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國色生梟 作者:沙漠 (已完成)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8 13:29
第一七八零章 洪流
  
  西山軍趕到柳子河河畔的時候,已是深夜,潺潺河水自西向東流淌,蜿蜒如蛇,最寬處有幾十數丈之寬,而最狹窄處,不過十來丈之寬,這條河並不規則,乃是一處天然河流,河水並不深。
  
  衛天青趕到河邊,看著潺潺流淌的河水,其實這條河他已經走過許多次,河面之上,其實有多處簡陋的浮橋,平日裡人們來往,都是從浮橋之上走過。
  
  不過今次上萬兵馬渡河,若是列隊順著浮橋而過,只怕到了明天晚上也未必能夠盡數通過,好在這河水不深,便是騎兵也能夠騎馬渡河,步兵亦可以淌水而過。
  
  水流潺潺,流淌不息,所以河中的水質卻也是十分清澈。
  
  「傳令下去,先渡河,渡河之後,原地歇息一個時辰。」衛天青吩咐道:「就地補充飲水.....各部自行過河,渡河之後,再行集結。」
  
  手下諸將立刻傳令下去。
  
  雖然河水不深,可是上萬兵馬渡河過去,卻也並不一時半會便能夠完成,將士們聽得命令,便即在岸邊分散開來,捲起了褲腿褲腳。
  
  「騎兵先行過河。」見到兵士們已經準備渡河,衛天青吩咐道:「騎兵過河之後,立刻警戒,步兵再行渡河。」
  
  衛天青平日裡也讀過幾本兵書,知道行軍途中,有些時候還是要小心謹慎,完全是習慣性地發出命令。
  
  西山軍不過千人騎兵,聽得軍令,便即率先過河,騎兵與戰馬素來是同甘共苦,渡河之時,騎兵在前,牽著戰馬渡河。
  
  衛天青下了馬來,他身著甲冑,看上去十分威猛,抬頭望瞭望天空,星辰點點,回頭看著黑壓壓正在準備渡河的兵馬,神情卻是頗為凝重。
  
  這支兵馬,大部分都是西山本土招募的兵士,也大都是年富力強,本來許多兵士應該為了一家老小在田地中辛苦耕作,可是亂世當道,這些西山健兒卻只能從軍行伍。
  
  衛天青知道,解圍通州,這一仗已經是避無可避,他雖然與楚歡結義為兄弟,但是到了今時今日,各為其主,只能在戰場兵戎相見。
  
  他不知道這一戰之後,身邊這些將士會有多少戰死沙場。
  
  他並未有即刻過河,而是在岸邊指揮,避免隊伍太過混亂,只是上萬人要渡河,自然不可能保持隊形,混亂也是在所難免。
  
  西山軍大半騎兵此刻已經渡過了柳子河。
  
  柳子河流動的河水似乎被過河的大軍所凝澀,本來清澈的河水,也早已經是渾濁一片。
  
  不過衛天青自然不會擔心,渡過柳子河,河水流動,很快就會恢復清澈。
  
  騎兵過河之後,立刻按照衛天青的吩咐,派出了數十名斥候兵,分散偵查。
  
  步兵等到騎兵過河之後,一聲令下,呼啦啦俱都走進河中,兵器甲冑摩擦之聲一時間不絕入耳,雖然白天天氣有些炎熱,但是到了晚上,氣溫便降下來,河水倒有些冰涼。
  
  一萬多人,要渡過柳子河,沒有個把時辰自然是很難盡數渡河,衛天青抬手親自指揮,儘量讓隊伍有序,口乾舌燥,旁邊衛將走過來,遞上一隻水袋子,道:「統制大人,喝口水般,弟兄們一時半會也難全部過去,您先歇一歇。」
  
  衛天青接過水袋子,仰首灌了一口,他雖然是統軍之將,性情卻是豪邁豁達,用手掌擦去嘴上的水漬,在河邊一塊石頭上坐下。
  
  「統制大人,咱們到了通州城,該如何迎敵?」衛將在邊上坐下,輕聲請示。
  
  衛天青道:「總督大人必然也已經派出了援兵,只要通州城能夠守住,西北軍便是三面受敵,我軍可以三面夾攻.....只要通州城沒有攻破,著急的便不是我們,而是西北軍,我軍抵達之後,不用急著發起攻擊,只要穩下陣型,立於西北軍南面,西北軍便不敢輕舉妄動。」
  
  衛將點頭道:「大人所言極是。西北軍此次就算兵力不少,但是西北加起來也不過幾萬兵馬,西北三道,幅員遼闊,楚歡必然不敢將西北所有的兵馬全都調動出來,他們的人馬,也未必在我們之上。」
  
  衛天青淡淡道:「西北錢糧不足,楚歡不是笨人,知道無法養兵太多,若是兵馬太多,軍餉錢糧供應不少,必然會鬧出兵變,他不會自掘墳墓。你說的並沒有錯,楚歡雖然控有西北,但是朱淩岳和肖煥章初平不久,西北並不太平,也並非鐵板一塊,楚歡自然會留下大量兵馬鎮守西北,以我猜測,此番他若是能夠出兵兩萬,就已經到了極致,根本拿不出太多的兵馬來。」
  
  「兩萬兵馬,卻也不是小數目。」衛將輕聲道:「而且西北軍剽悍善戰......!」
  
  衛天青肅然道:「這一點,我自然明白。此番我們不需要與西北軍進行決戰,急於決戰,對西北軍有利,對我們則不利......總督大人必然也會知道這一點,我們只要與西北軍僵持下去,西北軍出來的兵馬越多,便越無法支撐下去......!」
  
  衛將微微頷首,道:「大人的意思是說,我們增援通州,只要給予西北軍壓力,他們會不戰自退?」
  
  「也是要給通州城士氣。」衛天青嘆道:「孤城一座,若無援兵,通州城必破,只要我們能夠及時趕到,城中軍民必然士氣大振,也一定會堅守到底。我們的兵力,即使不超過西北軍,也應與他們兵力相當,誰都不可能一口吃下對方......!」
  
  衛將猶豫了一下,嘴唇微動,欲言又止。
  
  衛天青自然看得清楚,問道:「你想說什麼?」
  
  「大.....大人,楚歡當初也在我們雲山當過差,大人對他更是恩義有加.....!」衛將輕嘆道:「想不到今日卻要.....!」
  
  衛天青抬手止住,淡淡道:「不講恩義,只講兵略。事已至此,多說也是無益......!」
  
  衛將點點頭,便在此時,卻見到衛天青雙眉一緊,衛將見狀,忙問道:「大人,怎麼了?」
  
  「你聽?」衛天青閉上眼睛,側耳聆聽,衛將一怔之間,尚沒有明白怎麼回事,卻見到衛天青豁然站起身來,朝向西邊望過去。
  
  「大人.....!」
  
  「不對......!」夜色之中,衛天青雙拳握起,「聲音不對,好古怪的聲音......!」
  
  此時全軍正在迅速過河,近半數兵馬已經通過。
  
  便在此時,卻聽到西頭傳來驚呼聲:「不好啦,不好啦......!」
  
  衛天青臉色驟變,跑到戰馬邊上,飛身上馬,一抖馬韁繩,便往西邊衝過去,只是岸邊到處都是等著過河的兵馬,戰馬雖然神駿,卻是難以前行。
  
  「水......水......發大水了......!」西邊傳來驚恐之聲,很快便迅速蔓延開來,不少渡河的兵士不明情況,聽到叫聲,紛紛往西邊望過去。
  
  柳子河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西山將士,此時已經有耳朵靈敏的聽到西邊傳來極為古怪的聲音,轟隆隆宛若萬馬奔騰一般。
  
  「上岸,上岸......!」衛天青臉色已經大變,拔出佩刀,厲聲高叫:「都快上岸,有人決堤......!」
  
  幾十丈寬的河面上,蹚水聲不絕入耳,衛天青聲音雖然響亮,卻只是附近兵士聽見,大部分兵士甚至沒有察覺到西邊傳過來的聲音,依然在蹚水過河。
  
  只是那宛若雷鳴的聲音很快便清晰起來,河岸兩邊的兵士此時都已經有所察覺,目光都紛紛往西邊望過去。
  
  本來平靜的柳子河西面,滾滾洪水如同萬馬奔騰,洶湧而來,最西邊蹚水過河的兵士們驚呼聲中,滾滾洪浪瞬間便即打過來,一瞬之間,便將大片兵士捲入其中。
  
  「上游決堤了......!」岸邊終於有人大聲驚呼:「快上岸......!」
  
  河裡的兵士們幾乎都是目瞪口呆,誰也沒有料到,本來平靜寧河的潺潺河流,竟然在片刻之間會捲出如此洶湧澎湃的滔天巨浪。
  
  洪水無情,傾斜而來,在大自然的威力之下,萬物生靈顯得異常渺小,滾滾洪流片刻間便張口大口瘋狂吞噬,本來就不算齊整的隊形,一瞬間更是散亂不堪,剛剛下河的兵士急忙回頭,可是身後卻又是正準備渡河的同伴,一時間擁擠成一團,快要抵達對岸的兵士聽到那奔騰如虹的洪水之聲,魂飛魄散,拚命往前擠,一時間你推我擠,亂作一團,許多人被擠倒在水中,生生被踩死。
  
  衛天青自然清楚,傾斜而來的洪流,當然是因為上游決堤,可是他此時已經顧不得去想為何上游的堤壩會斷裂,拚命嘶吼,令兵士迅速上岸。
  
  隆隆洪流聲、嘶吼聲、慘叫聲、尖叫聲,甚至是戰馬因為洪水到來驚恐發出的馬嘶聲,連成一片,場面一時間混亂不堪。
  
  洪水迅速衝擊過來,大片的兵士被捲在水浪之中衝下去,兵士們都是手持長槍大刀,此時卷在一起,長槍大刀誤傷無數。
  
  「嗚嗚嗚!」
  
  夜色之中,混亂的叫聲之間,猛然間傳來低沉的號角之聲,號角之聲宛若地獄群鬼發出的哽咽之聲,衛天青握著刀,心下吃驚,轉了一圈,卻已經察覺到,那號角之聲,似乎是從對岸傳過來,又似乎是從身後傳過來。
  
  便是一瞬間,衛天青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上游就算決堤,也絕不可能如此之巧,在西山軍過河之時突然襲來,這明顯是有人算計好。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8 13:30
第一七八一章 冷月寒刀

  衛天青知道大事不妙,只是此時局面已經十分混亂,奔流而來的洪水沖過河床,將西山軍從中攔腰切斷,而河岸兩邊的兵士們顯然還沒有意識到大難臨頭,一片混亂。
  
  「集結成隊。」衛天青聽到號角聲,知道已經中了埋伏,此時也顧不得河中的兵士,騎在馬背上,高聲怒吼:「站好隊形,敵人來襲......!」
  
  雖然場面混亂,但是衛天青附近的兵士聽到衛天青的呼喝,卻也還是訊速地整集隊形,一個個小型方陣迅速彙集起來。
  
  衛天青正自揮刀指揮,猛然之間,聽到地震山搖的聲音傳來,大地似乎在顫抖,他瞳孔收縮,向對岸望過去,黑夜之中,星光黯淡,看的並不遠,可是衛天青卻已經瞧見,從對面河岸的側翼,一群騎兵正如同黑夜中的烏雲一般,迅速往尚處在混亂狀態的西山軍席捲而來。
  
  隆隆的馬蹄聲和洪水的澎湃聲連成一片,黑夜的寂靜徹底被打破。
  
  「快組陣型!」衛天青幾乎是拼了命的向對岸嘶吼,「騎兵殺過來了......!」
  
  圓月彎刀,猶若旋風。
  
  雖然對岸許多兵士已經回過神來,察覺到一隊騎兵逼近過來,但是倉促之下,根本難以形成陣型,過河的近千騎兵卻是反應過來,倉促之中,騎兵將領大聲呼喝,西山騎兵在這混亂的局面之下,根本無法在如此短促的時間之內集結成隊性,卻只能在將領的呼喝聲中,紛紛向側翼殺來的敵軍騎兵迎了過去。
  
  數百西山騎兵散亂地迎上去,卻是想要為步兵組陣爭取時間,只是對方騎兵呈扇形直撲而來,宛若一把鋒利的刀刃,雙方騎兵宛若兩塊巨石,狠很地撞擊在一起,一時間殺聲四起,慘叫連連,敵軍騎兵的兵力明顯超過西山騎兵,而且相較之下,對方騎兵的馬術也明顯超出西山騎兵,剛一交手,西山騎兵便是連連落馬。
  
  後面的步兵將領在倉促之下,也是大聲叫喝,讓混亂的兵士們迅速集結成隊形,盾牌手迅速在前列成一線,其後長槍冇手匆匆集陣,雙方騎兵糾纏在一起,西山數百名弓箭手雖然迅速列陣,彎弓搭箭,可是黑夜之中,敵我不分,此時若是射箭,必然會傷及自己人,卻都不敢輕舉妄動。
  
  便在此時,卻聽得後方傳來慘叫之聲,本來倉促列陣的兵士們聽到後方連續不斷傳來慘叫聲,紛紛回頭,只見到後方一片混亂,聽到後邊有人大聲叫喊:「有騎兵.....!」
  
  衛天青臉色鐵青,雖然柳子河兩岸的情勢都顯得十分混亂,可是他依然清楚了敵軍的意圖,決堤放水,這自然是精心預謀,便是趁著西山軍渡河之際,利用洪水沖擊,將西山軍攔腰切斷,而西山軍在此情況下,自然不可能保持鎮定,這支兵馬,雖然有少量的冇禁衛軍,但主力卻是地方州軍和新招募的兵勇,禁衛軍固然戰鬥力很強,奈何人數太少,而地方州軍的戰力完全不能與禁衛軍相提並論,至若新招募的兵勇,雖然日夜操練,大部分兵士都掌握了基本的作戰技巧,可是經驗欠缺,許多人甚至都不曾經歷過真正的戰場。
  
  平日操練與戰場廝殺完全是兩回事情,決堤洩洪已經讓不少兵士心下驚恐,而敵軍又趁此機會殺過來,讓本就混亂的局面更加雜亂不堪。
  
  衛天青心知對岸兩翼出現的騎兵,定然是西北軍的伏兵。
  
  之前他只是以為西北軍正在全力攻打通州,此時此刻,方才醒悟過來,圍攻通州是假,西北軍的真正目的,明顯是衝著鎮守在梁州的西山軍主力而來,柳子河便是西北軍的伏擊地點,他們顯然對柳子河附近一帶的地勢地況十分清楚,這才精心佈局。
  
  念及至此,衛天青一顆心已經沉到谷底,對方以有心算無心,而且精心佈局,今夜一戰,恐怕是凶多吉少。
  
  西北軍兩翼騎兵似乎並不戀戰,也並沒有與西山軍太過糾纏,戰馬縱橫,保持著陣型,雖然一部分西北騎兵與西山騎兵糾纏廝殺在一起,但是大隊騎兵卻是在西山軍陣之中縱橫馳騁,西山步軍好不容易才組成陣型,還沒有發號施令,便已經被西北騎兵沖散。
  
  衛天青是久經沙場的老將,看到對面的情勢,已經估測到對方騎兵的數目,西北此次埋伏下的騎兵,少說也要三四千之眾。
  
  「大人......!」身後一名衛將聲音都變了味,「您......您看......!」
  
  衛天青一怔,急忙回頭,卻是發現,夜幕之下,從自己的後方,竟然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身影,那是隊形整齊的步軍陣,一個一個的小方陣,形成一個龐大的軍陣,盾牌手在前,長槍冇手在後,正往河邊緩緩逼近過來。
  
  「他們......他們早就埋伏在我們身後。」衛將喉冇嚨發乾,「大人,咱們中了埋伏.....!」
  
  「都不要亂!」衛天青揮刀厲聲高喝:「擺好陣型,準備迎敵!」
  
  身後西北軍陣由緩步到疾步,如同黑色的鋼鐵洪流,加快速度,正往河邊迅速推進過來。
  
  西山軍將領們大聲呼喝,勉強組成陣型,此時聽到對方軍陣之中隆隆戰鼓之聲響起,西山軍已經有將領大聲高喝:「弟兄們,殺啊!」
  
  勉強集結成陣的西山軍立時挺槍向前,向身後的西北軍迎了過去。
  
  兵甲鏗鏘,大地震撼,廝殺聲瞬間響起,與河中的急流交相應和,雙方前陣很快便觸碰在一起,陷入了刀槍肉搏之中,殷虹鮮血不停地湧出,長槍戳出,砍刀折斷,一批批人倒了下去,鮮血四溢。
  
  河岸對面,西北騎兵衝亂了西山軍的陣容,而星空之下,一隊步兵宛若幽靈一般出現在大地之上,他們就似乎是從大地之下突然冒出來,長槍閃亮,寒刀如芒,迅速向混亂不堪的西山軍陣衝過來,他們的人數並不在西山軍之上,但是那股凌冽的殺氣,卻是令人心寒。
  
  速度推進雖然極快,可是陣型卻絲毫不亂。
  
  西山軍連日行軍,本就十分疲憊,本想渡河之後進食休整,只是沒有想到西北軍突然殺來,措手不及,許多人肚中飢餓,哪裡還有什麼氣力,兩軍交戰,勝敗因素眾多,戰術戰略固然是極其重要,此外士氣、裝備、體力、兵力數量等等也都是雙方勝敗的要素。
  
  西山軍的裝備並不弱於西北軍,甚至強過西北軍,但是西北軍伏擊在此,以逸待勞,體力自然是在西山軍之上,而且西山軍先遭洪水,再遭伏擊,士氣已經是低到谷底,至若兵力數量,西北軍精心準備,對這次伏擊勢在必得,兵馬數量並不在西山軍之下。
  
  西山軍被切為兩段,相較而言,尚未渡河的兵馬在衛天青的指揮下,還能勉強迎戰,可是渡河之後的兵士,兩翼遭到西北騎兵衝擊,雖然稱不上一觸即潰,卻是讓許多西山兵士驚恐萬分,身後是jī流洶湧的柳子河,自兩翼襲來騎著高頭戰馬的西北騎士往來突刺,而北邊西北步兵軍陣已經是閉上前來,挺起長槍便刺。
  
  西山軍雖然處於劣勢,大部分人慌亂不堪,卻還是有不少西山兵士奮力抵抗,西山道的民風雖然比不上西北悍野,卻也是頗為堅毅,雙方絞殺成一團。
  
  柳子河兩岸,雙方將是如同螞蟻一般,密密麻麻。
  
  衛天青此時卻已經身先士卒,領兵衝在前面,抵擋自後面襲來的西北軍,忽聽得側面傳來馬蹄聲,衛天青心知要壞,扭頭望去,果不其然,從側翼再次出現一隊騎兵,人數並不多,也不過數百騎之多,但是這數百騎突然出現,對西山軍的打擊卻是致命的。
  
  西山軍倉促列陣,全副精力都是用來對付自背後襲來的敵軍,側翼根本沒有保護,衛天青就算想在側翼形成保護,但是在此等情況之下,能夠組成正面戰陣已經是十分艱難,想要在側翼形成保護陣,那無疑是異想天開。
  
  西北軍竟似乎早就料到這一點,知道西山軍的側翼難以形成保護,所以出動數百騎前來衝擊,若是側翼擁有保護陣,即使西北騎兵勇悍,但是區區數百騎,卻還是無法對西山軍形成致命打擊,可是目下情況下,這幾百騎兵就宛若是一把突然出手的鋒利匕冇首,刺向了敵人最柔軟的軟肋,駿馬飛馳之間,數百騎已經衝擊上來,瞬間便即衝入西山軍陣之中,將西山軍陣瞬間沖得七零八落。
  
  西北軍軍陣齊整,而西山軍陣型凌亂,這就宛若一個全副武裝的武士,攻擊一個全身處處空隙手忙腳亂的百姓,西山軍又如何能夠抵擋得住。
  
  雖然西山軍不乏勇悍之輩,拚力抵擋,但是面對陣容齊整以逸待勞的西北軍,確實被逼得步步後退,河中的兵士為了躲避急流,正不顧一切向前,與被逼後撤的同伴擠成一團,互相踐踏,不少人沒有死在敵軍手中,反倒是慘死在自己人的腳下。
  
  衛天青高聲叫喝,卻是想讓兵士散開到兩翼,再從兩翼進行包抄,倒卻也有不少兵士向兩翼散開,卻並非是聽從衛天青的吩咐,要從兩翼組織隊形包抄敵軍,而是狼狽逃竄,一時間與西北軍短兵相接的兵士奮力廝殺抵抗,而更多的人卻是向兩邊奔逃,已然形成潰散之勢。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8 13:31
第一七八二章 兄長
  
  衛天青是西山道第一勇將,但卻稱不上世之名將,他雖忠勇,也正是因為他性格之中的忠直,才會深得喬明堂信任,委以重任。
  
  可是忠勇卻並不代表會領兵打仗,衛天青知道自身的缺陷,雖然一直以來都是苦讀兵書,但是兵書從來都是死的,而人是活的,並非每一個熟讀兵書之人都能夠成為一代名將。
  
  成為名將,有時候確實需要天賦。
  
  有些人雖然沒有讀過幾本兵書,但是上陣打仗,卻是用兵如神,而有些人將兵書讀得滾瓜爛熟,平日論戰,也是頭頭是道,但是真要到了戰場,卻是破綻百出。
  
  衛天青雖然不是名將,卻也不是庸才。
  
  如果事先料到柳子河有埋伏,他自然可以想出對策安排,麾下上萬兵馬,也絕不至於被西北軍輕而易舉吞掉。
  
  但是到了此時此刻,衛天青雖然有心要改變局勢,卻已經無力回天。
  
  常言道得好,兵敗如山倒,這並非幾個將領便能夠力挽狂瀾,西山軍大多數兵士,實際上並非貪生怕死之輩,甚至都是十分悍勇,若是正面拚殺,甚至可以抵抗到底,但是此時卻是身陷埋伏,兵士們都知道已經中了敵人的圈套,此種情況下,全軍士氣盡喪,再加上一部分已經四散逃竄,更是嚴重影響了全軍上下的軍心。
  
  衛天青奮力砍殺,回頭看時,西北騎兵在混亂的軍陣之中縱橫屠冇殺,馬刀如冰,刀光閃過,人頭落地,西山軍卻已經是紛紛潰散。
  
  「大人,不成了。」一名部將好不容易靠近過來,一臉血污,「對岸兵馬都已經潰散,咱們這裡也已經堅持不住了......!」
  
  衛天青握緊手中刀,厲聲道:「就算不敵,也要拚殺到底,以死報效總督大人。」
  
  喬明堂對衛天青可說是恩深義重,雖然一個是總督一個是統制,但是這些年相處,私下裡喬明堂待衛天青猶如兄弟,衛天青講究情義,對喬明堂卻也是忠心耿耿。
  
  西山的主力兵馬,駐守梁州。如此重任,喬明堂將之交給衛天青,亦可見對衛天青之信任。
  
  如今西山主力,陷入埋伏,幾乎是全軍崩潰,這是喬明堂的老本,眼見便要一戰盡喪,衛天青心中既是憤怒,卻又是內疚。
  
  雖說西北軍狡詐,設下圈套,可是無論怎樣說,作為梁州軍主帥,被敵人打成這個樣子,實在是難辭其咎。
  
  衛天青心中已是生出愧疚之心,有心便要戰死沙場。
  
  「大人,咱們撤吧。」部將高聲道:「隊伍都已經潰散,咱們無法再打下去了......!」
  
  衛天青聞言,霍然扭頭,刀鋒對著那部將,厲聲喝道:「你想逃?」
  
  「末將什麼人,大人難道不清楚?」部將道:「末將並不怕死,又怎會臨陣逃脫?末將是擔心梁州那邊有失......!」
  
  衛天青冇聞言,全身一震。
  
  「大人,西北軍圍攻通州,現在看來只是引誘我們上當。」部將道:「末將只擔心,咱們如果死在這裡,西北軍定然會趁勢襲取梁州......!」
  
  衛天青驚道:「不錯,是我疏忽了......!」
  
  「咱們撤離此地,立刻返回梁州,守住梁州才是要緊。」部將勸道:「勝敗乃兵將常事,這一戰咱們失利,並不代表咱們西山戰敗,可是一旦梁州和通州都落入西北人之手,咱們西山可就真的完了。大人返回梁州,死守梁州城,西北軍後勤供給不利,不能堅持太久,只要守住梁州,咱們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衛天青卻是想著,這上萬兵馬戰敗潰散已經是對不住喬明堂,若是梁州城也丟失,那可再難挽回,再不猶豫,調轉馬頭,高聲叫道:「撤走......!」向側翼方向殺了過去,身邊一眾將士跟在後面,向側翼突圍。
  
  西北軍從北面攻擊,側翼雖然有騎兵突入,卻只是為了打亂西山軍的陣型,並不能阻擋西山軍從側翼潰逃。
  
  衛天青揮刀砍倒一名迎面殺過來的西北騎兵,知道此戰大勢已去,保住梁州要緊,領著一群兵士從側翼突出來,回頭再看時,蔓野都是人影,殺聲不絕入耳,此時已經難以分清敵我,但是西山軍明顯已經是全面潰散。
  
  側翼沒有兵馬阻擋,衛天青飛馬突出,身後跟隨著數百名兵士,衛天青回身叫道:「都撤回梁州......!」
  
  明月在天,大地兵寒。
  
  西北軍到似乎沒有發現衛天青已經脫離戰場,衛天青縱馬馳出十多里地,聽到身後聲音已經弱了許多,回頭看時,只見身後稀稀疏疏跟著十幾名騎馬將士,步卒卻都已經被落下。
  
  衛天青勒住馬,眾騎已經跟上前來,衛天青臉色鐵青,微一猶豫,調轉馬頭,早有部將攔上來,叫道:「大人,你這是.......!」
  
  「不能丟下弟兄們。」衛天青嘆道:「咱們就這般撤走,那便是臨陣脫逃,弟兄們群龍無首,只怕......!」
  
  「大人,事已至此,我們已經無力回天。」部將勸道:「大人現在回去,也無法集結兵馬與西北軍再戰,我軍已經潰散,只有先回到梁州,守住梁州城。兵馬走失,可以重新招募,可是梁州若是陷落,後果不堪設想......!」
  
  衛天青握起拳頭,無奈道:「咱們今夜慘敗,無法增援通州,只怕通州城......!」
  
  「大人,當前不必再擔心通州。」部將也是無奈道:「且不說通州未必會陷落,即使真的陷落,總督大人定然會想辦法重新奪回。」
  
  旁邊另一部將也道:「是啊,大人,西北軍奪下通州,不過是孤城一座,咱們守住梁州,他就算得了通州,也不能往南與金陵聯繫,物資得不到供應,只能從西北補給,如此漫長的補給線,西北軍根本撐不下去。總督大人定會將西山情勢上奏朝廷,河西也定然會發兵,到時候奪下通州,易如反掌。」
  
  衛天青此時卻也是想到,梁州地處通州與金陵瓊州之間,一旦梁州失陷,那麼西北軍便將取代西山,利用通州的礦產,與金陵進行貿易,一旦如此,對西山來說,便是此消彼長,整體戰略就完全受控於西北人。
  
  梁州不能有失!
  
  衛天青想通此點,再不猶豫,沉聲道:「走,折回梁州,死守梁州城。」
  
  奔馬如飛,夜色之下,猶如黑色的閃電,往東再行出二十多里地,衛天青便即折而向南,馬不停蹄,也不知過了多久,衛天青卻是陡然勒住馬,身後眾騎不知所謂何故,紛紛勒馬,一名部將已經問道:「D愛人,怎麼......!」
  
  他尚未說完,便即止口,卻是已經發現,前面不遠,夜色之中,竟是黑乎乎出現一排身影,仔細一看,卻是一排騎兵,少說也有五六十騎之眾,駐馬大地之上,悄無聲息,一線排開,宛若幽靈。
  
  衛天青已經拔刀在手,身後眾人也紛紛拔刀,衛天青身邊此刻也不過十三四人,而對方出現在眼前的便有六七十人之中,而且清一色騎兵,衛天青便是再自信,卻也知道此刻處於劣勢,但是狹路相逢,自然只能拚死一戰。
  
  「你冇們是何人?」夜色之中,一時間也瞧不清對方的樣子,衛天青沉聲問道。
  
  雖然一路疲憊,腹中飢餓,而且經過一場苦戰,但是衛天青依然是中氣十足,聲音遠遠地傳了過去。
  
  「衛統制,早聞大名,今日一見,果然是英雄好漢。」對面傳來一個略帶嘶啞的聲音:「既然大戰已過,你我之間,也就不必在刀兵相見。」
  
  眾人方才便想到堵在前面的很可能是西北騎兵,此時聽對方所言,終是確定。
  
  衛天青卻是放聲大笑道:「莫非你們以為已經取勝?」
  
  「我並沒有這樣認為。」對面聲音傳過來:「兵不厭詐,可是如果不是我們以逸待勞,在柳子河埋伏下來,想要擊敗衛統制,那無疑是痴人說夢。」
  
  衛天青聽對方聲音並無絲毫得意之情,反倒是為自己的戰敗找尋理由,神色微緩,便在此時,卻見到對面幾騎緩緩上前來,衛天青身邊眾人立刻握緊刀兵,衛天青低聲道:「沒我命令,不得輕舉妄動。」
  
  上前來的共有三騎,左右兩邊都是甲冑在身的西北精騎,居中那人卻十分古怪,卻是一身布衣,頭戴布帽,身無寸甲,月光之下,長鬚飄動,自有一股清逸之態。
  
  衛天青一怔,那布衣卻已經拱手笑道:「衛統制,鄙人裴績,久仰大名,幸會幸會!」
  
  「裴績?」衛天青一愣,隨即想起來,臉色大變,失聲道:「你是......!」
  
  「正是。」裴績笑道:「實在慚愧,承蒙楚督厚愛,如今統領西北軍,擔任西北大將軍一職。」
  
  衛天青亦是握緊了刀,冷笑道:「楚歡在哪裡?」
  
  裴績嘆道:「楚督知道今次要面對衛統制,他不願意和衛統制刀兵相見,所以由裴某領兵前來與統制大人會獵!」
  
  衛天青道:「圍困通州,伏擊援兵,難道都是你的主意?」
  
  裴績含笑道:「楚督知道梁州是由衛統制駐守,再三反對伏擊衛統制,可是......大勢所趨,有些事情,楚督也難以阻擋,與將軍會獵,避無可避。楚督只是讓裴某給衛統制帶上幾句話,裴某自然不敢違抗。」
  
  「他.....他讓你帶什麼話?」
  
  裴績肅然道:「楚督說了,他心中一直將你視為兄長,無論發生事情,他心中都敬你為大哥。如果他有什麼過錯,只盼你能夠不要怪他。」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9 09:41
第一七八三章 乞丐

  衛天青長嘆一聲,道:「戰場廝殺,各為其主,無所謂對與錯。你告訴他,他視我為大哥,我卻也將他當做兄弟,他找我若死在他手上,不會有絲毫怨言,如果我有機會殺他,也不會心慈手軟。」
  
  「衛統制果然是義氣干雲。」裴績正色道:「統制大人向南而行,想必是要折返回梁州了?」
  
  衛天青卻已經是握緊刀,淡淡道:「你們雖然人多勢眾,本將卻還是要試一試,能不能闖過這一關。」
  
  他身後眾人明知是以寡敵眾,卻也並無畏懼之色,都是握刀在手,眾人催馬上前,與衛天青連成一線,只待衛天青一聲令下,便即沖上廝殺。
  
  裴績卻是搖頭笑道:「衛統制誤會了,柳子河之戰,正如衛統制所言,事關大局,無謂對錯,可是這個時候,我若再冒犯衛統制,楚督知道之後,那也是定然饒我不過。」
  
  衛天青卻是笑道:「楚歡若是因為你對我動手,便饒你不過,那實在讓我很失望,非成大事之人。」
  
  「楚督經常說,他本就是胸無大志之人。」裴績嘆道:「衛統制對楚督的瞭解,恐怕還在我之上,楚督為人如何,我也不必多說。楚督能到今日,固然是楚督奮鬥所致,但是究其原因,並非楚督一早就有了計畫目標,而是他一路行來,形勢所迫,他不甘屈服,才會走到今日。」
  
  衛天青聞言,卻是一臉唏噓,並不說話。
  
  裴績催馬又往前行了幾步,距離衛天青這邊更近,衛天青身邊眾人更是嚴陣以待,甚至有一人已經摘下弓箭,衛天青見狀,卻是搖搖頭,他為人光明磊落,並不知道裴績乃是太平正源之人,更不知道裴績一身功夫,可是卻並不會趁這個機會對裴績發難。
  
  「衛統制,我知道有些話現在說來,對你也未必有什麼作用。」裴績道:「只是有些話,卻還是不得不說。」
  
  「你想說什麼?」
  
  裴績道:「衛統制與楚督交情匪淺,猶如兄弟,今日刀兵相見,楚督固然不想看到,我相信衛統制也不想陷入此種境況。」
  
  衛天青唇邊泛起一絲笑:「裴將軍的意思是?」
  
  「既然如此,衛統製為何不能與楚督共創大業?」裴績道:「若是衛統制願意與楚督攜手,楚督定然歡喜無比。」
  
  衛天青卻是大笑起來,裴績神色淡定,衛天青才道:「衛將軍果然還是不如我瞭解楚歡。如果楚歡今日在此,定然不會說這些廢話。」
  
  「哦?」
  
  「我與楚歡意氣相投,此言不假,只是比起總督大人的恩遇,兄弟之情實在算不得什麼。」衛天青笑道:「大恩未報,也就不會講究什麼兄弟情義。兄弟之間,亦是有所為有所不為,但是總督大人之恩,衛某卻只能以這條性命相報。刀兵相見,我不會怪楚歡,可是衛某冇此身,卻只能效忠於總督大人。」
  
  裴績嘆道:「衛統制果然是忠義之人。」拱手道:「衛統制,就是已經準備好,不妨下馬共飲幾杯?」
  
  「飲酒?」衛天青一怔。
  
  裴績抬手指向不遠處,衛天青順眼望過去,卻瞧見不遠處竟然亮起了燈火,隱約瞧見那邊席地擺放了一些什麼。
  
  「衛統制,這是楚督的安排。」裴績道:「楚督囑咐過,若當真能夠遇上衛統制,令裴某代他向衛統制敬上幾杯酒。」
  
  「哦?」
  
  「裴某方才說過,明知無用,卻還是要說廢話,不過是想盡力一試。」裴績嘆道:「只是楚督早就預料到,衛統制是個忠義之人,不會背棄喬明堂,所以楚督囑咐,見到衛統制,不會擋住衛統制的去路,只是敬上幾杯酒。」
  
  「大人,小心有詐。」身邊一名部將壓低聲音道。
  
  「哦?」裴績竟似乎已經猜到那部將說什麼,笑道:「衛統制是擔心裴某會在酒中下毒?」一抖馬韁繩,竟是閃到一旁,抬手道:「若是如此,請衛統制通行,裴某保證,此去梁州路上,絕不會有西北軍的一兵一卒抵擋?」
  
  衛天青卻是放聲笑道:「楚歡讓你代他請我飲酒,這是兄弟情分,我說過,雖然各為其主,上了戰場,不死不休,但是我卻依然當他是兄弟。」翻身下馬來,道:「帶路!」
  
  身邊眾人都是微微變色。
  
  裴績卻也已經翻身下馬,拱手道:「楚督所料果然不差,衛統制不但忠義,而且是個性情漢子,他料到衛統制一定會飲下這幾杯酒。」
  
  「如果換做是他,我想他也不會拒絕。」衛天青道。
  
  裴績和衛天青都沒有帶一兵一卒,逕自走到那火光之處,只見到地上擺了一張矮桌,桌上果真擺放了酒食,邊上站著一名布衣侍從。
  
  「天在上,地在下,酒在中間。」衛天青倒是不客氣,上前一屁股坐下,「這酒喝的飲的倒是有趣。」
  
  兩人對面而坐,邊上侍從斟上酒,裴績揮揮手,那侍從退下去,衛天青腹中還真是有幾分飢餓,並不客氣,拿起筷子,舉箸便食。
  
  「衛統制,這杯酒,是代楚督敬你。」裴績舉杯道:「衛統制有句話說得多,各為其主,沙場之上,毫不留情,可是下了戰場,該是兄弟,還是兄弟。」
  
  衛天青也不猶豫,端杯而飲。
  
  放下酒杯,裴績才道:「衛統制,依你之見,西北軍入關,你們西山當真抵擋得住?」
  
  衛天青道:「楚歡走什麼路,是他自己的抉擇,只是......西北軍出關侵犯西山,西山便是戰至一兵一卒,也不會屈服。」
  
  「衛統制,如此抵抗,有何意義?」裴績道:「天下大勢,以衛統制之精明,不可能看不明白。秦國瀛元暴虐,為求長生,不顧百姓死活,在民不聊生之際,更是大興土木,天下百姓流離失所,如此帝君,又如何能夠統御四海?」
  
  衛天青道:「先皇已經駕崩,如今太子登基,要興復大秦,有德之士,自然是擁護新君,為天下黎民,息兵歸順。」
  
  「天子需有德行。」裴績淡淡道:「且不說瀛祥殘缺之身,本就沒有資格繼承大統,最為緊要的是,此人生性殘忍,為了登上帝位,便是連自己的兄弟也不放過,齊王如果不是從京城逃脫,便已經糟他毒手,如此不仁不義之輩,又有何資格稱帝?」
  
  衛天青擺手道:「事到如今,各為其主,也不必爭論這些。裴將軍,你說的不錯,本將是要折返梁州,你心中的打算,我自然是清楚的,以通州為誘餌,伏擊援兵,隨後趁勢襲取梁州......只是很可惜,你想的很高明,但是想要奪下樑州,只能是痴心妄想。」
  
  「我知道,衛統制既然從梁州出兵,自然也是對梁州的防務進行了嚴密的部署。」裴績道:「我並沒有想過能夠順利拿下樑州。」
  
  衛天青笑道:「我倒是要勸你們,早退為妙。以西北軍今日之實力,也不過能與我們交鋒一次而已,朝廷很快就會調集兵馬湧冇入西山,比起朝廷,西北實在沒有任何的優勢,你們的糧草,還能堅持幾天?」
  
  裴績臉色微變,苦笑道:「衛統制果然是一針見血,不錯,這確實是我們的軟肋。」
  
  「並非軟肋,而是你們致命之傷。」衛天青道:「裴將軍,你的聲明,衛某早有耳聞,聽說你統兵有方,是難得的將才,不過現在看來,也並無傳聞中那般厲害,說的不客氣,陰謀詭計或許有之,但是目光短淺,實在不是成就大事之人。」
  
  裴績笑著拱手道:「還望衛統制指教。」
  
  「西北軍是個什麼情況,你比我清楚,能夠奪下西谷關,對你們已經實屬僥倖。」衛天青虎目圓睜,「可是你們貿然出兵關內,實屬不智。」
  
  「哦?」裴績氣定神閒,帶著淡淡笑意。
  
  「西北軍如果出兵太少,想要在關內擴張實力,那只是痴人說夢。」衛天青不客氣道:「可是如果出兵太多,你們自問能夠負擔得起?你們西北,現在依然是一貧如洗,照我來看,便如同一個乞丐,看到別人在爭家產,也想趁亂撈一杯羹,還自以為是,只可惜最後還是要頭破血流,說不定就連性命也要斷送。」
  
  「乞丐?」裴績哈哈笑道:「衛統制這個比喻,當真有趣。」
  
  衛天青大口吃菜,端杯飲了一口酒,才道:「我知道楚歡的性情,既然下定決心要與秦國拚個你死我活,那就很難再勸說回頭。裴將軍,楚歡年輕氣盛,我只盼你在他身邊多為他考慮一些,與秦國為敵,終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我不想看到他因此而粉身碎骨,如果他能夠擯棄前嫌,為朝廷效力,未嘗不會福澤子孫.....!」
  
  「衛統制當真這樣看?」裴績淡淡笑道:「楚督如果當真效忠朝廷,你覺得如今那位所謂的定武新君,會讓楚督光耀門楣,福澤子孫?」
  
  衛天青拿著筷子,停在半中間,猶豫一下,並無說話,只是緩緩將筷上食物放入口中。
  
  「酒足飯飽。」衛天青連續吃了小片刻,也不說話,終是放下筷子,道:「裴將軍,多謝款待,衛某告辭。」便要起身,裴績只是含笑看著,並不說話。
  
  衛天青雙腿尚未站起,卻感覺頭暈眼花,雙腿一軟,竟是重新坐了下去,他先是一驚,隨即眼中顯出怒色,便要伸手拔刀,怒聲道:「你......!」
  
  裴績搖頭道:「衛統制放心,你看上去十分疲憊,酒足飯飽之後,總要睡上片刻,否則便是裴某待客不周......我保證等你醒來之後,天地任你游,誰也不會攔阻你。」
  
  衛天青握著刀,想要拔出來,卻沒了力氣,眼前一陣模糊,整個人已經側躺下去。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0 09:50
第一七八四章 取城

  衛天青醒來剛睜開眼睛,卻發現一陣刺眼,耀眼的陽光照射在他眼睛之上,他急忙抬手擋住,此時就聽到邊上傳來聲音:「大人醒了!」
  
  聽得腳步聲響,衛天青勉強坐起身來,卻發現身處一片樹林之內,烈日高掛天幕,透過樹梢照射下來,左右看了看,卻發現自己是躺在一塊石頭邊上,邊上數名部下已經靠近過來。
  
  「大人......!」
  
  衛天青握了握拳頭,力氣恢復過來,而且腦袋也是頗為清爽,這才問道:「這是在哪裡?」
  
  「大人,昨晚你飲酒多了。」邊上一人道:「咱們只能先到這裡暫時歇息。」
  
  衛天青立刻爬起身來,卻感覺身上一陣輕鬆,低頭一看,卻只見到自己身著單衣,心想部下見自己醉酒,所以幫著自己脫下了甲冑,快步走出小樹林,四下里瞧了瞧,倒是依稀記得,昨夜自己就在不遠處的草地上飲酒,只是裴績等人的蹤跡早已不見。
  
  「西北人呢?」衛天青沉聲問道。
  
  「大人,你喝醉之後,他們就離開了。」部將道:「我們見他們沒有傷害大人,便沒有追趕......大人,你現在感覺如何?」
  
  衛天青握拳道:「本將上當了,你們也上當了,昨夜.....昨夜我並沒有喝醉.....!」
  
  眾人互相看了看,卻都是顯出狐疑之色,一人壯著膽子道:「大人,您.....您昨夜確實喝醉了,我們一開始還以為是他們傷了您,後來見你並無大礙,只是......只是醉過去,所以才將您抬到這裡歇息......大人,您現在感覺如何?」
  
  衛天青苦笑道:「他們在酒中下了毒.....!」見手下眾人都顯出疑惑之色,心知他們並不十分相信,嘆道:「罷了,拿我衣甲來,咱們趕緊返回梁州。」
  
  「衣甲?」諸人更是面面相覷,衛天青見狀,知道事情不妙,沉聲道:「到底出了何事?本將甲冑在何處?」
  
  一人壯著膽子道:「大人昨夜和裴績一起飲酒,我們......我們沒敢靠近過去,不過等我們過去的時候,大人已經醉了,而且......而且大人當時身上並無穿衣甲......!」
  
  「什麼?」衛天青驟然變色。
  
  一名部將似乎明白什麼,一跺腳,失聲道:「不好......咱們一直疏忽大意,並沒有在乎此節......大人,您的甲冑,恐怕......恐怕已經被西北人拿走了......!」
  
  旁邊一人奇道:「拿走大人的甲冑?那又有何用?」
  
  衛天青卻已經是面色發青,飛奔過去,從樹上扯下馬韁繩,翻身上馬,便往梁州方向飛馳而去,手下眾人紛紛上馬,緊隨其後。
  
  ......
  
  ......
  
  時當子夜,萬冇籟俱靜,梁州城卻是防守森嚴。
  
  衛天青臨去之前,將梁州城交給了部將薛舉,囑咐薛舉堅守梁州,薛舉在衛天青領兵出城之後,便即開始迅速佈置城防。
  
  幾日下來,梁州城頭堆滿了石頭和弓矢,城內也是全面戒嚴,天黑之後,城內各條大街小巷難見人跡,只有巡城兵士在城內巡邏,但凡遇到有人違反禁令,夜間出沒於城內,不問身份,立刻抓捕下獄。
  
  整座城池,一片死寂,但是城頭的守軍,卻始終保持著警惕。
  
  子時剛過,城頭的守軍忽聽得北方傳來一陣陣馬蹄聲,早有人迅速通報薛舉,薛舉到的城頭之時,藉著城頭火把的光芒,已經瞧見從城北過來一群人馬。
  
  人馬隊形不整,看上去十分狼狽。
  
  「快開城門。」城下已經有人喊道:「西北軍打過來了......!」
  
  城頭將士都是一驚,薛舉皺眉掃了一眼,只見到城下出現的大都是騎兵,約莫有五六百騎之多,沉聲喝道:「統制大人何在?」
  
  城頭將士此時卻是看的清楚,城下這群起兵,正是跟隨衛天青增援通州的騎兵,與出發時的意氣風發相比,這群騎兵現在看起來是狼狽不堪,一望便知是打了一場敗仗。
  
  不少人心下便覺得稀奇,暗想按照時間計算,衛天青的援兵,也應該是剛剛抵達通州,就算是與西北軍交戰一觸即潰,也不可能這麼快就返回。
  
  薛舉當然也明白這一點,一手握著刀,掃視城下騎兵,「你們如何成了這副模樣?為何這麼快便返回?」
  
  城下一人高聲道:「西北人攻打通州是虛張聲勢,目的是要引誘我們增援,他們在柳子河埋伏了重兵,而且......而且決堤防洪,我們猝不及防,被.....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隊伍都已經被打散了,西北軍接下來肯定是要往梁州城而來......!」
  
  薛舉聞言,臉色大變,便在此時,卻見到一隊人馬從後面衝過來,火光照耀下,見到當先一騎一身灰甲,身材魁梧,薛舉瞧了一眼,便即認出正是衛天青,見到衛天青勒住馬,抬手做了個手勢,薛舉見到衛天青都已經撤回,知道所言不虛,當下吩咐打開城門,放衛天青入城。
  
  城門嘎嘎打開,衛天青一騎當先,率先縱馬入城,身後五六百騎如同潮水一般,緊隨而入。
  
  便在此時,卻聽得號角聲響起,薛舉一怔,尚未反應過來,卻聽到城下已經傳來一陣廝殺聲,呆了一下,瞬間明白什麼,失聲道:「不好......!」緊握戰刀,轉身便往城下衝去,厲聲道:「守住城門,他們是西北人喬裝打扮......!」
  
  兵士們聞言,頓時明白過來,都是豁然變色。
  
  城下號角聲不絕,城頭的兵士此時卻已經瞧見,黑夜之中,從北方陡然間冒出無數的身影,宛若鬼魅一般,密密麻麻向城門衝過來。
  
  薛舉衝到城下,卻是瞧見一群騎兵已經衝入到城中來,衛天青增援通州,梁州主力幾乎被帶走,只剩下三千兵馬駐守梁州,分守各門,而北門這邊,總兵力加起來也不過千人,大部分還守衛在城頭,守在城門邊上的不到百人,被對方騎兵衝入進來,殺了個措手不及,只是片刻間,北門已經落在了敵軍的掌握之中。
  
  薛舉幾乎要吐出血來,一眼便瞧見「衛天青」正揮刀砍殺一名守兵,知道此人定然是假冒,大喝一聲,已經揮刀撲過去,照著那人一刀便砍過去。
  
  「衛天青」聽到動靜,早已經反手一刀迎過來,兩刀相接「嗆」的一聲響,火星四濺。
  
  薛舉見到此人身上的甲冑與衛天青一般無二,他是衛天青身邊的近將,對衛天青的身形輪廓自然十分熟悉,便是衛天青身上這套甲冑,那也是十分熟悉,此時卻是看的清楚,這身甲冑確實是衛天青戰甲無疑,這人雖然身形輪廓與衛天青極其相似,可是那張臉卻是完全不同。
  
  兩刀相接,那人咧嘴一笑,道:「你就是薛舉?衛天青都已經死了,你還要抵抗?」
  
  薛舉見到衛天青甲冑都被此人所佔,心中便已經知道事情不妙,聽得對方這般言語,心下一沉,厲聲道:「看刀.....!」刀身斜滑,往那人手腕子上斬了過去。
  
  那人刀法顯然不在薛舉之下,手腕子一轉,刀鋒橫劃,已經從薛舉胸口劃過,薛舉急忙後退,那人又是連劈數刀,一刀比一刀兇猛,薛舉連連格擋,猛聽得那人又是一聲厲吼,薛舉再次舉刀格擋,那人大刀砍在薛舉刀身之上,薛舉只覺得整條手臂劇蕩,一陣發麻。
  
  他咬牙挺住,便在此時,身邊一騎馳過,兩軍交戰,自然不會講究什麼單打獨鬥,那騎兵揮起一刀,照著薛舉肩頭砍下來,薛舉此時根本避無可避,鮮血飛濺,一條手臂飛起,薛舉慘叫一聲,那假冒「衛天青」的男子又是一聲暴喝,刀光劃過,已經砍斷了薛舉的喉冇嚨,厲聲道:「侯金剛在此,擋者殺無赦!」
  
  ......
  
  ......
  
  通州城內,知州徐慶和千戶胡淼都如同籠中之鳥,連日下來,無一絲笑容。
  
  此時此刻,他們自然已經完全清楚了西北軍的意圖,徐慶第一時間派人求援,恰恰是西北軍最想看到的,等若是幫了楚歡一把。
  
  圍點打援,這是楚歡的目的,徐慶想要派人出城通知援兵,提醒援兵注意楚歡的目的,只可惜向外傳送消息的道路,都已經被西北遊騎兵封冇鎖,根本派不出一兵一卒。
  
  已經是西北軍兵臨城下的第四日清晨,西北軍並沒有真的對通州城發起攻擊,徐慶便知道自己所想的絕無差錯,這兩日他一直期盼援兵能夠自己多加注意,不要陷入西北軍的陷阱。
  
  可是無論梁州還是雲山,兩路援兵遲遲都不曾出現,徐慶心裡忐忑不安,就像一座山壓在自己的頭頂上,僅僅兩日,他卻似乎老了十歲。
  
  正當他陷入絕望之時,胡淼如風一般而來,「大人,好消息......好消息......!」
  
  徐慶全身一震,胡淼卻已經jī動道:「北邊......北城外......北城外已經出現了咱們的援兵,是......是總督大人,總督大人率領援兵趕到......!」
  
  徐慶雙眉展開,匆匆到了北城頭,遠眺過去,北城外有一座小山崗,距離不算太遠,徐慶卻是看到,那山崗附近,果然出現兵馬身影,旌旗招展,陽光之下,兵甲鮮亮,正是雲山府的援兵到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0 09:52
第一七八五章 對峙
  
  雲山府援兵抵達的消息,楚歡比徐慶更早知道,甚至雲山府援兵的兵力,楚歡也是一清二楚。
  
  通州乃是戰略要地,對西山太過重要,如同楚歡所料,梁州不但出兵相救,雲山府同樣也已經調來援兵。
  
  西山軍的主力在梁州,雲山府的兵力遠不足以與梁州援兵相比,但是坐鎮雲山的乃是西山禁衛軍,無論裝備還是戰鬥力,遠超出梁州兵馬。
  
  楚歡的遊騎斥候卻是已經打探出來,從雲山增援而來的援兵,乃是喬明堂親自統帥,足足有五千之眾。
  
  實際上鎮守雲山的禁衛軍,不過三千之眾,雲山自然也不能將兵馬盡數調動出來,只是喬明堂在雲山根深蒂固,與地方士紳關係融洽,軍情緊急之下,卻是徵調了雲山府諸多豪紳士族豢養的護院壯丁,打開了雲山府的兵器庫,好不容易才湊齊了數千人馬。
  
  五千人馬,兩千乃是精銳的禁衛軍,剩下三千之眾,主要是護院壯丁組成,也不乏途經各縣城之時,將官差徵調入伍。
  
  喬明堂顯然對通州城的情況並不是十分清楚,行事謹慎,抵達小山崗之後,並沒有立刻向通州城挺進,而是停駐在小山崗。
  
  「楚督,喬明堂的兵馬已經抵達。」許邵神情凝重,「襲取梁州的兵馬尚沒有回來,此時倒不宜與喬明堂交手。」
  
  楚歡道:「我們不可輕舉妄動,喬明堂那邊,也不會輕舉妄動......是了,營帳可有問題?每日裡要派人進進出出,以免被他們看破。」
  
  許邵笑道:「楚督放心,末將保證,直到現在,他們也不知道我們已經秘密調兵離開。」
  
  楚歡微微頷首。
  
  虛張聲勢攻打通州,引誘西山軍救援,趁機在半道伏擊,一旦計畫順利實施,擊潰梁州援兵,順勢襲取梁州。
  
  這道計畫,楚歡在攻下西谷關之前,就已經與裴績制定了詳細的戰略。
  
  楚歡平日裡是個頗為隨性之人,但是一旦有了目標,卻是堅韌不拔,定要達成目標之人,而為了達成目標,也定然會制定詳細的計畫。
  
  攻打西谷關,便已經是與秦國徹底翻臉,到了如此局面,楚歡自然不會畏首畏尾,而裴績卻已經為楚歡分析奪下西谷關之後接下來的麻煩。
  
  通州是西北必取之地,可是僅僅奪下通州,楚歡便知很難守住,除非將西山整個南部地區控制在手,才能保證通州的安全,所以要取通州,必定要取梁州,只要將梁州和通州掌控在手中,方能在關內穩住陣腳。
  
  正如敵手所料,楚歡手裡缺的是糧草,沒有能力調動龐大的軍力入關作戰,特別是騎兵,雖然機動能力強,是戰場上無往不利的殺器,可是騎兵的消耗,遠超出步兵所需,楚歡麾下有上萬騎兵,可是糧草卻無力支撐整個西北的騎兵軍團入關作戰。
  
  楚歡咬牙調動出七千騎兵,已經是達到了極限,此外裴績率領八千步卒秘密入關,西北出動步騎兵一萬五千人,也已經是達到了極限。
  
  對楚歡來說,這次計畫,也算是一場豪賭,一旦順利實行,取得成功,佔得西山南部兩州,便等若在關內打下了一塊根據地,對日後的戰略部署,將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可是一旦此次計畫失敗,無法奪得通州和梁州,西北軍便只能全線退守到關外,而通州也必將迅速加強防守,再想找尋機會拿下通州,將是十分困難的事情,而自此以後,西北對關內的貿易險也將處在通州的威脅之下,至少在數年之內,西北將無力入關爭雄。
  
  這是一場賭博,卻又是不得不出手的賭局。
  
  伏擊衛天青,襲取梁州,必然要萬無一失,而且定然要取得完成,即使衛天青被擊退,退回梁州,此次計畫也將以失敗而告終。
  
  所以在柳子河一站,楚歡投入了目下所能投入的最大兵力,八千步卒秘密進入柳子河一帶,另有從關內緊急調來的數千騎兵協同作戰,雖是如此,卻依然不能保證取得完勝,所以楚歡又秘密從城下本部調出三千騎兵,迅速與裴績所部集結。
  
  實際上如今城下的兵馬,不過兩千騎兵,作為馬前卒的那千餘降兵,楚歡不過是用來作勢,對於這幫人的戰力,楚歡並無指望,他甚至擔心,一旦廝殺起來,這幫人很有可能臨陣倒戈。
  
  營地帳篷如雲,不過是掩人耳目,楚歡手中兩千騎兵,應對通州城自然是綽綽有餘,只是此刻喬明堂率領的五千援兵已經抵達,對通州城下的西北軍已經形成了巨大的威脅。
  
  楚歡很清楚,掩人耳目,可以欺騙一時,卻絕不可能一直欺騙下去,直到此時,南邊的戰果依然沒有送過來,而此刻他卻還是要頂著巨大的壓力,等候裴績所部迅速回援,喬明堂雖然謹慎,但卻不會保守到錯過戰機,一旦知道楚歡此處虛實,喬明堂必然會全力一搏。
  
  喬明堂領兵來援,確實有與西北軍一決雌雄之心。
  
  西北軍攻破西谷關,直逼通州城下,卻是讓喬明堂大吃一驚,接到求援信之後,喬明堂並沒有猶豫,立刻調集兵馬,迅速來援。
  
  雖然兵馬不多,但是喬明堂心裡很清楚,從西北入關的兵馬,實力也絕不會太過雄hòu,集結西山所有兵馬,未必不可與西北軍決一死戰。
  
  只是決一死戰畢竟是最後的選擇,喬明堂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但是不到萬不得已,他卻並不想孤注一擲。
  
  殺敵一萬,自損八千的道理他自然是明白,西北軍驍勇善戰,西山軍若真的與之決一雌雄,即使擊退西北軍,自身傷亡也必然十分慘重。
  
  最好的結果,便是西北軍見到援兵抵達,無可奈何之下撤軍西去。
  
  抵達城外,見到通州城依然懸掛著「秦」字旗,喬明堂倒是微鬆了一口氣,通州城尚未被攻破,也就更多了一分勝算。
  
  他自然已經知道西北軍的營地在何處,卻並沒有立刻出兵攻打,對於通州城下的西北軍虛實,喬明堂尚不清楚,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此時對敵軍瞭解有限,貿然進攻,絕非喬明堂的性格。
  
  「總督大人,西北軍連營十數里,看來人馬不在少數。」西山兵部司主事肖默雲此番作為副將跟隨喬明堂出兵,兵馬抵達小山崗之後,肖默雲便即領著輕騎找尋了一處地勢頗高的地方遠遠觀察西北軍營地,連綿的營帳,倒是讓肖默雲十分吃驚。
  
  臨時的營帳之內,隨軍的將領立於兩邊。
  
  喬明堂看了肖默雲一眼,卻是問道:「衛統制的兵馬,可曾抵達?」
  
  「尚無見到衛統制所部身影。」肖默雲道:「總督大人,按理來說,他們也該到了,是不是.....!」
  
  「什麼?」
  
  「是不是衛統制沒有出兵?」
  
  「絕不可能。」喬明堂雖然一身金色甲冑,但是身著戎裝的西山總督,沒有凜冽殺氣,卻有一番儒將風采,冠玉般的面龐看上去頗有些凝重:「衛統制知道通州的重要性,接到求援信,必然會出兵.....!」
  
  肖默雲道:「最遲今天也應該到了。」
  
  喬明堂吩咐道:「繼續派人打探,見到梁州兵馬,立刻前來稟報,是了,讓派出的斥候記住,如果見到梁州兵馬,告訴衛天青,不要輕舉妄動,更不要擅自對西北軍發動攻擊。」
  
  「下官明白。」
  
  喬明堂桌案上擺著一張地圖,乃是整個西山道的全貌圖,凝視片刻,才道:「肖主事,天黑之後,再派人靠近西北軍營地打探一番,查明兩件事情。」
  
  「大人請吩咐。」
  
  「第一,務必查清楚西北軍的糧草所在。」喬明堂肅然道:「本督要知道他們現在有多少糧食,儲存的地方在何處。」
  
  「是。」
  
  「其二,派人查一查西北軍的戰馬。」喬明堂道:「看看他們到底有多少戰馬出現在這裡,西北的騎兵十分勇悍,我們必須弄清楚他們在這裡到底有多少騎兵。」掃了一眼手下眾將,盯住一人,道:「龐主事!」
  
  一名年過五旬的老者出列,拱手道:「總督大人!」
  
  「你文采斐然,本督想讓你去西北大營見一見楚歡,明面上是勸說楚歡退兵,但是要弄清楚西北營地如今究竟是個怎麼狀況。」喬明堂盯著龐主事眼睛,「你可願意?」
  
  龐主事臉上微微變色,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喬明堂眉頭一緊,「你不敢去?」
  
  「不,下官......下管願往!」龐主事無可奈何道。
  
  喬明堂臉色這才緩和一些,「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楚歡不會對你如何,我們要等候衛天青的援兵抵達,所以你此去西北營地,一來可以拖延一些時間,二來可以藉機查看一下西北軍營地的虛實,如果能夠弄清楚西北到底有多少兵馬在此,便是大功一件,本督定然重重有賞。」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1 09:39
第一七八六章 互鬥心機

  龐主事心懷忐忑在兩名兵士的護送下來到西北軍營地之外,他實在無法保證自己能夠活著回去,雖說兩軍交戰不斬來使確實是兵家道德,但是古往今來,不遵這項道德的也不在少數。

  尚未靠近營地,早已經有在營地周圍巡視的遊騎兵攔阻上來,龐主事不等遊騎兵拔刀,已經大聲道:「我是來使,要見你們楚總督!」

  兩名遊騎兵互相看了一眼,一人已經抬刀道:「你一人入營,不得有人相隨。」竟是從身上取出一條黑色的帶子,丟了過去,「矇住眼睛!」

  龐主事頓時便有些惱怒,遊騎兵已經道:「蒙上眼睛,我們帶你入營,否則立刻離開。」

  龐主事皺起眉頭,無可奈何,示意隨從用黑巾矇住自己的眼睛,隨即便感覺到一騎到了自己身邊,手臂一緊,便被遊騎兵拎起上了馬背。

  遊騎兵甩下兩名隨從,逕自帶著龐主事入營,龐主事本是想奉命進入營地打探一番,可是自始至終,兩眼一抹黑,卻是什麼都瞧不見,等到遊騎兵停下,已經是到了一處大帳之前,遊騎兵扶著龐主事下馬,逕自進了營帳內,這才扯開龐主事臉上那道黑巾,龐主事眨了眨眼睛,待眼睛適應過來,發現自己身處大帳之內,除了自己,對面僅有一名身著輕便錦衣的男子。

  「你是喬總督派過來的?」男子笑道:「喬總督讓你前來,自然是要勸說本督退兵,你是否想好了說辭?」

  龐主事立刻便知道,眼前這人便是楚歡。

  「楚......楚總督。」龐主事拱了拱手,對方料事在先,龐主事心下吃驚,一時間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卻是聽到楚歡道:「讓你入營來,只因為本督也想讓你帶話給喬總督,秦國暴虐,所謂的新君,更是連自己兄弟也要殘害的不仁之輩,你回去告訴喬總督,我西北大軍入關,就是要剷除暴虐,誰要是阻擋在前頭,助紂為虐,西北軍的刀槍絕不留情。」

  龐主事勉強笑道:「楚總督的話,下官一定會帶到。」

  便在此時,卻聽到帳外傳來聲音:「楚督,大將軍已經派人送來戰報......!」話聲之中,一人匆匆從帳外進來,正是許紹。

  許邵臉上帶著激動之色,入帳之後,一眼瞧見龐主事,怔了一下,龐主事卻是瞧見楚歡向許邵使了個眼色,許邵微微點頭,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龐主事心下卻是一凜,他聽許邵剛剛提到「戰報」,可是他一路過來,並不見西北軍對通州城發起攻擊,又何來戰報一說?難道西北軍在其他地方,正在用兵?

  他心下狐疑,楚歡卻已經起身來,走到龐主事身邊,笑道:「既然來了,那就是客人,本督不懂待客之道,卻還是要留你吃頓飯再走。你在這裡稍後片刻,本督讓人準備飯食。」也不多言,出了帳門,龐主事心知楚歡所說的安排飯食純粹是託辭,即使真要安排飯食,也不需要楚歡這位總督親自過問,想來是剛才那人進來報訊,楚歡不想讓自己聽到太多,這才出帳。

  念及至此,龐主事忍不住靠近到帳門處,屏住呼吸,果然聽到外面傳來楚歡的聲音:「戰報上如何說?」

  「楚督,柳子河一戰,我軍取得大勝。」許邵聲音傳過來:「一切都像計畫之中的一樣,西山軍進入我們設計好的圈套,決堤洩洪,衝斷了他們的隊伍,我軍以騎兵衝亂了他們的陣型,前後夾擊,西山軍全軍潰敗。」

  「衛......衛大哥情況如何?」楚歡低聲問道。

  許劭道:「楚督放心,衛統制安然從戰場離開,並沒有受到任何傷害。」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大將軍派人送信的時候,我軍已經迅速往梁州過去,如果不出意外,梁州城不日將成為我們入關之後攻取的第一座城池。」許劭輕聲道:「梁州兵馬幾乎是全軍覆沒,沒有梁州的支援,通州也難以抵擋,接下來我們便可以一鼓作氣,拿下通州......!」

  龐主事此時卻已經是臉色慘白,魂飛魄散。

  楚歡聲音依然傳過來:「傳令全軍,做好戰鬥準備,喬明堂的兵馬駐守在小山崗一帶,那裡地形不比這邊,騎兵不好完全展開陣型作戰,咱們要想辦法將喬明堂引誘出來......!」

  「楚督,咱們全力攻打通州城,喬明堂絕不會按兵不動,咱們只要設下一支伏兵......!」許邵聲音說到這裡,便即戛然而止,外面傳來一陣悉索動靜,龐主事一時聽不到聲音,有些焦急,更是貼到帳門處,恨不得鑽出帳聽個清楚。

  小半日,都沒有動靜,龐主事心下焦急,便在此時,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龐主事急忙閃到一旁,帳門掀開,卻見到楚歡已經從帳外進來,忙拱手笑道:「楚督,總督大人還在等著消息,在下還是不在這裡叨擾了,先回去覆命為是。」

  楚歡笑道:「這麼快就要走了?你可莫以為我們缺糧草,雖然不多,但是招待一頓,卻也不成問題.....!」

  龐主事訕訕笑了笑,道:「不敢不敢,楚督,你交代的話,在下記在心中,軍情緊急,在下還是早些回去,將楚督所言轉告總督大人為是。」

  「即是如此,本督也不留你。」楚歡含笑道:「如果喬總督棄暗投明,一起共襄盛舉,剷除暴秦,咱們日後相聚的日子還有的是。」大聲道:「來人,送客!」

  龐主事依然是被遊騎兵蒙上眼睛出了營,送到西北軍營地之外,龐主事馬不停蹄,迅速返回西山大營,此時已經是夕陽西下時分,龐主事匆匆到了喬明堂大帳,喬明堂見龐主事安然歸來,淡淡笑道:「本督料定楚歡不會難為你,此人雖然是逆國之賊,但有些規矩還是懂的。龐主事,你到了西北軍大營,可有什麼發現?」

  龐主事已經上前焦急道:「喬督,大事不好......!」

  「哦?」喬明堂倒是氣定神閒,「你發現什麼了?」

  龐主事一臉駭然之色,上前兩步,「喬督,梁州援兵已經潰敗,無法增援通州了。」

  喬明堂一怔,隨即冷笑道:「胡說八道,你是從楚歡口中聽到的?他告訴你梁州援兵已經潰敗?」

  「是......是從楚歡的戰報之中得知,並非楚歡相告。」龐主事當下將自己經歷的情況詳細敘述了一遍,才道:「下官在帳中偷聽到,而且他們還準備攻打通州,引誘咱們進兵,設下埋伏,要打咱們一個措手不及......!」

  喬明堂先是一陣沉吟,隨即目光閃動,笑道:「龐主事,你立下了大功一件......!」

  「喬督?」龐主事一時間還沒有明白過來。

  喬明堂卻是沉聲道:「來人!」

  帳外立刻進來一人,喬明堂道:「傳令下去,全軍立刻進食,一刻之內,必須全部進食完畢,酉時之前,全軍必須完成集結,隨時待命,三百驍騎,就在本督大帳外集合。」

  兵士拱手退下,龐主事卻是大驚失色,失聲道:「喬督,您.....您這是?」

  「本督說過,你立下了大功。」喬明堂笑道:「楚歡狡猾多端,只可惜痕跡太重,他自以為得計,卻恰恰暴漏了他的擔憂。」

  「喬督.....!」龐主事茫然不解,尚未明白過來。

  「你偷聽到他們的對話,知道梁州援兵潰敗,他們還準備設下埋伏,引誘本督出兵,是也不是?」喬明堂冷笑道。

  龐主事忙道:「正是。」

  「你剛入楚歡大帳沒多久,就有人入帳送去戰報,是也不是?」

  「是......!」

  「龐主事,難道你現在還沒有明白。」喬明堂笑道:「這都是楚歡故弄玄虛,你帶回來的消息,正是他希望你傳遞迴來的情報。」

  龐主事一怔,喬明堂道:「哪有這般湊巧,你剛剛入帳,他的戰報便即送到,如果當真是機密軍情,楚歡又怎可能讓你湊巧聽見,他想讓你知道的,便是離你十萬八千里,也會想辦法讓你知道,他不想讓你知道的,就算是近在咫尺,你也不會知道。」

  龐主事想了一想,反應過來,「喬督,你是說,楚歡故意讓下官聽到這些,而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們編造?」

  「正是如此。」喬明堂淡淡笑道:「如果他們當真想要設伏,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更不可能讓我們知道他們的計畫,更不可能讓我們知道梁州援兵潰敗,楚歡煞費苦心,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希望以此亂我軍心,致使我們不敢輕舉妄動......!」

  「哦?」龐主事回過神來,卻是覺得喬明堂所言頗有道理,「喬督,楚歡設下這彫蟲小技,就是想讓我們按兵不動,如此說來,他......他反倒是害怕我們對他們發起攻勢?」

  「你自己想想看,通州城附近,唯一算得上是地勢要害的,也就是咱們現在屯兵的小山崗,這裡山崗起伏,許多道路狹窄,便是如此,也很難埋伏兵馬,而通州城外其他各處,地勢開闊,根本沒有可以隱藏埋伏之處,他楚歡又如何設下埋伏?」

  龐主事汗顏道:「喬督英明,下官差點誤了大事。」

  「恰恰相反,你非但沒有誤事,反倒是立下了功勞,龐主事,在你回來之前,我們已經探知,西北軍營的戰馬數量稀少,可見他們在此的騎兵並不多。」喬明堂摸著頷下美須,神情肅然:「楚歡有一句話倒是沒錯,他們的主力兵馬,或許真的不在此處,而是迎擊衛天青麾下的梁州兵馬......!」

  龐主事驚道:「喬督,西北軍主力不在城下?」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2 09:38
第一七八七章 出擊

  喬明堂冷笑道:「你既然到了西北軍營,出營的時候,可曾瞧見城下有廝殺的痕跡?」
  
  龐主事搖頭道:「下官並無瞧見任何廝殺的痕跡,路上下官一直還在納悶,西北軍兵臨城下已經數日,為何卻沒有絲毫攻城的痕跡?」
  
  「本督也是抵達之後,才清楚楚歡的意圖。」喬明堂嘆道:「楚歡雖然年輕,但是此番他們的計畫,卻是十分的狡猾。他們的目標,並不僅僅是通州,他們是想連梁州一併吞下,城下的兵馬,不過是障眼法,本督如果猜得不錯,西北軍主力,已經暗中調往梁州。」
  
  龐主事恍然大悟,驚道:「難怪衛統制的援兵到現在還沒有出現,那......喬督,衛統制那一路援兵,該不會......!」
  
  喬明堂眼中卻也劃過一絲擔憂之色,但隨即搖頭道:「衛天青是沙場老將,而且這些年苦讀兵書,大有長進,再加上梁州兵馬人多勢眾,西北軍就算迎戰,也未必能佔到便宜。衛天青只要拖住西北軍主力,他們就無法返回增援,通州城下用作疑兵的兵馬,絕不會太多,否則楚歡也不會設下今日之局,想要避免與我軍交戰。」
  
  龐主事微微點頭,卻還是擔憂道:「喬督,咱們的兵馬,是以步卒為主,而且數千人都是臨時徵調的壯丁,這些人以前都是莊丁護院,打架鬥毆或許可以,這上陣廝殺......!」
  
  喬明堂輕撫黑鬚,輕聲道:「我們有兩千精銳禁衛軍,其中有三百精騎,這是我們的主力兵馬,至若那三千人,雖然算不上精兵,卻也不至於是群烏合之眾,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只要給予重賞,自然可以為本督所用。」
  
  「喬督所言極是。」
  
  喬明堂的軍令傳達下去,西山軍立刻進食,此時天色已經黑下來,喬明堂擔心西北軍遊騎兵會在四周遊蕩,打探軍情,將麾下的騎兵也是派出,在營地四周遊弋。
  
  將士們進食,是為了補充體力,做好即將到來的大戰,喬明堂勉強吃了兩口,卻實在沒有胃口,他當然知道接下來這一戰意味著什麼。
  
  手下諸將都已經聚集過來,喬明堂案上擺著一張簡單的地圖,這是喬明堂借助西山道地形圖,自己親自繪製。
  
  地圖紙上,將敵我雙方的位置以及四周的地理環境做了簡陋的勾畫。
  
  「諸位,據本督所知,通州城下的西北軍,兵力薄弱,他們的主力,並不在城下。」喬明堂神情嚴肅:「本督預料,楚歡的陰謀,乃是要圍點打援,圍困通州,目的是為了打擊衛天青所部援兵,衛天青手中有近兩萬兵馬,楚歡向要吞下那支援兵,絕不容易,如果本督所料不差,衛天青沒有及時趕到,是被西北軍主力所阻,敵我兩軍已經開戰。」
  
  「喬督,據說西北軍此番出動了數千騎兵,如果他們當真伏擊衛天青的援兵,衛統制那頭,一定非常吃力。」兵部司主事肖默雲皺眉道。
  
  喬明堂頷首道:「本督也知道,一旦交戰,衛天青想要取勝,並不容易,但是本督相信他可以拖住西北軍主力,此戰的勝負關鍵,不在梁州那邊,而在通州城下。」背負雙手,道:「楚歡為了掩人耳目,留守在通州城下,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只要我們全力一擊,擊敗楚歡甚至是生擒此人,那麼梁州之圍,便會迎刃而解。」
  
  諸將聞言,紛紛道:「總督大人果然妙計。」
  
  喬明堂沉聲道:「諸將聽令,戍時三刻,全軍出擊,傳令全軍,取一顆西北軍人頭,賞銀一百兩,若是擊殺楚歡,賞黃金一千兩,官升兩級,若是能夠活捉楚歡,賞金三千兩,官升三級,可都聽清楚了?」
  
  眾人齊聲道:「遵令!」
  
  小山崗依然十分寂靜,被黑夜披上一層面紗,可是西山大軍,卻已經甲冑齊整準備列隊出征。
  
  夜色擋不住將士們心中的亢奮,總督大人說了,西北軍主力已經調往他處,通州城下只是一支力量薄弱的孤軍,而且總督大人已經傳下獎賞之令,只要立下戰功,不但可以得到真金白銀,而且不論出身地位,都可以陞官。
  
  人生在世,求的就是陞官發財光宗耀祖,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西山禁衛軍固然熱血上湧,那數千徵調過來的壯丁,卻也是意氣風發,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是力氣,只待一聲令下,全軍便宛若虎狼一般,撲向城下的西北軍。
  
  全軍都是整裝待發,集結成隊。
  
  喬明堂人在馬上,頭盔的護耳幾乎遮住了半邊臉,可是卻擋不住他雙眸寒光,沛然的氣勢勢不可擋,面對眾兵士抽出腰刀,嗆嘟一聲響,清越嘹喨。
  
  全軍肅然,沒有半絲聲息。
  
  喬明堂手中戰刀斷然揮下,沉聲道:「出擊!」
  
  便在此時,卻聽得馬蹄聲響,本待出發的兵馬頓時都瞧過去,卻見到一騎飛馳而來,尚未靠近這邊,就已經揮手叫喊:「總督大人......總督大人,不能.......不能出兵......!」
  
  喬明堂一時間沒瞧清那人模樣,可是全軍頃刻間便要出擊,如此時刻,最忌諱影響軍心之言,臉色頓時變的難看起來。
  
  那人卻已經從馬背上滾落下來,幾乎是連滾帶爬往喬明堂這邊過來,看上去異常狼狽,整裝待發的西山將士面面相覷,一時間也不知道發生何事。
  
  兵部司主事肖默雲已經迎上前去,厲聲道:「是誰讓他過來的?出擊在即,擾亂軍心,該當何罪?」
  
  那人卻已經跪倒在地,大聲道:「末將......末將是衛統制派來報訊......!」
  
  喬明堂和肖默雲等人都是變了顏色,肖默雲打量幾眼,回頭道:「總督大人,這是衛統制麾下衛將甘祿!」
  
  喬明堂抬手道:「讓他過來。」
  
  衛將甘祿衣甲凌亂,臉上滿是汗水,看上去十分狼狽,喘著粗氣,上前去,拱手道:「喬督,大事......大事不好......梁州援兵已經......已經被擊潰,西北軍襲取梁州......!」
  
  喬明堂全身一震,厲聲喝問道:「梁州如何?」
  
  「末將......末將尚不清楚。」甘祿也顧不得擦拭臉上的汗水,稟道:「衛統制得知通州被困,立時調集了一萬五千兵馬馳援通州,可走到了柳子河,便即遭遇到伏擊......!」
  
  喬明堂一怔,禁不住瞥向不遠處的龐主事,只聽得甘祿繼續道:「西北軍趁我們渡河之際,決堤放洪,洪水充滿河床,將我軍截成兩段,首尾不能相顧......他們在......!」
  
  喬明堂不等甘祿說完,厲聲道:「住口!」
  
  甘祿一怔,喬明堂已經翻身下馬,也不瞧甘祿,向不遠處走過去,甘祿頓時反應過來,全軍整裝待發,此時當著將士們的面稟報梁州援兵兵敗,對士氣的打擊可說是致命的,急忙跟了過去,本待出擊的將士們面面相覷,神情各異。
  
  肖默雲等人也緊隨過去,到得一旁,喬明堂才沉聲道:「究竟發生何事,詳細說來!」
  
  「總督大人,西北軍在柳子河埋伏有重兵。」甘祿道:「他們早有謀劃,我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人馬都潰散......!」
  
  「衛天青呢?」
  
  「衛統制已經趕去了梁州,途中令末將飛馬前來,向總督大人稟報詳情。」甘祿弓著身子,「裴績詭計多端,衛統制料定他一定是前往吸取梁州城......!」
  
  「慢著。」喬明堂皺眉道:「裴績?你是說,在柳子河設下埋伏的,是裴績?」
  
  「正是,而且我們在突圍途中,還遇上了裴績。」甘祿道:「裴績假惺惺請衛統制飲酒,灌醉了衛統制,將衛統制的戰甲取走......!」
  
  喬明堂臉色變的異常難看,沉聲道:「你說什麼?飲酒?裴績請衛天青飲酒?」目光凌厲,「他為何要請衛天青飲酒?」
  
  甘祿不敢隱瞞,當下將遭遇裴績之事詳細說了一遍,才道:「裴績聲稱是代替楚歡向衛統制敬酒,還說雖然是各為其主,但是楚歡卻一直將衛統制視為兄長......!」
  
  肖默雲等人互相看了看,喬明堂眼角抽動,一時間沒有說話。
  
  肖默雲見狀,終是小心翼翼道:「總督大人,看來......梁州只怕也危險了,他們設計取走衛天青的甲冑,定然是心懷叵測......!」
  
  「只怕是要喬裝打扮,假冒衛天青,賺開梁州城門。」龐主事皺眉道:「喬督,梁州援兵潰敗,看來是真的,並非......並非楚歡虛張聲勢......!」
  
  喬明堂沉默片刻,終於道:「傳令下去,計畫不變,全軍出擊,拿下楚歡!」
  
  龐主事急道:「喬督,楚歡既然不是虛張聲勢,咱們......!」
  
  「裴績率領西北軍主力襲取梁州,一時間難以返回。」喬明堂臉色有些發青,卻還是竭力保持平靜,「這時候我們如果撤兵,西山道南部,便將盡數落入楚歡之手......!」冷哼一聲,道:「他想輕而易舉吞下我西山南部,只怕沒那麼容易......!」
  
  再不多言,轉身便走,眾人隨在身後,喬明堂逕自上馬,調轉馬頭,拔出戰刀,高聲道:「全軍出擊,殺敵立功!」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5 12:11
第一七八八章 空營

  喬明堂率領西山軍自小山崗移動,向通州城下的西北軍大營直撲而來。

  梁州兵敗,他卻已經敗不起,如果不戰而退,就等若放棄了西山道南部兩州之地,而且自此之後,還要落下怯懦之名。

  通州城固守未降,便是期待著援兵前來救援,如今援兵抵達,卻不經一戰便即撤走,對通州軍民的打擊又是何其之眾,全城軍民,也必然會心甘情願地歸順楚歡。

  如果丟失了梁州和通州,對朝廷也是無法交代。

  喬明堂雖然明知此戰並無必勝把握,卻也是騎虎難下,不得不放手一搏。

  喬明堂一馬當先,三百騎兵緊隨其後,士氣正盛的數千西山兵馬,在夜色之中,迅速往西北軍大營撲過來。

  西北軍大營,卻是一片寧靜,只有稀稀落落的幾點篝火,整個營地的兵士竟似乎都已經入睡。

  喬明堂卻知道事情絕不會如此簡單,雖然西山軍盡力保持低調,但是喬明堂心知在這種情勢下,很難打一個突然襲擊,楚歡對於西山軍的行動,必然是十分清楚,猛虎在側,西北將士也不可能睡得安穩。

  西山軍此時已經展開陣型,以禁衛軍為主力,分成了數個小方陣,彙集成一個龐大的兵團,逼近到西北軍營不過數里之處。

  「喬督,事情有些不對勁。」肖默雲催馬上前來,望著前面不遠處寂然無聲的兵營:「怎麼沒有一點聲息?」

  龐主事也上前來,皺眉道:「下官此前過來之時,看到他們是有兩處營地,一處靠近城池,兵士都是穿著秦軍甲冑,應該是被楚歡收服的降兵,人數不多,在他們之後,才是西北軍大營.....!」他掃了一眼,奇道:「可是那近千名降兵怎地沒了蹤跡?」

  喬明堂抬手示意兵馬停下來,神情凝重,揮了揮手,身後數騎飛馳而出,如同離弦之箭一般,射向了西北軍營地。

  那幾名騎兵到得西北軍大營,來回奔馳幾次,隨即調轉回頭來。

  「總督大人,營地裡空無一人......!」騎兵稟道:「他們都沒了蹤跡.....!」

  「什麼?」喬明堂微微變色,其他人卻也都是變了顏色,面面相覷。

  肖默雲眼珠子一轉,道:「喬督,恐怕是楚歡知道咱們要前來決戰,他自知不敵,所以悄無聲息逃走.....!」

  喬明堂臉色變的十分難看,道:「避敵不戰,想要與襲取梁州的西北軍主力匯合,再掉轉回頭......!」握起拳頭,冷笑道:「他倒是打的好算盤,不過他們沒有走多遠,咱們絕不能讓他們走脫了.....!」他雙腿一夾馬腹,催馬向西北軍大營飛馳過去,身後兵馬立刻跟上。

  通州城頭之上,徐慶已經察覺到了西山軍的動靜,看到西山軍已經出擊撲向了西北軍大營,立時便激動起來,向身邊胡淼吩咐道:「胡千戶,總督大人已經率兵出擊,咱們也做好出擊準備,隨時準備出城助陣。」

  胡淼微微頷首,輕聲道:「大人,總督大人行事謹慎,既然率兵出擊,應該是十拿九穩,若是需要咱們出城助陣,總督大人會放出訊號,在總督大人沒有下令之前,咱們守住通州城才是要務。楚歡詭計多端,咱們要小心提防。」

  「有理有理。」徐慶連連點頭,「胡千戶,看好總督大人那邊,若是有訊號傳來,咱們立刻出城助戰,你先調集兵馬,也好隨時出城。」

  「末將遵命!」胡淼拱手道,望著城外,眉頭忽地一緊,「咦」了一聲,徐慶四十出頭,眼力卻是比不得胡淼,急問道:「怎麼了?」

  胡淼皺眉道:「大人,真是奇怪......!」他雙手搭在城垛邊上,身體前傾:「總督大人的兵馬似乎已經到了西北軍駐營,可是......怎地沒有一絲動靜?」

  「什麼?」徐慶一怔。

  胡淼道:「大人,西北軍駐營沒有動靜,總督大人率兵殺過去,卻沒有一絲聲音,西北軍......西北軍好像並沒有抵抗。」

  「絕不可能。」徐慶搖頭道:「楚歡怎可能束手就擒?」

  胡淼點頭道:「正是如此,楚歡絕不可能束手就擒,可是......可是那邊沒有絲毫動靜......!」他眼角抽動,問道:「大人,可還記得不久前,城下那支降兵突然往後撤去.....!」

  徐慶點頭道:「千戶不是說,楚歡擔心總督大人出擊,所以將降兵調到後面,準備部署迎戰嗎?怎麼,那支降兵有問題?」

  「有問題,大大的問題。」胡淼臉上顯出著急之色:「總督大人他們......他們好像是到了一座空營......!」

  「空營?」徐慶錯愕道:「怎麼可能是座空營?黃昏之時,咱們不還是瞧見他們營中人來人往.....那可是好幾千人,不可能說沒就沒.....!」

  胡淼神情嚴峻,微一沉吟,猛一抬手,狠狠打在自己的額頭上。

  「胡千戶.....!」

  胡淼臉色發青,「大人,總督大人只怕有麻煩了,楚歡他們沒有走......他們.....他們一定是偷偷撤開,留下空營,如今......如今西北軍就在營地旁邊......!」

  徐慶還沒有反應過來,胡淼苦笑道:「兩軍對戰,一鼓作氣,氣勢如虹,可是這股氣一旦受挫,戰鬥力便會大打折扣。總督大人打過來,如果楚歡正面迎擊,面對的是一支士氣正盛的大軍,兩軍實力相當,全力交戰,勝負難料......可是現在總督大人率兵攻入的是一座空營,全軍士氣必然受挫......!」

  徐慶嘴唇微動了動,胡淼嘆道:「士氣受挫,如果這個時候西北軍再突然殺出來......!」

  他話聲未落,忽聽得號角聲響起,胡淼臉色驟變,失聲道:「果不出所料,楚歡丟下空營,藉著夜色看不清楚,在營地附近設下了埋伏.....他們大都是騎兵,城下地勢平坦,最適宜戰馬衝刺,如果這時候他們騎兵突擊......!」說到這裡,胡淼眼角抽動的更是厲害。

  徐慶臉色也是泛白,忽地一跺腳,長嘆道:「總督大人雖然精於政事,可是.....可是卻少於戰陣,這一次,這一次可是真的上了楚歡的當......!」

  「楚歡看來已經料定總督大人今夜會全軍出擊。」胡淼兩隻手握成拳頭,聲音沉重:「他們早有準備,而總督大人.....!」抬頭望著夜空,輕聲道:「只盼襲取梁州的西北軍沒有趕回來,否則......總督大人今夜一旦戰敗,整個西山道都將危矣。」

  城頭之上眾人聽到號角聲,衝到西北軍大營的西山將士自然也已經聽到號角聲響起,這號角聲並非西山軍所發,卻是從周圍傳過來,低沉的號角聲首先自西邊傳過來,隨即南邊也傳來了應和的號角聲,低沉的號角聲在暗夜之中,宛若催命之曲。

  喬明堂此時卻已經下了馬,正在檢視一頂帳篷,帳篷內十分簡陋,顯然是西北兵士歇息之處,雖是簡陋,卻無絲毫的雜亂之感,顯然撤走之時,井然有序,並非倉促而走。

  那號角聲突然響起來,喬明堂立刻衝出帳篷,只見到手下的將士都是變了顏色,正四處張望。

  「喬督,不好......!」肖默雲率先反應過來,「西北軍沒有走,他們......他們就埋伏在四周.....!」

  「難道......難道他們早就知道咱們今夜會殺過來?」龐主事也是吃驚道。

  沒等眾人多言,便聽到馬蹄聲隆隆響起,大地也似乎顫抖起來。

  「不要慌,都不要慌......!」喬明堂迅速上馬,拔出佩刀,「大家聽好了,一顆西北軍人頭,賞銀百兩,他們是送人頭而來,都不要驚慌,他們沒有多少人,西山的勇士們,和他們拼了......!」

  西北軍當然不是送人頭而來,而是前來取人頭。

  健馬如飛,騎士如虎,三百騎兵列成一隊,呈半月形狀,宛若鐮刀一般,從大地上劃過來,上千名騎兵,連續組成四道彎月陣,四把鐮刀帶著凌冽的殺意,呼嘯而來。

  喬明堂此時已經瞧見如同烏雲一般席捲而來的西北鐵騎,西北騎兵的聲名,他早已經聽說過,今日卻是第一次見到,親眼見到這披靡的騎兵軍團,喬明堂才明白西北鐵騎顯然比自己聽說的還要犀利,生死存亡時刻,喬明堂卻並沒有畏懼,厲聲高喝:「騎兵出陣!」

  他身後的三百騎兵,隸屬於西山禁衛軍,西山禁衛軍本就是西山最強悍的部隊,而西山騎兵更是其中精銳中的精銳,不但平日裡訓練嚴格,就是挑選進入西山禁衛軍騎兵的兵將,那也是十分嚴苛,此時喬明堂一聲令下,身後三百騎兵也不猶豫,呼喝聲中,三百騎兵早已經是列陣迎向了西北鐵騎。

  肖默雲見喬明堂並沒有慌亂,心下稍定,大聲叫喝:「長槍兵列陣,不要驚慌,大家擋住他們......!」他揮舞戰刀,當西山三百騎兵與西北鐵騎如同兩道洪流狠狠撞擊在一起的時候,西山長槍兵已經在肖默雲的指揮下,迅速集結成隊。

  雖然中了楚歡的空營計,讓西北軍打了個猝手不及,西山軍士氣受挫,但是整個軍陣卻沒有崩潰,喬明堂和手下諸將心中卻都是知道,西北鐵騎雖然凶悍,但是兵力並不多,雖說廝殺起來,騎兵戰鬥力遠在步卒之上,但是以西山軍目下的人多勢眾,卻還是可以奮力一搏。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6-15 12:13
第一七八玖章 鋼鐵洪流

  西山禁衛騎兵卻也果真不是吃素的,與西北騎兵撞擊在一起,雙方都是絕無二話,揮起馬刀,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便是西山騎兵這一阻擋,倒是阻住了西北鐵騎衝擊的速度,戰馬長嘶,刀光劍影,兩股洪流擠在一起,形成一個巨大的鋼鐵漩渦。
  
  喬明堂大聲叫喝,為西山軍鼓氣,肖默雲揮舞戰刀集結西山步卒,先前衝到西北軍大營,西山軍的隊形並沒有散亂,長槍步卒迅速成形,在肖默雲的指揮下,長槍步卒分成了兩隊,一隊向西,頂在西山騎兵之後,另一隊卻是迅速折而向南。
  
  南邊傳來號角聲,而且馬蹄聲也從南邊傳過來,肖默雲心知如果只將矛頭指向西邊的西北鐵騎,那麼從南邊而來的騎兵很容易就將西山軍側翼沖垮,必須要保證側翼的安全。
  
  西山三百騎兵盡數投入到西邊,猶嫌騎兵兵力不足,南邊卻沒有一騎能夠頂上,只能以長槍兵迎敵,上千名長槍兵組成三列,在肖默雲的指揮下,迅速往南邊移動過去,此時已經聽到南邊的馬蹄聲越來越近,長槍兵雖然長槍如林,聲勢不弱,可是聽到那漸近的隆隆馬蹄聲,不少兵士還是微微變了顏色。
  
  喬明堂見到麾下將士並沒有混亂,心下稍定,瞧見西邊衝過來的騎兵雖然氣勢不弱,但是兵力卻正如自己所料,並不龐大,更是有了幾分信心。
  
  聽到南邊傳來的馬蹄聲,喬明堂一開始並無在意,西邊已經出現了上千騎兵,那麼以楚歡手頭現有的兵力,南邊應該兵力更少,雖然以步卒對陣騎兵十分吃力,卻也並非不可一戰,只是南邊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喬明堂隱隱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本來將注意力放在西頭,此時卻禁不住向南邊瞧過去。
  
  此番出戰,殊死一搏,喬明堂親自上陣,所率官兵,也盡數上陣,龐主事只是一介文官,卻也不得不拿著一把刀,跟隨著上陣,他從無經過戰事,只能跟在喬明堂身邊,看到雙方兵士廝殺,殘酷無情,心下就已經是膽顫心驚,而那不絕入耳的廝殺慘叫聲傳入耳中,更是讓龐主事臉色泛白,見到喬明堂調轉馬頭向南望過去,龐主事也禁不住將注意力投向南邊,聽到隆隆馬蹄聲,龐主事隨口道:「喬督,怎麼南邊傳來的馬蹄聲,比西邊還要響亮,倒像是有千軍萬馬......!」
  
  喬明堂本是緊皺眉頭,聽得龐主事這般說,臉色驟變,失聲道:「你......你說什麼?」
  
  龐主事見喬明堂扭頭看著自己,那張本來十分儒雅的臉龐,此時顯得扭曲可怖,心下一寒,顫聲道:「喬督,下官......下官......!」
  
  「不可能......絕不可能......!」喬明堂嘴角抽搐,喃喃自語:「如果......如果真是那般,楚歡為何不主動進攻......這,這不可能......!」
  
  龐主事一時間還沒有明白喬明堂的意思,卻聽到南邊傳來一陣驚呼聲。
  
  肖默雲此時也已經是臉色大變,瞳孔擴張,如同喬明堂所估測,楚歡手中的兵力十分薄弱,既然西邊已經出現上千騎之多,那麼南邊的兵力必然更為薄弱,可是此時聽那馬蹄聲,卻顯然不是如此,他掌管兵部司,雖然領兵打仗未必是什麼好手,可是對於兵馬器械卻是十分瞭解,只聽那如雷鳴般的馬蹄聲,遠在西邊西北鐵騎數量之上。
  
  黑夜之中,已經擺好陣型嚴陣以待的西山長槍兵死死盯著前方,依稀看到無數個黑影出現在眼簾之內,很快,所有人都看到,密密麻麻的騎兵如同潮水般席捲而來,放眼處,儘是如同虎狼一般的騎兵,速度猶若閃電一般,人未到,馬未至,可是那凜冽的殺氣已經撲面而來。
  
  西北軍剽悍名冠天下,一旦上了戰場,西北子弟就是最凶悍的戰士,悍不畏死。
  
  肖默雲張大了嘴,發不出聲音來,此時他卻已經看清楚,迎面而來的騎兵,莫說一千人,恐怕三四千人都不止。
  
  他實在不知道,楚歡是從哪裡變出如此眾多的西北鐵騎來。
  
  面對數千殺氣騰騰的西北鐵騎,肖默雲便是再樂觀,以自己手頭上的步卒與之相抗,那無疑是羊與虎的搏殺。
  
  似乎是一頭冰冷的涼水臨頭傾瀉而下,肖默雲只覺得自己整個身體冰冷透骨,每一寸肌膚都泛起寒意來。
  
  「喬督......!」肖默雲陡然一聲淒厲的叫喊:「快撤......!」他幾乎是下意識地調轉馬頭,拍馬便走。
  
  列陣迎擊的西山將士看到黑壓壓的西北鐵騎如同洪水般捲過來,許多人都是呆住,想走,可是手腳一時間卻似乎是無法動彈,眼睜睜地看著鋼鐵洪流撲面而至,狠狠地撞擊上來。
  
  「轟轟轟!」
  
  隨著猛烈的撞擊聲,其中夾雜著連綿不絕的淒厲慘叫聲,西北鐵騎就如同狂風掃過,戰馬如同猛虎將排在前面的西山兵撞飛出去,而西北騎兵手中的馬刀,就如同收割麥穗的鐮刀一般,所過之處,屍橫遍地,數千早有準備的鐵騎面對喬明堂這支實在稱不上強大的軍團,宛若一群猛虎撲進了羊群。
  
  喬明堂想要麾下的將士收割西北軍的人頭,並且給予重賞,此刻兵士們才知道,想取西北軍的人頭實在不容易,可是要丟掉自己的人頭,卻是易如反掌。
  
  戰場上的西北軍,素來是殘酷無情。
  
  只是一照面,西山步軍就已經被鋼鐵洪流般的西北騎兵瞬間沖散,直到此時此刻,許多還保住腦袋的兵士們終於回過神來。
  
  西山軍中,多是臨時徵調而來的壯丁,之前聽喬明堂頒下重賞令,卻都是興奮異常,許多人做莊丁護院,數年也難得百兩銀子,如今一顆人頭便能換取百兩白銀,賞賜豐厚,不少人卻是卯足了勁,想要在這戰場之上發家致富。
  
  可是此時他們才知道,戰場上的廝殺,與街頭鬥毆完全不同,與江湖的拚殺也是相去甚遠,任何人在這浩瀚的沙場之上,都顯得渺小脆弱。
  
  看到那奔騰如虎的西北鐵騎,壯丁們滿腔的熱血早已經乾涸,兩千西山禁衛軍雖然驚駭,但是他們隸屬於正規軍,並不會因為形勢的惡劣瞬間崩潰,而那些壯丁此時腦中卻全無軍規,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從這可怕的戰場上逃出去,留著一條性命。
  
  大股的人流已經走向北邊潰逃,幾名將領大聲叫喝,想要阻止兵馬潰敗,甚至揮刀砍殺數人,卻根本無濟於事。
  
  喬明堂臉色慘白,頭腦更是一片空白,看著南邊鋼鐵洪流衝入,自己的隊伍似乎在一瞬間就被怪獸吞沒,他握刀的手竟是顫抖起來。
  
  「走......!」龐主事見勢不妙,知道必敗無疑,調轉馬頭,卻見喬明堂望著南邊發呆,大聲叫道:「喬督,快走,咱們不是他們的對手......!」
  
  喬明堂身邊跟著四五騎,這是貼身侍從,龐主事喊叫兩聲,見喬明堂沒有反應,心下大急,向那幾名騎兵吩咐道:「快,保護......保護總督大人脫身......!」
  
  幾名騎兵自然也已經看到形勢不妙,簇擁上前,已經有人拽住喬明堂的馬韁繩,調轉馬頭,喬明堂這才回過神來,厲聲道:「放手,你們......你們要做什麼?」
  
  「喬督,他們有好幾千騎兵,早就等著我們送上門來。」龐主事大聲道:「咱們中了圈套,不能再打了......!」
  
  喬明堂眼中噴火,他當然知道這一戰如果就此失利,對他將意味著什麼,怒斥道:「你讓本督就這樣逃走?」
  
  「總督大人,勝敗乃兵家常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龐主事眼見得西北騎兵便要殺過來,心急如焚:「您若有失,整個西山就完了,只要退回雲山,還可以東山再起,朝廷......對,聖上定會發兵來援......!」
  
  喬明堂顯然還有些心有不甘,但是龐主事所言,卻是正中要害,他若今夜死在這裡,整個西山便將群龍無首,楚歡攜大勝之威,要掃平西山卻也並不是不可能之事,長嘆一聲,也不再猶豫,搶過馬韁繩,用力一抖,在少量兵士的保護下,向北潰逃。
  
  城頭之上的徐慶和胡淼此時也是驚恐萬分,戰場的情勢十分混亂,兩人一時間也無法清楚究竟發生何事,但是西山兵潰,他們卻是看在眼裡,瞅見螞蟻般的西山兵潮水般向北潰逃,徐慶幾欲暈倒,胡淼扶住徐慶,急道:「大人,大人,看來總督大人是戰敗了,咱們......咱們該怎麼辦?」
  
  徐慶渾身乏力,軟綿綿倚在胡淼身上,有氣無力道:「援兵潰敗,通州城.......通州城是守不住了,楚歡......楚歡入城之後,一定不會......不會放過咱們......!」
  
  胡淼急道:「那咱們該怎麼辦?」
  
  「走......!」徐慶勉強撐起身子,「胡千戶,快.....快召集兵士,咱們......咱們從東門撤走,要......要快......!」
  
  胡淼見到西山軍潮水般潰走,知道大勢已去,一跺腳,傳令道:「保護大人,從東門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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