顯然也是忍俊不禁,連忙端起一杯茶來喝,藉此掩飾——如果笑出聲來,那就是對主人不敬了。雖然皇甫員外不會介意,但為客之道,自該遵守,不可失禮。

    皇甫員外又對侍女道:“小菊,你去請小圌姐出來,就說老爺我又替她請了一位業師,叫她快點出來見禮。”

    那小菊好奇地瞥了陳劍臣一眼,心想:這先生還真是年輕,鬍子都沒有蓄呢,就他這樣,能管教得了小姐?嗯,肯定是貪圖老爺的重金才要來應聘的,簡直不知死活,等見識到小圌姐的手段後,那不得被嚇得屁滾尿流,哭爹喊娘了……

    對於前八位小圌姐的業師的下場,小菊可是親眼目睹了的,來之前個個氣態端莊,態度儼然,自信滿滿。但待不了兩三天,立刻就面色煞白地連酬金都不敢收就慌慌張張告辭。離莊之時,這些先生們的形象狼狽不堪,不是衣服襤褸,就是鼻青臉腫,不少人鬍須都被燒個精光了的,簡直就是斯文掃地。

    時至今曰,偌大的蘇州地界,誰不知道皇甫交娜的名號,有言道“寧教蛤蟆,不教交娜”,不管皇甫員外出多少銀子,那都是請不到先生的。

    小菊返身進入內堂,過不多久,一個人走出來,禀告道:“老爺,小姐說她已經脫衣睡下了,要見明天再見。”

    皇甫員外聞言就要發火,陳劍臣忙道:“員外,天色已晚,不如就明天再說吧。”

    皇甫員外哼了聲,道:“既然留仙替她說話,也罷,那就明天再說。”

    賓主之間又說了會話,皇甫員外便親自帶著陳劍臣和魯惜約主僕離開主廳,轉到左側的一間大院子裡。

    這間院子,足有三百多平方,分得是東廂和西廂兩面,中間則種植著十餘叢竹子——竟是珍罕的斑淚竹,一根根,風骨凜然,氣節非凡,渾不以寒冬天氣為意,蒼翠碧綠,顯示出勃勃生機。

    皇甫員外讓陳劍臣住東廂,西廂則安頓魯惜約主僕。

    臨分別時,魯惜約忽又走過陳劍臣這邊,道:“公子,先前妾身確實過於唐突了,如果使得公子不快,惜約在此鄭重向公子道歉。”

    陳劍臣擺手道:“魯姑釀不必如此,我心中實無介懷。”

    魯惜約卻還是執著地道了個萬福,盈盈看了陳劍臣一眼,這才進入西廂去。

    陳劍臣目送她交嬈的背影,暗暗一聲嘆息:此女,大不易。

    設身置地,換位思想,他就知道魯惜約那心中無數的苦衷和淒涼——一無依無靠,本想著與仇敵同歸於盡,了結短暫一生,落得“紅顏多薄命”的一聲哀嘆。不料事有不濟,計劃失敗,只得把深仇大恨深埋於心底,曰後再尋機會。

    但她這麼一個弱女子,又能尋著什麼好機會?

    天下茫茫,舉目無家,又不想再返回那齷齪的煙花之地,繼續勾心鬥圌角的賣藝生活。在這般情形之下,要尋找一份終生依靠,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而要通圌過借助夫君的力量報仇雪恨,也是順理成章。

    其實這也是許多女子在面圌臨困境之時所不得不做出的一個抉擇,諸如“賣圌身葬父”之類,就是典型的作為。

    陳劍臣能看得出來,魯惜約對自己確有情意——在這個世界,一見鍾情是最容易發生的事情,因為嚴謹殘酷的現實,容不得你多想。只是陳劍臣心中自有道圌義,卻不能就此糊里糊塗就要了魯惜約,那多少就有點趁人之危了……嗯,話說回來,來曰方長,雙方起碼也得多了解了解吧。

    舉步進入東廂,見裡面房間頗大,靠牆還豎圌立著一張大書架,架上圌書籍林立,有上百本書左右,而且都是印刷精良的好書,其中不乏古色生香的善本,珍本等。

    皇甫員外,果然安排周到。

    陳劍臣蔚然一笑,他遠來蘇州,本就不想來去匆匆。可以的話,並不介意當皇甫員外的千金的業師,順便能還一筆人情。等教一段時間後,要過年了才返回jiāng州即可。

    略一沉吟,陳劍臣就在書桌邊上坐下來,拿過文房四寶,寫了兩封信。一封信是給王復的;另一封,則是讓王復帶回jiāng州給母親莫三娘的,以免家人擔心。

    信寫好了,封好,等明天就可以叫皇甫員外的僕從送進jiāng州,送到王復手上——王復在蘇州不會滯留太久,最多五天就要回jiāng州去。

    做完這些,陳劍臣拖圌下鞋子和外衣,上圌床安歇。閉著眼睛,他開始習慣性開始思慮,主要想皇甫員外,以及他女兒的身份背景,其中頗有些疑竇之處。他原本以為,皇甫員外一家非圌人,但經過許多接圌觸又覺得不像,皆因他體內的正氣毫無預jǐng之兆。

    身懷正氣,邪魅不侵,說的是正氣的防禦能力;而正氣在遇到邪魅之時,同樣會有異動,從而發出jǐng兆——昔曰在筆架山,陳劍臣和那賣茶的黃老兒一個照面,體圌內的正氣便有騷圌動,就屬於一種提醒。

    然而如今和皇甫員外近距離笑談卻一點事兒都沒有發生。如此,就只有兩個可能,一是皇甫員外的身份沒有任何問題;第二就是對方修煉的是正統道法,不沾邪煞之氣;並且修為高深,起碼都是金丹境界以上,這才能變化出完全的人身來。

    妖怪成圌人,可大搖大擺地進入鬧市,並且和尋常人一樣生活,這並非什麼不可能的事。

    當然,陳劍臣也就是心懷疑惑,多存一份戒備心思而已。至於真圌相,明天見過那刁蠻小圌姐後,大概就能水落石出了。
s90p1c53 發表於 2012-4-24 10:11
第九十六章:尾巴

    一夜無事,第二天早晨,陳劍臣是被一陣清越的鳥鳴驚醒的一大冬天的有鳥叫,倒是一件稀罕的事情,他抬頭望向窗外,就見到外面一株斑淚竹的枝椏上,正站立著一隻怪鳥。

    此鳥拳頭大小,身體羽毛翠綠相間,尾巴極長,長度幾乎可以和鳥身一般了:頂上有一簇羽冠,羽冠卻為紅色,猶如一簇火焰:而兩隻小眼睛上方,長得像畫眉似的,各有一條細長的白色眉毛一好漂亮的小鳥!

    陳劍臣不禁多看了幾眼,這般的鳥兒,他可從未見過,根本不知叫什麼名字。

    唧唧!

    那小鳥極為人性化地衝陳劍臣叫了兩聲,翅膀一振,扑騰騰地飛走了​​。

    陳劍臣起床洗漱,對面西廂的魯惜約也早起來了,見到他,盈盈一笑。

    清晨的天色,寒意凜然,呼吸之間,都有一團白氣出沒。

    洗漱完畢,皇甫員外就派人來叫他們過去吃早餐了。

    皇甫家的早餐極為豐富,有各式糕點,有飯有粥,還有六碟精緻小

    菜一當​​然,陳劍臣的早飯是和皇甫員外一起吃的:而魯惜約則是在內堂,和皇甫員外的女兒,也就是皇甫交娜一起吃。

    用膳之後,陳劍臣拿出書信,請皇甫員外派人送去蘇州的賓來客棧給王復,順便把他的書筐行李帶來。

    皇甫員外馬上派一名伶俐的僕從送信去了,然後就帶著陳劍臣去到女兒的專用書房此地,將成為陳劍臣為交娜上課授業的專用地。

    這間書房,甚為寬闊,收拾得十分整齊,一塵不染的,看樣子,不像是個刁蠻女的書房。

    面對陳劍臣的疑惑,皇甫員外乾咳一聲道:“此處雖然為小女書房,但小女平時甚少來往的。”

    怪不得呢。

    陳劍臣恍然,負手四下打量。

    過了一會,那伺女小菊前來禀告道:“老爺,小姐吃過早餐後,會要出去運動運動,所以去爬山了。”

    一胡莊位於東山山麓之下,走不多遠就是東山,爬山倒方便。

    只是這骨節眼的時候去爬山,當然不會如此簡單。

    聞言,皇甫員外面色一沉,喝道:“胡鬧,還不快去叫她回來!難道要先生久等嗎?真是目無尊長。”

    陳劍臣心裡也是嘿嘿冷笑:這交娜倒是挺有性格的,不見其人,先聞其名,先見其行,下一次,莫非還得先聞其聲?這擺明是要給他一個下馬威,要他知難而退,哪裡涼快哪里呆去啊。

    小菊走出去後,皇甫員外一跺腳,對陳劍臣道:“留仙,你看這個……………,哎,都是老朽管教無方。”

    陳劍臣呵呵一笑:“員外不必動氣,小生早有心理準備的。”

    皇甫員外道:“留仙生性豁達,老朽果真沒有看錯人嗯,老朽今天另有要事,要出門一趟,所以不能留在莊中,等會小女回來,任憑留仙訓導,不用顧忌老朽顏面。”陳劍臣忙道:“員外自顧忙去吧,小生自有分寸。”

    說罷,皇甫員外一拱手,離開了書房。

    陳劍臣坐在書房內,信手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來讀。讀了十餘頁後,那小菊回來了,低著頭道:“留仙先生,小姐說沒有玩盡興,所以暫且不回來了,叫先生不用再等,下午再來書房吧。”

    陳劍臣眉毛一揚,對於這個結果倒也在意料之中,隨口道:“知道了。”便不再言語,繼續看書。

    他的平靜反應使得小菊一愣,她還以為陳劍臣會暴怒呢。畢竟學生不尊師道,對於很多先生而言都是逆鱗,不可冒犯。看來這先生雖然年少,但比一般老先生還要沉穩莊重嗯,這個情況得先告訴小姐去。

    小菊告辭離開,直奔後山。

    陳劍臣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交娜的所作所為,在他眼中不過等同於頑童的淘氣行徑,小打小鬧耳,豈能攪亂他的心神。

    讀了三十多頁書,陳劍臣才把書本放回原來位置,走出書房,並沒有回院子東廂,而是​​準備四下走走,看這胡莊的規模佈局。

    粗略估計,莊子佔地近十餘畝,幾進幾出,分成好幾個院子,其中長廊迂迴,假山流水隨處可見,佈置得很是精緻。

    人在其中,如果不懂路的話,還會迷路呢。

    陳劍臣也不敢走出太遠,只是在附近轉悠了一圈,欣賞一下景色。

    嘰嘰嘰!

    就在此時,陳劍臣又聽見那美麗怪鳥的叫聲,循聲望去,見它正停在一座假山之上,居高臨下,把下面的湖水鼻鏡子,在對鏡用尖尖的嘴巴梳理身上的羽毛呢。

    挺有意思的一隻小鳥。

    陳劍臣看得入神,忽然對面的牆外有一陣悅耳的笑聲響起,清爽交憨,彷彿正有一位妙齡女子正從那邊經過一般。

    他還想听真切點,對方卻漸漸離開了,正如古詞所言“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

    交娜?

    也許是吧……

    陳劍臣駐足久立不動。

    唧唧!

    鳥叫聲接近,原來是那隻鳥兒好黃地飛過來,在他頭頂盤旋著,旋飛了幾圈,終於振動翅膀,歡叫著遠去了。

    陳劍臣回到院子東廂,見到魯惜約站在院中賞竹子,便乾咳一聲,道:“魯姑娘好雅緻。”

    魯惜約向他道個萬福,道:“其實公子不必那麼見外,直接叫我惜約就好了。”

    “呵呵,也好,繁文縟禮,能免則免,倒也乾脆。”

    聽他這麼說,魯惜約內心不禁泛起一圈漣漪陳劍臣此言,清晰表明了他不拘泥古板的性格。

    陳劍臣忽問:“惜約,你儘早可曾見過交娜小姐​​?”

    “見過呀,怎麼啦?”

    她正是和交娜一起在內堂吃的早飯。

    陳劍臣問:“哦,她長得怎麼樣?”

    魯惜約一愣,忽而噗嗤一笑,道:“皇甫小姐年紀與妾氏相仿,容貌韶秀,無可挑剔,不過挺好笑的,也很好動嗯,怎麼說呢,妾身覺得她還是很好相處的。咦,你不是答應皇甫員外做了先生嗎,剛才沒有見到皇甫小姐?”

    “沒有,她去爬山了。”

    “啊,這時候爬山?”

    魯惜約心思玲瓏,立刻想通其中關竅,不禁一皺眉:“皇甫小姐如此作為,實在有些胡鬧了。”

    一她可是旗幟分明地站在陳劍臣這邊的人。

    陳劍臣呵呵一笑:“小孩心性而已嗯,我先回房準備了,下午就要正式上課的。”

    “好的。”

    回到房中,陳劍臣所說的準備,就是練字讀書練字,都是要持之以恆修習的才藝,最後造詣方能精益求精,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中間過程一旦中斷,一旦怠慢,想要重拾起來就有些困難了。

    書房中陳設的文房四寶,都是上等材質,可以說陳劍臣從未曾用過如此高級貨色。而對於一名書生而言,文房四寶就是他的武器,武器好不好,順手與否,影響不小。故而提著上好的狼毫,礁著豐膩的好墨,再寫在韌潤的宣紙上,陳劍臣的狀態非常好,一連寫了幾幅字墨,很有感覺,都是可以懸掛在聊齋牆壁之上銷售的作品。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不知到了什麼時辰,那小菊前來敲門,說道交娜已經在書房中等候了。

    終於要來了嗎?

    陳劍臣曬然一笑:他就知道因為皇甫員外的關係,交娜不可能一直這般鬧下去,必然要與自己見一見。

    不過這見一見,可不是風花雪月的約會,而是充滿了火藥味的正面交鋒。

    “且去看你能做什麼怪,搞什麼手段?”

    陳劍臣略一沉吟,開門隨著小菊走。

    對面魯惜約顯然也聽到了動靜,出門目送,彷彿有所擔心般,幾番欲言又止。

    來到書房,小菊站定,道:“陳先生,小姐就在裡面了。”

    “嗯……”

    陳劍臣怡然不懼,推開房門走進​​去,後面小菊顯然得了吩咐,留在了外面,並沒有跟著進來。

    房間內光線充足,陳劍臣一進來就看到一位打扮入時的少女正趴在書桌上,百無聊賴地玩著一支毛筆。

    此女子年紀不大,和魯惜約相仿,一張瓜子臉,眉目如畫,明眸皓齒,容貌韶秀,尤其一對大眼睛,非常的靈活,顧盼間充滿了一種狡黠的意味。

    “哦,先生你來了,交娜見過先生!”

    少女站立起來,她身材高挑,幾乎能到陳劍臣的下巴處。

    瞥了她一眼,第一印像不錯,似乎挺守規矩的,沒有作惡的端倪,難道這是先禮後兵?

    陳劍臣不動聲色,道:“你就是皇甫小姐吧,不必拘禮了,請坐。”

    交娜並沒有依然坐下來,而是恭敬道:“家父已經交代過,師生第一次見面,學生必須要敬茶的。”

    說著,便離開書桌,要到旁邊的長桌去泡茶,端給陳劍臣喝。她走路的姿勢中規中矩,穿著的,是一件分式羅裙。但就在這時候,陳劍臣分明地看見交娜的裙下,一條尾巴正毛茸茸地冒了出來,隨著她的走動,一聳一聳的,詭異而美麗。

    一條火紅的尾巴,明艷若火!
s90p1c53 發表於 2012-4-24 10:13
第九十七章:交鋒

    一條毛茸茸的尾巴,明艷若火,就這般從交娜的裙底下伸出來,拖在地上。使人一看,頓然覺得詭異無比,只怕當場就要嚇得奪門而出,逃之天天。但陳劍臣只是掃了一眼,鎮定自若,就像根本沒有看見一樣。

    咦!

    交娜沒有聽見驚慌失措的聲音,不禁微一回頭,瞥了陳劍臣一眼,大感愕然這年輕得過分的先生居然不怕?難道他是個瞎子?又或者,以為我的尾巴是假的?

    沒有嚇到陳劍臣,交娜頗感不爽,卻也知道尾巴的招數已然失效,便不動聲息的,火紅的尾巴又縮了回去,消失得無影無踪。

    陳劍臣看見,嘿嘿一笑:就在對方露出尾巴的一霎那,他心中正氣頓時被驚動,躍躍然,浩然養吾劍十分的興奮,游弋不定,似乎要衝出來一般。

    狐狸精!

    交娜,乃至於皇甫員外等,應該都是狐狸精。

    怪不得此莊叫“胡莊”而不是皇甫莊呢,原來另有涵義。

    陳劍臣心中頓時了然,胸有成竹,只是他並未聲張,也不揭穿。

    皇甫員外父女能化出人身,而與常人無異,這就說明他們的修為非常高深了,起碼都是金丹以上:更重要的是,他們身上沒有血煞之氣,屬於修煉正統道法的妖類,吸收日月之精華,不殺生靈,並且與人為善。

    後一點,從皇甫員外的行為就知道了。他化身為鄉紳員外,在山麓之下建立莊子,奔走四方做生意,食人間煙火。種種作為,已經和正常人沒有分別。

    既入道門,即守道規。他們涉足紅塵,莫非也是為了“體驗生活”淬煉道心的?

    陳劍臣以前聽慶雲道長說過:道心不在紅塵中滾一滾,永遠都修不成大道。

    此為至理!

    陳劍臣忽然想到,在許多誌異小說裡,那些傾國傾城的狐媚都會傾情於窮書生,其中除了落魄文人的幻想因素外,很有可能也是有事實根據的。

    要知道涉足紅塵,飲食、衣著、行走、讀書識字等等都是常規功夫,情與愛才是核心,才算深入,才算刻心銘骨。

    恍惚間,陳劍臣觸類旁通,忽而又明白到一個道理他學做八股,未嘗不可以當做是一種體驗,以淬煉本心……

    “先生,請喝茶!”

    交娜好不鬱悶,捧著茶過來這陳劍臣不識趣,不懂知難而退,令她甚感不愉。所以以前那些作弄先生的小手段她都懶得使出來了,

    直接露出尾巴,用絕招。孰不料陳劍臣視若無睹,毫無驚訝之色,實在怪哉。

    難道,父親大人已經實言相告了?

    按道理說不可能呀,父親大人不可能如此輕易相信一個凡人的念頭百轉,交娜始終找不到〖答〗案。

    對面陳劍臣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受了學生茶,輕啜一口,放下,很老氣橫秋地道:“茶不錯,乖了!”

    聞言交娜幾乎暴走,咬得銀牙咯吱響:可惡,居然敢調戲本小姐!

    陳劍臣不理會她的反應,斯條慢理道:“皇甫小姐,既然皇甫員外請小生做了你的業師,那麼我就得對你負責。故言道“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於思毀於隨”所以,為了卓有成效地傳道授業,小生會非常嚴格地制定一套規章制度來維護咱們的師生關係。”

    交娜根本沒有聽進去,小嘴一撇,只怕這番話從左耳朵還沒有進,就已從右耳朵飄了出去。

    陳劍臣瞥了她一眼,淡然道:“皇甫小姐,聽說以前有不少先生教過你,他們基本都教了些什麼內容?”

    交娜懶洋洋道:“不外乎《三字經》、《千字文》之類。”陳劍臣哦了聲:“這麼說皇甫小姐識字不多了?”交娜坦然道:“不是我不識字,而是本小姐覺得識字無用。”“荒謬!”

    陳劍臣突然一拍桌子,倒嚇了交娜一跳。

    “皇甫小姐,你不識字,如同明理?”交娜便有些惱了,道:“道理不是用嘴巴說的,也不是用筆寫的,有力量才有道理。”

    陳劍臣冷哼一聲:“一派胡言,你的那些道理,只是歪理,不算大道,劍走偏鋒,遲早會招惹劫數。天地大矣,無所不有:古今變矣,瞬息千萬。這一些真正的道理,法則,豈是單憑力量所能理解闡述得清楚的?”

    交娜嗤之以鼻:“先生,你不要老是掉書袋,酸。

    本小姐瞧你滿腹詩書,但一身敝舊,不外乎一個百無一用的窮書生罷了。你這些話,糊弄些野夫稚童倒可以,然而在我這裡,行不通! ”

    一既然要撕破臉皮,不接受所謂的教導,那麼也不必顧忌什麼了。

    陳劍臣昂然道:“無知!”交娜氣得不輕,圓睜雙目,像個發怒的貓兒,霍然立起來:“一介窮酸,你敢罵我無知?”

    “不尊師道,該打!”

    陳劍臣先下手為強,手裡一翻,拿起早準備好的一把戒尺,啪得一下就打在交娜的屁股之上。

    這一下,打得突然,打得沉重,打得交娜一下子就愣住了一昨晚父親已親自囑咐她,命令其不准作怪嚇唬陳劍臣,更不准胡作非為,否則定然嚴懲。

    父親的態度前所未有的嚴肅,交娜雖​​然不以為然,但也知道分寸,只想著露出尾巴把陳劍臣嚇走就算了,可沒想到對方根本不吃這一套。

    不但不吃,反而變本加厲,直接一戒尺就打了過來,竟然還是打在屁股上,火辣辣的疼。

    這個先生,吃了豹子膽嗎?

    交娜心頭無明業火三千丈,就要發難。

    陳劍臣猛地大喝:“皇甫小姐,我是你父親請來的先生,你對我不敬,則是對你父親不敬,此為不孝:你不聽教導,刁蠻胡纏,是為不禮:你顛倒黑白,不辨事理曲折,是為不智:既不孝不禮不智,敢yù何為?”他喝聲如雷,正是要先聲奪人。外面等候的小菊聽見,不明所以,生怕出了什麼大事,連門都顧不得敲了,趕緊衝進來。

    “小姐……”小菊是真正的凡人,並不知道皇甫父女的底細,她進入房中,交娜的一些手段卻不好使用出來了,只得生生忍住,反駁道:“不要拿那些帽子扣在本小姐頭上,你們這些讀書人,本小姐見得多了,個個都一肚子彎彎腸子,深沉虛偽,假仁假義,還自稱君子呢,我呸!”陳劍臣哈哈一笑:“君子之道可不是天真楞直,不通人情世故,任人欺負騙詐,只有死讀書的人才會如此。那不是君子,而是傻子。君子如玉,謙而不卑、善而不愚、勇而不莽、正而不膠。這一些,正是皇甫員外要請我來教你的東西。否則,依你這副衝動魯莽的性子出到外面,不知要吃多少虧!”

    交娜惡狠狠地盯著他,一字字道:“我吃多少虧不關你事,本小姐只知道很討厭你,你死定了!”聽著她彷彿小孩子般的賭氣話,陳劍臣根本沒有放在心上,笑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皇甫小姐有什麼手段,盡量使出來,本先生一概接了!”

    可惡,實在太可惡了……,………

    交娜只覺得平生從未曾如此憋屈過,又無法真正的對陳劍臣怎麼樣,幾乎要抓狂大叫起來,只得轉身,狠狠拂袖而去。

    陳劍臣在後面叫道:“皇甫小姐請留步!”

    交娜回頭,冷然道:“你還想婁樣?”陳劍臣面沉如水,慢悠悠道:“皇甫小姐,明天你可得按時來上課哦,否則,本先生戒尺無情。”

    說著,把戒尺拿在手裡,輕輕地拍打著。

    看見那戒尺,交娜莫名地感到屁股間有些sū痛,還有些癢癢的,說不出的難受:簡直欺人太甚,哼哼,還想明天給我上課?居然敢打本小

    姐的屁股,今晚不做法把你嚇得屁滾尿流,跪地求饒,我交娜就不是狐狸精………

    不再分說,出門而去。

    這師生間的第一次見面交鋒,便以陳劍臣完胜告終!

    小菊看了他一眼,心中的驚訝難以明喻:前面八位業師,哪個看起來不比陳劍臣更加老成,更加有經驗的,但下場一個比一個慘。眼前這年輕先生倒好,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就讓小姐吃癟,灰溜溜走了……………,

    她不及多想,趕緊跟上小姐的腳步出去了。

    陳劍臣卻很怡然地重新坐下來,拿一本書,喝著交娜敬奉上來的香茶,看一頁書,喝一口茶,哪叫一個逍遙。

    一交娜氣沖衝而去,以她火烈的性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不過諒她也不敢亂來,最多不過就像皇甫員外所說的“作怪異嚇生人”罷了。問題在於,陳劍臣最不怕就是這一招,倒不是說“見怪不怪,其怪自敗”而是有正氣依仗,他底氣足得很,哪怕交娜修為高深,卻也沒有什麼可怕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傍晚時分,皇甫員外回來了,吃晚飯的時候,陳劍臣倒沒有遮掩,一五一十把今天在書房發生的事情都說了出來不過忽略了交娜露出狐狸尾巴的那一段。

    聽到陳劍臣居然用戒尺打了女兒的屁股,老員外忍俊不禁,幾乎把嘴裡一口飯都噴了出來,一豎大拇指,用三個字評價:“打得好!”
s90p1c53 發表於 2012-4-24 10:14
第九十八章:贈寶

“打得好!”

皇甫員外臉上笑瞇瞇的,若是旁人見到,肯定想不到他所說的會是自己的女兒——這老狐貍,倒有些老頑童的憨然風范。

對于皇甫員外,陳劍臣印象甚好,哪怕發現對方是一只老狐貍精,也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相處宛如平時。

世上人心似鬼,惡人如麻,比較起來,他們遠比妖類更危險,更會害人。而所謂人,所謂妖,根本不是分別善惡的唯一標準。而之前有了和嬰寧、小義之間的相處基礎,對于皇甫父女的看法觀念,陳劍臣自是能做得更加自然平和了。

皇甫員外撫弄胡須,忽道:“留仙,只是小女頑劣,你今天打了她,恐怕她會不服氣,叛逆之心更甚呀,可有法子解決?”

他本想直接點破女兒會萌生報復之念,可轉念一想,如果點破了就無法掩飾自家父女的出身身份了。假如被陳劍臣知道真相,只怕他再豁達也會嚇得馬上告辭離開吧。畢竟世俗觀念,根深蒂固,人就是人,妖就是妖,涇渭分明,哪怕讀盡圣賢書都是枉然,難以抹平此間的裂痕。

陳劍臣道:“無妨,開始之時皇甫小姐肯定會有所抵觸的,但只要處理妥當,小生自信能當好這個業師。”

既然答應了,上崗了,那就得不負人托——這一向都是陳劍臣為人做事的大原則之一。

皇甫員外起身躬立,作揖道:“留仙若能把小女調教好,老朽定然粉身碎骨相報。”眼眶內竟有了淚花,可見女兒在其心中,占據著非常重要的地位。

人有情,妖何嘗無情?

陳劍臣連忙還禮,道:“員外言重了,這只是我的分內之事而已。”

皇甫員外忽道:“留仙稍等,老朽有一禮物送你,聊表寸心。”說著,返身進入內堂,過不多久就走出來,手中拿著的是一具書筪。

這具書筪,長約兩尺,寬有尺余,主體不知用什么木料打造而成,渾然嫩紅,泛著一種柔和的光澤,遠遠看上去,給人一種非常舒服的觀感。靠得近些,一股若有若無的芬香飄入鼻中,人聞著,精神為之一振,很是清爽。

這是……

陳劍臣有些把握不準。

皇甫員外把書筪放到桌子上,道:“此物乃是用采自海外的血檀木所造,百蟲不蠹,水火不侵,刀劍不傷,還能自然散發出一味血檀木香氣,能提神振奮,可算是一件寶物了。只是老朽留之無用,正好可以送給留仙。有言道寶劍贈英雄,美玉送佳人,這書筪,卻最應該送給留仙這般有肝膽、有擔當、明大義的讀書人。”

百蟲不蠹,水火不侵,刀劍不傷……

這聽著就知道大有來頭,非常厲害的樣子。陳劍臣可不認為皇甫員外會說謊,無它,人家可是一只修煉幾百年的老狐貍精呀,修為高深,家業龐大,送出去的東西豈會垃圾?雖然他不知道那血檀木到底是什么木料,但眼下光是看著這具書筪,就足以明白此木價值遠超黃金。

木比金貴。

“老員外,此禮太重了,小生不敢要!”

皇甫員外笑呵呵道:“所謂‘無功不受祿’,不過留仙不在此例,你愿意擔當小女業師,對老朽而言,就是一件天大的功勞。故言‘長者賜,不可辭’,留仙你無需多說,收下吧。”

陳劍臣面露苦笑,忽道:“實不相瞞,此物小生見著就喜歡,不過我一介尋常書生,出外之時若背負如此珍罕寶貝,只怕禍福無門,惟人自招了,反會招來殺身之禍。”

俗話說“錢財不可露白”,陳劍臣若是背著這么一具血檀木書筪到處走,那真是活得不耐煩了,極易招惹他人生出惡念,使人萌生殺人越貨的想法。

昔日王復曾送一具價值不凡的紫檀木書筪給陳劍臣,那書筪制工精巧,也是值不少銀子的,但與眼前這具血檀木書筪相比,那就是瓦礫之比珠玉了。紫檀木書筪最多能讓人眼紅,動心,而這血檀木書筪則能直接讓人動手。

所以,陳劍臣敢提著紫檀木書筪出行,卻不敢背這血檀木書筪。只可惜那一天在擊殺黑衫衛的時候,那紫檀木書筪被撞壞了,后來雖然修復過來,但始終有了裂痕缺陷——這書筪現已被皇甫家的仆從到蘇州城府客棧內取來,就放在東廂中。

聞言皇甫員外心一愣,望著陳劍臣的眼神更多幾分欣賞:面對寶物而不動心,反能冷靜思慮周全,這絕非一般人能做得到的。其實他所說的諸種功能,不過是血檀木書筪的一部分而已。

血檀木,產自海外島嶼,樹木歷經千年才能成型,而在這千年期間,此木會遭受九次雷劫,被九次霹靂劈中而不死,最后才算真正成材。由于特質非常,血檀木乃是修士們采集用來制造法器法寶的重要材料。價值豈止貴過黃金,簡直等同于無價之寶。

事實上,這一具血檀木書筪已被皇甫員外煉制成了一件法寶,不過屬于一件雞肋型的輔助性法寶,具有放風防塵防雨三大功能。然而這“三防”對于皇甫員外而言,毫無存在必要,送給陳劍臣倒很是適合,物盡所用。

——他將一段血檀木煉制成書筪形式模樣,本來就是預備著送給一位讀書人的。

現在看來,陳劍臣就是那位讀書人!

血檀木固然珍貴無匹,但再珍貴,也沒有女兒珍貴。

力邀陳劍臣當女兒的業師,除了表面的原因外,皇甫員外其實還有一個考慮,他本是一只修煉五百年的火狐,機緣之下獲得高深道法傳承,修為已達元嬰之境,其女嬌娜則剛突破金丹不久,恰好能化出人身來。

妖類化形,必受天劫。

天劫,對于道門之人而言,屬于人人聞之色變的存在。皆因這天劫并不好過,稍有不慎,就會形神俱滅,化為灰灰。

為了讓女兒安然渡過天劫,皇甫員外可謂絞盡腦汁,費盡了心思,他明白天劫屬于一項天地法則,要想承受過去,除了本身強大的法力支撐外,還要熟悉法則之道。

法則之道,當從讀書識字中獲取。

此謂“明”。

“不讀書,不明理。”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然而嬌娜天生頑皮好動,根本無心讀書,這就成為一個最大的障礙,也是皇甫員外要不斷給她請業師的原因所在了。之前的八位業師,其中有學富五車的鴻儒,有博覽群書的學究,甚至還有高中皇榜的進士舉人,但他們在嬌娜面前,都被整蠱得狼狽不堪,惱羞成怒,待不了兩三天就跑掉。

倒不是說他們都是被嚇走的,更多的是因為覺得顏面受損,有辱斯文,這才拂袖而去。

現在,輪到了陳劍臣。

對于第一天陳劍臣的表現,皇甫員外非常滿意,所以才會說“打得好”。為師之道,一張一弛,當嚴慈并濟,掌握好了度,才能繼續下去。

因此,皇甫員外便拿出血檀木書筪來贈送給陳劍臣,算是一種豐厚獎勵。但聽陳劍臣這么一說,他才發現自己有些魯莽了,略一沉思,忽道:“留仙覺得此書筪過于招搖,不怕,老朽自有法子改頭換面,你且稍等。”

又拿著書筪進內堂,大概要用法術了吧。

陳劍臣心里亮堂堂的,不動聲色。

果然,一會之后皇甫員外拿著書筪出來,只見書筪材質表面的紅光色澤一下子就黯淡了,灰蒙蒙的,看上去,就和一個灰舊書筪差不多,街頭有賣,幾十文錢,甚至連那自然散發的香味都消失了——如果不知情的話,還以為他換了一個書筪出來呢。

“留仙你看現在如何?”

陳劍臣也不矯揉,站起來,施禮道:“多謝員外贈寶。”他倒沒有多問原因,有些事情不問好過問,同時代表著一種信任。

皇甫員外呵呵一笑:“留仙客氣了,小女的事日后還望留仙多多費心。”

“我之所愿也。”

陳劍臣拿過書筪,發現極輕,不過半斤左右的重量,背在身上,恍然無物,比起那笨重的紫檀木書筪好得太多了。而材質本身的自然香味只是聞不到了而已,卻仍是散發存在的,呼吸之間很是舒坦。

再仔細端詳,伸手一拉,把四根圓形撐桿拉起來,支起上面的白色遮陽布。這遮陽布觸手質感滑膩,非棉非錦亦非絲,十分特殊,當不是凡品,怪不得能水火不侵呢。拉這一片布幔出來,恰好能擋住頭頂上的天空,下著大雨都不怕了。

而此時書筪內格中,早已放好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這些就算是額外的添頭贈品了——皇甫員外所想周到。

用膳之后,喝茶閑聊了一會,陳劍臣便告辭回東廂。皇甫家的下人早給他準備好了沐浴的大木桶以及熱水,洗好澡后,下人又把家什搬了出去。

洗了熱水澡,穿上干爽的衣物,陳劍臣頓覺精神舒適。隨后他坐于書桌前,先練了一會字,然后繼續看書。他并不愿太早就上床睡覺,因為在直覺上,陳劍臣認定今晚肯定會有事情發生。
s90p1c53 發表於 2012-4-24 10:19
第九十九章:骷髏

夜深人靜,陳劍臣房圌中的燈火依然通明。燈火之下,他捧卷而讀,臉上絲毫沒有倦色,讀書的時候,還微微的讀出聲來,顯然已完全沉浸了進去。

沙沙沙……

窗外忽然刮起了風,下起了雨。

冬雨不大,但十分密集,細細地打在窗欞之上。就在此時,也不知道是被風刮動還是什么的原因,咿呀一響,本來關住的窗戶被打開了,一陣寒風冷雨登時xí圌擊進來。

只彈指之間,書桌上的油燈便被吹miè。

陳劍臣眉頭一皺,放下書卷,借著昏昏的光線,看了洞圌開的窗戶一眼,忽然吟道:“遠方風來有何事?夜雨敲窗似故人!”

站起身,重新把窗戶關住。

房間內十分昏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陳劍臣也沒有了繼續讀書的興致,摸索著走到床邊,拖了鞋子外衣,準備睡覺。但他剛躺入被窩中,黑圌暗內忽然有人一下子把他抱住——

是個女人!

并且是光著全身的……

接圌觸到一片凹凸有致的nèn滑身圌子,腦海里自然可生成無限美好的圖像風光,陳劍臣全身卻條件反射般繃緊——這演的哪一出?

“公子,孤枕難眠,愿陪君寢……”

耳邊吐氣如蘭,有甜膩的夢幻般的囈語響起,使人聽著,骨頭都酥圌軟圌了,心猿意馬,情不自jìn就要沉溺入無邊際的wēn柔鄉里去。

陳劍臣吃了一驚,沉聲喝道:“什么人?”翻身一掙,居然掙拖不得那兩條蓮藕般的玉臂。

“嘻嘻,公子何必問奴家姓名?奴家但求一夕之歡而已,神不知鬼不覺的,何等逍遙痛快?”

陳劍臣迅速鎮定下來,曬然道:“神不知鬼不覺?但你知我知,縱然此等茍且之事能欺瞞天地,卻不能欺瞞你我之心。”

“嘿嘿,你情我愿的,何來欺瞞之說……”

一翻身,一具曼妙之身已取了主動,騎在陳劍臣身上。

與此同時,陳劍臣的腦海里忽然出現一具如羊脂白玉般的胴、體,近在咫尺,纖毫可見。那身圌子還做出各種各樣的旖旎動作,哀婉扭圌動,柔若無骨,儀態百般,直欲令人血脈烹張——

似干戈脆鳴,金鐵有靈,一支細若火柴梗的白色光芒驟然閃現。

這光芒不過五寸余,雖然微弱,但光芒之內,形神畢備,刃柄分明,顯然是一柄小劍。小劍仿佛透圌明,猶如虛質,好像一動指頭就能將其彈飛,震碎。但此時此刻,見到小劍出現,那具美輪美奐的女身卻像見到了極其可怕的存在,發出尖圌叫,身圌子飛快要后面縮。

小劍也不見揮動,光芒激圌射,正射在玉圌體之上。嘩啦啦,以一種肉圌眼可見的速度,那具玉圌體急劇地發生著可怕的變化,皮肉毛發,片片掉落,一一消融,只一眨眼功夫,最后變成了一具陰森可怖的骷髏。

——之前完美無缺的胴、體,被浩然養吾劍的劍光一射,頓時變成了一具丑陋可怕的骷髏!

紅粉骷髏,瞬息自分,盡見本來面目。

桀桀!

骷髏惶惶然,巨嘴張圌開,作勢欲撲。

浩然養吾劍終于飛動而起,拖出一抹長長的光華,小小一劍,瞬間卻暴發出驚人的氣勢,當頭劈下。

這一劈,毫無花哨,毫無技巧,筆直得像用尺子量過一般,端端正正地劈在骷髏的頭顱中間之處。

嘩啦!

一劈之下,整具骷髏便毫無招架之力地化為齏粉,消失得無影無蹤。

浩然養吾劍似傲然而鳴,渾體光芒漸漸收斂起來,此間通體外面居然漸漸有形體凝聚,看上去,就像正在生成一副劍鞘,要把劍刃包裹起來。

嗖嗖嗖!

泥丸宮圌內懸掛的《三立真章》再放光圌明,十個本來黯然的大字,字字如珠璣,光華烹薄而出。

胡莊西面,一座清雅的院子內,廂房圌中,交娜本來正端坐在床圌上,閉目打坐,此時猛然張圌開明眸,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錘般,張口烹出一小口鮮血來。

“那,那是什么?”

她面露駭然之色,就連嘴角的血跡都顧不上拭抹掉了。

“這怎么可能?我的《紅粉骷髏大法》就如此輕易被破圌解了,還引動心神反噬,怎么可能?對方的神魂內竟有一把劍在守護著,威力無匹,凌厲無比,難道,他竟是一名深藏不露的修士?蜀山劍修?……不對,不像……”

交娜一顆芳心砰砰亂跳,頓時失去了方寸——她雖然修為甚高,達到了金丹之境,能化出人身來,但這些基本都是父親的功勞。

皇甫員外親自將女兒點化,引入道門,點圌化之時,直接損失本身一部分修為,進行醐醍灌頂,交娜的境界才會突飛猛進。可她本身識字不多,學識膚淺,導致知識面狹窄得很,了解的東西并不多,所以不知道正氣的存在,一時疑竇叢生,卻統統找不到答圌案。

“怎么辦?怎么辦?爹爹到底知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他?”

交娜平生第一次遭遇如此挫折,頭緒如麻,混亂成一團,根本理不出一個由頭來——此時此刻,她才恍然覺得自己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堅強,那么聰慧。原來心比天高,只是此心無知。

慢慢把心神的創傷撫平下去,只是先前陳劍臣神魂中小劍的當頭一劈,簡直就像劈在她的心坎之上,留下了一道難以愈合的悸圌動烙印。每每想起,就有一種驚懼感,連手腳都忍不住輕輕顫抖。

交娜長長喘了幾口cū氣,一連運動心法,這才讓情緒漸漸恢復平靜:“還是先不要告訴爹爹了,如果被爹爹知道我施展出《紅粉骷髏大法》去作怪,他一定會罵死我的……”

此時她的心思還是停留在如何避免父親責怪的層面之上,直如一個孩童,做了壞事,只想掩飾,不愿坦白。

一夜風雨聲,葉落知多少。

第二天清晨,雨水未止風未消,人已醒。

陳劍臣打開窗外,看著外面風雨飄零的景色,便很舒坦地長長伸個懶腰。

篤篤篤。

敲門聲起,開門一看,卻是對面西廂的魯惜約俏生生地立在門外,她身穿一件花團襖子,臉上薄施脂粉,猶如畫中人。

“公子,方便說話嗎?”

陳劍臣做了個請的姿勢,讓她進屋來。

坐定后,陳劍臣問:“惜約,有什么事?”

魯惜約微微一嘆,問:“公子是否已決定在皇甫員外府上當皇甫小姐的業師了?”

陳劍臣回答:“嗯,既然答應了就不可半途而廢。”

魯惜約點點頭:“如此也好,皇甫員外定然不會虧待公子的。”

陳劍臣眉毛一揚:“惜約莫非有心事?”

魯惜約咬了咬嘴唇,道:“公子,你,你是不是覺得惜約很沒用?”她自幼錦衣玉食,家道中落后投身青樓,學得一手琴棋書畫,但這些在許多人眼里,尤其在男人眼里不過都是花瓶式的技藝,只能用來取圌悅人的。然而她心中早立誓言,不再過那般強自歡笑舔淚水的生活。如此一來,自然而然就覺得生活茫茫,沒了個目標,不知下一步該怎么辦做才好。

陳劍臣呵呵一笑:“怎么會呢?”

魯惜約道:“可妾身覺得自己很沒用,什么都干不了。”

陳劍臣靈機一動,忽道:“聽說魯姑釀學得一手好針灸?”

魯惜約回答:“嗯,這門針灸之術,還是我做夢的時候學到的呢。”

陳劍臣一愣神:“做夢的時候學的?”饒是他見多識廣,也覺得有些荒唐。

“是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就是以前小時候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遇到一位白鬍子爺爺,說看我心地和善,便要教我一門歧黃之術,就這樣,糊里糊涂地妾身就學會了這一門針灸之術,忘都忘不掉了……”

此時陳劍臣也覺得有些糊里糊涂了——做夢、白鬍子爺爺、歧黃之術,這三者聽起來怎么那么玄乎呀,簡直就像……

就像是陰神入魂一般。

他興趣濃生,趕緊詢問具體的詳細情況,可時間已久,魯惜約記憶恍惚,說得很模糊,并無多少有價值的內容。

不過陳劍臣思想敏銳,卻明白天下間不可能有這般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定然魯惜約曾經做過某些事情,幫助過某位修士,才會結下如此善果。然而魯惜約當時并不知情,所以沒有留下什么印象來。

過去的事情難以深究,陳劍臣道:“既然惜約掌握有針灸之術,倒可以做一件有益眾生的大好事。”

“哦,妾身能做什么大好事?”

魯惜約趕緊追問。

陳劍臣微笑不語,這時候倒賣起關子來,道:“現在該吃早飯了,早飯后我要給皇甫小圌姐上課。嗯,中午時分我再過去找你吧。”

“嗯,好的。”

魯惜約乖圌巧地答應著,只是仍想不明白陳劍臣的意思,但不管如何,只要她能做得來的,定然會聽陳劍臣的意見去做的。

早飯如常,吃過后皇甫員外又有生意要談,匆匆出門而去了。

陳劍臣則直接到交娜的書房去,此時交娜破天荒的已乖乖坐在里面了,侍女小菊立在一邊,疑惑的眼神一時看著小姐,一時又瞟著進來的陳劍臣。

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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