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國色生梟 作者:沙漠 (已完成)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8 08:46
第三卷 魑魅魍魎亂風雲 第三二九章 抓賊


    西門署正廳之內,眾人心裡還是七上八下,趙揚瞧見門外漸漸黑下來,道:“事不宜遲,願意冒險一搏的跟我來,帶上弓弩傢伙事,真要是抓住了刺客,大夥兒從此就不用受窩囊氣,也算是揚眉吐氣了。”再不多言,自己抓起桌上的佩刀掛在腰間,隨即又取了一副弓箭背在身上,甚至又找了一把匕首插在皮靴子裡,全副武裝,精神抖擻,那是要大幹一番。

    他一揮手,道:“王甫,楚歡,跟我來。”也不多言,徑自出門,王甫跟了上去,楚歡皺了皺眉頭,終究還是跟了上去。

    此時天色已經黑下來,趙揚出門之時,屋裡的武京衛們還在面面相覷,都在猶豫著,立功的誘惑固然不小,但是如果此刻實在厲害,因此而丟了性命,那可就有些劃不來了。

    只是看著趙揚已經出門,終究還是有七八人追了出去,隨後又有三四人跟了過去,剩下幾人互相看了看,只有一人最後跟出,剩下的幾人顯得有些沮喪,卻還是不敢跟去。

    趙揚等人出了署門,半道上又遇上巡邏的五六人,聽說要去抓刺客,立時又有幾人跟上,趙揚帶著將近二十號人穿過一條巷子,來到了另一條街上,各家府邸此時都是關著門,街上倒是寂靜一片,並無多少人跡。

    從一條巷子邊探出頭去,趙揚指著斜對面一處死寂的府邸道:“那便是嚴宅,林動,你帶兩個人繞到後面去,用硬弩守住後道,有匪人出來,格殺勿論。鐵平,你帶兩名長槍手去左巷子,王越,你帶兩人去右巷子,鄭風,你帶兩人就守在這裡,用硬弩對著正門那頭,一有刺客踪跡,立刻射殺。其他人都跟我翻.牆進宅,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不得怠慢。”

    眾人雖然在京城多年,但是其中大部分還真是沒有經過這樣的陣仗,有些人心裡已經緊張起來

    王甫道:“署頭,這嚴宅可不小,咱們進去不到十人,能行嗎?”

    趙揚道:“這嚴宅的地形,我是清楚的。分為前廳、後堂、左右廂房以及後花園、馬厩和一處竹林。”他蹲下來,用刀鋒在地上畫出大概的圖形,低聲道:“進了宅子之後,咱們必須分頭行動。”

    又一人道:“署頭,如果真是刺殺駙馬的刺客在裡面,那可不好對付,咱們呢在府外已經留下這麼多人手,入宅子不到十人,若還是分開,那……那要遇上刺客,可就凶險萬分啊。”

    趙揚沉聲道:“咱們分頭行事,只是搜找,又不用你們馬上和刺客拼殺,只要發現刺客踪跡,叫喊一聲,其他人立刻支援。王甫,你帶兩名弟兄去搜查左右廂房,我帶兩個人搜找前廳後堂……!”看向楚歡,道:“楚歡,你帶孫靜一去後花園和馬厩查看,咱們兵分三路,每一路人手都配一具強弩,刺客便是再厲害,咱們有強弩在手,他也逞不了兇。”

    強弩是大秦帝國比較先進的武器之一,雖然比不上弓箭的射程遠,但是在短距離內,射速遠遠快過弓箭,而且爆發力和穿透力也是弓箭無法比及的,更為重要的是,想要使用弓箭,必須要有嫻熟的弓箭手方可,一般人就算有弓箭在手,沒有經過訓練,卻也是不知從何下手,反倒是強弩操作簡單,哪怕是新手,稍加點撥,也能迅速掌握。

    強弩的設計巧妙,製作成本不低,地方軍隊鮮有配備強弩者,也只有十二衛軍少量配備,武京衛作為京城衛戍軍,駐守京城之內,倒是配備了強弩,不過數量也不多,每個署門都有一定數量的限制,而且每次的兵器裝備更新換代之時,強弩卻很少進行更換,所以各署門對強弩都是用心保養,非到緊急時刻,通常都不會輕易動用強弩

    楚歡聽趙揚有序吩咐,似乎對這次計劃胸有成竹,他這一路只有兩人,配了強弩,孫靜一是老兵,所以強弩交到了孫靜一的手中。

    趙揚吩咐完畢,才低聲問道:“大夥兒是否都聽明白了?”

    眾人都是點頭,趙揚又道:“行動之時,都要小心謹慎,務必拿住刺客。”一揮手,事先佈置好在府外的幾路人手立刻弓著身子從巷子裡迅速跑出去,又往兩邊埋伏的,也有繞到去往宅子後面的。

    趙揚這邊等了片刻,估摸著埋伏在府外的幾路人手都已經各就各位,這才沉聲道:“王甫,楚歡,咱們上。”第一個貓腰從巷子裡竄出去,眾人都緊跟上去。

    嚴宅的院牆不低,靠近牆邊,已經有人蹲在牆根,趙揚踏上肩頭,底下人站起來,趙揚大手便勾住了牆頭,翻身上了去,從頭至尾動作順暢,亦是十分的敏捷,楚歡看在眼裡,倒也覺得武京​​衛並非只會盤剝欺詐,還是有些基本功的。

    楚歡翻上牆頭,自牆頭向宅內望去,宅子裡面寂靜一片,毫無聲息,黑乎乎一片,還真是有些陰森可怖。

    他跳下牆頭,輕盈落在地上,順手便即拔出刀來,那邊趙揚做了個手勢,示意楚歡往後花園去,楚歡點點頭,方才趙揚將嚴宅的地形圖勾勒了一遍,楚歡倒是記得從哪裡往後花園過去。

    孫靜一顯得有些緊張,緊握著強弩跟在楚歡身邊,兩人繞過假山,悄無聲息穿亭繞閣,走了好一陣子,才瞅到一處弧形拱門,便是後花園的入口處。

    夜風輕拂,後花園內響起嗚嗚的風聲,滿是荒落,雖然嚴宅一門被處斬才幾個月,但是這座宅子卻​​似乎已經有幾十年沒有人住過,宅子裡並無一絲人氣。

    孫靜一神情緊張,每一步都走得小心,就似乎擔心刺客會突然竄出來,楚歡見孫靜一如此,皺起眉頭來,他卻是看的出來,這孫靜一的緊張,並不是作假,那是一種發自骨子裡的害怕,實在想不到堂堂武京衛,膽子竟然這樣小。

    雖說之前他也看到不少武京衛有些緊張,但似乎沒有一個人表現的像孫靜一這般明顯,如果說別人是緊張,那麼孫靜一就完全是膽怯了。

    楚歡皺起眉頭,這孫靜一如此膽小懦弱,趙揚為何偏偏讓孫靜一和自己一起行動?

    “你沒有殺過人?”楚歡壓低聲音,看著身邊貓腰的孫靜一輕聲問道。

    孫靜一扭過頭來,臉上竟有些泛白,搖頭道:“沒……沒有。”

    “那你是怎麼進了武京衛?”

    “我伯父花了銀子打通關係。”孫靜一輕聲道:“本來我不是西門署,可是……可是伯父犯了事,家道敗落,我便被調到了西門署。以前還以為進入武京衛能夠威風八面,誰知道……誰知道還要冒著性命危險抓賊。”

    “你可以不來的。”

    “我欠了好些銀子,只能冒險。”孫靜一無奈道:“楚歡,你說……你​​說咱們真的能抓到刺客?會不會……會不會抓不到刺客,自己倒送了性命,那刺客……刺客可是凶狠得緊。”他聲音發顫,很是不安。

    孫靜一長得五大三粗,只看外表還真像一條漢子,但是事到臨頭,卻是如此膽小。

    楚歡輕聲道:“不要怕,遇上刺客,立刻招呼弟兄們來救,你手上還有強弩,不會有事。”此時已經走進後花園,裡面一片破敗,楚歡雖然低聲與孫靜一說話,但是從一進嚴宅開始,便已經全神戒備,耳朵豎起,眼角四處瞄動,當真算得上是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了。

    行走在這頗有些陰森氣息的宅子裡,楚歡竟是毫無緊張之色,目光犀利,握刀的手穩定而有力,越是這種時候,他卻越是能夠保持足夠的冷靜。

    嚴宅的花園其實並不多,兩人很快就看到花園角落處有一處馬厩,但是這個時候早已經沒有了馬兒,兩人漸漸靠近,發現馬厩旁邊不遠處有一處水井,更有一只水桶倒在井邊,顯然很久沒有人用過,更顯淒涼破敗。

    馬厩內專有一處堆著草料,草料成堆,倒是沒有被人取走,楚歡四下里看了看,輕聲道:“這後花園也沒什麼地方可以藏​​刺客,如果有刺客,只能是在馬厩之中,咱們往馬厩那邊去看看,如果不在馬厩中,刺客恐怕便不在這裡了。”

    孫靜一低聲道:“楚歡,若是……若是真有刺客,你武功高,可要護著我。”

    楚歡笑著點頭,兩人緩緩靠近馬厩,孫靜一忽然拉著楚歡手臂,楚歡皺起眉頭,卻見孫靜一蹲下身子,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看了楚歡一眼,然後將石頭往草堆那邊砸過去,石頭打在草堆上,悄無聲息,孫靜一鬆了口氣,道:“楚歡,看來刺客不在這裡面。”

    楚歡心中暗道:“刺客若真躲在裡面,豈會因為一塊石頭有所動作。”並不掉以輕心,孫靜一卻已經往井邊走過去,道:“楚歡,這裡沒事,咱們喝口水,在這裡等一等,他們若是碰到刺客,咱們再過去支援。”將強弩丟給楚歡,道:“我來打水。”拿起倒在地上的水桶,徑自去井裡打水。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8 13:43
第三卷 魑魅魍魎亂風雲 第三三零章 暗算
   

    孫靜一拎著水桶到得井邊,輕聲道:“這裡以前是國子監主薄嚴大人的府邸,嚴大人飲的就是這井裡的水,咱們今天也來嚐嚐。 ”他將水桶丟進井中,正要探頭往井裡面望過去,楚歡忽然間靈光一閃,似乎想到什麼,喝道:“小心!”

    不知為何,就在這一刻,楚歡的腦中一片清明,只覺得這井中必定有問題。

    孫靜一茫然不解,也就在這時,本來已經丟入井中的水桶卻陡然從裡面飛上來,沖天而起,孫靜一驚駭之間,一道劍影已經隨著水桶從井中而出,直往孫靜一的咽喉刺過去。

    楚歡大喝一聲,大刀出手,一刀已經向那劍影之後砍去,他已經瞧見從井中竄出一道影子,劍影匹練去刺孫靜一,楚歡卻在剛才喝聲之中,已經靠近井邊,砍向刺客的背脊。

    楚歡這一刀,攻敵之必救。

    那人若是不理會楚歡這一刀,固然可以一劍刺穿孫靜一的喉嚨,但是卻也必然會為孫靜一陪葬,他不想死,就只能自救。

    楚歡這一刀沒有任何的花花架子,也不是什麼高明的招式,但是出刀的時機把握的十分準確,其目的不為殺死這刺客,就是逼著刺客自救,從而救下孫靜一的性命。

    那人卻已經在電光火石之間陡然回劍,劍光犀利,如同毒蛇一般,竟是穿透楚歡的霍霍刀光點向了楚歡的手脈。

    這人的速度當真是迅捷無比,楚歡心中吃驚,急忙後撤,那人的長劍卻如同鬼魂一般,跟隨過來,刷刷刷三花齊開,三朵劍花在楚歡面前泛起,似虛似實,楚歡這一刻竟是無法判斷哪一朵劍花是真,這刺客的速度太快,楚歡向躲閃也已經來不及,橫刀劈過去,隨即聽到“噗”的一聲,楚歡只覺得手背一疼,鮮血濺出,那人的劍鋒雖然沒有碰上楚歡的身體,但是劍鋒之上的犀利劍氣卻已經點破了楚歡的手背

    楚歡又驚又急,眼前這刺客竟然已經能夠劍氣傷人,他倒是聽說過一旦劍術達到一定的境界,就能夠有劍氣產生,劍氣亦可傷人,楚歡雖然聽過,卻從未見過。

    今日這人的劍氣雖然並不是極其霸道強大,但是已經能夠用劍氣傷人,可見其在劍術上的造詣已經非同小可。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雖然交手不到三招,但是楚歡已經知道,對方的武功明顯在自己之上,而且高出不少。

    嚴宅竟然果真藏有刺客。

    但是楚歡清楚,這個刺客當然不是刺殺駙馬的人,只是如此高手,卻又是何方神聖?

    這刺客全身黑衣,頭髮披在身後,用一根帶子繫著,臉上竟是蒙著一方黑巾,兩綹長髮垂在腮邊,隨著他身形移動,兩綹黑髮飄起,頗有飄逸之感。

    不容楚歡多想,刺客的長劍已經化作毒龍,犀利迅捷,這一次直取楚歡的咽喉,楚歡甚至沒有見過如此快。如此毒、如此狠辣的劍!

    楚歡此時已經根本沒有機會閃躲這樣迅速地一劍,電光火石之間,也容不得他有時間去思考如何應對,他只能下意識地提刀揮上,盼著能夠擊開對方的劍。

    對方的劍穿透刀光,距離楚歡的咽喉瞬間之遙,便在此時,刺客卻感覺自己的一條腿一緊,生死攸關之時,竟是孫靜一陡然間爆發出從未有過的勇氣和爆發力,竄過來抱住了刺客的一條腿。

    方才刺客的劍鋒已經眼見要刺入孫靜一的咽喉,如果不是楚歡相救,孫靜一此刻便已經是一具屍體,他躲過一劫,也確實魂飛天外,但是眼看著刺客襲向楚歡,不知為何,一瞬間卻激發了他的勇氣,看到楚歡面臨險境,他沒有其他法子,只能縱身竄過去,一下子抱住了刺客的大腿

    刺客顯然也沒有想到孫靜一突然做出如此舉動,身體無法向前,他回手便是一劍,刺在了孫靜一的肩胛骨,冰冷的劍鋒刺入骨縫之間,孫靜一直感覺肩頭一陣劇痛,刺客已經抬起腳,將孫靜一踢飛出去,孫靜一就像皮球一般被踢飛,落在地上,只覺得眼前一黑,五臟六腑在這一刻竟似乎都被撕裂。

    楚歡沒有錯過這一次機會,刺客的武功高過他,他必須抓住每一出現的機會,刺客回劍,楚歡已經由後退瞬間變成前欺,厲喝聲中,手中的大刀狠狠劈過去。

    只是楚歡卻還是低估了此人的本事,雖然有孫靜一的耽擱,但是此人後發先至,楚歡的大刀砍來,這人的長劍再一次刺出,點在了楚歡的刀刃之上。

    劍鋒順著刀刃下滑,又快又急,楚歡驚訝之間,那劍鋒竟在瞬間滑到刀柄處,劍鋒直取楚歡的手脈,楚歡知道如果再不撒手,此人的劍鋒必定要傷到手脈,無奈之下,撒手後撤,手中的大刀終究還是被對方逼著脫手。

    楚歡此前見識過羅多那樣的拳腳高手,只以為那樣的高手當世已經是鳳毛麟角,但是今夜卻又陡然出現了一個劍術超群的高手。

    劍與刀不同。

    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貧民百姓,真要練刀的,多少還是有個三招兩式,而用劍的在大秦帝國並不多見。

    劍是一種象徵。

    尊貴的象徵!

    相比起刀的價值,一把好劍的價值是刀的幾十倍,莫說普通人買不起,便是買得起的,卻也未必真的能夠用劍。

    大秦帝國立國之後,便頒布了“刀狩令”,嚴謹民間私藏刀劍,所以普通百姓莫說佩劍,便是佩刀也很罕見。

    倒是達官貴人喜歡佩劍在身,但也只是為了顯示尊貴,裝點門面,將寶劍作為裝飾品而已,真正練劍的很少見,能有一手出神入化劍術的,更是罕見無比。

    刀法講求犀利,其招式更是多般變化,而劍術則不同,劍法比之刀法難練的多,也講究得多,劍法既要展現其威力,但是在使劍之時,卻又務必要做到優雅飄逸。

    “昔有佳人公孫氏,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

    “耀如羿射九日落,嬌如群帝騷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在楚歡那個時空,曾有佳人公孫大娘,其人便將劍術的優雅演繹到了極致,她善舞長劍,劍術如舞,驚動天下。

    雖然時空不同,但是這個時空依然是如此尊崇劍,對劍術的要求極其嚴格,雖然刀與劍歷來被人們評論孰高孰低,但是就其像徵而言,劍無疑遠遠要高出刀。

    楚歡習練武功,雖然最擅長的是刀術,但是對於各般兵器卻也是能夠略知一二,也能夠施展一二,但是唯獨劍術卻沒有碰過,雖是如此,他卻聽過劍術的淵源。

    他心裡隱隱清楚,眼前這個使劍的刺客,絕非普通人,其身份也絕非普通百姓或者江洋大盜,能夠擁有如此劍術的人,通常都有著極尊貴的身份,這樣的人,也絕不會屈於做魑魅魍魎般的刺客。

    這人究竟是誰?為何要藏身如此?

    刺客的劍術固然無法達到公孫大娘的飄逸之境,但是卻靈動非常,他每一劍攻出,速度快極,動作優雅,攻擊性卻十足,只是幾招之間,便已經將楚歡逼於下風。

    楚歡大刀被刺客逼得脫手,刺客依然是挺身而來,楚歡就地一滾,陡然一揚手,一物從他手中飛出,直襲向刺客,口中叫道:“看我暗器! ”

    那物在空中劃出一條線,刺客身形倒是微頓,長劍劍鋒點出,尚未碰到“暗器”,劍氣已出,“嘩啦”一聲,“暗器”破裂,卻是楚歡滾地之時撿起的一塊石頭,劍氣已經將石頭震碎。

    也幸好有這樣一頓,楚歡已經退到了馬厩之中,正在那一堆草堆邊上,馬厩一根木柱上,掛著一根鐵叉,那鐵叉顯然是從前馬夫用來堆積草料之用,楚歡探手已經取過馬叉,握在手中,緊盯著刺客,刺客手握長劍,身形飄逸,緩緩向楚歡逼近過來。

    這後花園打鬥這一陣,在寂靜的宅院內應該已經傳揚出去,先前孫靜一被踢出之時,還曾慘叫一聲,按理說趙揚那邊應該察覺到這邊的動靜,但是直到此刻,卻沒有趙揚等人的踪​​跡,反倒是孫靜一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是死是活。

    楚歡見到那人淡定自若,心知對方是成竹在胸。

    他已經感覺到今夜嚴宅之事,十有八九像小公主事件一樣,又是衝著自己而來,趙揚將自己分派到後花園來查看,而刺客恰好埋伏在後花園的井中,如果不出意外,這顯然就是給自己設下的陷阱。

    只是這刺客劍術之高,出乎楚歡的意料。

    楚歡當然清楚,以趙揚的身份,不可能調的動這樣強大的高手充當刺客,想要調動如此高手充當刺客,幕後之人必定是非同一般。

    楚歡初到京城,倒真是想不通究竟得罪了哪路神仙,竟是幾次三番要置自己於死地,甚至用動用如此強大的高手設下陷阱來對付自己。

    如果一切真如同自己猜測,今夜之局是為自己布下的陷阱,看來在那幕後之人眼中,自己倒是一個不好對付的人物,這才使出如此手筆來取自己性命。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19 17:01
第三卷 魑魅魍魎亂風雲 第三三一章 馬厩裡的奇蹟


    楚歡身處險境,趙揚一干人遲遲不見踪跡,他心裡明白,自己稍有不慎,便要死於刺客的劍下,雖然他也經歷過無數凶險,但是此刻的險境卻是極其少見的。

    刺客逼近馬厩邊,那一雙眼睛犀利無比,盯著楚歡,就似乎是看一個死人。

    他自然是有著絕對的信心能殺死楚歡,他的眼眸冷漠卻又不屑,那種神色,倒似乎前來刺殺楚歡並不是一件如何光彩的事情。

    他的眼睛並無神采,在如此緊張的情況下,刺客顯得淡定無比,就像是來做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而這件事情根本激不起他任何的興趣。

    刺客往前進,楚歡似乎是有所畏懼,往後又退了兩步,刺客見到楚歡如此,眼眸裡的神色更是不屑,他緩緩抬起手,劍光暴起,再一次如匹練般刺向了楚歡。

    楚歡也是厲吼一聲,他的鐵叉在瞬間插進料草的草堆,隨即向前一樣,稻草便如同漫天飛雪一樣散開,整個馬厩的上面,一時間稻草飄散,凌亂不堪。

    刺客顯然沒有想到楚歡用這一招。

    他用劍,劍術犀利,靈動異常,與敵對戰,善於把握時機,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窺破敵手的破綻,從而利用對方的破綻一殺制敵。

    但是此刻馬厩之中的光線太過昏暗,而且雜草飛揚,一時間倒是影響了刺客的視線,刺客皺起眉頭,但是在這個時候,楚歡卻已經厲吼一聲,探出鐵叉,在飛揚的稻草之中,直往刺客的胸口刺過來。

    楚歡擅使刀,但是他使叉的本事也是絕對不弱,鐵叉如同毒蛇般探出,速度快極,力道極其威猛。

    刺客並無絲毫的懼色,他的手腕靈活抖動,身體微微側過,竟是在電光火石之間迅速躲過了楚歡這一叉,長劍劃過,劍光匹練,鐵叉竟是瞬間斷成兩截。

    鐵叉雖斷,楚歡來勢卻不減,手裡握著鐵叉斷後剩下的一小截木棍,紅著眼繼續往刺客撲過來,刺客看在眼中,知道這叫做負隅頑抗,楚歡已經是強弩之末,無計可施,所以他只能拼命。

    但是有時候,想拼命卻未必能夠拼得成。

    刺客長劍斬斷鐵叉,劍勢一轉,這一次卻是往直撲過來的楚歡胸口刺過去,刺客的動作優雅靈動,輕描淡寫。

    楚歡就似乎真的瘋了一樣。

    面對長劍,楚歡竟然毫不閃躲,這一刻的​​楚歡就似乎真的是因為恐懼而神經失常,他竟然將自己的身體主動貼上了長劍,在刺客驚訝的目光之中,長劍竟是貫入了楚歡的身體。

    刺客根本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狀況,楚歡那巨大的衝力讓長劍貫穿了他的身體,但是也因為這股衝力,楚歡已經靠近到了刺客的面前。

    刺客眼睛裡的神色本來一直很淡定,甚至說毫無光彩,但此刻他卻終於露出了驚訝之色。

    這是他沒有想到的情況,在他的設計中,不應該出現這一幕。

    理想的情況,應該是自己長劍刺出,對方要么恐懼後退,要么不知所措,而自己長劍以迅厲的速度刺入對方的心臟,隨即便以劍氣震碎對方的心臟,從容拔劍,在對方倒下去之間,自己如風般離去。

    但是今天,自己面對的敵手卻不按照自己設想中的情景來。

    他不知道楚歡為何有這樣的選擇,當有些事情超出自己的預料和掌控,很多人就會驚訝,這刺客顯然也是如此。

    但是只是短短瞬間,他就明白楚歡為何有這樣的選擇。

    長劍貫穿楚歡的身體,卻也讓楚歡有機會近距離靠近刺客,當楚歡靠近刺客之後,也就是楚歡機會出現的時候。

    這是最好的機會,也是楚歡唯一的機會。

    楚歡沒有放過這次機會,他的左手,不知道何時已經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而這把匕首,在瞬間就已經沒入了刺客的胸口,正刺入刺客的心臟位置,他的出手又狠又快,沒有絲毫留手,匕首深入心臟,直末至柄。

    在刺客的眼中,出現了幾乎不可能出現的恐懼。

    他此時才發現,自己要刺殺的這個男人,並不是一隻任由自己宰割的小白兔,恰恰相反,這是一頭狼,一頭恐怖的狼。

    他堅韌,卻又狡詐。

    楚歡並沒有因為匕首刺入刺客的心臟而有絲毫的放鬆,他的另一隻手已經鬆開了木棍,在匕首沒入刺客心臟的那一刻,這隻手也已經探出,掐在了刺客的喉嚨處,就似乎是將全身力氣都貫在了這隻手上,死死掐著並不放開。

    因為使力,長劍刺入的地方鮮血直流,而刺客心口處也是鮮血溢出,兩人的鮮血落在地上的枯草紙上,馬厩之中很快就彌散出血腥的味道。

    刺客的眼睛暴突出去,眼睛裡面的血管開始爆裂,本來還算白淨的面皮,卻開始因為氧氣的缺乏而泛紅。

    他有劍在手,便是恐怖無比的劍客,但是此刻長劍被楚歡穿在楚歡的身體內,便已經無法使用,劍客沒有了劍,便不知道如何去應對。

    他的眼眸裡除了恐怖驚訝,更多的卻是惱恨不甘。

    他當然不甘心。

    本來是必勝之局,怎可能在短短瞬間卻變成這樣的結果,如果正常交手,他相信楚歡絕不可能在自己的劍下撐過十招,甚至不能撐過五招。

    可是對方卻使出了讓人無法理喻的一招。

    他使​​劍,飄逸靈動,時刻顯示著骨裡的還殘存的尊貴,在他的腦裡,對敵相博,有一種秩序和規矩,有時候他甚至以自己的規範去想像對方,覺得雙方相搏,都要守道德,尊貴的人就有尊貴的戰法,誰高誰低,很快就能分出來,而武功處於劣勢的,就該理所當然地成為強者的劍下亡魂。

    但是眼前這個人並不守這一套。

    這個人使用了一種近乎無恥的戰法,一種刺客根本不可能去想像的戰法,雖然刺客骨裡不得不承認,這樣的戰法需要強大的勇氣和膽識。

    這是野獸的戰法,不是尊貴的戰法。

    “勝負的結果,不取決於武功的高低。”看著刺客的呼吸減弱,感覺到刺客身體漸漸綿軟,楚歡從刺客的眼中看到了不甘,湊近他的耳朵低聲道:“人要活著,就該無所不用其極地活著。”

    刺客心臟被刺穿,喉骨甚至被楚歡掐斷,他只感覺自己的魂魄似乎已經從軀體飛出去,眼中的不甘惱恨漸漸被無奈所取代。

    刺客的呼吸停止,楚歡鬆開手,那屍體便倒在地上的雜草上面,楚歡後退兩步,此時終於感到肋下刺痛無比,辛辣難忍,自己身上的力氣也似乎被抽走,一屁股坐在草堆之上,呼吸急促,臉上也已經慘白,低下頭去,長劍兀自插在自己的身體內,但卻並非從胸口貫入,而是從自己的左肋下貫​​穿而入。

    方才雜草飛揚,刺客長劍匹練,楚歡就知道如果與對方糾纏,自己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戰胜對手,而對方的劍術高明無比,每一招都殺意濃郁,自己如果不能在短時間內殺死對方,那麼對方必定會在極短的時間內殺死自己。

    楚歡當然不想死在對方的手下,如此莫名其妙被人所殺,結束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第二次生命,楚歡自然不甘。

    至少在這個時空,他還有許多事情放不下,還有事情要去做。

    他知道,要想殺死刺客,必須靠近刺客的身體,但是刺客的劍術出神入化,正常情況下,自己根本沒有機會哪怕靠近一點。

    雜草飛揚,長劍如電,楚歡那時候靈光一現,要想靠近刺客,就要制住他的劍,而身體卻似乎有這樣的效果。

    他賭了一把。

    今夜月不明,微亮,而馬厩之中灰暗,再加上飛起的草料,諸多因素一定會影響刺客的判斷,刺客的劍鋒雖然對準了楚歡的胸口,楚歡卻還是勇悍撲上,給他留下的時間不多,他只能身體微微閃動一點點,讓長劍從自己的肋下穿過。

    他知道,如果刺客的劍跟隨自己的閃動稍微偏一點,那麼長劍還是要刺入自己的心臟,自己的這一次賭博,便會失敗,而結果就是自己主動死在對方的劍下。

    他只希望自己這輕微的閃動不要被刺客看出破綻。

    但是他沒有想到,實際上他那微微一閃,雖然看似不著痕跡,卻還是被刺客看穿,刺客的劍鋒沒有偏過去,只因為刺客想不到楚歡會突然來這一手,換句話說,刺客雖然有高明的劍術,但是他對敵的經驗卻並不是十足,又或者在他的腦裡根本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情境出現。

    電光火石生死一刻之間,刺客這微一猶豫,便斷送了他自己的性命,他的武功比楚歡高出不少,但是他的經驗卻比楚歡遜了一截。

    正如楚歡所說,勝負的關鍵,有時候並不取決於武功的高低。

    楚歡得手,包含了經驗、運氣、勇氣、果敢、智慧等諸般因素,是這些因素的完美組合,才出現了如此匪夷所思的結果,才創造了這樣一個奇蹟。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0 14:56
第三卷 魑魅魍魎亂風雲 第三三二章 生存法則


    趙揚此時距離後花園不遠,後花園傳來的聲音,他自然已經聽到,他身邊的人自然也都聽到,當手下的兩個人便要衝出支援,卻被趙揚一把攔住,示意兩人不要輕舉妄動,兩人雖然感覺奇怪,卻也不敢違抗命令。

    遠遠望著後花園那扇拱門,趙揚帶著手下躲在一處假山之後,很快,王甫領著手下兩個人跑過來支援,趙揚不等他們靠近拱門,已經向那邊招手,示意王甫過來。

    王甫猶豫了一下,終是帶人過來,湊近低聲道:“署頭,花園裡有聲音。”

    趙揚點頭道:“我也聽到了,只是……聽得並不清楚!”

    “署頭,是不是楚歡他們發現刺客了?”王甫皺眉道:“若真是有刺客的行踪,楚歡和孫靜一兩人未必能應付,咱們可得過去支援?”

    趙揚搖頭道:“不可輕舉妄動,到底是否發現刺客,咱們如今也不能確定,若是貿然過去,很有可能打草驚蛇。”

    眾人都奇怪,不知道這時候過去,有什麼打草驚蛇的。

    趙揚解釋道:“刺客既然躲在這嚴宅,自然是對嚴宅十分的熟悉,也一定隱藏的極好。”他看了眾人一眼:“如果楚歡那邊並無刺客踪跡,咱們這時候衝過去,必定讓刺客知道了咱們的人數,他只怕會躲的更隱秘,所以咱們萬不能出去打草驚蛇。”

    一人低聲道:“署頭,可是剛才似乎有孫靜一的叫聲。”

    “孫靜一那傢伙你們又不是不了解。”趙揚撇嘴道:“那傢伙膽小如鼠,便是看到一隻老鼠經過,也會大驚小叫,不足為怪。而且他​​們要真是遇上刺客,必定會出聲叫喊,你們可聽見他兩人向咱們求救?”

    眾人互相看了看,都是搖了搖頭。

    趙揚道:“這便是了。楚歡咱們還不了解,孫靜一大家都是熟悉的。如果見到刺客,他此時已經嚷嚷的滿世界都知道了,所以我判斷他們並無遇到刺客,或許真的是孫靜一看到了一隻老鼠或者一條蛇,才在那邊叫出聲來。”

    趙揚這般說,雖然有些勉強,但卻也未必沒有道理。

    王甫卻是皺起眉頭,欲言又止。

    趙揚盯著王甫,淡淡道:“王甫,你搜找東西廂房,可找到刺客的踪跡?”

    王甫低聲道:“東廂房已經搜找,裡面空空蕩蕩,值錢的家當都已經被搬空,並無可疑之處。不過西廂房暫時還沒有搜找。”

    “那你帶人去找。”趙揚揮手道:“不能放過一個角落。”

    王甫想了想,臉上神色古怪,最後還是揮手領著手下人往西廂房摸了去,趙揚見他帶人離開,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又在假山後面等了片刻,仔細聆聽,後花園裡一片死寂,這才低聲道:“你們兩個守在這裡,我去後花園瞧瞧。”

    一人道:“署頭,咱們和你一起去,人多勢眾……!”

    趙揚大義凜然道:“後花園還是有些古怪,人多了不好,我自己去探探,若是有古怪,我再喊你們進去。”他手裡拿著強弩,從假山後面摸出去,往後花園裡摸了進去。

    兩名手下遵從趙揚命令,躲在假山後面,只盯著後花園的拱門入口,並不跟隨。

    趙揚藉著清幽的月光進了後花園,雖然四月初,暖春時候,但是後花園裡並非花團錦簇,幾個月沒人打理,許多地方雜草叢生,亂糟糟的,嚴宅以前就算有些名貴花草,也早在抄家之時被人連根弄走,剩下的花木,都被雜草籠罩,一副殘敗之象。

    趙揚小心翼翼走到花園深處,很快就瞧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孫靜一,他微皺眉頭,走了過去,小心翼翼,到得孫靜一身邊,探腳踢了踢,低聲道:“孫靜一,孫靜一!”卻無反應,伸手將孫靜一翻過去,卻見到孫靜雅脫落幾顆門牙,嘴角流血,雙目緊閉,伸手往他鼻尖探了探,倒還有呼吸,卻是活著,不過已經暈闕過去。

    他一時也顧不了孫靜一,站起身,四周看了看,目光終於瞅向馬厩,緩緩靠近過去,很快就看到有兩人倒在地上。

    一人仰面躺著,蒙著面,一動不動,另一人距離蒙面人幾步之遙,背面朝上,則是趴在草堆上,也是一動不動,瞧兩人情形,倒似乎都已經死去。

    趙揚一下就認出來,趴在草堆上的,正是楚歡。

    他眼中閃過光,舉起手中的強弩對準了楚歡,走到馬厩門邊,低聲叫道:“楚歡,我是趙揚,你怎麼樣?傷到哪裡了?”

    他此時看得清楚,楚歡背上的衣襟一片鮮血,這馬厩之中,瀰漫著極濃郁的血腥味。

    楚歡一動不動,似乎已經沒了氣息。

    趙揚眼中顯出興奮之色,他把住強弩的機關,便想在楚歡身上再射入幾箭,這樣一來,就算楚歡沒死,那也必死無疑了。

    但是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他畢竟不是愚蠢之人,用強弩再往楚歡身上射殺,事後追查起來,那就脫不了干係。

    費盡心力佈局,其目的就是讓楚歡的死看起來是突如其來,是執行任務被刺客所殺,趙揚可不會愚蠢到還留下其他的把柄。

    他又低聲叫了幾聲,楚歡兀自一動不動,趙揚進到馬厩之中,更是靠近一些,屏住呼吸,死死盯著楚歡,這裡面寂靜一片,他不確定楚歡是否已經死亡,所以緊握手裡的強弩,小心翼翼,如果楚歡尚未死,必定還有呼吸,趙揚靜立旁邊,屏氣凝神。

    楚歡一動不動,倒似乎真的沒有了聲息,趙揚不放心,又低聲叫了兩聲,確定楚歡真的沒有了呼吸,這才鬆了口氣,瞥了地上那刺客的屍首一樣,低聲自語:“這小還真是有兩下,同歸於盡。”垂下強弩,靠近過去,伸手便去探看楚歡的鼻息。

    劍光一閃,趙揚還沒有反應過來,一把長劍的劍鋒已經對準了趙揚的咽喉,趙揚驚駭間,楚歡已經冷聲道:“動一下,刺穿你喉嚨!”

    趙揚神色大變,他故意在旁邊等了一陣,就是擔心楚歡沒有死透,可是楚歡許久沒有呼吸,常人不可能屏息那麼久,他無法相信楚歡竟然還活著。

    只是事實在眼前,冰冷的劍鋒貼在他咽喉,他不敢動彈一下。

    楚歡習練《龍象經》,第一道“照輪道”已經練成,能夠長時間屏住呼吸,如同假死,趙揚怎知其中關竅。

    趙揚現在後悔了,他是為了查看楚歡是否已死,這才孤身進入後花園,就是害怕部下跟來節外生枝,誰知道卻遇上這種情況,若是早知這般,帶了兩個人進來,楚歡便不敢如此,此刻長劍在楚歡手中,四下無人,孫靜一雖然活著,但依然昏迷之中,楚歡此刻就算殺了自己,卻也沒有一個人能看見。

    只是趙揚卻並不以為楚歡會真的殺了自己,勉強笑道:“楚歡,你這是做什麼?腦子糊塗了,我是趙揚!”

    楚歡臉上慘白一片,他肋下的傷口兀自在流血,與刺客一戰,雖然耗時極短,但是卻耗損了楚歡極大的精力和體力,但是他握劍的手卻依然穩定而有力,臉上的表情,渾然沒有了平日的溫和,而是冷厲陰沉,那一雙眼睛裡更是殺意騰騰,趙揚從未見過過楚歡這樣的表情,心裡發涼,道:“楚歡,收起劍來,你……你這是做什麼?”

    楚歡冷冷道:“我只問一句,從前到後,都是誰在設計?”

    楚歡的意思很明白,不但是今日的陷阱,之前遭遇小公主之事,這些自然都是有人存心設計,本來對方是想藉小公主之事,以小公主的手除掉自己,誰知道結果卻出人意料,這幫人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近日在嚴宅又設下了陷阱,楚歡心裡明鏡似地,知道兩次陰謀都是同一幫人構害。

    趙揚勉強笑著:“楚歡,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我怎麼聽不懂,你胡說八……!”他話沒有說完,冰冷的劍鋒往前挺了挺,楚歡手中的是刺客的長劍,方才貫穿楚歡肋下,楚歡是以極其堅韌的意志力才緩緩拔出來,也幸好是在肋下,若是刺入心臟或者貫穿身體某個內臟,楚歡便不敢輕易拔出來,那只能加快死亡,刺客這把劍確實是把吹毛斷髮的好劍,鋒利無比,楚歡只是將劍鋒往前挺一挺,便劃破了趙揚喉嚨處的肌膚,深入一寸,趙揚只感覺咽喉處一熱,鮮血竟然已經流下來。

    趙揚這個時候終於明白,楚歡可不是在和自己說笑,如果對方真要殺自己,他的劍絕不會留情。

    “楚歡,這些……這些都與我無關。”趙揚聲音發顫:“我也是奉命……奉命行事,都是……都是總旗大人安排的……!”

    楚歡淡淡道:“你沒有說謊?”

    趙揚道:“我只是一個署頭,知道不了多少,只能奉命辦事,總旗大人答應,事成之後,會想辦法將我調到二元署……楚歡,我……!”不等他說完,楚歡手臂一送,長劍已經沒入了趙揚的咽喉,輕描淡寫之間,長劍已經穿透了趙揚的喉嚨。

    趙揚雙目暴突,他不敢置信,楚歡竟然就這般毫不留情地殺了自己。

    “生存法則的其中一條,便是當別人要殺你,你一定要殺別人,絕不留情!”趙揚臨死之前,最後的聽覺完整地聽到了楚歡這句話。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0 14:58
第三卷 魑魅魍魎亂風雲 第三三三章 吞雲劍


    王甫心裡很愧疚。

    他答應與趙揚合作除掉楚歡,究其原因,還是因為手裡缺銀,自己的小兒重疾在身,如果沒有足夠的銀維持藥物,只能是坐視兒死去。

    雖然與趙揚狼狽為奸,但是他心裡卻還是十分有愧,特別是楚歡仗義送銀,這讓王甫心中更不是滋味。

    今日前來嚴宅,事先他還真不知道這裡設有陷阱,只以為真的有刺客藏在這裡,但是隨後發生的蛛絲馬跡,卻還是讓王甫敏銳地感覺到一些什麼,特別是後花園傳來慘叫聲,趙揚編造理由阻止眾人進去,王甫便知道其中必定有鬼。

    西廂房也是很為簡單,內外轉了一圈,自然不可能找到刺客的踪跡,王甫心神不寧,也沒有精神搜索,獨自在院裡沉思片刻,終於吩咐道:“你們隨我來。”領著兩人徑自往後花園去。

    經過假山,卻見到趙揚兩名部下兀自躲在假山後面,卻不見了趙揚踪跡,王甫皺眉問道:“署頭呢?”

    一人衝著後花園指了指,“進去了。”

    王甫一怔,忙問:“進去多久了?”

    “有一陣了。”那人回道:“也不見出來。”

    王甫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沉聲道:“你們隨我來。”迅速往後花園衝過去,假山後兩人對視一眼,終是握緊大刀,跟了過去。

    王甫年紀不小,在西門署也待了幾年,平日裡在西門署與上下關係也是十分融洽,在西門署武京衛的心中卻是頗有資歷和威望,趙揚不在,他倒真是能夠使喚的動手底下的人。

    後花園一片死寂,尚未靠近馬厩,已經有人失聲道:“那是孫靜一!”立刻有人奔過去,跑到孫靜一身邊,有人抱起,孫靜一還在昏迷中,王甫瞧見,臉色大變,沉聲道:“大夥兒小心。”

    便聽得有人道:“老王,這邊!”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馬厩那邊躺著幾個人,王甫握刀快步過去,卻見到裡面躺著三個人,一名蒙面黑衣人,那黑衣人手中還握著一把長劍,劍鋒不遠處,躺著趙揚,趙揚喉嚨被刺穿,鮮血兀自泊泊向外流,雙目睜著,顯是死不瞑目,而黑衣人旁邊,則趴著一人,手裡還緊握著一把帶血的匕首,王甫認得清楚,正是楚歡。

    這般情景,讓眾人都是大驚失色,忽見的楚歡的身體動了動,眾人情不自禁後退兩步,王甫很快就回過神,竄上前去,蹲下身,抱住楚歡,卻見到楚歡肋下有一道劍傷,鮮血還在流,楚歡臉色慘白,牙關緊咬,王甫立時叫道​​:“快拿金瘡藥,快!”扯開楚歡的衣裳,卻見到楚歡淚下一道清晰明顯的劍痕。

    “楚歡,你怎麼樣?”王甫叫道。

    楚歡為微睜開眼,顯得十分吃力,卻兀自不放手中匕首,聲音虛弱:“刺客……刺客死了沒有?署頭……署頭怎麼樣?刺客刺中了……刺中了署頭……!”

    王甫瞧過去,已經有人道:“刺客死了,趙署頭……趙署頭也死了……!”

    王甫令人趕緊為楚歡敷藥,又吩咐道:“來人,快去禀報總旗大人……!”

    便有人飛奔而去,去禀報西城總旗張斗利。

    ……

    ……

    眾人為楚歡府上金瘡藥,止住鮮血,又有人尋來水,餵楚歡飲水,楚歡看起來異常虛弱,甚至連站也站不起來。

    王甫令人將外面的人全都招進來,將後花園四周圍住,又派人將後花園搜找了一遍,自然不會有其他刺客的踪跡。

    楚歡劍傷不輕,一時間不能輕易移動,暫且就躺在馬厩的草堆邊歇息。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得外面傳來腳步聲,眾人以為是總旗到來,全都肅然而立,但是迅速而來的,卻並非武京衛,來者身穿便裝,但是腳下卻踏著紫色的靴,腰間佩刀,乃是神衣衛才能夠佩帶的流雲刀,武京衛的人沒到,神衣衛的人卻先到了。

    紫色靴,已經顯示此人乃是一名神衣衛的百戶,其後跟著三人,都是神衣衛的吏員,腳踏綠色的靴。

    神衣衛到來,王甫等一干武京衛面面相覷,眼瞧著幾名神衣衛進入馬厩,卻無一人敢說話,更無一人敢阻攔。

    那名百戶掃視一眼,瞧見刺客手中的劍,向來喜形不於色的神衣衛百戶竟然是顯出驚訝之色,蹲了下去,仔細看了看長劍,這才抬頭問道: “這劍……是此人的?”

    眾武京衛一時間不敢答話,王甫猶豫了一下,終是上前道:“是,這長劍是刺客的。”

    神衣衛百戶觀察了現場,並不在意已經死去的趙揚和已經受傷的楚歡,而是伸手摘下刺客的面巾,露出一張修長卻算得上俊雅的臉來,這張臉已經不年輕,瞧年紀已經四十多歲,臉上還保留著死前那種無奈之色。

    神衣衛百戶又拿起長劍,走出馬厩,在外面對著月光細細看了看,月光之下,長劍上竟然不沾一絲血跡。

    “吞雲劍!”神衣衛百戶眼眸裡滿是驚訝之色,喃喃自語:“吞雲劍竟然出現在這裡,那這人難道就是……!”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雖然旁邊不少人聽見“吞雲劍”三字,但是並不明所以。

    神衣衛百戶回過頭,沉聲道:“刺客是被誰所殺?”

    王甫猶豫了一下,看向楚歡,百戶順著王甫目光瞧向楚歡,見到楚歡慘白的臉,皺眉問道:“刺客是你所殺?”

    楚歡微微頷首。

    百戶似乎有些不相信,上前兩步,問道:“你是如何殺死他的?”

    楚歡當即便將過程說了一遍,但是陳述之中,在自己拼死一搏之前,編造了趙揚被刺客刺穿喉嚨一節,對於自己拼殺一節,也不誇張,只是按照事實陳述一遍,但是他這一搏本就充滿驚險,眾人聽了,都是倒吸一口冷氣,心想這楚歡竟是如此悍不畏死,若是對方劍鋒偏一些,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了。

    神衣衛百戶對於趙揚被如何殺死毫不在乎,只是對楚歡殺死刺客一節十分的在意,不漏一個字,等楚歡說完,立時起身來,手中多了一把匕首,隨即向身邊一名神衣衛做了個手勢,又將手中那吞雲劍遞給神衣衛,神衣衛接過長劍,抬手前指,神衣衛百戶一手握著匕首,站在長劍劍鋒之前,心口正對著劍鋒,看了楚歡一眼,道:“你看好了!”

    便見到持劍的神衣衛長劍向前,百戶身體微微一閃,那長劍從百戶腋下穿過,而百戶身體向前,瞬間到得神衣衛面前,倒握匕首,將匕首的握柄作勢刺在神衣衛的心口,隨即又抬起另一隻手,探手掐住了神衣衛的喉嚨。

    他與部下竟是將之前的那一幕演示了一遍,隨即才分開,看向楚歡,問道:“可是這般?”

    楚歡點了點頭,神衣衛百戶眼中顯出驚奇之色,道:“你運氣到真實極好的,他的長劍只要偏一些,你一定會死,而且……他有那樣的能力!”

    楚歡聽這百戶的意思,倒似乎也知道刺客的能力,心裡疑惑,只能道:“當時我也只是一搏,刺客並沒有偏劍!”

    “所以說你的運氣是極好的。”百戶嘖嘖稱奇,微一沉吟,才道:“你傷勢如何?”從懷裡取出一隻瓷瓶扔過去,道:“這裡面是內服的藥丸,一次服一丸,能夠疏通體內淤血,讓你的內傷迅速恢復。”也不多言,吩咐部下:“將刺客屍首帶走!”

    兩名神衣衛上前,將那刺客的屍首抬起來,正在此時,又一陣腳步聲響起,武京衛西城總旗張斗利終於帶了一大群人手前來。

    張斗利見到神衣衛百戶,顯出詫異之色,但很快拱手道:“原來是谷百戶!”

    谷百戶也不還禮,只是道:“刺客的屍首我們帶走!”竟是不多說一句話,領著手下的人迅速離去。

    張斗利皺起眉頭,但是很快走到馬厩邊,看到趙揚的屍首,眼中劃過古怪神色,瞧見楚歡坐在草堆邊上,竟顯出關切之色,問道:“楚歡,你傷得如何?”

    楚歡心中冷笑,但是卻平靜搖頭道:“有勞總旗大人關心,並無……並無大礙!”實際上他已經失血過多,渾身上下虛弱無比。

    張斗利皺眉道:“今夜到底發生何事?你們為何會在嚴宅?”

    王甫當下上前,將事情禀明,只說趙揚發現了刺客的踪跡,所以率人來拿,誰知道卻反被刺客所殺,而楚歡卻拼死一搏殺死了刺客。

    張斗利神色陰晴不定,聽王甫說完,怒道:“趙揚平日裡做事倒也謹慎,這次為何如此糊塗。他為何不禀報本官?”顯得十分氣惱。

    楚歡冷眼旁觀,心想這些事情都是你在背後指使,現在你在這裡故意演戲,演的倒是不差,不過你的鬼蜮技倆老卻是一清二楚。

    張斗利一陣怒罵,四周無一人吭聲,半晌過後,張斗利才讓人將趙揚的屍首抬下去,隨即吩咐王甫暫時代理西門署署頭之職,只說此事詳加調查,令西門署一干人先且回去。

    王甫倒想不到趙揚一死,自己卻成了西門署的署頭,雖然是暫代,但是恐怕用不了幾天就正式成為西門署署頭了。

    楚歡傷的不輕,王甫讓人做了一副擔架,抬著楚歡回去,他心中有愧,雖然被提升為西門署署頭,王甫卻也不如何高興,反倒是趙揚被殺,卻讓王甫心中有幾分解脫之感,而楚歡活下一條命來,雖然沒有了趙揚允諾的好處,王甫卻反倒隱隱感到一陣輕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0 17:57
第三卷 魑魅魍魎亂風雲 第三三四章 摸骨


    楚歡受傷,王甫心中對楚歡有愧疚,卻是盡力照顧,回到署門,天一亮就派人去找郎中來瞧病,而且讓楚歡儘管休息,好好養傷,巡邏的差事暫時不必過問,為了讓楚歡清淨養傷,王甫更是將那間房屋騰出來,他與另一名武京衛搬出來,甚至派人專門將房間內打掃乾淨。

    王甫心中有愧,是想彌補一二,他自然不知道,楚歡對此也是心知肚明。

    楚歡從王甫口中得知他的家境,雖然明白小公主一事與王甫脫不了干係,但是他能從王甫的神情舉止中看出慚愧,王甫這般殷勤彌補,卻也足以看出他的悔過之心。

    楚歡樂得清閒,接下來幾日便在署門裡休息。

    楚歡不知道接下來張斗利那伙人是否還會給自己下套,經過前兩次的陰謀,楚歡深知自己踏足京城的土地之後,實際上就已經踏入了步步驚心的險境,自己日後每一步都要走的小心,走得謹慎,一個不小心,便可能魂飛湮滅。

    武京衛配發的金瘡藥倒是上等的傷藥,外敷作用十分明顯,此外神衣衛那位谷百戶留下的藥丸,楚歡一開始並不敢服用,裡面有二十多顆藥丸,楚歡專門取出一顆碾碎,查看裡​​面的成分,甚至在郎中前來為自己看病的時候,讓郎中檢查了藥丸,最終確定藥丸絕對無毒,這才服用。

    說也奇怪,楚歡的劍傷貫穿肋下,雖然不至於喪命,卻也十分嚴重,幾日下來一直隱隱作疼,晚上甚至都不能安心睡覺,這藥丸服用之後,雖然不至於藥到病除,但是效果卻也明顯,至少傷口深處那疼痛感已經消除不少,晚上已經能夠安心入睡,不至於被傷痛影響,本來左肋被刺穿,那夜為了掐住刺客,用力過度,導致了內筋幾處傷損,殺死刺客之後,楚歡的左臂一度不能使力甚至不能活動,但是這藥丸服下之後,手臂卻已經能夠活動開,而且能夠抓住東西。

    楚歡知道神衣衛是個神奇的衙門,他們有這種藥效奇佳的藥丸,倒也不是意外之事,不過當日那谷百戶為何對自己那般友善,竟然給自己留下如此靈藥,需知神衣衛的人素來眼高於頂,哪怕是一個百戶,對達官貴人也都是不假辭色,卻對自己一個小小的武京衛如此眷顧。

    他也隱隱感覺到或許是因為殺死了那名刺客。

    他還記得當日谷百戶已經認出了那把寶劍的來歷,成為吞雲劍,甚至於谷百戶也似乎對此刻有一些了解。

    只是吞雲劍究竟是何物,楚歡卻是從未聽說過。

    他感覺其中有異,但是至少目前他對刺客和那把寶劍的來歷一無所知。

    王甫對楚歡倒是很為照顧,不但騰出了這間房,而且每日裡對楚歡的伙食是另外安排,雖然不至於山珍海味,但是雞鴨魚肉卻也是少不了的,楚歡並不客氣,他知道這些伙食對他的身體恢復有極大的幫助,所以每日裡大魚大肉盡情飽食,他也知道一日三頓如此伙食,開銷不小,王甫這樣安排,定然也是動用了自己借給他的一百兩銀,楚歡知道那些銀還要用來救命,所以又掏了五十兩銀給王甫,即使是這樣的伙食,五十兩銀也足夠支撐很長時間,王甫一開始極力推辭,但拗不過楚歡,最後只好收了,對楚歡的照顧也就更加周到。

    謝謝了五六日,楚歡的傷勢已經恢復了不少,體力和精力已經完全恢復,他的身體本就是鐵打的,雖然受重傷,但是複原能力也是極強。

    成日裡悶在屋裡卻也是有些煩悶,齊王那邊遲遲沒有消息過來,就連那小公主似乎也已經消失,上次熱呼呼地嚷著要拜師學藝,回宮之後,便再也沒見她人影,對於這兩個人,楚歡態度截然不同,他希望齊王的傳召能早些過來,但是對小公主,卻希望不再相見。

    這日想到有陣沒有見到裴績,當日從客棧走得匆忙,也沒來得及告訴裴績自己的下落,當日裴績還說最近有可能要離開洛安城,也不知道如今是否還在,心裡念著,也就忍不住想去看一看,找到王甫告假,要出去轉一轉,王甫倒沒有阻攔,只是囑咐小心傷勢,要派人跟著照顧,被楚歡拒絕,王甫只能作罷。

    楚歡騎了自己的那匹大黑馬,輕裝而行,從西門署往百通坊的道路楚歡倒是記得一清二楚,在路上買了一大罈酒,又買了一些熟食有荷葉包起來,知道秦雷喜歡吃鴨掌,更買了一包鴨掌,這才來到裴績的木屋。

    尚未進到木屋,便聽到裡面傳來一陣笑聲,裡面倒似乎正有人在說話,敞著半邊門,楚歡翻身下馬,拎了東西到門邊瞧了瞧,裴績向外看來,見到楚歡,臉上顯出欣喜之色,急忙過來,道:“二弟,這幾日可好!”

    裴績與楚歡傾心相交,刺殺駙馬之後,兩人數日沒有來往,但是裴績心中卻還是掛念楚歡,只怕楚歡生出意外,他知道楚歡住在匯緣客棧,所以事後也偶爾往匯緣客棧附近過去,但是一直不見楚歡踪跡,他並不知道楚歡被調去武京衛,所以心裡倒是一直擔心,今日見到楚歡過來,心中自然歡喜。

    楚歡一手拎著酒,一手拎著包好的熟食,走進屋內,笑道:“這幾日自己喝悶酒,很是無聊,所以過來與大哥喝上幾杯。”

    屋內那張破舊的桌邊,坐著一名道人,身著青色道袍,見楚歡進來,也起身來,裴寂已經介紹道:“這位是鴻羽道長,道長,這位是我的結拜義弟楚歡!”

    那道人四十多歲模樣,已經笑道:“多次聽裴居士提起,貧道鴻羽!”

    楚歡將酒食放下,拱手道:“在下楚歡,見過道長!”

    道人微微一笑,裴績讓兩人坐下,楚歡這才掃了屋內一遍,見到秦雷坐在屋角落處,手裡竟然捧著一本書,大是奇怪,秦雷天生神力他是領略過的,想不到這小還能看書,裴績卻已經笑道:“雷兒以前念過書,倒也識得幾個字,只是性格不喜文章,我花了心思,找了一些閒書,雖是野記,卻含道理,讓他讀著懂懂道理,人之倫理綱常,世之是非善惡,總是要讓他認清的。”

    楚歡知道裴績這是有心要教育秦雷,裴績與秦雷之父是師兄弟,同窗半載,其實倒也未必真的感情深厚,但是師兄遺裴績卻盡心照顧,此人倒確實是極重情意。

    秦雷本來看書就勉強,見到楚歡過來,注意力更是不集中,咧嘴笑問道:“二叔,我們去吃東西不?”

    他要吃東西,楚歡倒可以理解,上次帶秦雷去吃飯,想來秦雷記憶在新,見到自己便想吃東西,但是秦雷稱呼自己為“二叔”,卻是讓楚歡有些奇怪。

    裴績笑道:“他的父親與我是師兄弟,稱我一聲叔叔倒也恰當,你是我結拜義弟,稱你二叔應該不會錯。”

    楚歡笑道:“哈哈,我如今成了二叔,總要有禮物送給他。”打開熟食包,取出荷葉包好的鴨掌,還不等他說話,秦雷已經聞到熟悉的香味,再也忍不住,猴般跳起來,兩下就跳到楚歡面前,正要伸手搶荷葉包,裴績咳嗽一聲,沉下臉去,秦雷撓撓頭,站直身,道: “謝謝二叔!”他生就一副頑劣的模樣,這般正經起來,倒顯得十分滑稽,楚歡哈哈大小,將荷葉包遞給秦雷,秦雷歡喜接過,抱著荷葉包過去,對付那一包鴨掌。

    鴻羽道長卻是一直打量著楚歡,就似乎楚歡臉上有花一樣,楚歡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問道:“道長,我有什麼不對嗎?”

    鴻羽道長微一沉吟,問道:“楚居士,貧道有一言想問,不知方不方便?”

    楚歡笑道:“道長想問什麼?”

    鴻羽道長道:“不知楚居士今年多大歲數?可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

    楚歡道:“再過三個月,在下便年滿二十三歲。”他倒是從楚李氏那裡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當下也說了,鴻羽道長若有所思,掐著手指,沉吟許久。

    楚歡不知道這鴻羽道長鼓弄什麼玄虛,片刻之後,鴻羽道長又問道:“楚居士,能否讓貧道摸摸你的面骨?”

    他這要求就已經有些過分了。

    裴績笑道:“道長是否又看出什麼玄機了?”

    鴻羽道長正色道:“裴居士,貧道確實看出了一些奇怪之事,但是不敢確定,要想確定,需要用摸骨之法,才能得窺奧妙。”

    裴績向楚歡笑道:“鴻羽道長精通相術,為兄擺攤之時,認識道長,兄弟若是有意,倒可讓他相相。”旋即向鴻羽道長道:“道長,話先說明白了,咱們可沒有銀錢給你。”

    鴻羽道長搖頭笑了笑,楚歡見事到這般,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點頭道:“道長請!”

    鴻羽道長捲起長袖,伸出左手,先是在楚歡的腦門上摸了摸,隨即又在楚歡的面頰摸了摸,。他的神色漸漸變的古怪起來,甚至手有些發抖,很快,手落在楚歡的人中處,當他的手指碰上楚歡人中,陡然一顫,往回縮過去,臉上神色大變,就像見到鬼一樣,楚歡和裴績見他如此一樣,對視一眼,也都顯出疑惑之色。

    “道長,你怎麼了?”見鴻羽道長神色古怪,裴績皺眉問道。

    鴻羽道長低下頭,片刻之後才抬頭道:“貧道不能說,說了不得會讓兩位不悅,兩位也不會相信!”

    裴績笑道:“天下無數玄妙之事,都有其道理存在,陰陽乾坤,有何不可言?”

    鴻羽道長嘆道:“貧道測命其實是混口飯吃,凡夫俗的命運,上天注定,陰陽有道,難破自然,只是……!”他神色凝重,凝視楚歡道:“楚居士,你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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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魑魅魍魎亂風雲 第三三五章 太子劍


    鴻羽道長話一出口,裴績和楚歡都是一怔,楚歡一怔之後,心裡立時驚駭無比,他萬萬沒有料到,鴻羽道長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他的心裡充滿了震驚。

    只有楚歡自己明白,當年自己的靈魂穿越,附身在楚歡肉身上,實際上自己這個人,已經是一個肉身和一個靈魂的重新組合,難道這鴻羽道長竟然有這樣的本事,竟然看得到這樣玄奇的真相。

    裴績一怔之後,已經皺眉道:“道長,有些玩笑可開不得。”

    鴻羽道長道:“貧道知道你們不會相信。”凝視楚歡道:“楚居士,恕貧道直言,只從面相上看,你多年前便該當沒了陽壽。”

    楚歡盡量讓自己顯得鎮定,他不知道這鴻羽道長究竟是何來頭,但是他卻明白,如果這種事情傳揚開去,真的有人相信自己已經死去,那麼自己必將被視為怪物,很難存在於這個世界,這是一個對靈異神鬼十分敬畏的時代,當死而未死,必將被人視為異類,平靜道:“但是我現在還活著。”

    鴻羽道長道:“所以貧道才奇怪,或許楚居士命中另有陰陽,那也是未可知的。”頓了頓,才道:“其實貧道並非胡說八道,命由天作,福由心生,禍福在心,心則顯於面,摸骨相面,便是從面看心,由心測命。楚居士的面相確實福澤短淺,貧道估算,應該八九年前就已經陽壽當至。”

    鴻羽道長直言楚歡是個死人,還說楚歡福澤短淺,這終究讓他有些難堪,已經擺好碗,拍開酒壇封泥,倒上酒,道:“道長,喝酒,測命到此為止。你看我二弟活生生地在你眼前,這酒還沒喝,你就開始胡話了。”

    鴻羽道長擺手道:“聽貧道說完!”也不等裴績阻止,繼續道:“楚居士當死未死,那就只能解釋為破除了自然。”

    “破除自然?”

    “是。”鴻羽道長點頭道:“陰陽乾坤,生死輪迴,枯榮有序,這都是自然之道,楚居士命理不走自然,便是破除了自然。”

    “那是好是壞?”楚歡問道。

    鴻羽道長道:“破除自然,便是異象,你便是異人。你破除生死之道,能夠延天壽,這自然是好事。不過破除自然,本就是違反天道之事,所以楚居士日後需多加小心,貧道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楚歡心道:“你連最不該講的都講了,還有什麼不可講。”含笑點頭。

    鴻羽道長這才道:“楚居士,你隱了吧!”

    “隱了?”

    “回歸故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見刀兵,便無血光,如此大可再延十到十五年壽命!”鴻羽道長一本正經道。

    “若是不隱呢?”

    “那就只能爭。”鴻羽道長嘆道:“與人爭,與天爭,血光伴身,爭不過則魂飛魄散,爭得過則破除自然,另立命運!”搖頭道:“處處血光,稍有不慎,魂飛魄散,楚居士又何必選這條路?”

    楚歡哈哈笑道:“不管道長此言是否開玩笑,楚歡既然入世,要退也退不出去了。”

    鴻羽道長站起身來,搖頭嘆了口氣,裴績道:“道長這是要走嗎?這就可還沒有飲。”

    鴻羽道長也不說話,只是背負雙手向門外走去,喃喃自語:“七煞在前,貪狼破軍雙星護持,能否一爭,尚未可知……!”話聲之中,已經出門而去。

    楚歡聽他最後幾句話,心裡又是一驚,進京之前,楚李氏也曾提到七殺破軍這幾個字,楚歡對於這些並不了解,當時也只以為楚李氏迷信而已,但是此刻這幾個詞從鴻羽道長口中說出來,楚歡便覺的大不簡單。

    楚歡心裡吃驚,眉頭也難免微皺,裴績已經端起酒碗道:“二弟,這道士的話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他的話,為兄可是從來不相信。”

    楚歡端碗笑了笑,兩人都是一口飲了半碗,放下酒碗,裴績才道:“他在秦水河畔為人相命,說的頭頭是道,但也未必有理​​。不過此人除了相術,喜歡陣法,所以為兄與他偶爾談論陣法,這才相熟。他好酒,與你熟識之前,身上有些銀,我便經常請他飲酒,那是他每日都會過來,後來銀錢不足,沒有酒飲,他便來的少了。這幾日看我這邊又有酒水,便又跑過來,呵呵,酒肉.道人而已!”

    楚歡也不再去想,道:“大哥,小弟已經進了武京衛!”

    “哦?”裴績奇道:“已經當差了?”

    楚歡笑著點頭,當下將自己的情況說了一遍,他與裴績傾心相交,便將與齊王的關係也說了,裴績嘖嘖稱奇,楚歡又將前些日遇到的險境也說了,只是略下了自己殺死趙揚。

    裴績神色凝重起來,問道:“二弟,你剛才說的是吞雲劍?”

    楚歡點頭道:“正是。按那神衣衛的說法,叫做吞雲劍。”

    “吞雲劍,吞雲劍!”裴績肅然道:“二弟,你可知道吞雲劍的來歷?”

    楚歡搖頭道:“小弟不知,正要請教!”

    裴績道:“說來也巧,其實這還是我當年前往川中聽人偶爾談起。”

    “川中?”

    “是!”裴績點頭道:“當年大華國破,群雄紛爭,天下諸侯立國一方,當今聖上秦國自然是個中翹楚,屈楚離自號楚國,亦是秦國勁敵,而尚有一國,秦國當年也是耗費數年,損兵折將才攻破,那便是當年在川中存在的天蜀國!”

    “天蜀國?”楚歡皺眉道:“倒是聽說過,傳聞是三國蜀漢劉備的後裔建國。”

    裴績點頭道:“倒也是打著蜀漢的旗號,究竟是不是劉備的後人,那卻不知道了。天蜀國主劉詢倒也算是一代梟雄,在川中稱雄,天蜀國有一位太子,痴迷劍道,據說當年四處尋訪名師,學習劍道……!”

    楚歡陡然明白什麼,眼中微顯吃驚之色。

    “天蜀國太子劉耀,十六歲之時,受冠之禮,劉詢賜給他一把寶劍,據說那把寶劍吹毛斷髮,削鐵如泥,聲稱是當年劉備的藏劍之一,劉備使雙股劍,劍法極高,所以他的後人繼承先祖的劍道,天蜀國主劉詢亦是劍道高手,而劉耀十六歲的時候,劍法就已經有小成,劉詢賜下的那把寶劍,便是吞雲劍了!”

    楚歡吃驚道:“大哥,難道……難道那刺客便是天蜀國太子劉耀?”

    裴績道:“這倒不能確定,但是據傳言,當年天蜀國都被秦軍攻破,雖然國主劉詢一脈幾乎盡數被殺,但是唯有劉耀仗三尺劍殺出了重圍,此後便再無此人的消息,就像在人間蒸發。也有人說那只是傳言,劉耀當年在城破之時就死於亂軍之中。”頓了頓,輕聲道:“但是秦軍並無找到劉耀的屍首,雖然也有人說劉耀的屍首被鐵騎踐踏成肉泥,可是誰又敢確定劉耀真的死了?”

    楚歡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劉氏一族在川中頗有號召力,大秦立國,想必朝廷對劉耀的下落也在一直追查,雖說當年各國有不少流落的皇家血脈,但是論起威脅,劉耀無疑是其中最大的。 ”裴績緩緩道:“刺殺你的那名刺客,就算不是劉耀本人,但是有吞雲劍在手,也必定與劉耀有極大的關係。”

    楚歡苦笑道:“大哥的意思是說,我很有可能殺死了天蜀國的太子?”

    裴績想了想,才皺眉道:“按理說這樣的可能性不大。劉耀出身天蜀國皇家,雖然國破,但是他也必定一直以天蜀國太子的身份自居,如此人物,怎會淪落成為一名刺客,甚至要親自動手刺殺你?但是話說回來,吞雲劍是劉耀的至愛之物,是一種象徵,如果他沒有死,他也絕不會讓吞雲劍落入他人之手。你剛才說及他的年齡,倒真是與劉耀的年紀吻合……!”他顯出疑惑之色,沉思許久,才道:“除非他早已經死了,而吞雲劍流落到他人之手,那名刺客只是得了吞雲劍而已,並非劉耀本人。”

    楚歡此時心情十分的複雜,如果說自己真的是殺死了天蜀國的太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該興奮,不過當時情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便是再選十次,楚歡也會毫不猶豫地想盡辦法殺死對方。

    裴績端起酒碗,道:“不管如何,二弟你這次對朝廷而言,卻是立下了大功。劉耀一直是朝廷的心病,此番吞雲劍露出水面,持劍之人已死,朝廷心中這塊石頭終究是落地了。持劍之人如果是劉耀,已經被你殺死,如果不是劉耀,那麼吞雲劍落入他人之手,那也證明劉耀早已經死去,無論如何,吞雲劍出,劉耀這根扎在朝廷心頭上的刺算是被拔出了。”

    楚歡嘆道:“這根刺固然被拔出,不過如今大秦國似乎荊刺越來越多了。”

    裴績聞言,神情也凝重起來。

    他當然明白楚歡話中的意思,洛安城歌舞昇平,繁華無比,但是大秦帝國廣闊的疆土之上,卻又是另一番情況。

    大秦帝國這幾年迅速衰落,百姓疾苦,各地已經接連發生民變動亂,雖說朝廷極力鎮壓,但是民亂此起彼伏,如果朝廷兀自不顧百姓死活,那麼這種態勢將會愈演愈烈,其中河北道、江淮道都已經形成足以對朝廷產生巨大威脅的氣候,而其他各道的民變撲滅這一團另一團又燃起,朝廷就算有雄兵百萬,也經不起如此折騰,沒有了百姓,就沒有了根基,國力也將無法支撐強大的帝**隊,甚至會造成兵變的可能。

    國內的動亂愈演愈烈,而邊疆更不穩定,西梁人已經佔據西北數州,兀自虎視眈眈,東北還有並不弱小的高麗,赤煉電坐鎮遼東,看似能夠鎮住高麗,但是國內一旦亂起來,赤煉電的後勤無法跟上,後防不穩,那麼素來反覆無常的高麗國未嘗不會變臉。

    還有北邊的夷蠻人,看似不成氣候,但是真要是中原大亂,誰又敢保證那幫茹毛飲血的蠻人不會趁火打劫?

    相比起那些威脅,天蜀國太劉耀這根刺倒顯得無足輕重了。

    “為兄上次說過,近日可能離開京城。”沉默一陣,裴績才緩緩道:“其實為兄便是想去西北看一看。”

    “去看西梁人?”

    裴績點頭道:“雖然可能性不大,但是為兄還是想往西北試一試,若是有機會為國效命,便是戰死沙場,也就沒有白生了七尺之軀。”

    楚歡想了想,終於問道:“大哥對余不屈老將軍如何看?如果西梁軍真的繼續進攻,你覺得余老將軍能不能頂住?”

    裴績嘆道:“如果換做別人,余老將軍雖然年紀大了,但是卻也未必有人能敵得過他。但是你莫忘記,西梁南院大王肖天問乃是罕見的名將,其能力就算不必餘老將軍強,也絕不會輸給余老將軍。”說到此處,忽地笑道:“不過以我之見,西梁人一時半會無法繼續進攻,甚至有退兵的可能!”

    楚歡一怔,見裴績看似淡然,但是眼中目光卻十分自信,忍不住問道:“大哥為何這般肯定?”

    “知兵先要知將!”裴績撫須笑道:“想要知道一支軍隊的能力和作戰方式,先要明白統軍之人的性格和作戰方法。肖天問固然用兵巧妙,但是他性格中有一個特點卻是人所共知。”

    “請大哥賜教!”

    “攻!”裴績道:“肖天問用兵,能攻不能守,讓他進攻,他戰法變幻莫測,確實是頂尖的名將,但是論起守,他卻只能算是中庸了。倒也不是說他不懂得用兵的進退之妙,而是在此人眼中,如果進攻只能有五成勝算,他都敢於一搏,膽和魄力都是極大的。”

    “大哥又為何覺得西梁軍不會再進攻,甚至有可能退兵?”

    “就因為西梁軍沒有攻。”裴績道:“風將軍戰死之後,西梁軍攻入雁門,沒有了風將軍,他們算得上是所向披靡,連克西北數州……如此大佔上風,肖天問不可能靜而不攻,餘不屈老將軍北上之前,他在西北無敵手,就算不會攻進西谷關,但是他也必然會趁勢席捲西北三道,西關道連丟數州,風將軍陣亡,西北軍主力經受重創,整個西北一團散沙,他完全可以趁勢一舉控制西北,但事實並非如此,拿下西關道三州之地,西梁軍卻突然偃旗息鼓,一副固守姿態,竟然不對西北的天山、北山兩道發起進攻,甚至西關尚有兩州之地沒有攻克,二弟,你說這難道符合常理?”

    楚歡道:“據小弟聽聞,西梁人似乎是要等中原內亂,那時才趁虛而入……!”

    “荒謬之論。”裴績搖頭道:“肖天問是最善於抓住時機之人,大好時機在他眼前他不抓住,豈會坐等其他機會出現?”

    楚歡想了想,才道:“大哥的意思,難道是……西梁人自己出了問題?”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1 18:06
第三卷 魑魅魍魎亂風雲 第三三六章 陣書


    楚歡其實也一直奇怪西梁人為何遲遲不攻,此時經裴績一番分析,竟是豁然開朗,隱隱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裴績點頭道:“西梁人自己如果沒有出現問題,就必定不會靜而不攻,肖天問停止進軍,只能是迫不得已,能夠讓肖天問迫不得已在大好形勢下陡然止軍,就只能是西梁人內部出現了問題。”

    楚歡道:“肖天問乃是西梁一代名將,以他的資歷和威望,西梁軍內部即使有派系之爭,肖天問也能完全控制住,問題自然不是出在西樑的軍隊方面。”

    裴績含笑道:“二弟說的不錯。”拎起酒壇倒酒,才繼續道:“我思來想去,只有兩種可能,才會導致今日之局面。”

    “大哥指的是?”

    “第一,是肖天問的糧食短缺,後勤補給出現了嚴重問題,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一旦糧食供給出現問題,肖天問便是有通天徹地之能,那也不敢輕易冒進,他雖然用兵喜歡冒險,但是其用險卻並非意氣之勇,至少有五成把握方會行動,而且行事也一定謹慎小心,糧食短缺,無法保證供應,他若再冒進,便不是用險,而是自尋死路了。”裴績手蘸酒水,在桌面上畫圖,道:“我大秦共設四大糧倉,孝戶、陳揚、吉平、金陵四倉,當年就是防備西梁人的進攻,所以在西北三道並無設有糧倉,西北的糧食供應,除了部分是由西北當地供應,主要的糧食,卻是從安邑道的陳揚糧倉供應。”

    他一面說,手指以酒水在桌面輕鬆畫出地圖,整個大秦的疆域地圖完全在他心中,隨手畫來,輕鬆自如,而且各大糧倉的位置,他甚至一清二楚,手指一點,便顯出糧倉所在的大致位置,楚歡看在眼中,驚在心裡,此時更是明白裴績胸中包藏天下,大秦萬里江山,只在他手指之間。

    安邑道便在西山道的北部,在四大糧倉之中,規模居於第二位,前朝大華時代,便已經設有陳揚糧倉,大華也一度興盛,陳揚糧倉屯糧百萬石,能夠支撐百萬人食用一年,可見其規模之雄厚,秦國立國之後,陳揚糧倉甚至一度擴建,帝國的西北和北方地區的糧食徵收之後,盡數囤積於陳揚糧倉,一旦出現災難或者兵火,陳揚糧倉便成為了西北的後方保證。

    陳揚糧倉地處安邑道與西山道交界之處,往西北運糧,必經西山道,一路北進,過通州,出西谷關,運至前方。

    裴績指著西北地圖道:“肖天問十分清楚,除非他有把握在自己存糧吃完之前,便能夠拿下西谷關,突破西山道,進而攻取陳揚糧倉,如此方能一搏,但是他自然也明白,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就算他攻取整個西北,西北並非產糧之地,而且當初西梁軍攻破雁門關之際,天山道總督朱凌岳就已經將西北各處的糧食調集起來,西北本就不多的糧食如今還是控制在西北軍的手中,所以肖天問也不可能在西北得到太多的糧食,他想要繼續打下去,就只能依賴從西梁本國供應的糧草,否則根本談不上向前進軍。他麾下有八萬西梁軍,沒有足夠的軍糧保證貿然輕進,八萬西梁軍很有可能一個也回不去。***”

    楚歡深覺裴績所言大是有理,點頭道:“所以大哥覺得肖天問不敢進軍,是因為糧食供應不上?”

    裴績點頭道:“這是原因之一。”

    “那還有一個原因呢?”

    “西梁朝堂有變。”裴績眼中閃著光:“另一個讓肖天問不敢輕易進軍的可能,便很有可能是因為西梁國的內部出現了紛亂,後方不穩,肖天問自然更不敢輕舉妄動。”隨即嘆道:“只可惜這也是我個人的猜測,無法證實,而且我大秦西北與西梁國中間隔著金古蘭大沙漠,對西梁國內的消息素來所知不多,所以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們也只能在這裡飲酒胡猜了。”

    楚歡讚道:“大哥一針見血,看來情況很有可能便如大哥所言了。”

    裴績微微一笑,端起酒碗,與楚歡對飲了一杯,楚歡放下酒碗道:“大哥,如果真如你所言,西梁人或許不久之後真的要退兵。西梁人遲遲不攻,余老將軍如今便在西北重整西北殘軍,一旦西北軍緩過氣來,以余老將軍的性子,不可能坐視西梁人佔著我大秦的州縣,必定會發起反攻,而且西梁人如果真的是糧食短缺,他們自己無法支撐,最後也只能選擇退兵。”

    裴績道:“其實到底發生什麼,咱們也只是在這裡坐而論道,說不定西梁人另有詭計也未可知,我也只是依照肖天問的性如此判斷而已。沒有到西北,只能聽京裡的人們偶爾談起前方的形勢,真要弄個清楚,便需要往西北去看一看了!”

    楚歡道:“大哥難道是因為這個原因要前往西北?”

    裴績微一沉吟,才道:“二弟,我來問你,如果西梁人糧草充足,物資充沛,以我們大秦現在的狀況,西梁人是否有可能攻破西谷關,殺入關中?”

    楚歡想了片刻,緩緩道:“風將軍已去,赤將軍遠在遼東,不可輕動,而據我所知,雷大將軍當年征戰,身上傷痕遍體,時常發作,已經無法長期堅持統軍作戰,四大將軍,也只有余老將軍能夠坐鎮西北。但是余老將軍年事已高,立國近二十年不曾統軍進行大規模作戰……!”說到此處,話頭便頓了頓。

    裴績點頭道:“不錯,余老將軍年過六旬,而肖天問不滿五十,兩人相差十來歲,相比起余老將軍,肖天問的精力更勝,兩大名將對壘,非但要比拼用兵之道,比拼手中握有的兵馬錢糧,還要比拼人的意志和精力,肖天問在精力上已經勝過一籌,他手下的西樑鐵騎,若是換做十多年前,定然不是我大秦鐵騎的敵手,但是如今卻在我大秦鐵騎之上,用兵之道,肖天問與余老將軍算是伯仲之間,如此推算,一旦肖天問手中糧食充足,余老將軍十有七八不是肖天問的敵手。”說到此處,他神情有些黯然,道:“可惜了風將軍,如果風寒笑還活著,正當盛年,肖天問便是連雁門也進不來的。”

    裴績顯然對風寒笑十分的推崇,說到風寒笑之時,臉上倒顯出敬慕之色。

    楚歡感慨道:“是啊,風將軍……!”輕嘆一聲。

    裴績笑道:“其實我想說的是,就算西梁人這次退卻,但是沒有了風將軍,等到他們內部穩定,糧草充足,下次也還是要打進來。余老將軍年事已高,多年戎馬生涯,對他的身體傷害也必大,此番西梁不攻,他朝西梁捲土重來,將更是難以對付,一旦西梁人攻破西谷關,那麼後果必將不堪設想。”他指著桌上畫出的地圖輪廓,輕聲道:“西梁人入關,中原必將大亂,如今我大秦國內已經是危機四伏,外邦攻入,中原必將重陷二十年前的群雄紛爭時候,二十年前天下大亂的狀況我歷歷在目,處處刀兵,人命賤如草,百姓流離失所,任人宰割,萬里江山萬里狼煙,處處流血,處處硝煙……我不希望有生之年還會看到當初那些慘絕人寰的情景。”

    楚歡神情更是黯然。

    他沒有經歷過當年群雄紛爭的時候,但是他能夠想像到那個時候的情景,多少妻離散,多少家破人亡,多少男兒因為諸侯爭霸喪命沙場,亂世人不如狗,飢餓、恐怖、災難、死亡時刻籠罩在中原大地百姓的頭上。

    一個太平時代的到來,是多少人用鮮血和性命換取而來,沒有經過亂世,永遠無法體會到那個時代的黑暗與恐怖。

    “當年學兵,是想終結亂世,如今學兵,卻是想保住太平之世。”裴績緩緩道:“帝國雖然民變四起,但是如果聖上能夠醒悟過來,勵精圖治,帝國還能重振雄風,百姓依舊能夠得享太平,但是西梁人攻進來,後果必將是天下大亂,所以無論如何,萬不能讓西梁人打入關中。”

    楚歡問道:“大哥去往西北,是想憑自己所學,為西北軍效力,抵擋西梁人?”

    “殘疾之身,我雖有心,人不用我。”裴績擺手笑道:“我倒沒有太大的野心。不過余老將軍經略西北,想來還會招攬人才,我前往試一試,也不求真的能為西北軍效力,只是有些策略獻上,若是余老將軍真的能夠採納,或許對我大秦將有大大的益處……!”

    楚歡知道裴績雖然身殘,但是心憂天下,更是欽佩,問道:“大哥準備何時動身?”

    “其實我幾日前便準備離開。”裴績笑道:“只是不知二弟下落,有些放心不下,所以多等了一些時日,今日見到二弟,我也就放了心,最遲後日,便離京往西北去了。”

    楚歡看向秦雷,卻發現那傢伙早將鴨掌啃完,滿地骨頭,整個人卻斜倚在牆壁上,已經睡著,無奈笑了笑,問道:“那雷兒怎麼辦? ”

    “我帶他一同去。”裴績道:“他不能留在秦府,這孩性野,不被秦家人害死,他也要闖出大禍來。本來我先前想著將他託付於你… …!”

    楚歡立刻道:“大哥若真有此意,小弟義不容辭。”

    裴績顯出溫和的笑容,道:“我知道二弟定會接受,但是後來想了想,他一直居在京城,這未必是什麼好事,我帶他在身邊,天下走一走,見見世面,對他自是大有好處,好在這孩雖然性情古怪,卻聽我的話,帶在身邊,好生約束也好。”

    楚歡雖然與裴績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義氣相投,此時裴績要離開京城,楚歡心裡卻是有些不好受,就似乎有什麼珍貴的東西丟失一般。

    裴績自然看出楚歡心思,眼眸深處顯出溫情,他與楚歡相交,雖然平淡如水,但是相印在心,一直以來少有人瞧得起他,更沒有人真心相交,而楚歡不嫌棄他殘疾之身,更與他八拜之交,兩人相交只從性情,不從利益,這份情意自然是十分的寶貴,楚歡固然捨不得,裴績心裡卻也是有些不捨,伸手拍了拍楚歡的肩膀,溫言道:“二弟,你我義氣相投,能夠相識,乃是上天賜下的緣分。我走之後,你一切保重,身在京都,處處小心。”頓了頓,輕聲道:“你因齊王來京,更要小心陷入爭鬥,京城看似繁華,實則是天下最險峻之處,而朝堂官場,更是險中之險,一個不小心,必將萬劫不復。不過你為人聰慧,只需記著凡事低調,不可因為身後有王爺撐腰而心性生驕。”

    楚歡知道裴績這番話乃是發自肺腑,心中更是一暖,點頭道:“大哥放心,你的話小弟都記在心中,大哥此番前往西北,千山萬水,路途遙遠,還望一路保重。”從懷中又取出銀票,裴績已經攔住道:“你上次給我的銀兩,足夠我使用。你身在京城,日後用銀的地方還很多。”起身來,走到床邊,從枕頭下面摸出一本書遞給楚歡,楚歡接過打開看,卻發現裡面都是手抄文字與圖畫,除了大段的文字,每隔幾頁便有圖畫,其上標明著“八卦”、“鋒矢”、“鶴翼”、“偃月”、“飛鳥”、“虎韜”等等字樣。

    “這是一本陣法書。”裴績道:“前面大都是古往今來存在的基本軍陣,上面我已經寫下了其長處與短處,後面有我這些年自己綜合數十大陣之優勢,創下的幾種新陣,不過依然存在缺陷,我如今正在想著一種大陣,但是尚未齊全,並未記在上面。這些陣法,因為氣候、地理和兵力的不同,所使用的陣法也就不同,你若是閒來無事,大可平日裡看上一看,或許日後對你有用也未可知。”

    楚歡知道這本書乃是裴績的心血,需知一門陣法只有精心鑽研,才能夠完全體會他的優點和劣處,裴績在軍陣上必然是耗費了巨大的心血,而這手記書便是其心血的凝結,聽他創下新陣,更是吃驚,楚歡也是清楚,古往今來,戰將如雲,名將不知凡幾,但是真正能夠創出陣法的,卻是少之又少,這不但要對古往今來各門陣法了若指掌,而且還要有過人的天賦,陣法並非隨意擺弄位置便可,而是要極盡可能地玄奇變幻,在進攻和防守上都能夠數倍十倍甚至是幾十倍提升部隊的作戰能力。

    陣法,可以讓一團散沙形成一股強大的戰鬥力,不同的陣法,其作用自然也不相同,有的陣法可以讓進攻能力大大提升,有的可以提升防守力,有的可以增加行軍的速度,有的則可以兼顧進攻與防守,而且陣法的形成,往往也需要各大兵種的配合,如果一位將領能夠得心應手行軍布陣,自然便是一位極其強大的將軍。

    楚歡知道這本書太過貴重,想要推辭,還沒等他開口,裴績便已經看穿他心思,笑道:“上面的東西,都在我心中,你我義氣相投,這本書不給你,我又能給誰?”

    楚歡想了想,也不再矯情,收下陣書,道:“大哥,你即將遠行,小弟今日便為你送行,一醉方休!”

    裴績哈哈笑起來,道:“正要一醉方休!”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2 14:24
第三卷 魑魅魍魎亂風雲 第三三七章 陣書


    裴績要走,楚歡雖然捨不得,但是畢竟人各有志,身為結義兄弟,更應該成全裴績的願望。

    楚歡倒也不是沒有想過,等到自己見到齊王,以自己的關係向齊王為裴績謀份差事,但是這個念頭卻也只是存於腦中,且不說如今自己都沒有見到齊王,便算見到齊王,齊王到底有多大能耐,那還是個未知數。

    這個時代不同後世,以貌取人十分嚴重,特別是官場,更是顯得十分突出,便是長相差,也會受到排擠,更別說一個殘廢。

    裴績腿瘸,已經是進入官場先天的弱點,這樣的人就算才高八斗,胸有韜略,卻也很難找到施展才華的平台,且不說齊王是否真的慧眼識人給裴績安排差事,就算真的給裴績安排了差事,裴績在官場同僚之中也必定要遭受排擠,想要得到升遷,施展心中所學,那​​更是千難萬難。

    而且楚歡也知道裴績一些性情,裴績身殘志不殘,他雖然瘸了腿,但是心氣不低,別人對他冷眼,他未必在意,​​但是若同情他,他卻必定反感。

    裴績要往西北尋找機會,楚歡也不知道此行結果如何,雖然他知道必定十分艱難,但是心裡還是期望裴績一切順利。

    裴績離開的日,楚歡也並沒有去送,正如裴績所說,緣分未盡,日後必有相見知日,又何必因為分離而徒增傷感。

    他的傷勢恢復得很好,獨住一室,無人打擾,這兩日楚歡除了修煉《龍象經》,更多的時間便是翻看陣書。

    裴績的陣書極簡潔卻有深刻,沒有太多的廢話,介紹了陣法的來源,其布陣特點,然後對其優點和缺點都是進行精闢的分析,而且對於陣法的運用,適合何樣的地形何樣的氣候以及兵力數量還有兵種的配備都有精煉的介紹。

    當其衝的第一道陣法,便是八卦陣。

    八卦陣是戰國時代的兵法大家孫臏所創,乃是受了《易經》八卦圖的啟發,其陣勢是大將居中,四面各布一隊正兵,正兵之間再派出四隊機動奇兵,構成八陣,八陣散佈成八,復而為一,分合變化,又可組成六十四陣,變化多端,玄妙莫測,一旦敵軍衝鋒,陷入此陣,陣法啟動,敵軍根本是無路可逃,此陣最大的妙處便是能夠在短時間內將對方完全打散,互相不得兼顧,難以形成合力。

    八卦陣是陣書的第一陣,卻又是最複雜的一陣,沒有足夠的兵力,卻根本無法布陣,而且八卦陣對於八陣兵士的配合要求極高,需要長時間操練,八陣之中,只要有一陣配合失誤,那麼威力便會完全消失,陣法非但無法發揮威力,反而會陷入混亂狀態。

    楚歡知道,想要練成八卦陣,固然需要紀律性極強的兵士,還要有能夠對八卦陣操控得心應手的將才,沒有一員精通陣法的大將進行訓練和指揮,想要練成八卦陣也只是癡人說夢而已。

    陣書裡面的陣法包羅萬象,楚歡只是想著八卦陣的諸般變化,時間便如流水般過去。

    楚歡在署門裡尋思陣法,倒忘記身外之事,不過有些事情他不去想,事情卻是直接往他身上來,這日尚在屋裡看魚鱗陣,王甫卻是急忙忙衝進屋內,讓楚歡有些吃驚,平日裡王甫進來之前卻都先叫上一聲,今日如此失態,卻也不知為何。

    “楚歡。”王甫急道:“快,宮中宣你!”

    楚歡腦還在想著剛才看的陣法,一時沒緩過神,問道:“宣我?什麼宣我?”

    “你快出去。”王甫催促道:“宮裡的通事舍人就在外面,正要宣你入宮。”

    楚歡這才反應過來,急忙收起陣書,整了整衣裳,問道:“宣我入宮何事?”

    王甫道:“那天晚上你殺死了刺客,宣你入宮,十有八九是好事。對了,你的傷勢如何?”

    楚歡道:“也差不多了,手臂已經可以用力。”

    王甫道:“那就好。”拉著楚歡出了門,到的院裡,便見到一名太監領著兩名身穿猛虎戰甲的近衛軍兵士在等候,看到王甫拉著楚歡,太監已經問道:“你就是楚歡?”

    楚歡拱手稱是,通事舍人道:“聖上口諭,宣楚歡入宮覲見。”

    楚歡立刻稱是,心裡卻是不知道皇帝宣自己入宮所謂何事,王甫說是因為殺了刺客所以召進宮裡倒也不是不可能,不過也有可能是齊王的原因,所以皇帝才宣自己進宮。

    皇帝召見,自然是不能有絲毫耽擱,當下楚歡跟了通事舍人離開西門署,往皇城而去。

    通事舍人和近衛軍都是騎馬而來,楚歡自己有一匹馬,騎馬相隨,本來要進宮最近的道路便是從西門而入,但是西門主陰,楚歡卻是不能從西門進宮,倒是跟著通事舍人繞了一個大圈,繞到北門進了皇城。

    此前楚歡只是在外面見到皇城的氣勢磅礴,進了皇城之後,才發現這座城中之城果然是大秦帝國最璀璨的明珠。

    放眼望去,殿宇重重,金碧輝煌,琉璃黃瓦在日光之下灼人眼目,重重殿宇難以窺其全貌,紅牆黃瓦,畫棟雕樑,殿宇樓台,高低錯落,層層疊疊,數不勝數,皇城之內的道路都是光滑無比,而且道路極快,以楚歡目測,最寬的道路竟然達到百米,最小的也有四五十米寬,皇城之內的道路也是縱橫交錯,氣勢磅礴壯觀雄偉的皇宮建築群便俯臥在京城的中央。

    楚歡初到京城之時,就感覺到京城的氣勢宏大,其四城區任何一個城區都不會比雲山府城小,而皇宮這座城中之城,其占地面積也絕不下於地方的府城,但是其中的奢華大氣卻遠非普通的府城所能比擬。

    大秦皇城,按照建築群劃分,分為正宮、東宮、西宮三大建築群落,正宮又分為外朝、內廷、後宮三大建築群,這三大建築群形成一條直線,居於皇宮正中心,外朝居中的便是宏偉的承天殿,這是皇帝召集百官朝會之處,左右又各有一座大殿,是為泰和殿和厚德殿,兩座殿宇周邊另有小型宮殿,泰和殿與厚德殿如同護衛左右簇擁在承天殿邊上,三大殿都是壯觀華美,令人驚嘆。

    外朝之後,乃是內廷,光明殿居中,紫玉、清涼二殿分居左右,這是皇帝退朝後處理政務之所,也是皇帝平日里召見重臣議事之所,舉行宮宴通常便在紫玉殿。

    後宮以鳳儀殿為主,乃是皇后的居所,也是宮中嬪妃拜見皇后的所在,鳳儀殿側近是雨花殿,比不上鳳儀殿恢弘,但規模也是不小,十分璀璨,這裡是皇后賜宴之所,皇后統御後宮,自然少不得時常召集後宮嬪妃在此賜宴,以彰顯皇后之尊。

    東西兩宮分居左右,皇城之中大小宮殿達數百處,每一處宮殿根據規模大小,房間從數百到幾十不止,許多宮殿都有專門的小花園,但是在東宮附近,則建有龐大的皇家禦花園,奇花異草珍禽異獸盡在其中,其中亭台樓閣假山香榭更是數不勝數,皇城之中一磚一瓦一花一草一石一木的搭配設置,都是有著絕對的規範,凝聚了木匠、泥水匠、石匠、漆匠、堆灰匠、雕塑匠、疊山匠、彩繪匠等所有匠人的智慧和心血,盡顯人類的才智,其中蘊含著中原積澱下來的深厚文化,博大精深。

    所有宮殿都是以木材為主結構,黃琉璃瓦頂,青白石底座,飾以金碧輝煌的彩畫,搭配巧奪天工的雕塑,莊嚴雄偉,氣勢萬千。

    楚歡跟著通事舍人進了皇宮,進到第一道門,便即下馬,沿途看著金碧輝煌的皇宮,膛目結舌之際,又想到皇宮之外,京城之外,心中卻是升起一陣感慨。

    皇城之外的京城建築便已經氣勢不凡,彰顯帝國的繁華,而那些建築若與皇宮比起來,實在不堪入目,但是比起地方的建築,卻又高出一大截。

    在皇宮之中,放眼都是璀璨,入眼都是輝煌,外面是繁華無比的京城,身處此處,確實很難想像帝國的百姓正在遭受到的苦難,即使在這裡聽見,也難有那種感受,一個人在這樣的地方待得久了,卻是會被眼前這些表現所迷惑,會以為帝國依然是強盛無匹。

    皇宮之中,每隔一些道路便會有威風凜凜不苟言笑的近衛軍,如同雕塑一樣,似乎也成為建築群的一部分。

    楚歡跟著通事舍人也不知道行了多久,終於到了一處殿宇前,他只覺得四周都是高大壯觀的宮殿,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處,瞧見眼前的宮殿,通事舍人並未帶他入殿,而是讓楚歡在殿外等候,自己進去。

    楚歡等了片刻,通事舍人才出來,向楚歡招手,也沒有楚歡入殿,而是領著他到了側邊的一處小殿中,打量楚歡身上的衣裳,道:“聖上尚在與大人們說話,一時不能召見,你現在這邊等著。只是你這一身衣裳實在不成,聖上如今修長生之道,最忌諱俗氣,你這身衣裳太不干淨,沾惹太多俗氣,先洗洗身,換一身衣裳,等聖上傳召再來宣你!”

    他招招手,一名嬌俏的宮女急忙過來,低頭恭敬道:“水公公!”

    水公公道:“碧蓮,你找一個人,一起給這人洗洗身,換身衣裳,回頭聖上要召見。”

    那宮女忙道:“奴婢明白了。”向楚歡道:“請跟奴婢來!”

    楚歡看了水公公一眼,水公公揮手尖著嗓道:“跟著去吧,可要洗乾淨了,若是被聖上聞到你身上的俗味兒,你固然獲罪,咱家也要跟著受累。”向碧蓮道:“你們好生給他洗乾淨,咱家先過去候著,一有旨意便過來通傳。”

    楚歡心中冷笑:“皇帝莫非不是血肉之軀?修個道還真的將自己當成神仙了。不沾俗氣?有本事不吃不喝,那才算本事。”心裡這樣想,面上卻笑道:“有勞公公了。”
uuuuuuuuuu 發表於 2012-10-22 14:26
第三卷 魑魅魍魎亂風雲 第三三八章 逼師
   

    雖然只是側殿,但卻也是深邃寬闊,宮殿的窗戶、壁帶以及懸楣等都是用沉木和檀木所製成,楚歡知道無論是沉木還是檀木,那都是名貴之極的木材,可豪華卻遠不止於此,這些地方還都鑲著黃金、玉石或者珍珠、翡翠加以裝飾,這些在外面名貴無比的東西,在皇宮之中卻是隨處可見,稀鬆平常。

    喚作碧蓮的宮女叫過另一名小宮女,二人領著楚歡到了側殿的一處房間內,並不大,竟是有八面屏風,呈八面而立,楚歡這些時日正好學習八卦陣,一下就看出來這八面屏風是按照八卦方位擺下來,屏風上既不是山水圖也不是美人圖,而是繡著符文,八種符文看似一樣,但是卻又有細微處的不同,正是八卦的符文。

    乾三連、坤六斷、震下合、兌上分、艮中接、離中割、巽下散、坎上聚,此亦為為八卦符文之口訣。

    皇宮之中,按理說非龍則鳳,此處卻擺下八卦,可見皇帝陛下對道教確是是十分的崇信。

    八面屏風之中,有一隻極大的浴桶,亦是沉木所製,碧蓮吩咐了一聲,很快便有數名宮女來回提水,將熱騰騰的水往浴桶裡倒進去,只是片刻間,大浴桶就有大半桶水,眾人這才停下,楚歡看到這個陣勢,心中暗想:“難道這裡面時刻備有熱水,隨時送上?”

    只留下碧蓮和另一名宮女,碧蓮上前恭敬道:“請大人寬衣!”

    楚歡忙道:“我自己洗洗就好,不勞煩兩位了。”

    碧蓮卻是繼續道:“請大人寬衣!”瞧那意思,竟似乎並不準備出去,楚歡皺眉間,另一名宮女已經從後面來,開始伺候楚歡寬衣。

    楚歡此時也明白,想來這是宮裡的規矩,無奈之下,只能任由她們擺佈。

    宮女們將楚歡衣裳褪盡,露出結實的身體來,只是身體上卻有諸多的疤痕,兩名宮女看到楚歡**,倒無羞澀之態,反倒是楚歡十分尷尬,兩名宮女相視一笑,讓楚歡進了浴桶之中,隨即便伺候楚歡沐浴。

    有兩名嬌俏的宮女伺候,雖然艷光無限,但是卻只能看不能摸,倒是四隻玉手在楚歡身上來回摩擦,卻是讓楚歡情不自禁生出反應,這浴桶裡的水清澈無比,楚歡起了反應,兩名宮女亦是能夠隱隱看見,而且為他擦拭身上的汗漬之時,楚歡卻要站起來,這一站起來,便更是尷尬,長槍挺立,兩名宮女終是臉上泛紅,低頭擦拭,楚歡看著宮女嬌俏的臉龐就在自己胯前,白嫩嫩的小玉手在自己胯間擦拭,宮女紅潤的香唇甚至偶爾間從長槍邊上劃過,寸許之遙,氣氛旖旎,楚歡自己也是臉上發熱,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快了許多。

    這兩名宮女也不知是忠於職守,還是對楚歡真的生出了某種心思,楚歡身上沒有一處不被二人前後擦拭過,洗出許多的污漬,楚歡都感覺被這兩個小宮女洗掉了一層皮。

    忽見的有一名宮女匆匆而來,向碧蓮招了招手,碧蓮過去,那宮女低聲耳語幾句,碧蓮微微頷首,楚歡已經問道:“是聖上要召見嗎?”

    碧蓮道:“聖上還沒有召見,大人在這裡稍等。”向另一名宮女招手,兩人轉出屏風,楚歡也不知道她們要去做什麼,他此時還站在浴桶內,忍不住問道:“我可以坐下嗎?”

    隻小片刻,碧蓮回來,將楚歡換下的衣裳拿了出去,楚歡只當要給自己換一身新衣裳才能見皇帝,暗想這皇帝的講究也實在太多,前世看電視裡面,皇帝召見臣也沒有這麼多的講究,但是身在宮中,自有宮中的規矩,楚歡也不多說什麼。

    他坐了下去,靠在浴桶中,水還溫熱,想著剛才兩名宮女伺候的光景,還真是旖旎,暗想皇帝君臨天下,后宮佳麗三千,當真是逍遙無邊,在這樣奢華的生活之中,還能夠盡心國事成為明君,確實不是容易的事情。

    想像古往今來,開創之君都是雄韜武略,但是後繼之君卻往往漸漸不堪,細細想來,也未嘗不是環境造就,住在這樣的環境下,環伺佳麗美人,墮入美酒佳人紙醉金迷的生活疏忽國事卻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他坐在浴桶裡,等了小半天,卻不見宮女回來,頓時有些焦急起來,此時四周沒有一件衣裳,如果皇帝這個時候突然傳召,搞不好便要耽擱。

    “有人嗎?”楚歡忍不住叫了一聲。

    四下裡寂靜一片,碧蓮和那幫宮女就似乎在瞬間消失,楚歡皺起眉頭來,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沉聲道:“有人嗎?快來人!”

    話音剛落,終於聽到外面傳來輕微的腳步聲,隨即便看到一扇屏風後​​面出現了一道人影,楚歡這才鬆了口氣,道:“姑娘,聖上隨時傳召,我要先穿上衣服,不可耽擱了。”

    那人影站在屏風後面,也不說話。

    楚歡皺起眉頭,雖然隔著屏風,但是依稀能夠看出那身影的輪廓,發現那身影比之先前的幾名宮女都要矮上一頭,衣裳卻似乎還有菱有角,不似宮女們的輕紗宮裙,心中頓時戒備起來,左右瞧瞧,連一條毛巾也沒有,光著身總不能從浴桶出來,沉聲問道:“是誰?”

    忽地傳來“扑哧”一聲笑,從屏風後面探出一個腦袋來,戴著帽,眉清目秀,楚歡覺著面熟,那人已經嬌聲道:“楚歡,是我!”

    楚歡聽那聲音,再看那臉型,吃驚道:“是……是公主!”

    這突然跑過來的,竟然是靜華公主!

    楚歡便是再能想,也想不到靜華公主會在這個時候跑過來,身體忍不住往下沉了沉,皺眉道:“公主,你……你要做什麼?”

    靜華公主嘻嘻笑著,她此時兀自穿著一身男裝錦衣,明明看到楚歡在洗澡,卻無絲毫忌諱,笑嘻嘻往這邊一步步走過來,得意洋洋道:“楚歡,本公主又見到你了,其實本公主照你的第一件事,是要向你道歉。”她口裡說著道歉,但是臉上的神情卻是一點歉意也不存在。

    楚歡腦袋疼,鎮定下來,靠在浴桶內,道:“公主金枝玉葉,又沒有做錯事,何必向我道歉?”

    靜華公主距離浴桶還有四五步遠停下,笑嘻嘻道:“上次本公主答應很快便去找你,可是父皇知道我偷偷出宮,將我狠狠罵了一頓,讓人看著我,我也出不去,見不著你,你不生氣吧?”

    楚歡心道:“我只求永遠不見到你,不見你不生氣,見了你才生氣。”面上卻淡定道:“公主說笑了。”

    靜華公主背負雙手,一本正經道:“楚歡,本公主聽說了,你剛剛殺死了一個大人物,那人武功厲害的很,卻被你輕鬆殺死在馬厩裡,看來你果然是天下罕見的高手,本公主沒有瞧錯人。”她不過十三四歲年紀,故作老成模樣,掩不住她的稚氣,滑稽之中,卻又帶著幾分嬌俏。

    楚歡聽她這般說,隱隱明白今日進宮或許真的是因為自己殺死了那名疑似為天蜀國太劉耀的刺客,看來此事在宮裡已經有不少人知道,至少眼前這個小公主已經曉得,聽她說自己輕鬆殺死刺客,楚歡心裡並不開心,暗想自己為了殺死刺客,差點打進去一條性命,即使冒險成功,那也是養了好些時日的傷,現在肋下的傷勢還沒有完全復原,他現在只想讓小公主早些滾蛋,他自己現在可是光著身在浴桶裡,這般與小公主說話實在有些尷尬,道:“公主,你有什麼吩咐,稍候再說,你看我……!”他聳聳肩,意思很明白,我現在正在沐浴,你堂堂皇家公主,一個女孩家,在這裡待著是否有些不合適?

    誰知小公主卻滿不在乎,她笑起來,帶著兩個小酒窩,看起來確實調皮嬌俏,只是看在眼裡,實在看不出可愛之處,聽得小公主道:“沒事,你洗你的,我說我的,兩不相干。”

    楚歡心中有些惱怒,道:“公主,咱們現在這樣無法說話,這確實不合適,若是被別人知道,我倒是無所謂,但是公主的清譽……!”他想公主終歸是皇家帝冑,身份尊貴,在宮裡也定當有人調教,知道禮法規矩,她現在過來,十有八九是偷偷過來,自己以清譽提醒她,想必她有所顧忌,便會離去。

    畢竟一個男人洗澡,旁邊站著一個女人,莫說是公主,便是普通女子也會傷及名譽,楚歡覺得公主應該會自重身份。

    誰知道小公主卻無賴的很,不但沒有離開的意思,甚至往前踏出一步,賊兮兮地道:“你放心,這裡的宮女都不敢說話,本公主已經吩咐他們在外面守著,沒有本公主的吩咐,誰也不能進來。楚歡,你不錯,還能為本公主的清譽著想,很好很好……!”

    楚歡感覺自己再要和她說下去,有暴起揍人的衝動,冷著臉道:“公主,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一個大男人在洗澡,你在旁邊看著,成何體統?”其實他真是希望公主早些離開,且不說他不願意沾惹上這個小混蛋,更何況男人洗澡公主在旁,傳揚出去對小公主的名譽確實有極大的損害,小公主雖然有時候混蛋,但畢竟年紀還小,楚歡雖然煩他,但卻也不會真的做出傷害她的事情。

    他話語重了一些,就是希望讓小公主尷尬離開。

    誰知此言一出,小公主卻顯出羞澀之態,瞟了楚歡一眼,羞答答道:“楚歡,你也承認本公主是女人嗎?上次你還說……你還說本公主小,其實……其實本公主已經長大了。”說到這裡,似乎是為了證實自己已經成人,故意挺了挺胸,胸脯自然沒有什麼規模,但卻也是凸起小團,形成弧線,她那白嫩嫩的臉蛋顯出一絲得色,雖然她年紀不大,身體曲線稱不上完美惹火,但是她自己顯然對自己目前的身材十分滿意,畢竟她已經有了兩團比之同齡人要發育的好的多的胸脯,她知道自己的腰很細,更知道自己的小屁股很圓潤,一切正向著好的方面發展,跟她同齡的姑娘,可沒有她這樣圓潤成型的小屁股。

    楚歡哭笑不得,眼前的小公主,小小年紀,卻總是禁不住顯露風情,楚歡實在不知道堂堂皇家公主怎會是如此性格。

    小公主像牛皮糖一樣,一時撕不掉,皇帝那邊隨時都會傳召,楚歡心裡還是有些發急,道:“公主,說吧,你想做什麼?給個痛快話。”

    小公主笑瞇瞇道:“楚歡,還是那件事兒,你教我武功吧。你的本事厲害得緊,你教我武功,日後等我再大一些,出宮之後,便可以天下無敵了。 ”

    楚歡心想,就算再教你十年功夫,你能自保就不錯,還妄想著天下無敵,不過小公主的身份在那裡,楚歡也不敢輕易允諾她,否則若真的收他為徒,自稱師傅,日後說不准就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說自己以下犯上,乃是大不敬,更何況這個小混蛋絕不是一個好調教的貨色,楚歡可不想有這樣一個麻煩頂在頭上,搖頭道:“公主,此事不必再提。我的武功其實很一般,皇宮之中,必定高手如雲,公主金枝玉葉,想要找一個好師傅,那比踩死一隻螞蟻還要容易。 ”

    “可是本公主就是看中你了。”小公主毫不猶豫道:“本公主偏要讓你做我的師傅,你答應也的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楚歡見小公主已經顯出些許霸道,此時四下無人,楚歡也不怕冒犯她,道:“你要這樣說,我就偏不收你為徒,偏不叫你功夫,你讓人過來將我拉出去砍了吧。”

    他本以為這樣說,小公主難免會生氣,誰知道小公主笑嘻嘻道:“楚歡,你是故意激怒我,我不生氣。殺了你,誰還教我功夫?”她小腦袋倒是聰明得緊,又往前一步,離浴桶更近,得意洋洋道:“楚歡,你現在就給我一個答覆,教不教我功夫?”

    “我已經說了。”楚歡坐在浴桶裡,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我不教你,你又能如何?”

    小公主輕聲道:“父皇待會兒便要傳召你,本公主倒要瞧瞧,沒有衣服,你是否光著屁股去見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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