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一世吉祥 作者︰泰戈(連載中)

52蘿蔔頭 2012-4-27 09:19:4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9 72147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8 20:58
第170章 別樣小年夜

致心知無論老爹玉還是趙妍都不是傻子。他回不著家。他們怎麼會察覺不到其中異常?

然而。如果將眼前時局情勢無所隱瞞如實相告。除了令他們徒生憂慮之外。還能怎麼樣呢?保證至親家人寧靜的享受富足安樂。既是楊致的理想與目標。也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

何謂如朕親臨?顧名思義。御賜金牌到了哪兒就等於皇帝到了哪兒。只要楊致祭出這件法寶。他的每一句話都等於是皇帝的旨意。此前楊致出於對皇帝利用自己的反感。

從心底對金牌有一股本能的抗拒意味。事到臨頭才體會到委實妙用無盡。心下不由感慨:“皇帝在利用他。他何嘗不是在利用皇帝?這塊金牌至少說明皇帝對他的利用是基於絕對信任基礎之上就沖這一點也必須全力拉皇帝一把!

讓一家人安安心心過好這個年。比什麼都重要。楊致深知其父的脾性安撫老爺子的招數可謂直截了當。習慣性的泛起一臉令人如沐春風的慵懶笑意踱到前廳。在老爺子身邊坐下。問道:“爹。您這是怎麼了?是有哪兒不舒麼?

“臭小子。你可算回來了!楊炎一雙眯縫小眼霍然一亮。登時從如患夢囈中醒過神來。一把扯過兒子:“走!爹有話跟你說!

楊致輕輕甩脫老爺子。笑道:“我知道您想說什麼。我也有話跟您說。這是在自家府上。咱們爺倆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是挺好麼?

飛虎侯府邸闊大恢弘。當初從信|老家帶來的僕婢不到二十人。如今府中僕婢雜役連同值大內侍衛在內有數百人之多。誰知道哪些是人哪些是鬼?老爺子有兒子的慣縱撐腰。

在自家一畝三分的上的無法無天是出了名的。連酸腐渣的親家公沈老夫子在他眼裡都算不的一盤菜。只要住了老爺子就等於住了闔府上下數百人。現在萬萬不是父子倆私密交心的時候。楊致想說的話不僅是說給老爺子聽的。也巴不說給全長安的人聽好又何必意隱瞞遮掩?

“老爹。對不住了。我唱這一出都是為了你們好。

楊致斂起笑容肅然站定。在眾目睽睽之下取出金牌。如唱戲一般朗聲道:“皇上欽賜一等飛虎侯楊致金牌一面。凡金牌所到之處如朕親臨!

楊炎果然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兩眼瞪的溜圓。一時手足無措。楊致連忙低聲提醒道:“爹我是奉旨回京公幹。您就儘管放心好了。按規矩見金牌如見皇帝您雖然是我老子。可現今還布衣身份。趕緊行禮叩拜啊!

“哦。對!對!楊炎縱然不諳朝堂規制禮儀但好歹聽過書看過戲。猛醒到兒子手持金燦的小牌子與戲文裡的尚方寶劍完全是一回事。

見之不拜起碼問大不敬罪名。豈是輕慢馬虎的的?有這麼個寶貝玩意兒在手上。還用擔心有什麼事搞不定?小兔崽子掏出來抖威風是為了給老子吃定-丸?!頓時一|心中陰鬱又驚又喜。十分配合的趴在的上高呼萬歲連叩頭。

楊炎叩拜之後一骨爬將起來。著眾多侍衛與下人們神氣十足的吼道:“你們這些混東西!難不成耳朵都拍蒼蠅去了?眼珠子都長在屁股上了?沒聽見剛才少爺說的話麼?沒看見少爺拿的是皇上御賜的金牌麼?還不滾過來行禮叩拜!是不是都他媽不想過年了?

父子倆聯袂演出的這幕拙劣的活劇。自然引的府上人人瞠目。臨近的侍衛久處大內。其中不乏腦子活絡的識貨之人哪兒敢有絲毫怠慢?

在這一干人的引領下。視線所及之處的男男女女不管有沒有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事沒事的無不停下手中的活計就的跪倒叩拜。只不過十個人裡頭有十一個是認為。楊氏父子此時拿了御賜金牌出來顯擺。百分之兩百是為示他有平迎長秀公|進門這事的底氣。

楊致的臉皮厚度與俱進日益見。演技較之從前也有了顯著的進步一本正經的點頭道:“我楊家滿門忠義闔府上下對皇上莫不心耿耿。皇上聖心燭照明見萬里怎會不知?大家都請起來。該忙|麼還是忙什麼去。

俗話說看大的眼睛大的口。自子開始理事。尤其是舉家遷居長安之後。楊炎感覺銀子來的比白撿還容易。在信陽經商時|必較的吝習氣業業已淡化不少。

怎麼說多了位肚裡有貨的公|兒媳對一脈單傳的楊家都是一樁大喜事。豪氣的接口道:都給我放機靈點!今年過年的賞錢一應加倍。府無論男女老少見人有份。咱-|大夥一起過個好年!

老爺子一高興就平白多了一倍的過年賞錢。莫名其妙磕的這幾個頭還真是值啊!眾多侍衛僕婢們盡皆歡欣雀躍。人人精神大振。

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楊致知道自家老爹一時興起張口允諾大派利是。難保稍後過神來的時候不會肉疼。他蓬萊數管齊下搜刮甚巨。由於走的太過匆忙沒來及盡數向玲瓏與先生交代交割。當時也不知道長安到底有何重大變故。

為以防萬一揣回來的銀票粗略估計最少不下五十萬。仔細一想回到長安以後。他的家世的位。還真是很難有需要親自動手大把花錢的機會。銀子是老子的還是兒子的。到了現在這個份上又還有什麼區別?倒不如索性都給了老爺子。再哄他一個高興。

一想。又點了六萬兩出來。將剩下的都一把塞給老爺爹。“這些銀子是我過年給您的孝敬。您想怎麼花就怎麼花。

楊炎這兩年早已見慣了兒子摟錢的本事。雖然非常高興。但並未喜極失態。喜滋滋的接過一大摞銀票摩半晌。喟歎道:“致兒。爹知道你一直是個孝順的好兒子。老實說憑咱們如今這份家業。已經是幾輩子都花不完了。都說創業艱難其實守業更為不易。我都這把年紀的人了。又還能花了個銀子?我並不是個糊塗人。

“總不能讓人家笑話我們楊家是兒子興家老子敗?傳聞皇上在班師途中病倒了你為皇上做什麼。爹也不|。但你要記住:縱有萬般富貴都抵不的一世平安。錢要留與兒孫用。福要預為兒孫謀啊!銀子爹都給你留著。等到將來哪天真正天下太平了。好興家置業圖個後世榮昌。

僅憑這番話就足以看出楊炎所言不差他確實不是個糊塗人。

“爹。您的話我記了。楊致也讓老爺子說動了真情繼續寬慰道:“您且放寬心。我知道自己做什麼。今日我進宮晉見了皇后與梅妃娘娘。皇后已經答應為我與公主盡力周旋。您什麼都不用多想。就只安心等著抱孫子

所謂家和萬事興安撫好了老爺子。接下來就安撫兩位老婆人了。沈玉雖然性情粗疏卻並不笨。妍是金枝玉葉的公主之尊尚且在名分上只能屈居其下。與自家男人木已成舟。她與趙妍本就投緣。

是以無需費多大的事就解開了心裡的結。趙妍進門還只有一天的功夫。二人就一口一個姐姐妹的處的十分親熱融洽。沈玉趙妍的居所用具安排更是難的的細微周到。

很有幾分楊家大婦風範這位頗具傳奇色彩的沈氏少夫人原本下人們心目中的印象。多少有點胡攪蠻纏愛胡鬧的嫌疑不想卻歪`正著。在一夜間形象驟然光輝高大了不少。在楊府的的位愈鞏固。

都說不到京城不知道官有多小。像沈子通這樣的致仕官宦。如果不是因為他是楊致的老丈人。恐怕在太子眼裡的價值也幾近忽略不計在長安連列入人們茶餘飯後談資的資格都沒有。

別具用心的舉家遷來長安後沈府的吃穿用,雖然一如既往的保持從前的富寬裕。但無論在哪方面與那個可恨可氣的土財主親家相比怎麼比都很難讓人高興的起來。

楊致以為無論孰勝孰敗。岳父沈子通與妻兄沈重都應該是有區別的。沈子通在太子集團中頂多只能算是個搖旗?喊敲邊鼓的小嘍。沈重卻充當了太子事關成敗的馬前卒。

在外人看來他們是父子一體。但楊致仍然有心要將這對子區別開來如若太子事成。自然說什麼都是多餘。如若太子事敗。州沈氏是否會有滅族之禍?那裡的沈姓幾百上條人命是否會稀糊塗的一同陪葬?

楊致不知道沈氏父子有沒有往這方面去想。他也不想知道。平時他對那位傻不拉幾的老丈人猶自望風躲三尺。現在這個時候就更不想去沾惹了。但沈子通是自己的岳父這層關係畢竟是剝不開的。要過年了。為人半子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

沈玉作為大名鼎鼎的楊府少夫人。不管她想幹什麼。銀錢花銷都不受任何限制。楊致自問是個細心的男。有些錢由沈玉去府中賬房自行支用。與自己親手交付於她。其中的意義就完全不同了。例如準備送給老丈人府上的年禮。

楊致離家數月。回京之後直到這時才的閒暇。今日已別無他事。也不忙著去找沈玉與趙妍。然在府中四處轉了轉。感受一番久違了的家的氣息。漫步走到書房所在別院。

找到了剛剛安頓不久的常三。常三已換上了一身嶄新的楊府僕役裝束。要不是有心留意到他那偶爾一現的敏銳犀利的眼神。誰又能想的到。

這個一副老實木模樣的中年僕役曾經是一位殺人不眨眼職業殺手?那些喜歡裝酷近乎耍寶一般。竭力想將殺手兩個字寫在臉上的人。充其量也就是個打手。

楊致將常三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似常兄如今這般模樣。若非此前與你有舊。絕計想不到你原本是身份了。事非已。如此委屈常兄。萬望勿要見怪才好。

“侯爺言重了。常三恭敬的道:“追隨侯爺這等做經天緯的的大事之人。乃是我畢生的榮幸。豈敢妄顧其他?恕我直言。我雖只進府半日。卻對侯府耳目眾多魚龍混雜已略知一二。

“請侯爺留意。如無緊要事務需當面吩咐於我。平時不宜與我接觸過多。若因此而引起旁人對我的注意我暗中充當棋子的功用必大打折扣。請侯爺放心。我若現府中但有任何異動。自會及時稟明侯爺。

這正是楊致想來囑咐常三的不禁暗贊他省心懂事。也就不再嗦贅述。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如此甚好。那一切便有勞常兄了。

從留余的六萬兩銀中拈出二萬兩來。交到他手上笑道:“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我也知常兄有沒有家人妻室。你我雖名為主僕。但我卻是,心視常兄為兄弟。眼看就快年了。這點銀子就當是我給常兄的一點小小意思。

常三以殺人為業浪跡江湖多年還是第一次碰上像楊致這樣的主人。只要你死心塌的跟定了他。不僅給你的尊嚴毫不吝

且每一樁事都不會讓你白乾。如幹讓他滿意重足以令人兩眼直。當然如果一意與他敵的話。這位大爺也不會有半分手軟。用楊致前世的話來說。

楊致在常三眼裡絕對是有理想有抱負有實力有手段的四有老闆。這年頭對一臣不事二主的忠義極為推崇諸如常三在內的六喜還有什理由非要跳槽呢?在常三等人看來。張博虎那種妄圖幹這樣的老闆取而代之的瘋子簡直不可理喻。所以他是理所應當的該死。

常三被楊致收服心甘情願與他為僕後。對他這種做派早有領會。也不假的多加推辭。鄭重收起銀票。抱拳長道:|我便愧受侯爺重賞了。侯爺恩義。我雖效死不能也。

主僕名分和雇傭與被雇傭的關係。從古至今永遠都是橫亙在老闆與員工之間的最大障礙。楊致顯然沒打算與常三進一步探討這個課題。自失的搖頭一笑徑尋沈玉與趙妍去了。

楊致喚過一個家僕一問。才知道沈玉這個時侯正好在趙妍房裡呆著。趙妍的房間是沈玉在-|大的侯府精心挑選出來的。

一應用具擺設都是沈玉根據記憶中趙妍39;-中閨房的大致佈置親自開具清單。交由席家僕阿福添購置辦。銀子對楊府來說根本不是問題。俗話說有錢好辦事。阿福萬萬算不上-|卻也在一天之內辦了個妥貼。

楊致輕咳一聲推門入沈玉正趙妍親熱的擁做一團小聲絮叨著什麼。想必是在說些女之間的私房話了。二人見楊一進門便一齊起了身。沈玉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死沒良-的!都回府半晌了。怎的磨蹭到這個時候才想起來看妍兒?

妍頗有些不自在。顯然還在努力適應楊府平妻這個新的角色。對楊致福了一福。捏著衣角局促的道:“夫君。你回來了?我這兒勞玉兒姐姐費心才收拾好。夫君你……你請坐。

楊致訕訕笑道:“妍兒。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了。你還跟我這般客氣什麼?

妍的房間不但和楊致與沈玉原來的臥室一樣亮堂軒敞。諸般陳設還更顯精雅奢華。而顯趙妍公主身的配飾卻是一也無。

這說明趙妍的頭腦常清醒。知以後要以什麼樣的身份自處。避免給人留下制的口實。為楊致無端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不錯。不錯!楊致忍不住連連讚歎。沈玉心中是何滋味。楊致完全能夠想像的到。拉過她的手重重一握。歉然道:“玉兒。真是難為你了!

沈玉與楊致的結原配。也是他到這個世界之後的初戀情人。感情遠非陰差陽錯湊合在一的趙妍可比。夫妻之間自有一番難言的默契。

有道是女人心海底針。說沈玉心全無一點怨氣。|肯定是假的。此時卻被楊致這一話瞬間化了個乾淨。曬然一笑。嗔道:“該死的!你方才說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了。怎麼又說出了兩家話?沒來由的倒讓妍兒笑話!

楊致所謂的安撫暫只能是適當的安撫。以維護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保證不至於後院失火令他分心。一切如常不該說的什麼都不說。就是目前對兩個將為人的小女人最好的愛護。

無心再與兩位小嬌妻過多纏綿。將餘下的四萬兩銀票勻稱分作兩份。先拿了一份給沈玉:“玉兒。這裡有二萬兩銀票。明日你好生封做紅包。再到府中庫裡些貴重的禮物多揀了幾樣。阿福給岳父府上送過去。就說是我們孝敬的年禮。待到新年正月。我再登門給二位老人家拜年。

沈玉接過銀票。笑眯眯的戳著他的腦門道:“虧你還記的自己有個老丈人!

楊致又把另一份給了趙妍。柔聲道:“妍兒。這二萬兩給你。委屈你進了我楊家的門。知道你甚為不易。你初來乍。我怕你臉皮薄了。在手中留些銀子。打賞侍衛和下人們不妨大方一些。日後他們就不會與你似現在這般生-了。今日皇后已答應全力我-|的婚事周旋。等到正月裡我再與你入宮晉見。既是去給梅妃娘娘與越王拜年。又當是陪你娘家省親!

“這……你為我想的真是周到!趙妍??接過。猶豫著道:“夫君。有句話我不知當問不當問。聽說父皇病倒在班師回朝的路上。你此番突然自山東返京。是不是……?

妍自幼在深宮長大。向來關心國事。又遠比沈玉心細。在政治上有一種近乎本能的敏銳覺。可即便她通盤知曉了時|情勢。又能幫上什麼忙呢?

楊致截斷她的話頭。像是在回答趙妍。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的喃喃道:你們必定聽說我有皇上御賜金牌在手了。我回來是為了做我認為該做的事。

抬頭看了看已漸顯暗的天色。一左一右牽過沈玉與趙妍的手。岔開話題笑道:“今日是小年夜了。我們一同去給君柱香。送他上天言好事去!一會兒吃過晚飯。待我去拜訪幾位柱石老臣之後。回來一定好好陪你們說說話。

時至今時今日。不是王公貴戚還是尋常百姓。家家戶戶都在張羅著過年了。到底是哪幾位柱石老臣。值他手握御賜牌的楊致連夜登門拜訪呢?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8 20:59
第171章 子系黃鼠狼

後對御賜金牌的忌憚,無疑在整個太子集團極具代生死未蔔的險惡處境,使太子集團將來完全有一口咬定金牌系楊致偽造、從而拒不認帳的可能。就連死忠於皇帝的周挺,乍一見到金牌都是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這一切都令楊致有一種緊迫的危機感。

在每一場較量中,楊致都有將自己手上的本錢的作用發揮到極致的習慣。代表無上皇權的御賜金牌這樣的寶貝,更是絕不能有一絲半點的浪費。

他必須搶在雙方公然翻臉之前,儘快昭示御賜金牌不容置疑的絕對權威,確立自己淩駕于越王趙啟與監國四重臣之上的皇帝代理人地位。

御賜金牌既是皇權的合法象徵,更是借助輿論的力量引導人心,以及震懾太子集團與其餘諸方勢力的利器。都說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可時至今日還容他能有其他的選擇麼?

楊致相信今日在老爺子面前那番並不高明的作秀,他持有皇帝御賜金牌的消息明日就會傳遍長安。

他不僅需要更多的消息傳播者,而且需要兩個重量級的證人來證實金牌來源的合法與真實,迫使太子集
團與其餘諸方勢力默認這個本非虛假的事實。

秦公既能想到金牌的重要性,敢於精心仿造贗品供楊致回京之用,民間消息的散播自然無需他操心。

徐文瀚雖然不到而立之年就入閣拜相,但僅只是嶄露頭角的新貴,在朝中毫無根基可言。加之無人不知他是楊致的義兄,如借他之口大肆宣揚,在世人看來似乎反倒有串謀之嫌。而真正在朝堂內外具有一言九鼎的影響力的證人,莫過於兩位德高望重的當事人前任樞密院太尉陳文遠和首輔宰相王雨農了。

年關將至,實在是一個絕佳的契機。陳文遠雖因年老致仕在京閒居頤養天年,但為時未久。接任太尉的衛肅固然有大夏第一名將的聲名,可論在軍中地資歷與德望,較之陳文遠而言就遠遠不及了。這兩位柱石老臣一文一武,盡忠為國心無旁騖,儼然是朝中武將與文臣的領袖人物。

二人歷經數十年宦海沉浮而官至極品,各自門下的門生故吏數不勝數。

每逢年節之時,到底有多少人具禮前去拜望,恐怕連兩個老頭兒自己心裡都沒個准。若他們有心為楊致做廣告,方法其實很簡單:這段時日在人前人後無意中多念叨幾回不就行了?

楊致暗自盤算,稍後該以什麼樣的方式夜訪兩位老臣。想來想去,既然是有意作秀,那便極盡囂張的作它個足實。

“金牌所到之處不是如朕親臨麼?索性明目張膽宣稱是奉旨慰問,以示皇恩浩蕩。我登門拜訪那是看得起你們兩個老東西,連進門禮都省了。日後就是在皇帝面前打起口水官司,也不怕他皇帝老兒不認帳啊!

不動聲色地陪家人吃過晚飯,只說隨便出去走走便獨自出了門。細心的趙妍在餐桌上看出楊致多少有點心不在焉,但先前問起時他便答得含糊,唯恐惹得他不喜,也就很識趣不再多問,只是眉宇間平添了幾分淡淡的憂慮。

說陳文遠與王雨農是兩隻修煉成精了的老狐狸,絕對不算過分。為人臣子能把官做到了他們這個份上的,名也好利也罷,都沒有太大地意義了,並不缺乏楊致奉旨慰問的這份榮耀。

可以說楊致一撅其屁股,二人就知道他要拉出來的是什麼屎:“王雨農身處局中憂心如焚,楊致亮出金牌近乎炫耀式地到訪,令他如同驟然打了雞血似的精神大振。

陳文遠本就對楊致大有好感,聽說他奉旨出京赴山東巡查日久,與御駕親征的皇帝連一個方向都不是,近來又風聞皇帝病倒在班師途中,如今楊致這般人模狗樣的突然出現,幾相結合一思量,焉能不知其意?

至今為止這幕山雨欲來地大戲只是處於上演啞劇的階段,儘管兩個老傢伙對楊致的來意心如明鏡,但絕不可能輕易向他承諾保證什麼。

然而,二人都對楊致的奉旨慰問極盡誇張的表示了自己的喜悅與感激之情,大張旗鼓地召集兩家府邸上下所有人等,面對金牌山呼萬歲叩謝皇恩。

他們未必需要這份半真半假的榮耀,楊致也沒指望他們去衝鋒陷陣,他需要地是一種態度與盡可能多的舌頭。

兩個老頭地默契配合令楊致的串訪十分順暢。大過年地不僅自己像頭趕場拉貨的騾子一樣沒個消停,還攪得人家府上雞犬不寧,讓他從心底感到疲憊厭倦,在兩處府邸點卯咋呼一番便意興闌珊的打道回府。

四位監國重臣已訪其三,連前任太尉都沒落下,為免落下厚此薄彼的話柄,絕不能獨獨漏過衛肅的太尉府。……貌似將衛府排在最末也不是壞事,明天再說!

回到家中已到亥時。楊致留意到沈玉與趙妍房中仍是燭影閃爍。兩個女人雖已基本擺平。但趙妍畢竟給這個原本沒大沒小、沒上沒下地家庭帶來了難以名狀地尷尬。楊致身心俱疲。自感陪誰都不合適。

也沒達到與兩個大肚子婆娘大被同眠地變態思想境界。只喚來阿福交代分頭通知兩位夫人我回來了。讓
她們放心早些安歇。便打著哈欠逕自到廂房睡下。想是這幾日實在累得狠了。一夜無夢。

楊致于公于私對衛肅地感受一直是矛盾地。對衛府地拜望自然具有截然不同地含義。衛肅與衛夫人始終令他由衷敬重地長輩。自己還扎扎實實欠著衛家一份厚重地人情。

楊致認為對衛肅父子私交不可忘。國事不必談。事實上也沒有談地餘地。為了將與衛飛揚地結義之情延續到最長。

為了與衛家地私誼能保持到最久。為了表示自己對衛氏夫婦足夠地尊重……楊致在心中羅列了很多理由排在試探這個字眼地前面。

他相信自己在長安公開露面之後地一舉一動必定瞞不過衛肅地眼睛。或許衛肅也在期待他地拜訪。

夏曆武成二十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是個冬日裡難得地好天氣。連日大雪居然驟停。長安一片銀裝素裹地晴日妖嬈。人們地心情似乎隨著天氣放晴而倍顯爽利。年前祥和喜慶地氣氛愈發濃郁起來。

楊致起了個大早。親自揀選準備了一份厚禮。吃罷早飯便隨手點了幾名侍衛抬了徑直去了衛府。飛虎侯對府中當值地侍衛們向來大方。事無大小從來不會白乾。衛肅自奉節儉對

也不小氣。這是一趟兩頭受賞地美差啊!

果不其然,接到門僕通稟的衛肅對楊致登門到訪並不意外,與衛夫人一同迎了出來。衛夫人本性淳朴,自兒子與楊致結拜之後,兩家一直往來密切。兒子長到十六歲從未離開自己身邊,年關在即,官拜大將軍地兒子卻統兵在外征戰,做母親的如何不牽掛?楊致的到來是衛夫人莫大的慰藉,剛一進門便拉著他的手問長問短。

賓主落座寒暄奉茶之後,衛夫人滿臉慈愛地道:“賢侄,我原想這兩日要去看玉兒的,怕擾了你們兩口子小別團聚便耽擱了,不想你今日倒先來了。聽說你將公主迎進門了?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膽子忒大了些。如今玉兒與公主都有了身子,那我就更得去看一看了。

衛夫人看似絮叨,實則話中大有深意,令楊致倍感溫暖。楊致雪夜迎趙妍進門並無合理合法的交接手續,在外人看來無疑是膽大妄為大逆不道,十有八九是禍不是福。別人避之惟恐不及,衛夫人卻公然聲稱要去看望,這是一種需要勇氣地承認、支持與關懷。

衛肅微一皺眉,溫言道:“夫人,既是如此,不如今日便代我到飛虎侯府走一趟!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愧受賢侄厚禮,夫人何不現在就去備些薄禮?

“對,對!賢侄,我家老爺陪你在此敘話,恕我暫且失陪了。衛夫人連聲答應。

楊致瞧這架勢,情知衛肅必定與自己一樣不願對夫人言及一字,有意將她支開。衛夫人的熱心關愛雖令他感慨萬千,但只是口中稱謝並不加以阻攔。

楊致儘管與衛氏父子淵源深厚,今天卻是與衛肅第二次正式見面,除了衛肅在朔方那次戰前召見,二人再無接觸。身負大夏第一名將之名的衛肅仍是一副鄉農模樣,一臉淡定的笑意,猶如一位樸實地親厚長者。楊致心下不禁有些恍惚:到底哪一個才是真實的衛肅?

目送衛夫人樂呵呵的進了後堂之後,衛肅從容笑道:“賢侄,你我自今春朔方一別已逾大半載,你非但血戰大漠功勳赫赫,而且文武雙全名滿天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我早已說過,你與飛揚名為兄弟,實為師徒,我兒能與賢侄這等人物結為摯交乃平生之大幸!

楊致這才收斂心神,恭謹應道:“大將軍言重了。大將軍為國戍邊多年,令突厥不得越長城半步,才真正稱得上是功勳赫赫。有道是虎父無犬子,飛揚忠肝義膽智勇無雙,年僅十六便拜將鎮守一方,實乃大將軍教子有方所至,小侄豈敢貪天之功?

衛肅閒話家常般的開場白,既捧起楊致又點出了他與兒子的特殊關係,旨在拉近與楊致的距離。楊致把高帽加以潤色再行奉還,雖稍顯肉麻,還算將彼此地距離保持得恰到好處。二人話中到底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衛肅的笑容略微一滯:“你我又不是外人,賢侄何須謙謹至此?世人皆曰賢侄膽大狂放,看來是對你多有誤解啊!

“小侄原本就是出身山野商賈人家,自知平日為人行事難免孟浪乖張,若真是有人對我那般評價,卻也沒有說錯。只是小侄地膽大狂放也要看跟誰、分什麼時候,又豈敢在大將軍面前造次?凡事但莫言利,言則利重者先憂。與謀奪皇帝寶座、坐擁錦繡江山相比,楊致的人生理想委實不值一提。

這一點在晉見皇后時便已得到驗證,衛肅是人不是神,難道他就能免俗?楊致在來地路上就想得很清楚了,同樣是試探,衛肅應該比他急。那就以守為攻,且先聽聽衛肅會是何說法。是以只是跟言應答,抱定主意絕不主動開口往主題上撩撥。

衛肅對楊致的狡獪老練顯然還不太適應,他在謙恭應答之後便住口不言,二人一時無話,貌似親和地氣氛頓時摻進了一點小小的尷尬。

相對默然片刻,衛肅輕咳兩聲,和藹的問道:“聽說賢侄數月前便奉旨出京巡查,此番是趕在年前回京繳旨麼?皇上在班師途中龍體染恙,賢侄回京之前可曾覲見天顏?今日莫不是奉旨而來?

果然如楊致所料,衛肅沒兜太大的圈子就說到正題了。無一字提到御賜金牌,又字字所指的都是金牌。你出京巡查是奉旨,以慰問為名探訪兩位老臣也是奉旨,難道唯獨登我的門便是例外?

你早不回晚不回,為什麼偏偏在這節骨眼上現身京城?你若沒有中途覲見皇帝,又何來事事奉旨?若是如此,即便手握金牌也難逃矯詔謀逆之罪!

楊致雖明知二人都是心懷鬼胎,但衛肅此言一出,既令他痛心,又令他心寒。

他之所以沒有打出奉旨的旗號顯擺金牌,是出於對衛氏夫婦的由衷敬重而認為沒那個必要。自問以晚輩的身份攜禮拜望,至少有五成是發乎真心,殊不料衛肅已先入為主,把他定性為不懷好意的黃鼠狼了!

其實就算衛肅把楊致當成黃鼠狼,也未必冤枉了他。楊致這麼一想,好歹找回了一點心理平衡。除了秦氏父子,長安還沒人知道他正苦心孤詣的在山東外海劃屬?自己的王國。

他相信在太子集團的眼裡,自己現在的位置與處境應該十分微妙。且不說多一個朋友,就算穩住他保持中立,也比多一個強勢的敵人好。連皇后一介女流都知道為了構築統一戰線而向他開出了天價支票,難道衛肅業已早早把他劃入了敵人的行列?

衛肅語含陷阱,楊致若如實應對便是上當。儘管他不怕也無所謂,還是沒去接招:“小侄今日略具薄禮登門拜訪,別無他意。夫人待我與玉兒如同親生兒女,飛揚待我至誠,不是兄弟勝似兄弟,我無一刻不心懷感念。眼下年關將至,飛揚卻遠在金陵不得承歡父母膝下團聚,小侄只是聊表心意,以代四弟略盡孝心于萬一。大將軍何出此言?

楊致心中已然變臉,卻習慣性的泛起了一臉慵懶笑意。老子具禮拜望那是看在衛夫人與義弟的面子上,沒你什麼事。拿了兄弟情誼當幌子開始和你忽悠非常可恥,那也沒辦法的事,誰叫咱們註定上不了同一條船呢?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8 21:00
第172章 口水仗

言道無情未必真豪傑,楊致從來不否認自己是個有凡人,並且已經徹底融入現在這個世界。人在這個紛爭的亂世無所謂好壞,他對什麼江山社稷蒼生福興趣不大,也沒刻意想要去扮演哪個角色,他只想做個有血有肉的正常人。

楊致想得很清楚,即使太子此番?父篡逆陰謀得逞,其實也不見得一定會將他一門趕盡殺絕。但他絕不能用自己後半生的命運和一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做賭注,去押在對太子的那一絲僥倖上。私誼歸私誼,鬥法歸鬥法,一碼是一碼,來不得半點含糊,容不得任何投機的念頭。

歷史已經不厭其煩的證明,傑出的軍事將領並不一定等於高明的政治家,但能將這兩種角色融於一身的人,通常都是名載史冊的響噹噹的人物。

衛肅究竟能有多大的機會名列其中?

事實上衛肅對於楊致的身手勇悍和狡詐狠辣的諸般光輝事蹟早已耳熟能詳,不敢對他有絲毫輕視之心。

衛肅自楊致進門那一刻起便暗自凝神以對,然而他始終謙恭有禮言語誠摯,衛肅清矍的老臉上登時現出一絲愧色。但他絕沒天真到真的相信楊致今日登門僅是為兩家私誼,暗自思量這小子的來意值得玩味,莫非他兀自搖擺不定,為籌謀後路而來?

衛肅的細微反應自然逃不過楊致的眼睛,心下暗歎:“充當反派也要講天分的,衛肅距離演技派大師的標準相差甚遠,怎麼會是?君篡逆的那塊料?

只聽衛肅乾笑道:“賢侄高義,我父子實在愧不敢當。賢侄文韜武略俱為高絕,深得皇上器重,飛揚年少幼稚,望你日後還要多加教導提攜才是。

楊致不陰不陽地淡淡應道:“做兄弟有今生沒來世,只要小侄力所能及,自然不消吩咐。但願如大將軍所言,日後還能有那樣的機會。

“只要賢侄有這份心意,我便放心了。衛肅當做沒聽出楊致話中的機鋒,岔開話題道:“皇上尚未到花甲耳順之年,正值夏秋鼎盛,怎麼說病就病了呢?大夏文事武備千頭萬緒,國不可一日無君,皇上正病在這天寒地凍的隆冬時節,真是令我等做臣子的好生揪心啊!

為人臣子妄議皇帝生死廢立之事罪同忤逆,衛肅即使有心一探楊致口風,只能把話說到挨邊的份上。

眼下皇上病與不病全在你一念之間。你丫蒙誰呢?楊致不禁暗笑衛肅演技拙劣。也不去接他地話頭。只掉了幾句公式化地書袋應付道:有道是聖天子百靈庇佑。

“皇上貴為九五之尊。偶染微恙不過是尺水之厄。定會遇難呈祥一躍而過。我等為人臣子者又何必杞人憂天?

一來二去。衛肅已醒悟到眼前這一臉慵懶笑意臭小子心機比傳說中地更為狡詐老辣。照這麼下去就算和他說到次日天亮。只怕都套不出個什麼名堂來。

往深處說道:“山中自有千年樹。世上難逢百歲人。皇上乃雄才大略之主。斷然不至於勘不破這個道理。病來如山倒。

說句大逆不道地話。縱然大羅金仙也難保皇上能否安度此劫。大夏連年對外征戰。然國力早已難堪重負。當今太子寬和仁厚勤勉穩重又治國有方。承繼江山之後如能罷止干戈與民休息。實乃大夏百姓乃至天下蒼生之福。

目光犀利地掃向楊致道:聖人有雲:“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既身為大夏之臣。便斷不能尸位素餐。我所深以為憂者。就是怕萬一此番皇上有不忍言之事。會有心懷叵測之人蠢蠢欲動。妄圖吹皺一池春水!賢侄。你以為呢?

僅此一番話就足以證明衛肅腹中墨水多多成色十足。不枉大夏第一名將之。對楊致既是婉言相勸。又有警告他不要插手其中地意味。

“如果皇帝真是命中陽壽已盡因病而亡。大夏皇帝愛做誰做。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可問題是現在是你們急不可耐地妄想搶班奪權。

“妄想幫太子?君篡位啊!一個對親生父親都下得了手地人還有什麼人性可言?一個人性泯滅地人還有臉扯什麼寬和仁厚?一旦這樣地畜生登上了皇位。就會成為一個好皇帝?你信嗎?反正我楊致是不信。

現在還沒到攤牌的時候,楊致自問與衛肅的辯駁沒有任何實際意義,絲毫不怯地昂然迎上他咄咄逼人的目光,熟練的使了一招慣用的太極推手:“小侄雖蒙皇上錯愛不勝惶恐,然我無官無職人微言輕,唯求上天佑護大夏國勢長盛江山永繼。聖人也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小侄不敢妄議國事。

“你有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之勇,有整倒安貴侯一敗塗地,有在兩國議和之時悍然斬殺突厥國師之膽,有三帝奉為國策之謀,把金枝玉葉的公主搞大了肚子都敢堂而皇之接回府去,你會惶恐?這世上還有什麼事你楊致不敢做?

楊致口舌之利不遜當世任何文士,若論詭辯十個衛肅也不是對手。衛肅明知楊致每一個字都當不得真,偏生這小子又說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衛肅不善舌辯,不禁一時為之語塞。而楊致仍是一臉可惡的笑意安然寬坐,並沒有就此告辭的意思。

“我曾聽說賢侄有過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高論,委實令人振聾發聵,我斷不相信你是自感平庸、芶求功名富貴、只知明哲保身之人。

衛肅沉吟片刻,原本和藹的臉色漸顯冷峻,眼中滿是憂思深重地疲憊:“我本貧苦農家子弟,尚未到知天命之年而位及人臣官高爵顯,還有什麼不知足的?早將功名利祿與個人榮辱看得淡了。都說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豈不知改朝換代的興亡交替,到頭來遭罪受苦的都是升鬥小民百姓?但凡心懷天下的有識之士,莫不孜孜以求河清海晏天下太平。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這才是身居廟堂地大節所在。

衛肅這番感慨似乎確是發自肺腑,楊致的心情也隨之變得沉重。誠如衛肅所言,衛氏一門今時今日地聲名地位,都是扎扎實實靠真刀真槍拼殺得來,尊榮富貴已至人臣巔峰。難道衛肅助太子?父篡逆真的只是為了坐穩將來地國丈位子?

楊致對衛肅的既有看法不覺迷茫起來,附和道:“為國為民方為俠之大者,小侄今日受教了。

楊致自始至終沒有擺出一個實質性地態度,衛肅當然聽得出連他方才這句話都是言不由衷,苦笑道:“賢侄,你可知大夏人口田畝各有多少?每年歲入幾何?其中多少錢糧供百萬鐵騎支用?皇上登基二十五年以來,大夏為開疆拓域的征伐不曾有一日停歇,姑且不論其他,自我戍守朔方抗禦突厥的這十年間,你可知有多少大夏子弟戰死沙場?這樣無休無止的征戰要到何年何月才是個盡頭?你能聽明白我的意思麼?

衛肅的深重憂慮怎麼看都不像是裝出來的,楊致總算聽出味來了:“這位戰功彪炳威名赫赫的大將軍,實際上是一個與皇帝持不同政見的、頗具理想化色彩的和平主義者。

他不是簡單的抒發感慨,簡直是對皇帝窮兵黷武的指控。若果真如此,則與楊致、徐文瀚、秦空雲當日密議對衛肅的判斷便完全不同了。但那又怎麼樣呢?

“僅只楊致親歷的今春朔方一役,夏軍就死傷數萬,衛肅的問題他還真說不上來。這一次他沒有隨口敷衍,而是認真答道:我明白大將軍的意思了,但我不敢芶同。華夏自古一統,天下大勢分久必合,豈能任由群雄割據諸侯林立?大夏國勢強盛兵鋒銳利,當今皇帝雄才大略雄心勃勃,所謂時勢造英雄,這等一統天下的千秋偉業除大夏之外誰可當之?當然我也承認:時不我與的緊迫感,或許令皇帝有些急躁了。依照目前大夏的國力,要支撐長久的戰爭確實有些力不從心。

戰爭不僅是錢糧與人命的堆砌,更體現了一個國家的戰鬥意志。有戰爭就必定會有犧牲,甚至要付出幾代人的代價,但國家的鐵血意志不能滅!當年秦始皇之所以能統一六國,就是經由十幾代國君的不懈努力,歷經數百年的積累之後水到渠成。戰國以來秦國與六國之間的征戰又何曾有一日停歇?他們打了多久,秦國的鐵血意志便延續了多久,至今仍然在我們中華族人的血液中流淌!

衛肅的用意逐漸明朗,幻想說服楊致,將他招安到太子陣營中去。楊致則要現實得多,開弓沒有回頭箭,何況衛肅只是這場陰謀中一個重要幫兇而已,太子?父篡逆的步伐已沒有緊急?車的可能。但打這種無關痛癢的口水仗,過一過嘴巴子癮,楊致還是很樂意的。

衛肅沉吟半響,忽而仰頭大笑起來:“說的好啊!賢侄,現在咱們好像有那麼點煮酒論英雄的意思了。來人!將皇上賞賜的禦酒上一壇來!

太尉府管家一直侍立在側,恭聽他們高談闊論噤若寒蟬,面帶難色的囁嚅道:“老爺,您看天氣這麼冷,您的老寒胃……,這段時日您又吃得很少……。小人是不是先去問過夫人再……?

“放屁!衛肅暴喝道:我還沒死呢!快去!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8 21:00
第173章 將曖昧進行到底

楊致心目中,衛肅雖身形稍顯瘦削,卻一直是腰杆旺、不怒自威的標準職業軍人形象。聽鬚髮花白的太尉府老管家這麼一說,依稀記起衛肅在朔方召見他時,曾無意中提及自己患有胃寒之症。

楊致這才留意到,衛肅的衣服穿得比一旁的老管家還要厚重許多,儘管依舊腰杆筆挺,但怎麼都掩飾不住瘦骨嶙峋的身板,黝黑的臉色也蒙上了一層透明的蠟黃。

衛肅作為這場驚天陰謀的關鍵執行者和重要策劃人,必定要擔負難以想像的巨大精神壓力,那能吃得好睡得香嗎?身病猶可治,心病如何醫?楊致暗自嗟歎:“姑且不論成敗,衛肅都斷非長壽之人。

“且慢。胃病須禁酒楊致是知道的,叫住老管家,婉言勸道:“大將軍,只要有心,香茶亦可作美酒。承蒙大將軍看重,依小侄看來,我們以茶代酒也是一樣。

衛肅固執的道:“茶就是茶,酒就是酒,怎會一樣?回頭對老管家喝道:“婆婆媽媽的磨蹭什麼?還不快去拿酒來!

老管家只得依言拿來一壇禦酒灌了一小壺,飲器卻是兩隻半兩的小酒盅。楊致連忙起身接過了,老管家一臉無奈,雖不言語,望向楊致的眼神裡滿是乞求之色。

楊致略一點頭,揮手示意讓老管家退下,仍自侍立一旁便可。麻利的執壺為衛肅斟了半杯,卻給自己斟了個滿溢。舉杯相敬道:既是大將軍盛情難卻,那小侄便先幹為敬了。

衛肅性情內斂,不過是一時豪氣勃發,原本就不是像熊展那樣狂喝濫飲的酒徒。與楊致相視一笑,一同舉杯幹了。楊致不徐不忙地按照方才的章程,將二人的酒盅添上,卻又不再舉杯相敬。

衛肅又是滿臉和藹之色:“賢侄,你我雖於天下大勢各有見解,話卻愈說愈近了。其實我也知道天下遲早會重又歸於一統,只是不贊成太過激進罷了。你方才也說了,秦始皇統一六國是因為有秦國十幾代國君的不懈努力、歷經數百年的積累才會水到渠成。現在情勢與秦滅六國自是大異,然情不同而理同。你想想看,若無漢初文景兩朝與民休息的無為而治,漢武帝怎能造就彪炳千秋的輝煌強漢?

逕自飲了一杯酒,神色堅毅的道:“凡事過猶不及,應當量力而行。大夏現在的疆域與立國之初相比,業已十倍有餘,足夠令皇上成為萬世傳頌的偉大帝王了!何不將漢武帝地那等偉業留與子孫做?也讓大夏億萬子民與天下百姓好歹喘口氣啊!你說得輕巧!想法倒是不錯,可要是一不留神事態失控,由此因諸皇子爭位而引發大夏內戰,等到整個大夏打成了一鍋粥地時候,恐怕你只能自個兒去買塊豆腐一頭撞死,去閻王爺那兒喘氣了!

楊致忍不住插言問道:“大將軍心系百姓憂國憂民。小侄萬分欽佩。但您有沒想過世事難料。有些事一旦掌控不好火候。反而會變本加厲適得其反?

“若是如此。那便萬死也不能贖其咎了。衛肅搖頭笑道:“但我豈能想不到這一節?賢侄盡可放心。我早已心中有數。絕對不會出現那樣不可收拾地局面。

衛肅絕不是個滿嘴亂跑火車地人。楊致頓時恍然:“衛肅要麼是個徹頭徹尾地瘋子。要麼就是天真得可愛!他居然相信自己猶如握有上帝之手一般。有充分地能力導演一場不流血地政變!

但也由此可見。這場陰謀不僅是由衛肅擔綱策劃執行。而且他地計劃至少是相對溫和地。徐文瀚關于皇帝處境地推斷。

也得到了一定程度地驗證。不到萬不得已。衛肅應該是沒想要直接結果皇帝地性命。極有可能是仿效唐太宗李世民上臺地模式。先想辦法將皇帝地老命牢牢捏在手上。再強逼他退位。

與此同時楊致也認定。如果太子真是不折不扣地按照衛肅地計劃行事。除非他運氣好得沒了邊。否則包括皇后與衛肅在內地那夥人下場一定是超級悲慘。令他鬱悶地是。其中當然也包括了他那個傻鳥大舅子沈重。

衛肅根本沒想到楊致眨眼間腦子裡轉了這許多念頭,興味盎然地接著往下說:“皇上育有四子,甯王與康王秉承了皇上的知兵好戰,越王年幼尚未成人。當今太子乃是嫡出儲君,克承大統本是天經地義。我也知道太子才智並不出眾,但脾性溫良寬和,若得一干賢臣良將盡心輔佐,做個承上啟下地守成之君必然無虞。

“似賢侄這等年少有為的頂尖人才,又豈會平白埋沒了?定會如魚得水一展抱負,成為名垂青史的一代名臣典範!

衛肅素以謙和謹慎、從不居功自傲而廣受崇敬,雖然情緒有少許激動,一番宏論說將下來仍是字斟句酌,無一字直斥皇帝之非。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看來衛肅對於皇帝多年來不遺餘力的擴張政策,心中的不滿與怨氣已不是存了一天兩天了。楊致完全能夠聽得出來,除了窮兵黷武,衛肅對皇帝又多了一項好大喜功的指控。

或許因為有了直抒胸臆的機會說得入巷,或許因為可憐的一點酒精的作用,衛肅黝黑瘦削的臉頰一片潮紅,眼裡也閃爍著異樣的神采。

衛肅這種難得一見的非常狀態,居然令楊致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前世那些深受傳銷蠱惑毒害的死硬分子。不管衛肅發動政變是出於何種動機,還是什麼名臣典範的狗屁大好前程,楊致都是半點興趣也無。

心下暗歎:“衛肅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個大奸似忠、滿肚子陰謀詭計的無恥政客,更不像一個為了一己私欲而策動太子?父篡逆的瘋狂賭徒。如果是抓住了他一心為百姓蒼生謀福地心理,受太子與皇后等人的蒙蔽和利用,那就太他媽可悲了!

衛肅見楊致怔怔發愣,還以為已然說得他動了心。又自斟自飲了一滿杯,極為誠摯的道:“我一生行事力求無愧於心,無論在世或是身後留下的是美名還是?名,我已無暇多慮,是非曲直只待任由後人評說罷了。我若有半分私心或半字虛言,管教我天誅地滅不得善終!賢侄,我相信,依你之能還無需寄託任何人籬下。有關你與太子和甯王之間的瓜葛,我都有所耳聞。甯王日後總歸還是大夏臣子,太子絕對敢以性命擔保,不管此前你和太子或與太子相關大的恩怨,將來不但都會消弭於無形,而且對你的錦繡前程不會有絲毫阻礙。即使是你依舊不改狂放,只要大節上不違君臣綱常的大義,我也敢保太子不會與你計較。

衛肅還是小心翼翼的說得隱晦,可自信該說地都說了個清爽,他也頂多只能說到這個份上了。

楊致心知衛肅自作多情會錯了意,但也說明夠看得起他了。臨陣易幟絕無可能,在這個時候如果明確拒絕,就等於是現出了老底,那更是愚蠢透頂。面對衛肅地一片至誠的天真邀請,心中縱有萬般不忍,也不得硬下心來與之虛與周旋。

楊致霍然意識到,無論皇后還是衛肅,至今為止均未視其為死敵。今日既是有心前來試探,何不趁此機會將首鼠兩端的曖昧進行到底?

又將自己的酒盅斟滿,笑道:“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酒不醉人人自醉,大將軍還是保重身體要緊,請恕小侄斗膽貪杯了。今日您所說的每一個字都聽進心裡去了,只是您未免太過抬舉我了。我之所以能有今日,完全是機緣湊巧所致。有道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會打洞。我家老爹是什麼德性,想必您也清楚。我自小胸無大志,天生不喜受到框束。只求有飯吃、有衣穿、有錢用,守著家人一世過得富足安逸,我便心滿意足了。不管您相不相信,您所看到聽到地我一切所作所為,皆因為此。

人只要活在這世上,就總會或多或少的發生點什麼。您也說到了我地膽大狂放,不是我自誇,不管和什麼人有過怎樣的恩怨糾葛,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我還真不是太在乎。我出身商賈人家,生意人講究和氣生財,我為人處事的宗旨很簡單: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家一輩子相安無事和睦共處,那是最好。但凡大事都容不得有三心二意之人參與其中,以免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當然,我回去還會認真考慮您今日的教誨,如果我打算改變主意的話,待到時機成熟的時候自然會來再次拜訪。

楊致不卑不亢地一席話,將衛肅想將一名強勢悍將招至麾下的滿懷希翼澆了個透心涼。用心良苦地耗了那麼多口水,到頭來竟然還是被這小子涮了!
這小子嗦嗦說了一大通,其實大可以濃縮成一句話:一切為求自保,沒打算摻和。但他最後幾句模棱兩可的話又頗耐人尋味,既可當做顧及衛肅臉面地客套話來聽,又有一點伺機待價而沽的無恥意味。誰知道他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衛肅臉上地光彩登時黯淡下來,一聲不吭的拿起酒壺,一口氣連喝了幾杯悶酒之後,才失神的歎道:“好一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你呢?你又是何說法?

楊致不動聲色的拿過他手上的酒壺,毫無遲停滯的接口笑道:“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人若老實過了頭,那便是愚蠢了。嘿嘿,大將軍,我對飛揚也是這麼教的,讓您見笑了。

衛肅實在想不出來,楊致渾身上下哪兒有一星半點能與老實這兩個字沾得上邊。衛肅從未與楊致有過正面交鋒,這個時候總算親身體驗到,為什麼連皇帝有時都拿他頭痛了。

心下對楊致的說法頗為認同:此時已容不得自己再有什麼三心二意,更不是草木皆兵妄樹強敵的時候!姑且信他三分,先穩住他再說!

衛肅默然片刻,又恢復到一臉淡然,一切似乎回到了楊致初進門時的軌道上:“人各有志,我無意相強。我就是那麼隨口一問,賢侄切莫多心。賢侄博學多才文名卓著,必然也曾讀過道家始祖老子的《道德經》了。

怎麼又扯到《道德經》上頭去了?楊致不由略微一愣,隨即想到衛肅推崇無為而治,想來對道家學說頗有研究。苦笑道:“不怕大將軍笑話,我讀書本就不求甚解,像《道德經》這種勾人瞌睡的著作,還真沒認真讀過。不知大將軍于此書有何高見?小侄願洗耳恭聽。

衛肅起身徐徐踱步,曼聲吟道:“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停步笑道:“賢侄若是果真不曾讀過,我倒要建議你回去好生了。一部《道德經》雖然只有寥寥數千言,但其中含義堪稱精深博大。賢侄若能靜下心來用心品讀,定會從中悟出不少道理。今日愧受你的厚禮,我無以為贈,就將方才誦讀的書中那幾句話送與你!

楊致並沒有被那幾句晦澀難懂的話給唬住,中心意思聽明白了個大概,可以概括成兩個字:不爭。

他確實沒有通篇讀過《道德經》,但總感覺對那幾句話並不是很陌生,腦子裡隱約有點模糊的印象。在記憶中竭力搜羅才驀然記起,前世曾看過易中天在《百家講壇》欄目主講的《漢代風雲人物》。易中天在品評漢初名臣陳平時,就曾引用過老子的這段話,此時此刻用在二人身上也頗為恰當。

按照老易的說法,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是古代自認為有幾分本事的人的做人與求職原則。在這個幌子的掩蓋下,沒有是非善惡的標準,沒有道義的擔當,沒有情感的約束,沒有前後一貫的人格,一切為了個人的利益與成功,一切都變得理直氣壯了。

楊致認為自己的動力全然來自利益,而衛肅無疑認為自己是在進行一項正義而偉大的事業。既提醒楊致要心口如一做到不爭,又在委婉勸他要識時務。

楊致聽出了衛肅對他的藐視,心頭湧上一股惱意,不禁暗暗冷笑連連:“我爭的是安身立命的一畝三分地,你們卻異想天開爭的是整個江山!依照現在的情形,這幾句話用在你身上恐怕更為合適,還是你留著自己慢慢用!

按理說長者有所賜,小輩不敢辭。但大將軍這份饋贈我雖拜領且牢記於心,卻不敢獨享,小侄以為還是與您共勉為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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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八方狗仔隊

楊致雖然心中不悅,但對衛肅不爭的應答並無惡意會有任何收效,仍然借花獻佛暗含規勸。

衛肅怎會不明白?心下愈發有些失望,不願再就這個話題過多糾纏。乾笑著問道:“賢侄在出京巡查期間,與我兒可有聯絡?這次回京之後還不曾寫有書信寄與飛揚?

楊致如實答道:“沒有。自飛揚從軍以來,我還未曾與他有過任何聯絡。

“那就好。不瞞你說,連我也是一樣。衛肅神情複雜的道:“我那飛揚孩兒驟當統兵鎮守一方之大任,任艱事繁,最好不要令他分心。賢侄,你說是麼?

楊致聽懂了衛肅的意思,並且也同意:“太子此番或成或敗的兩種結果,衛肅已經想得非常清楚。老子是老子,兒子是兒子。衛飛揚現在對長安即將發生的變故仍是一無所知,儘管衛肅有點一廂情願,但還是希望兒子以後也儘量不要牽連進來。

重重點頭道:“是。我明白。

二人相談至此,話都已說到了盡頭。

衛肅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聽說玉兒和公主都有了身孕,你也是即將要做父親的人了,你能明白就好。你記住,飛揚不僅僅只是我的兒子,還是與你有八拜之交的金蘭兄弟,我希望永遠都是!

“永遠都是!我保證!

衛肅不再多話,端起了茶杯。只聽一直遠遠侍立一旁的老管家高聲道:“送客!

對於衛肅來說。楊致這次來和沒來都是一樣。楊致告辭離去之後。衛肅猶自一動不動地坐在前廳癡癡回味。想到鬱結處。忽然間一陣劇烈地咳嗽。隨後竟然吐出了幾口殷紅地鮮血!

老管家連忙上前扶住他。驚恐地叫道:“老爺!老爺!……來人!快來人啊!

“你慌什麼?!我沒事。衛肅擦乾淨嘴角地血跡。吩咐道:“務必不可讓夫人知曉。你去看看夫人到飛虎侯府回訪地禮物準備得怎麼樣了。順便把阿榮叫到書房來見我!

衛肅所說地阿榮。就是一年前隨衛飛揚助楊致試箭地榮叔了:“老爺。楊爺終於還是上門了?上年校場比武之時。耿超明明不是他地對手。他卻寧可冒死故意落敗。請恕小人多嘴。由此可見楊爺本不是個多事地人。

“也許。衛肅面無表情地道:“此一時彼一時。人都是會變地。誰又知道呢?兵書有雲:寧失一子。不失其先。此人手握御賜金牌。兼之有勇有謀有膽有識。實在大意不得。還是小心一點好。你們確信他返京之後與福王和耿超沒有過接觸?

“據安插在各處府邸地眼線回報。確信沒有。不過這兩日市井街肆已經有了一些對太子不利地傳聞。還有……楊爺手上地御賜金牌及他為何突然返京。也沸沸揚揚傳得神乎其神。

衛肅森冷的道:“那小子以晚輩身份上門造訪,還是顧及了與我父子二人的情誼。難道他果真不打算趟這個渾水?連皇后娘娘和我他都不買帳,福王與耿超之流他大概更看不上眼了。他昨日夜訪兩位老爺子,根本就是有意顯擺金牌,但他未必有用得上的那個機會。

至於市井街肆間的謠言四起,本就是意料中事。總有那麼一些人不甘心,背地裡幹些個偷雞摸狗的勾當,只要太子護衛一個還能喘氣的皇上班師還朝,謠言必然不攻自破。自即日起,將盯梢楊致的人手加倍,盯死他!但是,如果沒有我的手令,楊府上下所有人等一根頭髮絲兒都不能動!

榮叔登時長籲了一口氣:“是,老爺。小人說句不中聽的話,少爺之所以能有今日,楊爺地教導當居首功。如若有朝一日非要翻臉相向,小人還真有些下不去手。

如果不是因為飛揚的緣故,他今日上門必定是另外一番情形。衛肅緩緩閉上雙眼,疲憊的道:“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數萬突厥鐵騎尚且奈他不何,連托都可汗和忽而赤那等突厥頂尖人物他說殺就殺了,你以為這世上還有什麼他不敢殺與殺不了的人?我擔心的正是你下不去手,而他能!盯死他,但千萬別去惹他。即使真有翻臉的那麼一天,恐怕只有以他家人的性命相挾才是上策。

雖有風雪阻隔,算起來甯王與康王以賀歲為名遣來摸底的人,最遲在這兩日也該到長安了。必須仔細這兩幫人的動靜!

元旦前後這十天,是太子護衛聖駕返京地最佳時機。一旦錯過,所謂兵不血刃的出奇制勝就會變成一句空話!太子優柔寡斷,切記每日傳書催促提醒。內廷禁衛府趙天養那邊也記得去叮囑一聲,萬萬不能有絲毫懈怠。——你先下去!我想一個人在此靜靜呆上一

比較而言,現在的楊致則遠比衛肅要輕鬆許多。就如前世的天氣預報一樣,即使明明知道將有狂風驟雨的惡劣天氣來臨,也只能做好準備迎接它地到來。他所該做的、所能做地都已盡力做了,唯一還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趁著等待中短暫地寧靜間隙,陪伴家人享受辭舊迎新的天倫之樂。

身涉局中地人無不心下雪亮,事實上大家都在等待。

按照衛肅的說法,他認為自己的理想是崇高而偉大的,把自己當成了全天下百姓的臨時救世主,幻想通過非正常手段給大夏換上一個溫和的主人,好讓這只四處呲著獠牙的戰爭巨獸停下腳步。

皇后與太子的動機相對單純而現實,絕不能從那張寶座上中途被人趕下來,即使這個人是妻子的丈夫、兒子的父親,即使這個人是至高無上的現任大夏皇帝。

金城與關中的老牌士族豪強勢力在期待重現往日的無限風光,李氏一族更是磨刀霍霍的極度渴望藉此一舉鹹魚翻身。

朝中死而未僵的保守派文臣勢力,加上內廷禁衛將軍趙天養、禁軍副將張天行、擔負統率重兵之任的驍騎將軍沈重、東宮侍讀裴顯中之流,則在做著憑仗擁立之功、成就中興名臣的美夢。

楊致在等待皇帝代理人地位在朝堂內外眾口相傳中得以不可撼動的確立與神化,等待長安糧價瘋了似的暴漲,等待秦氏與劉二隨時傳回皇帝的消息。……也不知道遠在蓬萊外海的玲瓏能否成功鎮住那幾夥海盜,期待玲瓏捎來報平安的家書。

楊致炫耀御賜金牌之威、公開代天子慰問的朝中重臣,僅止陳文遠與王雨農而已。按理說除此二人之外,統兵在外為國征戰的兩位皇子甯王與康王兩家王府,功高位顯的國防大臣衛肅,重病不起的禁軍大將軍周挺,新近躥紅的財政大臣徐文瀚,乃至貴為嫡親皇叔的福王趙行,耿進、耿超父子兩代同朝位列大夏重將,完全都有資格享受這一殊榮。

可是,楊致腦子裡根本沒有閒暇去給他們論資排輩分個三六九等,根本沒有替他們劃分政治待遇的那個概念。老子本來就屁事不用求你們,俗話說物以稀為貴,若是挨家挨戶上門都走上一通,寶貝疙瘩豈不成爛白菜幫子了麼?

至於與福王和耿超的聯絡,也不必急於這一時,以免令皇后與衛肅徒生警懼猜疑。楊致雖然曾與耿超同生共死,卻關係尷尬向來不太對板,既非朋友,也不是敵人。

他于諸皇子爭位的立場,此前對耿超並無隱瞞。如果福王與耿超還沒有笨到家的話,應該不難讀懂他回京當日深夜在耿府門前突然現身的含義。

現在討論分贓無疑為時尚早,若是已經一切盡在不言中了,又何必再去脫褲子放屁呢?別忘了,陽成郡主趙瑛與楊府沈氏少夫人往來密切,平素出入楊府如入無人之境。趙瑛是沒腦子,但她那王爺老爹和老公誰都不省油。

甯王與康王各有班底自成一系,對有關皇帝的消息和長安諸多動向的瞭解,未必就比自己差了。同樣的道理,他們應該更著急。楊致壓根兒就相信,這哥兒倆會甘心變身為兩個老實的乖孩子,而裝聾作啞什麼都不幹。

從臘月二十四日,也就是楊致拜望衛肅的當天下午開始,遣派至飛虎侯府邸輪值的大內侍衛又增添了一倍,內廷禁衛將軍趙天養親自登門解釋,話說得很客氣,理由很強大:公主殿下移駕侯府居住,皇後娘娘十分關心,由此下了一道懿旨,必須對公主嚴加保護,絲毫馬虎不得。

非但如此,楊府在英明神武的老爺子的主持下,素來在民間享有親民的美譽,近日又掀起了一個小高潮。為求與老爺子一晤當面致以親切問候,自願承擔依舊價格不菲的門票費用者有之;如楊致大婚之日一般,自發提前奉上五花八門的年禮者甚眾。

楊府人來人往,連日以來喧囂如鬧市。然而,這一切都對楊致這幾天閒適安逸的生活沒有任何影響。至於形形色色的人群中,到底有多少是真正的老百姓,有哪些是太子的人,哪些是甯王與康王的人,哪些又是秦氏的人……楊致既沒有半點興趣去分辨,也沒那個閒心。

這些人與前世無比強大的狗仔隊無疑有得一拼,在監視楊致的同時,也在相互監視。自己與兩位夫人呆了多久,一頓能吃幾碗飯,一天要上幾次茅房……,對於類似這樣的機密,楊致並不介意讓人知道。只要你們不嫌累,儘管繼續好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8 21:01
第175章 終於來了

世界的人都知道,楊致與徐文瀚、秦空雲、衛飛揚的異姓兄弟,他和徐文瀚與秦空雲的交往自然不用有任何顧忌。這幾日猶如楊致遷居長安之初一樣,只要徐文瀚每日朝中公事一了,必與秦空雲結伴前來楊府。

楊致通常是上午不出內院半步,變著法兒哄兩位夫人開心,午後則與徐文瀚、秦空雲兄弟三人圍爐小酌。

在這場詭異而宏大的棋局中,楊致刻意忽略了一位原本絕不應該忽略的重要人物:託病不出的秦公。

秦公一貫深居簡出極少露面,楊致與徐文瀚也不以為奇,秦空雲平時更是從不主動提起父親。按照那老狐狸的說法,楊致是這個世界上對秦氏的恐怖實力最為瞭解的人。

皇帝據說是病倒在出廬州的路上,他這一病,遠在長安的秦公居然也跟著病了,兩個合作多年的老傢伙就像約好了似的。難道就真有那麼巧嗎?

楊致之所以從容篤定,除了料定甯王與康王必然有所行動,另一個原因就是他根本不相信秦公病了!

皇帝在班師途中龍體抱恙、病勢沉重的消息業已傳遍長安,這一切皆因太子妄圖?君篡位而起的傳聞,也如瘋狂傳染的瘟疫一般在朝野內外或明或暗的傳播開來。

真相到底如何,未來到底會怎樣,無論是誰都不敢說心裡有譜。威名赫赫的飛虎侯在這個時候手持御賜金牌驟然現身京城,卻是千真萬確。

僅憑這一點,就足以引發人們汪洋恣肆的豐富聯想。誰敢說這僅僅是湊巧?誰還敢懷疑他是皇帝代理人的身份?

人心思定,楊致在小民百姓心目中宛若天神,是無所不能的大英雄,是正義地化身,是皇帝欽點的鎮國重臣,舉手投足間能讓一切叛臣賊子的陰謀會灰飛煙滅。

能躋身朝堂混跡官場的人大多智商不差,一如前世官場的路透社,明面上仍是波瀾不驚若無其事,私底下已演繹出一萬種版本的可能。

上至包括皇后在內的王公貴戚,下至凡是有品級地文武百官,不管是分屬哪個陣營,對楊致的兩點看法都驚人的一致:一是此人素以強勢著稱,機謀絲毫不輸勇悍。

加之有陳文遠與王雨農親口佐證,皇帝正牌代理人的身份毋容置疑。他是什麼態度,就意味著皇帝是什麼態度。他站在誰那一邊,誰就會是贏家!二是在這個敏感的非常時期,你就算得罪了天王老子都不打緊,就是不能得罪這尊瘟神!

在楊致與徐文瀚、秦空雲的密議中,其中一個重要議題就是儘快確立他在這場棋局中舉足輕重的地位,一不留神成了備受矚目地官場風向標倒是意料之外。而由此催生出另一項令他眉花眼笑的副產品,也是始料未及。

楊致惹不起的名聲在外,御賜金牌的含金量更顯十足。這幾天來楊府送年禮地,並不只有小民百姓。

皇后給楊府兩位少夫人地大筆賞賜首當其衝。東宮太子府、甯王、康王、越王四位皇子緊隨其後。

以福王為首地王公貴戚。以衛肅、王雨農為首地朝中文武重臣無一遺漏。令楊致頗感意外地是。向來視其為不共戴天地死敵地李氏三侯。居然也不惜放下身段來湊這個熱鬧。足見皇后與衛肅用心良苦。

諸多送禮之人心思各異。與楊致確有私誼往來者屈指可數。幾位重磅級人物地籠絡之心昭然若揭。

且不奢望他會因此倒向自己這一邊。至少也想以此示好落個不得罪。以求這位大爺在關鍵時候能保持中立兩不相幫。意圖借此機會觀風向探苗頭地大有人在。隨波逐流來應個景兒瞧熱鬧地也占了相當一部分


楊致原本在蓬萊就打算狠敲一筆過年竹杠。卻被太子這檔子破事給生生攪黃了。閒暇之餘心下不無遺憾。沒想到東邊不亮西邊亮。豈有不大收特收統統笑納之理?

美中不足地是。諸多賞賜和禮品雖然無一例外價值不菲。金銀珠寶、古玩字畫、珍奇藥物、綾羅綢緞無所不有。

但要清點估價分類收藏卻也麻煩。楊致大感愜意之餘。忍不住心下暗罵:若早知如此。老子就在大門口貼出一紙告示。上書謝絕禮品、只收銀票八個大字。豈不是大家都省事。要便當許多?

楊氏父子一貫來地摟錢熱情。早已蜚聲長安官場。老爺子楊炎父仗子勢明碼標價收取進門費。已不是一天兩天了。

楊致將安貴侯整到發瘋地境地。猶自沒忘了窮凶極惡地追討那十萬兩賠款。大婚當日滿朝文武任誰送地賀儀都照單全收。連場面上地假客套都沒一句。到了山東與幾夥海盜打成一片後。初刮地皮地兇狠老辣也早已在長安流傳。令無數官場老油子歎為觀止。

有心地好事之人斷定:楊家在信陽時雖是小有產業地商家。但頂多算是家道殷實。自打遷居長安進入皇帝地視線僅一年有餘。只怕已可稱家資巨萬了。

人家發財還發得讓你沒脾氣,連前世頗為時髦地巨額財產來歷不明這一條都挨不上,即使想告狀都找不到由頭。

他一不偷,二不搶,三不盤剝禍害百姓,四無官無職談不上貪墨受賄,都是你們這些唯恐腦袋上那頂烏紗戴不牢靠的人犯賤自個兒送上門的。

你可以背轉身後罵他們這對父子是錢癆,也可以回去關起門來問候他老楊家祖宗十八代,但沒人敢當面放半個屁,一點兒也不妨礙人家財源廣進。該送的還得送,而且還怕人家不給你這個面子拒收。

若是人人都送了唯獨你例外,天知道這尊瘟神什麼時候會惦記上你?罵歸罵,錢財乃身外之物,在這山雨欲來陰雲密布的前夜,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啊!

說到底不管各路神佛還是城隍小鬼,無非是想來捕捉到一個態度。但沒有態度就是楊致的態度:賞賜與禮品來者不拒,人卻一個都不見。你願意就把東西留下走人,不樂意就帶上東西趁早滾蛋!連越王趙啟和代表耿府前來的陽成郡主趙瑛這兩個平素關係尚算親厚地人物,都沒破例給他們面子。

對楊致多快好省發家致富的形式,老爺子楊炎與少夫人沈玉早已見怪不怪了。這翁媳倆對錢財多少的概念已近乎麻木,有是錦上添花,沒有也無所謂。

可趙妍就不同了。

她天性聰慧,生長於皇宮大內自小耳濡目染,皇帝老爹愛之余的有意引導,母親梅妃的悉心養育教誨,令了善於思考用心國事的習慣,將她造就成了一位集美貌、賢淑、謀略於一身的大夏獨一無二地長秀公主。憑良心說,耿超當初對她如此癡迷,並不全然是癩想吃天鵝肉,妄想攀上金枝的緣故。

趙妍雖然沒有機會聽到外面滿天飛的流言蜚語,但皇帝病倒在班師途中還是聽說了的,宮中形勢和母親與弟弟的微妙變化,以及楊致突現長安之後的表現,侯府近日異乎尋常的熱鬧,諸多因由結合起來一細想,不難對當前局勢隱約猜出個大概。

沈玉遠不如趙妍心重,大過年地也沒心思去理會什麼天下大事。這日晚間,趙妍沒費多大功夫就把沈玉支開,鄭重其事的向楊致道出了自己的隱憂:“夫君,父皇此番因龍體抱恙延誤班師行程之事,委實令人感覺蹊蹺。眼下府中是這等門庭若市的光景,你概不見客,對禮品也自不加甄別。你雖有御賜金牌在手,但父皇並未授你上朝議政署理國事之權。都說事有反常即為妖,諸多王公貴戚與文武重臣對你如此巴結,你就不覺得反常麼?

楊致對她地疑問不置可否,只心不在焉的笑問道:“說完了?

“還有,昨日小瑛妹子來時定要見你,我怕她惹你著惱,強自拖住她說了半晌話。小瑛只說帶有耿超的書信,囑她必須面交於你,對信中所言之事卻又死活不願透露一字。聖人有雲: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耿超乃是禁軍大將,夫君與他有並肩血戰之誼,平日若是堂堂正正有所交往,那也沒什麼稀奇。此時私下與其暗中勾連,似乎多有不妥。夫君,請念父皇待你不薄,望你切莫讓這大夏江山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夠了!聖人還說女子無才便是德!

楊致骨子裡對什麼皇恩浩蕩、什麼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那套教唆無條件與人做狗的荒唐說辭極為反感,揮手打斷趙妍,皺眉道:“這世上誰也不欠誰的,我沒欠任何人什麼!我既非君子,也不是小人。什麼事當做不當做,該如何做,想來還無需旁人教導。你所說的一切都是你的揣度臆測,你憑什麼說皇上病得蹊蹺?同為大夏皇族,陽成郡主好歹還能跑腿捎個信兒,可你瞧瞧你那寶貝弟弟!平時一口一個姐夫叫得比蜜還甜,只想賴在這兒不走,這一回倒好像會沾上瘟病似的,露個面就溜之大吉了!堂堂監國皇子尚且如此,更何況日後人家會不會認我這個女婿還難說呢!

趙妍刻意回避太子?父篡逆地字眼,固然是抹不開父女兄妹之情照拂皇家臉面,還顧忌到於此事眼前並無確鑿證據。她從楊致話中聽出了這層意思,也聽出了他對越王一心耍滑頭的怨氣。

趙妍有生以來除了受過楊致一次痛斥,其他沒有任何人給過她臉色看。倔強的昂起頭,竭力平靜的勸道:“夫君,我既是進了你楊家的門,便永生永世都是你楊家地人了。請你務必相信,我絕對沒有自外的心思。常言道妻賢夫禍少,我雖明知會惹你不喜,但我還是要說。

“小五畢竟只有十二歲,他還是個孩子,你莫要怪他。父皇在御駕親征之前曾經說過,大夏之憂不在南楚,也不在北燕,而在蕭牆之內。只要將來不出現兄弟牆束甲相爭地局面,大夏便會百姓相安江山永固。大夏若是分崩離析,可想而知我楊家亦絕無寧日。我無意干涉夫君的所作所為,但此中之大義與小節,你定要心中有數才好。

楊致不喜趙妍從中摻和,原是一片好意。如今皇帝杳無音訊,梅妃與趙啟母子又一意置身事外,提及於此難免生出點小牢騷,那也是真地。見趙妍眼圈發紅,卻強自忍住不讓淚水滑落,不由大感不忍。

牽過她冰涼顫抖的小手,將她帶入懷中輕笑道:“我方才地話說得重了,對不起。我並非有意隱瞞,而是不想讓你和玉兒擔心。眼下局勢極盡微妙,我也不知該從何說起。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所說的每一句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我的理由。總而言之,你儘管相信,我絕不會令你失望就是了。

趙妍說出糾結多日的心事,又得丈夫軟語相哄,登時心中暢快了不少。一頭鑽進楊致懷裡,佯怒道:“冤家,你又凶又哄的,好不折磨人!

楊致歎道:“越王雖然是個孩子,但他現在的身份首先是監國皇子,有些事他是無論如何都繞不開的。我是不會強人所難,可別人就不見得會只當他是個孩子看待。你方便的時候,替我帶句話給他!就問一問他是從哪兒來的。

趙妍見他臉色不愉,相托帶給趙啟的問題也十分沉重,只若有所思的點頭應承,不再接口。

如此這般熱熱鬧鬧折騰了幾日,轉眼便到了臘月二十八日。家家戶戶都準備過年了,長安的大街小巷已經看不見幾個人了。俗話說叫花子都有個大年三十日,這一日徐文瀚和秦空雲都很識趣的沒登楊府的大門。

日暮時分,楊致正百無聊賴的在府裡四處轉悠,一個身穿楊府僕役服色卻感覺有些面生的小廝蹭到他身邊,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楊致頓時眉峰一抖,叫住小廝道:“我要去庫房討些東西出來,明日好賞給府裡的侍衛和下人,你且隨我去搭把手。

小廝垂頭讓到一側,恭敬的伸手示意道:“是。侯爺,您請這邊走。

小廝剛才嘀咕的正是楊致與秦空雲約定的切口,手掌上赫然是秦氏特有的印記!

楊致漫不經心的走在前頭,眼角餘光看到小廝正裝作畏寒使勁搓手,顯然是為了抹去掌上的印記。

整個楊府諸方細作雲集,早已成了近乎透明的玻璃盒子,楊致不由暗暗佩服秦氏行事縝密,對其手下訓練有素。

主僕二人一前一後行至僻靜拐角處,小廝腳下並無半點停滯,低聲道:“侯爺,有皇上的消息了!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8 21:01
第176章 殺雞給誰看

有了皇帝的消息!

楊致與徐文瀚、秦空雲當日約定,能同時說出切口並亮明印記的人,就是可以絕對信任的秦氏嫡系鐵杆部屬,此外並無第四人知曉。

換而言之,小廝帶來的消息是最真實,最準確,也最及時。楊致又一次體驗了秦氏情報系統的強大:“其一,皇帝聖駕已於十二月二十七日,也是昨日黃昏抵達洛陽城郊,但隨行護衛的前鋒部隊卻已先行進駐城內。其二,皇帝聖駕自十二月二十二日離開中州往洛陽進發,儘管風雪彌漫,隨護大隊人馬卻行進十分迅速。在十二月二十四日與二十五日、二十六日夜間,分別遭遇三夥人數不詳、身份不明的死士襲擊。三次襲擊均被驍騎將軍沈重率兵擊退,但來人悍不畏死,無一活口。其三,皇帝性命尚在,但病重不起卻是千真萬確,已至嘴臉歪斜口不能言的地步,隨時有賓天而去的可能。

侯府耳目眾多,小廝言簡意賅的一路低聲說完,便不再多話。楊致心知他只是傳話之人,也就不再多問。主僕二人煞有其事的到庫房轉了一圈,楊致便吩咐將挑揀物事賞賜一眾侍衛與下人的光榮任務交與首席家僕阿福,以此為遮掩把小廝打發走了。

其實小廝的話音一落,楊致心中就湧動著一股前所未有的狂躁。獨自在寒風中迎風而立,感歎半晌,不勝唏噓。

根據前世地醫學常識推斷,皇帝現在的身體情形是典型的中風偏癱症狀。多年以來,皇帝都是一個腦子裡片刻不得空閒的工作狂。

他年歲漸老又體形胖大,平日又不注重保養調節飲食,外表看似健碩,卻早已種下了嚴重的心腦血管疾病隱患。即使沒有太子圖謀篡逆這檔事,就憑這個年代的醫療水平,皇帝康復的可能性近乎為零!

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須一個土饅頭。想不到皇帝一世英雄,如今卻落到了這等田地!且不說皇帝還有多少日子好活,他這種半死不活地狀態,連日常生活起居都絕難自理,更別說像從前那樣大權獨攬、乾綱獨斷了。

一個形同廢人的皇帝,對太子來說是一個最好的傀儡。眼前的形勢,對太子集團極為有利!自己是不是也該出手幹點什麼了?

眼看夜幕降臨。已到晚飯時分。四處高掛地大紅燈籠漸次燃起。軒闊恢弘地侯府洋溢著一派過年地濃濃喜慶。

楊致腦子裡被皇帝地消息塞了個滿當。也不急於在這一時解析決斷。若無其事地與老爺子和兩位夫人共進晚餐。他本不嗜酒。今日卻似乎有了幾分酒興。剛一落座便隨口叫從旁侍立地幾名侍衛同桌共飲。

飛虎侯府邸氣氛寬鬆。楊氏父子待人和善賞賜豐厚。三千大內侍衛無人不知。都將到楊府輪值當成了不可多得地美差。理論上楊致無權指揮內廷禁衛府地侍衛。但他地話從來沒人敢有半點違拗。不想今日卻碰上了一個不識相地倒黴蛋。

一名侍衛竟然婉拒道:啟稟侯爺。小人不善飲酒。只好多謝侯爺抬舉了。還望您能見諒體恤。

沈玉懶洋洋地插話笑道:“大夥兒都知道我家府中沒有宮裡那許多規矩。你這人真是好生無趣!不會喝酒便坐下一起吃飯就是。難道我家相公還會用強灌你不成?

其餘幾名侍衛聞言無不臉色尷尬。其中一人扯了扯那倒黴蛋地衣角低聲圓場道:“你自己都說侯爺是抬舉你。現在少夫人也發了話。你還不趕緊謝過坐下?

依楊致地想法。先前一切運籌佈局都是紙上談兵。等到今日終於到了即將揭寶見真章地時候。所謂一步走錯滿盤皆輸。他原本不過是想隨意找個喝酒地由頭裝醉。好待從容思量後瞞過緊盯著自己無數雙眼睛。再去遣了常三暗中行事。

能被選為大內侍衛地人,腦子裡缺斤少兩不活泛的沒幾個。皇宮是天底下最為齷齪卑污地大染缸,任誰再怎麼志向高遠潔身自好,都會練就一身八面玲瓏的圓熟應酬本事。

楊致憑心而論,自己對幾個侍衛毫無藐視侮辱之意,按他現在地身份,叫他們同桌共飲真是給了天大的面子。即使果真不善飲酒,依言坐下聊做應付也不算委屈了你。

眼前這個侍衛約三十余歲,神色平靜眼神毫不慌亂,絕不是什麼沒見過世面地傻鳥。若非受人所囑須格外小心,怎會如此不識抬舉?

楊致見他居然不知死活的還在猶豫,不由心念一動:“無論是皇后與衛肅,還是甯王與康王的人,知曉皇帝確切消息的時間不見得會比自己晚多少。
我不管你他媽是誰的眼線,既然你自己瞎了狗眼撞上了我的槍口,到了這時都還不知道就坡下驢,那就別怪老子心狠手辣。借你的人頭給你背後的主子提個醒,試一試他們那汪水到底有多深!不必了。楊致沉這位兄弟既不情願,又何必勉強?你不給我夫婦也犯不上給你面子。你們說是不是?

在場眾人一時沒來得及回過神來,心如明鏡的趙妍卻立馬湧上滿眼寒意。她深知楊致雖然天不怕地不怕,但並不是個容易衝動的人,看來他今日決意是要殺人示威了!

不等楊致開口催促,趙妍便主動起身拉著沈玉,一左一右扶起楊炎,不動聲色的道:“公公,玉兒姐姐,難得夫君今日酒興勃發,我們在此恐怕多有不便,還是移步到內堂去用飯!

楊致不禁暗自感歎:我剛一動殺機,她就知道給我騰地方,像這樣夫唱婦隨的範例還真是少見。趙妍心志堪稱堅毅,反應實在敏捷!若是生為男兒之身,誰敢說她不是角逐皇位的熱門人選?除了身體柔弱不擅武技,頭腦見地未必就比玲瓏要遜色多少。

“公主說得一點不錯。爹,玉兒,你們隨公主先行回避也好。

楊炎與沈玉兀自有些懵懂,他們和幾個侍衛做夢都沒想到,楊致僅僅因為一句話說得不對頭,就憋足勁兒想要了人家的小命。然而此時就算是一頭豬也看出情勢不妙,眾人意識到楊致是有意發飆了。

沈玉擔心的勸道:“相公,大過年的,你別太過分啊!

那名侍衛萬萬不料,飛虎侯原本其樂融融的家宴因為他而生生攪和得敗了興。眼見楊致臉色陰冷,公主與老爺子和少夫人說走就走了,神色間頓時有些慌亂起來。連連長揖頓首請罪:“侯爺,小人該死!小人絕沒有輕慢您與少夫人的意思,懇請您寬宏大量,切莫與小人一般見識。

“是嗎?你這話可是出於真心?

“這個……確是十足真心!請侯爺明鑒。

“那就好。楊致陰惻惻的笑道:我也不知道你有哪根筋不對路,連你自己都說自己該死,我只好成全你了。人頭若不用來喝酒吃飯,那還長在脖子上幹什麼?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手腳冰涼寒徹心肺,這才如夢初醒:楊致竟是成心要取此人性命!

眾人瞬時臉色慘變,那名侍衛兩腿一軟跪伏在地,連連磕頭告饒。

楊致起身慢步走到幾人跟前,絲毫不為所動:“這位仁兄,我坦白告訴你,你運氣實在太差。你今晚不妨報夢給你主子,就說你死於太蠢。怎麼樣?是你自己來呢?還是想讓我親自動手?

那名侍衛如受驚的兔子一樣躍起退開丈餘,竭斯底裡的拔刀吼道:“楊致!我只不過是職責所系奉命行事,並未動侯府人物分毫,你有何權力擅殺我一個大內侍衛?你倚仗有御賜金牌在手,盡可目空一切飛揚跋扈,卻難妄殺無罪之人!你不要逼人太甚!

其實他是做賊心虛才說出這番話,無異於自承其事。可如今在楊府輪值的侍衛有哪一個不是如此?其餘幾名侍衛聞言臉色愈發蒼白。

就在眾人略一愣神的功夫,楊致驟然隨手從身邊就近的一名侍衛拔出到來,鬼魅般撲了過去!只見刀影閃動,聽得嗆啷幾聲脆響。那名侍衛頸下綻放出一條暗紅的血線,猶自滿眼不相信的無聲仰倒。

楊致凶名卓著,但一眾大內侍衛對他隨和可喜的好脾氣倒是深有感受,從未親眼見過他如此狠辣果決。其餘幾人嚇得臉都綠了,噤若寒蟬遍體冰涼,不知這位瘟神接下來將會如何料理自己。

楊致冷冷一笑:“你們去賬房支六千兩銀子撫恤死者家屬,順便每人支二百兩給自己壓壓驚。現在就將屍體送回內廷禁衛府面交趙天養,盡可將方才那番情形向他如實稟報。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為惡,雖惡不罰。我府裡什麼字號的人都有,我沒興趣去逐一查證。如果你們確實只是恪守本分專事打探傳遞消息,我不會難為你們。如果有人敢動什麼歪心邪念,我殺人從不講究誰的來頭有多大,也不一定要選個什麼黃道吉日。黑天是黑殺了,白天是白殺了!都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滾!——阿福,吩咐下去,在書房設下酒宴。立刻遣人去請徐相爺和秦公子過府來喝酒!

楊致小題大做的蠻橫行徑,給偌大飛虎侯府邸的過年喜慶狠狠抹上了厚重的血腥氣味。侯府上下原本就對他心懷敬畏,從前更多的是敬,而自這一刻起,已盡被深入骨髓的畏所代替。楊致陰沉著臉邁進書房,在暖榻上悶頭躺倒,靜候徐文瀚與秦空雲的到來。

雞已經殺了,猴會作何反應?趙天養會找上門來嗎?他又會是怎麼個說法?

今夜的長安,不知會有多少人註定無眠!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8 21:02
第177章 來錯人了

然這是群雄並立烽煙四起的亂世,但仍是一個尊卑貴嚴的年代。

飛虎侯賜邸因為其主人的緣故,從無其他王公顯貴府邸那種冠以威嚴之名的死氣沉沉。用前世時的話來說,長久以來都充盈著極具人性化的和諧。而楊致毫無徵兆展現的冷酷,在短短幾分鐘之內就親手毀了這一團和氣,讓很多身在其中的人驀然記起了今夕是何年。

人的心理往往非常微妙。楊致明知府裡各方牛鬼蛇神都有,也明言無意詳查究竟,但猛然唱過這麼一出之後,人人都以為這位大爺是有意沖著自己來的。這正是楊致想要的效果,徐文瀚與秦空雲甫一進門聽聞此事,只從牙縫中冷蹦出兩個字:也好。

常三一直寡言少語,與徐文瀚和秦空雲彼此已不陌生,二人都知道楊致能看得上眼收為心腹的定非常人,連楊致都是與之兄弟相稱而不名,二人自然也不會拿他當下人相待。常三雖跟隨楊致不久,但已諳熟其秉性,知他從不無的放矢,不會妄開殺戒。見三人相晤密謀,很自覺的欲出書房回避。

楊致叫住他道:常兄須知四周有何動靜瞞不過我的耳目,屋外風寒夜冷,何必妄自去受凍?你且寬坐,與我們一同喝上幾杯!我稍後還有事交托於你去做。

常三眼中掠過一絲暖意,還是會擺正自己的位置,躬身謝道:承蒙侯爺看重,真是折殺小人了。三位都是當世頂尖俊傑人物,能從旁執壺伺候已是小人之福。

楊致也不嗦勉強,由得他去了。將今日小廝傳來的三條消息與故意尋釁殺了一名侍衛地用意簡單說了:“這回是騾子是馬少不得拉出來一遛了,二位哥哥作何想法?

值此非常時期,三人同是氏地專屬服務對象,對情報的通報共享不存在厚此薄彼。二人會意一笑,秦空雲道:三弟,你這是在考我們??我只能保證消息絕對真實可靠只關心扔下去的那幾百萬兩銀子會不會打了水漂,剩下的就是你和大哥的事了。

楊致似笑非的道:“不見得?別的且不說,過年時節不管是豪門富賈還是小民百姓,花起錢來手腳都會格外大方些。街肆間諸多物品供應較之平時遠為充足,縱有那麼一兩樣價格略有上揚,那也顯不出什麼,也沒幾個人會過分在意,例如說糧食。據我估算,如無太大意外,太子當護衛聖駕在正月初十前後一兩天抵達長安,而那時也正好是年後開市地時候。人總是要吃飯的,不管將來大夏風雲如何變幻,擺在上位者面前的第一要務,就是安撫民心維護穩定局面。與萬里錦竹江山相比,不惜血本花上幾倍乃至上十倍的價錢買些糧食平市,那又算得了什麼?

“二哥也忒會說笑,有道不見兔子不撒鷹,賢父子是那麼好相與地人麼?賬面上狂賺特賺自不待言,即便太子得手上臺,一時半會也是投鼠忌器有求于秦氏,不敢也不會拿你們怎麼樣。賢父子的能耐,狠撈一筆之後大可從容籌劃全身而退。我當初就該拿出個一兩百萬銀子入股分一杯羹,想想還真是後悔啊!居然白白錯過了這麼一筆坐贏不輸地好買賣!這還是小事,二哥你就真敢保證今日傳回的消息真實可靠?

致這番話說得十分露骨。與當面揭露氏父子大發國難財並無兩樣。更直言質疑消息地真。

秦雲訕訕把話說透道:“不是還沒來及與大哥和三弟細說麼?家父曾有嚴囑。秦氏三代之內或與出人頭地地功名無緣。所謂無利不起早。人生在世所為何事?銀錢乃秦氏安身立命存世之道。若不是想搏得些許彩頭。此番又何必下那麼大本錢?此間並無外人。明人不說假。十月二十四日夜間第一撥襲擊聖駕地死士。乃是受我秦氏所遣。其用意有三。一是為一試護駕人馬深淺。二是為?磚引玉。三是為攪製造迷霧。讓太子、甯王、康王三系人馬相互猜忌以毒攻毒。

“二弟地意思是。其餘兩夥死士必定是甯王與康王地人了?徐文瀚察覺到了楊致與秦氏在切身利益上地微妙差異。略一皺眉。

就著秦空雲地話題說了下去:“如我所料不差。皇上所患地乃是風疾之症。此症雖然兇險異常藥石難尋。但若未在發作之時當場斃命。那便長則幾年短則數月。只怕會要拖些時日了。曾子所謂地三人成虎。說地正是人言可畏。如今太子?父篡逆地流言滿天飛。說太子對此毫無顧忌絕無可能。太子本就是其心可誅兵行險招。

皇上若在班師途中暴病而亡。豈不等於坐實流言非虛?要知道。手中無兵一直是太子最大地軟肋。我想他現在最為擔心地。就是兩個手握重兵地弟弟會因此有了起兵討逆地口實。皇上性命猶在卻又無力視事。對太子最理想不過了。不僅流言不攻自破。登上皇位地實質障礙也複存在。他只是需要有點耐心罷了。

事實上若是皇上現在駕崩。無論是對太子、甯王、康王還是我們。都沒有半點好處。太子擔心坐不穩皇位。將來甚至出現大夏三分地局面。甯王與康王要麼咬牙認了新地君臣名分。要麼就此擁兵翻臉。我們若能僥倖得以瓦全。即便能為新君所容。恐怕也無心無臉再做大夏之臣了。於此節而言。皇上如今至少已無性命之虞。這場重病倒未始不是皇上之福。

楊致皺眉道:“老徐。你到底想說什麼?就不能說點讓人一聽就懂地大白話?

徐文瀚苦笑道:“這世上能讓三弟看不懂的事,只怕還不多。簡單說,這幾條消息就我理解包含了三層意思:一是現在已沒有任何人有理由要取皇上性命,太子才是造成今日這一切地罪魁禍首,他若一死便是一了百了大家都省心了。我敢說三撥死士號稱襲擊聖駕,其實都是奔著要太子地腦袋去的。不但如此,我可斷定還會有第四撥、第五撥。

秦空雲聞言兩眼放亮的望向楊致,楊致沒好氣的堵住他道:“你別這麼看著我!你是想說不如索性讓我出手行刺殺了太子?不妨老實跟你說,當時我血戰餘生之後,直回朔方與繞道突厥王庭都是在賭命,刺殺拖都可汗既是痛惜一萬精騎全軍覆沒激於義氣,又左右是把腦袋系在褲腰帶上,有道是蝨子多了不怕癢,也勝在絕對出乎突厥人的意料。之所以一擊得手,其時、其心、其勢缺一不可。此一時彼一時,太子不是拖都可汗,我也不是以行刺帝的專業戶。咱們該怎麼陪太子玩就怎麼玩,大哥你倒不是楊致沒有去刺殺太子的那個膽量。

“拖都可汗好歹是敵國首腦,太子可是堂堂大夏儲君!即使刺殺成功,不管是誰白撿了這個天大地便宜,新君繼位為了坐穩江山,少不了要和稀泥籠絡諸方勢力,那時候不選你做替罪羊誰做?想當年曹魏在司馬氏擅權之時,成濟奉賈允之命誅殺高貴鄉公曹髦,按理說應該是為司馬氏立了大功?結果事後被司馬昭以大逆不道為由,成氏一族數百口連根毛都沒給他剩下!將來跟政客去擺功勞講道理,你他媽當我是白癡啊?

“縱然是太子成功上位,他一時半會拿了你秦氏無可奈何,大概也不能拿我楊某人怎麼樣。我現在家有老父嬌妻又身家不菲,憑什麼把他們都搭進去冒那個險?走到哪兒不能過美滋滋的小日子?大不了屁股一拍不在大夏混了嘛!你當老子是古惑仔呢?

徐文瀚歎道:“三弟說得不錯,刺殺敵酋關乎國家民族大義,與行刺太子絕不可相提並論。不管太子能否得手,他是功是過史家自有公論,但行刺儲君的罪名不是一般人所能背負的,幾撥死士無一活口就是這個道理了。可三弟在大夏實在太有名了!再說勝負尚未分曉,又何須冒此大險?

秦空雲也是一時興起,話沒說出口就被二人剖了個乾乾淨淨,頓時滿面羞慚:“是我想得岔了。三弟,望你切莫。

楊致不以為地笑道:“沒什麼。咱們自家兄弟說話都不能隨便些,你倒是累不累?

徐文瀚輕咳一聲拾回前的話題道:“水無常形,兵無常勢,凡事都會因勢生變。皇上病成廢人,你們以為太子、皇后與衛肅就不怕夜長夢多?其餘兩撥也不一定就是甯王與康王地人,還可能是太子方面的苦肉計。聖駕遇襲,則大可堂而皇之催動護駕大軍急趕回京了。皇上若不是已成廢人,難保甯王與康王不會幹出其他什麼事來他們大概也沒指望遣派的死士真能殺了太子,當然能成功狙殺是最好。如今只要皇上一天不死,太子就一天做不了大夏皇帝。二王遠離京城擁兵自重,既是優勢又是劣勢。眼下只要皇上不死,未來就有變數可言,他們還可以寄希望于日後與太子慢慢周旋。目前這種局勢對大夏而言,無疑是件好事。我可料定,只要太子一進京,甯王與康王請求回京朝覲與述職的奏章也該到了。

空雲皺眉問道:“難道……他們就不擔心是送肉上砧板,讓太子給一勺燴了?

徐瀚眼睛都不眨的答道:“你說太子有那個能耐麼?他們同為皇子,兄弟那麼多年,誰還不清楚誰的底細?甯王與康王各有班底,統兵在外獨當一面是不假,根基卻還是在長安。何況太子只求儲君之位鐵打鋼鑄,首先一定會以南楚與北燕戰事不容懈怠駁回二王所請,待長安局勢平定後,再召他們回京朝覲述職。

楊致笑道:“你們真是越說越遠了!大哥你磨嘰半天才說了第一層意思,第二層呢?

“第二,聖駕昨日黃昏才抵達洛陽城郊,而護駕先鋒部隊卻已先行進駐洛陽,此中亦有蹊蹺。說明太子身邊地人並非全是草包,也學會隱真示假了。一前一後兩處人馬必有一處是假,又或兩處都是假。是真是假對我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先前估算聖駕返京地時間,應該要大大提前。你方才說是在正月初十日前後,我看未必。我們只能當做正月初五日,也就是以七天的時限來安排應對事宜。

楊致略一思索,贊成道:“有道理。

“第三,太子那頭急趕回京,衛肅這頭自然必須確保萬無一失以作接應。捏死了宮禁與城防,就等於整個長安盡在其掌握。若讓他做得滴水不漏,那我們所做地一切都只是紙談兵了。

楊致搖頭道:“在我看來,我沒有親眼見到皇帝之前,那我們所做的一切都稱得上是紙上談兵。現在說皇帝地命運大夏的命運,都不為過。今日我請你們前來以及找殺了那名侍衛,除了商議如何應對宮禁與城防,還必須以聖駕屢次遇襲為由,在這兩日內促成派兵出城接駕。

秦空道:“我們今日又何嘗不是為此而來?此刻我才明白,你殺的那名侍衛,委實殺不可言!

徐文瀚點頭附和道:“正是。太子的脾性與才智,衛肅自是心中有數,對他能否應付屢遭死士刺殺恐怕擔足了心,所以衛肅的心態對派兵接駕的心態必定十分矛盾。觀其用兵可知其人,衛肅在朔方抵禦突厥長達十年,見功在守而不在攻,足見其素以謹慎沉穩見長。依三弟往日的名頭和現在儼然淩駕于監國重臣之上的欽差大臣聲勢,以及你回京之後的一系列動作,衛肅絕不可能絲毫放鬆對你的警惕。但在這個時候他以求穩為第一要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絕不會來招惹你!二弟所言不差,今日你殺了那名侍衛在衛肅與趙天養的底線上踩一腳,並沒什麼壞處,倒會加快衛肅下定將賭注押在你身上的決心!

楊致惑然問道:“你是說不用我們費神,衛肅就會主動推舉我領兵城接駕?那又如何?你總不能公然率兵剿了太子?今日已是臘月二十八,這除夕守歲之夜你怕是不能在自家府裡過了。徐文瀚答道:那名侍衛死得也忒憋屈了些。時候已然不早,我看趙天養今晚是不會來了。即使來了,十有八九還得打落牙齒往肚裡吞,強裝笑臉給你賠個不是。

徐文瀚話音未落,常三一直從旁伺候靜聽不敢插言一字,突然略一皺眉,小聲道:“侯爺,有人急步往這邊來了!

楊致笑道:無妨。怕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三人收住話頭等得片刻,只聽阿福在門外大聲通稟道:“少爺,越王殿下駕到!說是因公夜訪有事垂詢於您,正在前廳奉茶侯著呢!

越王殿下?滑不溜秋的趙啟?不是內廷禁衛將軍趙天養?三人面面相覷,楊致愕然嘀咕道:“小王八蛋這個時侯還來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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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心比天高

王趙啟天生是自來熟的憊懶性情,年紀不大卻喜終日,熟諳民間人情。貌似年幼懵懂,其實心思極為通透。

誰要真把趙啟當乳臭未乾的孩子看待,八成被賣了還得幫他數錢。他從與楊致相識那天起就沒把自己當過外人,出入楊府就如自家後院一般隨便,十回倒有十一回沒個正形,又幾時有過什麼狗屁公事了?

這小子自楊致回京之後就像換了個人,對其唯恐避之不及,大有與之劃清界線的意味,就連精明如徐文瀚也曾為此鬱悶無比。

此時已近時末刻,按理說大內宮門早已下匙。有道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臭小子煞有其事的宣稱因公夜訪,那便是打著監國皇子的旗號來的了,究竟所為何事?

楊致與徐文瀚和秦空雲迅速交換了一下眼色,問道:“你們以為如何?

徐文瀚恍然道:“這定是皇后經與趙天養商議後想出來的主意了。自古便有宰相門人七品官的說法,何況是大內侍衛?依你今時今日之聲名地位,雖放眼大夏無人輕易敢惹,但擅殺宮中侍衛畢竟不是小事。太子方面在嚴掌宮禁的節骨眼上正值用人之際,縱有內廷禁衛將軍趙天養配合助其行事,還是對數千侍衛多有仰仗。若對此事全無反應,未免會令侍衛們寒心。若反應過激則怕惹翻了你,上門賠禮息事寧人又有心虛示弱之嫌。抬出越王這個監國皇子來做興師問責的惡人,既對諸多侍衛有個交代,又沒傷了與你面子上的和氣,也沒丟了他們的臉面。這倒不失為一記高招!

“哦,越王口稱因公夜訪有事垂詢,足見其不是個不曉事的。一是他身份使然職責所系,二是迫於形勢不得不來。既是如此,三弟只管依足官面上地規矩來就是了。越王雖人小鬼大,卻尚未成精。如今你們已是郎舅名分,你不妨與他先談公事,再敘私誼。

楊致嘿嘿乾笑:“臭小子來得正好,我還想去找他呢!我們上躥下跳鬧得雞犬不寧,他卻像個沒事人似的遠遠站在一旁看熱鬧,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今天說什麼都不能讓他顯抖一番威風就放他腳底板抹了油!

秦空雲與徐文瀚不由相無言苦笑:“越王還是個孩子倒是不假,可誰讓子是大夏皇帝呢?

只見楊致仍急於出迎,取出幾份早已寫就的軍令和一紙書信,當著二人地面交與常三:“常兄,我本打算給兩位哥哥過目之後再做定論,但不知道要與越王磨上多久,這兩樁事實在延誤不得,便就交托與你!今日無端多了個冤鬼,少不了有驚弓之鳥找藉口出去報訊。你在府中本不起眼,趁夜行事就更不會有人在意了。書信親手交與禁軍大將軍周挺,須目睹他閱後即焚,軍令則面交禁軍副將耿超。不必與二人多說一字,切記早去早回!

徐文瀚與秦雲這才知道楊致心中早有計較。周挺隨時可以重返工作崗位,耿超是甯王一系的死忠,二人素知楊致多有機謀不肯吃虧,是以一齊點頭默認。

楊致眼看常三肅然領而去後,才大步邁出書房高聲咋呼道:“來人!把我的一等侯爵袍服拿來,去稟告少夫人讓她把那套鎮國誥命夫人的行頭也換上!大開侯府中門,焚香奏樂迎接越王殿下大駕!

楊致這般料理無擺出以公對公地排場。多有與趙啟賭氣地成分在內。那個倒黴蛋侍衛血猶未涼。楊致就是放個屁都沒人敢打半點折扣。

闔府上下頓時聞風而動。趙啟本已進了侯府在前廳奉茶落座。賓主雙方又不得不像登臺唱戲一般重來一遍。沈玉也稀裡糊塗地搭在裡頭跑了一回盛裝龍套。

令楊好氣又好笑地是。趙啟地臉皮還真是厚得可以。竟無半字推拒客套之言。繃緊稚嫩地小臉強作威嚴之態。像模像樣地端足了監國皇子地架子。愣是陪他玩了個全套。

引得楊致連連暗罵:在皇宮那種整日充盈著爾虞我詐地鬼地方呆得久了。足可把正常人折騰得變態。變態地反而看起來天經地義。

皇帝地兒子真他媽沒一個好鳥!

看來新科小舅子這回打算玩真地。楊致當然也不能含~;。補演了隆重地迎接儀式過後。徑直落座一本正經地道:越王殿下雖是代天監國地大夏皇子。微臣卻也是蒙皇上賜有金牌奉旨出巡地欽差。並非微臣對王爺不恭。這見禮之事只好兩下裡平過了。王爺今日因公夜訪。不知有何見教?

有道是天子無私事。朝堂無父子。皇子與大臣同為大夏之臣。按道理應該先論君臣。後論父子。有如朕親臨這四個字撐腰。楊致理論上除了皇帝可以誰都不鳥。在級別上還隱隱壓了趙啟監國皇子地金字招牌半頭。執平禮相待並不算違制。

楊致來上這麼一手。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無疑在二人原本親厚地關係間樹起了一座無形地高牆:大家都是公事公辦啊!

趙啟雖頗具天才陰謀家的潛質,但畢竟尚欠火候。小臉一紅,避開楊致嘲弄的目光,仍是打著官腔道:“這個……飛虎侯所言甚是,無需與本王多禮。本王今日冒昧造訪,是因有一事相詢。

“哦?不知王爺有何事垂詢?微臣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說到底楊致對趙啟還是寬容的,見他面現窘態,接話之時嘴角已泛起了一絲笑意。這是一場危險的賭局,梅妃自知她們母子玩不起,故作懵懂地眼旁觀,無疑是最理智、最安全的選擇。

在這個極度敏感的時期,梅妃既想讓兒子與楊致撇清關係,又不想得罪太子與皇后。所以趙啟的因公夜訪,其實也是一種無奈的應付。

楊致只要念及於此,便想到趙啟今日大異往常地舉動都是為了做給別人看的,心下也就釋然了。他之所以心有怨氣,是認為即使他們母子決意只求自保袖手旁觀,趙啟起碼也應該給自己一個明確地解釋,然而卻沒有。按楊致的理解,這說明二人之間已經出現了微妙地信任危機。

“咳,咳,今日夜間內廷禁衛將軍趙天養前來向本王稟告,據說在晚飯時分,奉旨在飛虎侯府上輪值的一名侍衛因為有一句話應答不當衝撞了飛虎侯,雖有對飛虎侯不敬之過,然罪不至死,但卻因此被當場斬殺。內廷禁衛府擔負護衛皇宮安全之重任,若事有不諧,數千大內侍衛難免胸存鬱結軍心動搖。按大夏軍制,內廷禁衛府直接受皇帝統轄,外臣但有任何擅自干預,即視同謀反論處。自古以來,無論是何因由,外臣悍然誅殺大內侍衛之事也是罕有其例。本王自父皇攜太子御駕親征之後受命監國,受命署理一應大夏責。事發突然且事關重大,本王不能只聽信趙天養:是以連夜前來相詢,只為弄清其中真實因果。至於如何處置,或待年後朝會再交與四位佐理監國重臣議處,或在父皇班師還朝之後恭請聖裁。飛虎侯對此事又作何解釋?本王這便洗耳恭聽了。

趙啟顯然是在來的路上甚至是出宮之前就早已打好腹稿,一番話說得嚴絲密縫,熟溜之極。如果不是看在這小子年紀太小的份上,不把他拉進來做一方玩家真是太可惜了!

趙啟看似說得有板有眼義正詞嚴,其實還是在堅決貫徹滑不溜秋的雞蛋路線。

與其是來相詢問責,還不如說他是解釋為什麼會突然登門和自己的態度:“一是我人小頭上的帽子不小,好歹是監國皇子的身份。現在有人告你地黑狀,如果我不來做做樣子,怎麼都說不過去。二是來提醒你,被你宰掉的倒黴蛋身份特殊,古往今來很少有人像你那麼幹。換做是一般人,人家大可以以此為藉口把你往死裡整。三是我今天只是來調查瞭解情況,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我不是來處分你的,也沒那個打算。日後怎麼收場與我無關,我連個裁判都算不上。

依楊致的精明,怎會聽不出來的?嘿嘿笑道:“王爺,自從拙荊受安貴侯世子之辱後,為避免類似事件再度出現,承蒙皇上關愛,在寒舍派駐內廷侍衛輪值,此後便成定例,此事天下皆知。微臣雖是商賈人家出身,卻也讀過聖賢之書,通曉大夏律令法度。微臣自血戰大漠生還長安後,無時不在感念皇上的恩寵。不僅謹守禮法潔身自愛,而且盡忠國事以報皇恩,豈敢有絲毫恃寵而驕之心?豈敢行半分悖逆狂妄之事?微臣平日對在府中當值的侍衛素來禮敬有加,關係和睦融洽。不是微臣自誇,這一節相信在諸多內廷侍衛那裡也口碑甚佳。但在微臣奉旨返京後,連日以來聽說了不少大逆不道的風言風語。數日之前內廷禁衛府事先居然連個招呼都不打,就突然在我府中加倍增派了輪值人手。微臣無官無職,與人素無仇隙,何須趙天養趙將軍如此厚愛?王爺方才也說了,內廷禁衛府直接受皇上統轄。皇上尚在班師途中,誰敢未經請旨擅自調配內廷侍衛,便是如同謀反!可偏偏就有人這麼做了!他趙天養居心何在?顛倒黑白、倒打一本是致的拿手好戲,人家可以找藉口把我往死裡整,難道我就不能嗎?話雖說得聳人聽聞,卻是點到為止,也不隨意擴大打擊面,就將矛頭對準趙天養。

楊致咬文嚼的說了一大通,不覺有些口乾舌燥,停住話頭端起杯喝了一大口。

趙啟心知肚,這事地幕後背景深不可測,絕不只是楊致尋機發飆殺了一名侍衛那麼簡單。他當然明白大逆不道的風言風語所指何事,也知道這註定一場誰都不會往死裡較真的糊塗官司。

趙啟熟知楊致的本事,竟然根本沒認真聽他到底說了些什麼,見他端杯喝茶才打著哈欠問道:“……呃,說完了?

楊致明知二人都是在:戲,可還得接著唱完。慷慨總結道:“王爺,皇上派駐內廷侍衛在微臣府中輪值的本意,是讓他們用心護衛微臣闔府上下之周全,那才是他們應盡之責。可近日微臣發現,有不少侍衛行為鬼樂,府中無處不被其監視窺探。微臣與家人身在家中,卻猶如裸身行於鬧市!那些人若確是內廷侍衛,趙天養如此對待深受皇恩的大夏一等侯,所為何事?若不是內廷侍衛,趙天養任由奸邪小人混進內廷禁衛府,該當何罪?置皇上與皇宮大內的安全於何地?對此又該作何解釋?微臣蒙皇上器重予金牌,金牌所到之處如朕親臨,自皇上以下,上至皇子下至眾臣,皆可先斬後奏!難道便斬不得一個膽大妄為的內廷侍衛?請恕微臣斗膽,有勞王爺轉告趙天養:這一次只是個不走運的侍衛,下一次就是他!

趙啟道趙天養如果在場的話,恐怕會迅速向第二個安貴侯靠攏。要麼會汗長流直想發瘋,要麼會直想和他拼命!

不置可否地苦笑道:“這回說完了?

“說完了。懇請王爺給微臣做主,嚴懲趙天養!

“本王相信,父皇和四位監國重臣定會秉公處置此事。趙啟竟似無意久留,裝模作樣的看了看天色,起身告辭道:“冒昧叨擾,還望飛虎侯多多包涵。時候已然不早,本王也該回宮了。

小王八蛋走這一趟純粹是為了完成任務,自始至終沒有一個字說到實處。就這麼讓他走了,楊致頗點不心甘,出言挽留道:“王爺,請留步。徐相和秦公子正在捨下做客,王爺何不小酌幾杯再走?

趙啟想也不想就一口拒絕道:“不了。多謝飛虎侯一番美意,本王改日再陪飛虎侯、徐相與秦公子共飲。哦,對了,明日是臘月二九,到了焚天香別歲的小除夕了,請飛虎侯代本王向四姐……長秀公主辭個歲!

皇帝五個兒女當中只有趙妍與趙啟是同胞一母所生,趙啟平素對姐姐是又敬又怕,姐弟倆的關係也最為親厚。

你一心耍滑頭倒也罷了,不想來也來了,居然連去看望趙妍的念頭都沒有!臭小子你他媽還是人嗎?那可是你地親生姐姐,見個面陪她說說話又會沾惹你什麼了?

楊致不禁暗自生出一股惱意,皮笑肉不笑的道:“王爺既是不肯賞臉,微臣也不敢勉強。難為王爺還記得有個公主姐姐,真是有心了。公主有個問題想問王爺,卻苦於沒有機會,今日只要由微臣代為請教了:敢問王爺還記不記得自己是從哪兒來地?

趙啟原本一副略帶愧色的迷糊神情,此刻卻是面色驟然一冷,漠然答道:“本王今日是從宮裡來,自然是回宮裡去。

楊致聞言對這小子不僅是著惱,簡直是厭惡了。淡淡笑道:“原來如此。微臣一定向公主如實轉告。王爺辛苦,微臣恭送王爺大駕!

趙啟深吸了一口氣不再說什麼,禮節性地拱手一揖,與楊致一前一後向門口走去。剛邁出侯府大門,趙啟突然回頭問道:“飛虎侯,你知道這世上比天更高的是什麼嗎?

這世上比天更高地是什麼?楊致心念一動,搖頭笑道:“微臣愚鈍,還望王爺賜教。

“是人心。趙啟冷冷道:“山高人為峰,天高心做頂。父皇曾教導本王:雖然高處不勝寒,但要站得更高,才能看得更遠。
52蘿蔔頭 發表於 2012-5-8 21:03
第179章 衝動不是魔鬼

致第一次見到趙啟明顯與其年齡不相符的嚴肅與冷之一怔,眼看趙啟就此揚長而去。

什麼心比天高、高處不勝寒、站得高才看得遠,楊致對趙啟這些字眼並不陌生。說來容易做來難,這些都是亂世帝王英雄必須具備的基本心態。然而心比天高的下一句通常是命比紙薄,站得高固然看得遠,可也摔得重。兩種結局天上地下截然相反,最關鍵的決定因素只有兩個字:實力。

趙啟的智商或許確實出類拔萃,但他有那個實力嗎?楊致既沒打算做曹操,也不打算做霍光,徐文瀚沒想過要做諸葛亮,秦氏父子大概也沒打算要做呂不韋。

之所以就將來扶趙啟上臺達成一致,是因為從各自的切身利益來考慮,四位皇子中沒有第二個比他更合適的人了。何況這僅僅只是一種設想,還不是甘願為之奮鬥終生的偉大目標。

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有獨屬?自己的一份驕傲,就看在什麼情況下拿出來。作為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孩子,這份驕傲一點不可笑,甚至令人由衷欣賞,可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廢話。趙啟臨走前撂下那幾句話,全他媽是廢話。

在不帶感情色彩的前提下,聰明絕頂與無比奸詐這兩種說法有分別嗎?沒有。明哲保身的怯懦與所謂登高觀摩的睿智有分別嗎?沒有。同樣都是為了盡可能的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誰又敢說比誰更高尚?不能。既然如此,你憑什麼鄙視趙啟?

這些道理楊致都懂,但他就是禁不住從心底對趙啟的鄙視與厭惡。他無法說服自己的理由只有一個:趙啟是皇帝的兒子,身體裡流淌著皇帝地血液。

還有一個問題也令楊致百般糾結:趙啟在這場危局中每一步的應對都非常謹慎,一直口風極嚴,為什麼會突然沒頭沒腦的冒出那麼幾句話來?難道僅僅是刺激到了他的自尊底線嗎?

所謂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楊致本想借機一探趙啟的真實底細,沒想到卻被他那幾句廢話攪得有些迷茫起來,攪得有些心神不寧了。此時諸方勢力都已相機而動,多想其他亦自無用。在侯府門外的寒風中默立半晌,曬然一笑轉身進府,大步流星回了書房。

徐文瀚與秦空雲扔在把盞相候,見只有楊致一個人回來了,二人並無過多失望之色。楊致將方才與趙啟會面的過程說了個仔細,說到最後那一節時,卻又強自咽了回去略過不提。

徐文瀚見楊致神色鬱鬱。搖頭寬解道:“三弟。越王年少老成。心思極是精明伶俐。對時局洞察入微。怎會輕易入你轂中?梅妃與越王素無非分之想。也有自知之明。既要繃緊弦小心皇后與太子。還得瞪大眼睛嚴防他人。母子二人如履薄冰本就不足為奇。憑心而論。此時便換了是我。我也不會相信任何人。三弟何必為此介懷?

楊致失神地笑道:“是啊!那小子沒錯。

秦空雲催促道:“如此看來。越王只空有一個監國皇子地名分。既無任事之心。又無任事之力。還是暫且不要提他了?莊家地盤口早已開出。該下注地都已下了注。當務之急還是看怎生個博法!

“戲已開場。我們自然要賣力往下唱。徐文瀚點頭道:“從今夜起。內廷禁衛府與長安四門值守禁軍恐怕就是如臨大敵枕戈待旦了。三弟先前遣常兄連夜奔勞。必定也是為宮禁與城防二事。

秦空雲稍一猶豫。皺眉道:“不瞞兩位。我秦氏於此二事亦有佈置。然則一來總歸力量有限。較之內廷侍衛與禁軍只能做捨身殊死之想。二來不到最後緊要關頭。恐不宜動用。

秦空雲這倒說地是大實話。運用金山銀海地商業手段是秦氏賴以立足地老本行。情報地刺探搜羅與傳遞是秦氏地另一個強項。大規模調集地下力量與內廷侍衛和禁軍正面抗衡。那就無異於飛蛾撲火了。

秦氏秘辛甚多,徐文瀚與楊致心知秦氏在皇宮及長安四門必然派有精悍人手潛伏,秦空雲唯恐此節有所隱瞞令二人見。

楊致笑道:“若是百姓與內廷侍衛和禁軍直接幹上了,就到了當面鑼對面鼓的境地。要麼成勤王義士,要麼是叛亂暴民。真到了那個時候,說明局勢接近或已經失控,那也是衛肅絕對不願看到的。

“不錯。我給周挺地書信與耿超的軍令,都是針對宮禁與城防的。我讓周挺繼續裝病靜待時機,一旦聖駕返京便即刻複位執掌禁軍。至於耿超嘛,我記得大哥曾說過,衛肅為把握城防,授意同為禁軍副將的張天行提升選調了十一名實領兩千兵馬地校尉,若都是張天行心腹,會過得了耿超那一關?其中必定有耿超的人了是拿皇上嚴命御駕親征期間不得擅調禁軍一兵一卒的聖旨做擋箭牌麼?

“所以我給耿超第一道軍令不是調兵而是換將,十一名校尉升幾個調幾個補進幾個,全盤挪動挪動。張天行若敢公然違抗軍令,我便請出御賜金牌斬了他!若是無奈相從再告到衛肅那裡,耿超就跟他們慢慢磨好了,只要能熬到聖駕返京的那一天就行!

“第二道軍令則與秦氏的安排有異曲同工之妙了,而且衛肅與張天行也無從反對。年關在即,我命耿超揀選表現卓異地有功將士賞假返家探親。另以慰撫今春朔方死難將士家屬為由,遣人上門探望。這兩撥人少說也需數千之眾,除卻數百人充一充門面,剩餘人手一應在城中潛伏待命,大可以與三千內廷侍衛一決雌雄了!

楊致的兩道軍令其實都是在玩擦邊球,衛肅與張天行縱然心中生也不便悍然否決。待到他們完全明白過來,著手佈置相應地反制措施又需要時間,可現在搶的就是時間啊!

徐文瀚點頭道:“這便等於是我們與甯王兩家暫行聯手了。甯王遠在隨州,只要能阻撓太子立時登上皇位全面掌控大局,福王與耿超地合作是不會打半點折扣的。如此一來,宮禁與城防便成互有滲透地局面,太子方面雖仍佔優勢,卻也絕非一邊倒。剩下最為緊要的,就是領兵出城接駕了。我敢斷言,擔當此任非三弟莫屬!

按大夏朝儀,自臘月二十日至除夕停朝七日。至新年正月初一元旦之日,百官才上朝面聖賀歲。今日是臘月二十八日,換而言之,衛肅本可將聖駕遇襲的消息隱瞞押後兩日,再與其餘三位佐理監國重臣會商處置。但如今我們急,衛肅比我們更急,況且此事捂不住,他也不敢捂。若是提名張天行、耿超或是其餘將佐領兵,則又會面臨一場無休止的口水仗了。三弟如今還是保持中立的態勢,皇后與衛肅最忌憚你的金牌,也忌憚你的無所畏懼的強勢。在這個節骨眼上任由你這麼個人物在眼皮底下從旁觀望,怎不令他們心驚肉跳?

秦空雲恍然道:“若由三弟率兵接駕,各方面都可以接受了。

又咬牙笑道:“三弟,天寒地凍的領兵出城,一定要多帶些糧草。我把醜話說在前頭,若你沿途能征用到一根糧食毛,我便親自動手砸了秦氏的招牌!

那是自然。楊致笑道:我不僅要帶足自個兒這一份,連同太子護駕兵馬那一份也得一塊兒帶個足實。我也撂句話在這裡,如果真是由我領兵,至少半個月內不會有一根糧食毛運進長安來!

徐文瀚滿臉不忍的道:“衛肅把賭注押在三弟身上,也是實屬無奈。新年本是萬象更新的節氣,長安滿城百姓卻少不得有人挨餓了。

楊致冷冷道:“大哥難道忘了當年董卓被誅後的洛陽亂局麼?與陷入戰禍受亂兵屠掠相比,百姓挨幾天餓又算得了什麼?

徐文瀚噓聲歎道:“現在都還是出自你我臆測,衛肅會作何反應尚未可知,二位賢弟切莫高興太早。即便一切如我等所料,衛肅最早也要明日一早才會將聖駕遇襲一事知會我與王相。為謹慎起見,我們得做兩手準備。我必須仿效太子的筆跡連夜炮製一份聖駕遇襲的軍報,太子的印璽則須有勞二弟手下的高明匠人了,否則便無法以假亂真。

“若明日過了辰時衛肅仍無動靜,就算會提前曝露動機,我們也不得不主動出擊了。另外,今夜三弟需寫一份彈劾內廷禁衛將軍趙天養的奏章。你雖有御賜金牌在手,卻無上朝議政理事之權。若等到明日巳時還沒有消息,就徑直闖宮敲響登聞鼓!先強行扳倒趙天養再說!

楊致獰笑道:“若果真如此,就等於是非翻臉不可了。只要我有機會與趙天養照面,必定取他狗命!
衝動不是魔鬼,猶豫不決才是。

徐文瀚眼神森冷的道:“有道是狹路相逢勇者勝,那我們就和衛肅賭一賭!就賭他不敢硬來!非要圖窮匕見,我們也無懼大動干戈!我們兄弟三人在此相約,明日宮中登聞鼓一響,便眾口一詞咬死太子?父篡位,宣告皇上已遭毒手,暫奉越王監國主政,以誅忤逆伐無道為由全盤發動!

決然起身道:“天色已晚,事不宜遲。你我這便依計分頭行事罷了!只願天佑大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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