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作者:午後方晴 (已完成)

 
qaz01232856 發表於 2012-10-6 00:00
第三百三十一章 最強的聲音(下)



]「蘇克青,認為西夏軍隊強不強大?」鄭朗問道

    別人不知道,但鄭朗知道這兩人的武藝,當年趙允迪派來的五個大漢讓他們打得玩一樣,打跑了若不是顧忌,他們能分分鐘讓五名大漢全部趴下來又與黨項人交過手,有一個直觀的印象所以鄭朗問了一問

    蘇克青搖頭

    「為什麼?」

    「黨項人最強大的時候是在趙繼遷李繼遷時代,上下齊心,所以我朝多次不能力克如今趙元昊軍隊多,但諸族混亂,又有一些部族不服,軍紀不嚴,雖多,反而不及趙繼遷時強大,若論強大,此時最強大的黨項軍隊乃是府州折家軍隊」

    「咦,」鄭朗驚訝地看著蘇克青

    不能單靠歷史找能人,有的人因為機遇揚名,有的人有才華,但沒有機遇,於是埋沒如戰爭成就了狄青,但沒有戰爭,讓楊文廣晚年才成就一些名氣,埋沒了他的才華楊文廣還算幸運的,至少楊家此時算得上一個中等家族,在朝堂沒有發言權,但有許多人擔任著一些官還有多的人,徹底的埋沒了才華

    沒有後來的戰爭,僅憑分析,出這番話不易了

    鄭朗想到這裡,對「大伯」道:「結賬」

    夥計連忙跑過來,道:「我家娘子吩咐過,聞聽鄭狀元前來飲食,免去鄭狀元的費用」

    「家娘子?」

    「是,我家娘子對狀元十分仰慕」

    江杏兒抿起嘴樂

    鄭朗白了她一眼道:「謝過家娘子,不過我沒有這個習慣」

    樊樓原來叫礬樓,但主人確實姓樊,祖上只是一個腳店主人因為經營得當,歷代心翼翼,才積累了今天的名氣不過好像野史上因為規模大,創造的財富驚人,樊家無法守住,被迫在後來換了主人

    那是野史,正史沒有記載,不能全部相信不過想要保住這份產業雖與權貴多有往來,以樊家的力量恐怕不容易

    可一個樊家的姐出面,也是古怪來哉

    對樊家的背景鄭朗不感興趣,也不想交際堅決地看著夥計,道:「多少錢?」

    夥計遲疑一會:「六百三十二緡錢」

    江杏兒吐了吐舌頭,也是至今鄭朗花費最大的一筆吃飯費用

    鄭朗也咋舌,不是他一人吃飯,每天來樊樓吃飯的不知凡幾一年能賺多少錢?雖然成本也高,為了奢侈,幾乎所有器皿都是銀子、金子與象牙制做,但收益同樣驚人況且兩百萬斤酒又能得多少錢?

    出了樊樓鄭朗道:「去楊家」

    到天波楊府,也不當真楊家在宋朝地位遠沒有演義中的高,宋朝四大家將當中劉家將是充數的楊家將同樣就那麼回事,倒是種家與折家才是真正的家將世家

    ……

    「娘子,太子賓客硬要付賬」夥計心翼翼的看著眼前的姑娘

    「我早知道他會這樣做」

    姑娘美麗的臉蛋上浮現出微笑,眼睛裡閃著無數個星星

    夥計看她陶醉的模樣,無可奈何,心中有幾份怨言,早知道了,何必來此著?

    「王二」

    「娘子,在」

    「我跟他後面學習計賬之法如何?」

    鄭朗十二歲查賬,也當作奇聞在民間流傳十二歲便將賬面查得一清二楚,況且此時的鄭朗

    不過夥計支吾著不敢答應

    「難道不行嗎?」姑娘坐在四樓的欄杆上翹著腿,不服氣地問:「難道我不如那個粉妓?」

    夥計不敢話,心裡,人家是修了幾百年積的德福,整個宋朝也不過就一個江杏兒,雖然是良家子,地位也高,能跟那個妓子相比麼?況且自家主人也不會讓拜入鄭家做一名妾

    「看,他出來了」少女興奮地看著鄭朗

    如今鄭朗已經娶妻生子,但歲數不大,才華風流,對一些少女依然有著致命的誘惑力不僅是樊家這個姑娘,有許多姑娘對鄭朗仍然犯著花癡

    夥計無奈,喊道:「娘子,當心_泡&書&」

    樊樓第四層離地面已經有四十多米高,一不心跌下去,命非得嗚呼哀哉

    姑娘縮回身體,趴在欄杆上用手托著香腮,看著鄭朗遠行

    得,慢慢看,我還要忙呢,夥計退了出去

    這一幕鄭朗不知道,到了楊府,門前一個湖,也就是後來的楊家湖,在開封的西北位置

    楊府面積也不大,不會文官下轎,武官下馬

    佘太君的原型折家的折氏死了近三十年,如今主持家務的是楊繼業大兒子楊六郎的妻子

    這也出忽鄭朗意外,之所以楊延昭稱為楊六郎是因為契丹人讓他殺怕了,根據契丹人對天上的星宿傳,北斗七星中第六星專克契丹人,所以稱呼他為六郎

    他妻子不是柴郡主,否則立下那麼大功勞,只是地方的長官,沒有調回京城,或者擔任一路的防禦使

    一個普通的黨項人,不但楊六朗的妻子是黨項人,他的兒子與侄子也多娶黨項人為妻,包括楊文廣的夫人慕容氏楊宗保也有,但不是少年英雄,而是楊業的一個孫女,這時候早就嫁人了,成了一個母親

    血統楊家上下多是純淨的黨項血統,久在京師,生活習慣已經完全漢化,沒有人將他們當成黨項人

    楊夫人客氣的讓鄭朗坐下

    面對這個前途無量的青年人,縱然是楊六郎在世也不敢托大

    吩咐下人呈上最好的茶葉,沏茶

    「楊夫人,我來想見一下令郎」

    「是大郎,還是二郎三郎?」白髮蒼蒼的楊夫人問道

    看著眼前的楊夫人,鄭朗對比了一下心中的楊家將,未免有些失望不過楊夫人年近八十,也算是高壽,鄭朗還是很客氣地:「是三郎」楊延昭三個兒子,長子叫楊傳永,次子叫楊德征,第三個兒子正是楊文廣是楊延昭的老來子,全部因父親之功蔭補為低層官員就是楊文廣此時也有二十八歲了,長子楊傳永都年近花甲

    「他在當值」

    「楊夫人能否在他下值之後,讓他來嚴記客棧見我?」

    「鄭知府所托妾身那敢回絕呢?」鄭朗此次前來,不停的用著敬語,讓楊夫人受寵若驚,客氣地回答道

    鄭朗這才告辭

    走出來,鄭朗搖了搖頭

    知道楊家將的故事除了楊業與楊六郎外其餘的不能當真,但今天一行,心情多少有些影響的

    「官人,為什麼找這個楊文廣?」江杏兒不解地問

    楊業有功可對宋朝有功的人不要太多但鄭朗今天表情有些不對勁,江杏兒能察覺出來

    「不懂」鄭朗道

    他找楊文廣不是挽救楊家將,是有其他的原因楊文廣有軍事才華,雖戰例不多,但那數戰全部大獲全勝,晚年篳篥城一戰是一個的奇跡楊家是黨項人,在鄜州多有楊家的族人,與折家以及其他黨項部族多有聯親,如果利用好,也是一個天然的優勢

    具體怎麼用,鄭朗不知道,但隱隱覺得用了楊文廣,會在西北產生一些有利的影響

    往回走

    半路上讓兩個黃門攔住了,滿頭大汗地:「鄭知府,快進宮,皇上與滿朝文武在等著呢」

    跑得苦,先是到嚴家客棧,鄭朗到樊樓去了,找到樊樓,鄭朗離開以為他回家嚴記客棧,回去又沒有找到好在京城認識鄭朗的人很多,問了人才知道鄭朗到了楊家

    黃門自然不會將楊家放在心中,但從城南跑到城北,來回跑了四十多里路,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讓黃門帶進宮,此次商討軍務不是在御書房,而是在視朝的正殿垂拱殿舉行

    幾乎京城所有的重臣全部到來

    鄭朗施施然的走進大殿,沖趙禎施了君臣禮,看了看,擠在富弼身邊坐下

    富弼推了推鄭朗,低聲道:「不能坐在這裡」

    俺只是一個知諫院的言官,是太子賓客,坐在下首成何體統

    「與熟,坐著舒服」鄭朗也低聲道

    富弼無輒,愛怎麼坐就怎麼坐,反正也不是上早朝,要嚴格站隊

    趙禎咳嗽一聲,道:「鄭卿,給兩份奏折看一看」

    太監將兩份奏折拿過來,鄭朗打開一看,第一份奏折是范雍的奏折,元昊大約已經退兵,但范雍躲在延州城中,不敢出來,對外界的消息不清楚,奏折裡除了寫金明寨破,劉平軍覆滅外,在奏折裡再三請求朝廷立即增兵

    第二份奏折便是太監黃德和寫來的,誣陷劉平在三川口投降元昊,他倉仲之下率領部分軍隊撤向甘泉,見事情緊急,又將這支軍隊帶到鄜州拱衛鄜州安全

    范雍的奏折寫得不清不楚,黃德和的奏折是在血口噴人

    看到鄭朗看完奏折,趙禎問道:「鄭朗,有何言?」

    趙禎的聲音不大,但滿朝群臣一起盯著鄭朗

    事情發展到今天,一一如鄭朗所料,甚至有的事早在他少年時就看到了,這份「遠見」讓趙禎對鄭朗充滿了期待,讓一些正直的大臣敬佩萬分

    鄭朗先施一個推手,道:「諸位相公有何想法?」

    章得像心裡想到,來了

    鄭朗在這裡,並不是頂級官職,但是今天,他會有最強的聲音

    甚至只要抓住失職二字,今天東西兩府許多高級官員會立即倒下去

    章得像想得有些過了,鄭朗怕麻煩,也不是那樣的人,太平州做了一些事杭州做了一些事,有的事做得很過激,但是為了做實事,實際時常想起時,鄭朗也暗暗後悔

    包括彈劾郭勸與楊偕,是為了國家,否則他也不會發這個金口那樣的話,他也是一個充滿戾氣的大臣

    他不進諫馬上東西兩府同樣會倒下一大批大佬,何苦得罪這麼多人

    趙禎冷哼一聲

    這件事東西兩府做得很醜

    西北奏折到來,無疑打了許多大佬的臉兩府大臣齊聚商議但趙禎也得到了消息,他在皇宮裡散步聽到一個掃地的老兵道:「可惜了劉太尉」

    趙禎立即警覺的問道:「在什麼?」

    「官家,不知道嗎?劉平太尉與五六員大將與無數將士在西北已經犧牲了」老兵完,從懷中掏出一封家書,悲傷地:「臣得信延州西虎翼營士兵全部覆沒,臣的女婿也陣亡了」

    趙禎臉色慘白

    老兵不由勸了一句:「望官家寬慮」

    趙禎悲憤地了一句:「事至如此猶言寬慮,還是一個人嗎?」

    不是張士遜的責任,事發突然,東西兩府也要商議後才能做決定,再稟報趙禎趙禎恨的是范雍家書都到了京城,然而全京城的人卻繼續蒙在鼓裡

    范雍想做什麼

    立即召集群臣商議此時黃德和的誣奏幾乎同時送到中書

    趙禎大怒,連家書都到了京城,范雍居然是急報,何急之有范雍在延州做了許多醜陋的事,但這件事並沒有做錯,元昊退兵,驛道重暢通,但范雍不能做出判斷,心中又害怕朝廷責罰,所以遲了兩三天才稟報朝廷的雖遲,確實用的快報

    趙禎不會想到這個過節,一怒之下詔殺劉平一家

    知樞密院事夏守贇辨其冤枉,又用血濺瀛州的康保裔做例,當時康保裔一萬軍隊被無數契丹人重重圍困,血戰兩日,全軍壯烈犧牲但朝廷不知道音訊,也產生過種種誤會

    趙禎這才改詔,下令圍困劉家,但沒有殺劉平的家人

    不過鄭朗盯著黃德和的奏折,心中產生了狐疑,按理黃德和的這封誣奏要過幾天才能到京城,為什麼與范雍一道到了京城?

    不懂,有可能是自己的出現,改變了部分歷史

    但殺不殺劉平一家人,與大局無關,再問,群臣一起啞口無言最後還是富弼的:「問鄭朗」

    與鄭朗共事了一年有餘,聽過鄭朗了一些關於西北的軍務,如今一一靈驗,富弼對鄭朗信服況且朝廷此次將鄭朗召到京城敘職,耽擱了這麼久,豈不正是為了西北軍務?

    趙禎讓黃門詔鄭朗進宮,然後一個個坐在這裡,鴉雀無聲

    這反而讓趙禎心中窩火

    一等,等了很長時間,鄭朗才進宮

    但鄭朗了,諸位宰相也不能不作聲,宋庠硬著頭皮子:「陛下,請立即派兵嚴守潼關」

    「准」

    現在不知道西北什麼狀況,一旦西北有失,元昊大軍很快就能攻到京兆,再奪下潼關這一重要屏障,京城就危險了

    富弼氣憤地站起來:「天子守在四夷,今城潼關,難道陛下想將關西全部丟棄嗎?」

    可惜他一個人話並不響亮,於是拽了拽鄭朗的胳膊肘兒,意思懂,公道話

    「明天在樊樓請我赴宴」鄭朗低聲道

    「行」

    開了一個的玩笑,但鄭朗此時心情也不大好,跟著站起來道:「陛下,此舉不妥」

    「」趙禎充滿怒火的眼睛稍稍柔和下來

    「潼關雖是天險,但是以我朝一些官員的能力,也未必能守得住最好的辦法,將皇都遷移到杭州,這才是最佳之策雖一讓,李元昊會藉機一統中原,成為中原正朔王朝,我朝偏居一隅,但不定也能苟且偷安一個一兩百年遷都,杭州此時也很繁華」

    滿朝文武一臉的古怪

    宋庠羞愧以差點鑽地洞

    這是一個老好人,可能力差了西北有失,宋庠作為副相,也有責任

    鄭朗終於從座位中走出,來到趙禎面前,道:「當年先帝敢親臨澶州,如今西夏兵威遠遠不及當年契丹,又遠在延州,陛下就害怕了嗎?」

    趙禎啞然

    他與鄭朗交談的次數,沒有多少大臣及之,也知道鄭朗對他的期望期望越大,失望越大過了,但似乎宋庠進奏,自己准奏,隱隱做錯了

    鄭朗繼續道:「陛下,一旦嚴守潼關,關中百姓怎麼想,失去了這份民心與士氣,會產生什麼後果?」

    「那西北……」

    「十天前臣過,我會因為一些庸臣的指揮出現敗,但敗而榮之,元昊會勝,但是慘勝……」鄭朗本想一句,如沒有猜錯,此時元昊已經撤兵回去,但黃德和的奏折提前到來,他也不敢根據歷史亂,頓了頓道:「不用守潼關,西北將士不會讓陛下失望陛下,先做第一件事」

    著從懷中掏出一個紙條,遞到趙禎手中

    群臣臉上再次出現古怪,有什麼不能,要遞紙條的?

    趙禎看了看,道:「朕准之,鄭卿,替朕寫罪己詔」

    大殿嘩然

    鄭朗回過頭來掃視,看到鄭朗的眼神,大殿裡諸臣又安靜下來鄭朗這才道:「不可,這份罪己詔需陛下親自書寫」

    趙禎想了想,默然道:「准」

    張士遜心中納悶,鄭朗在紙條上寫了什麼,居然讓皇上下罪己詔,可此時他也有失職之過,不敢問

    鄭朗又回過頭,在幾個宰相身上掃視

    有些人心虛,不由低下頭

    如果鄭朗今天藉機,很有可能會倒下一大片臣子

    這是鄭朗揚名立腕的最好時機

    然而鄭朗不是韓琦,他也知道這是一份時機,可換了這批大臣,又有誰能稱職?韓琦,范仲淹,呂夷簡……或者是其他人前三人勉強之而己,其他人無疑是換湯不換藥

    眼光收回來,問道:「陛下,黃德和的奏折是打算如何處理?」

    趙禎將剛才的經過簡單了一遍,道:「朕剛剛下旨,讓文彥博前去西北查看究竟」

    「陛下,讓臣隨文御史一道前往」

    「不妥,西北形式不明……」趙禎沒有完,文彥博一張臉變得很難看西北形式不明,讓我去,幹嘛不能讓鄭朗去?敢情我沒有鄭朗重要是不是?

    鄭朗道:「陛下,保家衛國,人人有責,關係到國家,何談生死?請陛下准旨」

    語氣很輕,然而殿中所有人全部聳立,鄭朗終於發出最強的聲音,不是踩諸位大佬揚名立腕,而是保家衛國,人人有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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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三十二章 拉手

    「杭州怎麼辦?」趙禎問道。

    此時消息不明,元昊能在一天之內連破金明三十六寨,劉平全軍覆沒,用最快的急報從延州到京城也需要兩三天時間,天知道這兩三天內會發生什麼事?

    鄭朗已經表現出足夠的神奇,是宋朝將來最重要的板圖之一,對自己對國家赤膽忠心,這樣的臣子,趙禎心中還是不捨他冒任何危險。

    可是鄭朗去意已決,道:「臣前去延州有兩件事,一是不知道前方的究竟情況,在京城,或者在杭州,僅是空想,我們都沒有太祖的本領,在這裡空想很多時候是紙上談兵。臣要親自去看一看。」

    很多大臣低下頭去。

    一句中的,恰恰這些大佬們大多數是在空想空談。

    鄭朗誇了趙匡胤,很神奇的一個人,他做了皇帝後,不能親自率軍作戰,於是坐在京師指揮,大軍未發,就吩咐了怎麼怎麼打,幾乎沒有一次出現失誤。

    但趙匡胤是天縱奇才,又在行伍多年,有著豐富的作戰經驗。是這些在溫床上長大的大臣們所能相比的?

    後來宋太宗學習,宋真宗學習,全部畫虎不成反類犬,最臭的一次就是宋真宗擺的那個大陣。

    實際許多道理是相通相連的,比如鄭朗所到一州,未決策之前,要仔細察看,兵法上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趙禎苦笑一下。

    他是一個講道理的皇帝,對趙匡胤一脈後人十分優待,宋真宗也是如此,不過趙禎做得更徹底,甚至默許民間有燭光斧影的流言。

    他沒有否認宋太祖,鄭朗這句話也不是嘲笑他的父親,真正的意思是外行人不要對前線戰事指手畫腳。

    鄭朗繼續道:「其次臣察看西北戰敗的真正原因。但臣不會呆太久,查完看完後,臣立即回京,雖耽擱一些時日,臣已經寫信給了李顏通判,做了一些安排。從延州返回後,騎馬下杭州,時間來得及。」

    趙禎沒有作聲。

    一陣風吹來,忽然趙禎眼中有了一層霧氣。

    鄭朗去延州查問真相,能力不用懷疑,但有危險,而且又是這麼趕,連張士遜都不能作聲。

    過了好一會兒,趙禎道:「准。」

    「陛下,臣還有一諫,如果三川口之戰,劉平不是投降,而是象康保裔那樣,請允許臣代陛下哭祭。」

    趙禎扶著龍椅的手猛地顫抖起來,不是鄭朗要求過份,是他想到另一件可怕的事。又是沉默一會,趙禎問:「會有幾分可能?」

    「真相未揭曉之前,臣不敢,但臣相信前方將士對陛下對國家的忠心。」

    「宋庠,替朕擬旨,著鄭朗知延鄜路安撫刑獄使(專掌軍務與刑獄,是臨時差職,鄭朗回京後,此職職權自動消除),將此次貽誤國事者押捕京城,若有反抗者,格殺勿論。」

    不管春天了,只要反抗的,一律殺!

    不是針對范雍來的,而是針對黃德和以及一干勾結的文官武將。因為趙禎想到一個可怕的真相,謊報軍情,還是二十多年來最重大戰役的軍情,如果坐視不問,會產生極其嚴重的後果。

    當然,也是趙禎氣憤、激憤情緒狀況下,下的詔書。

    宋庠皺眉,可此時他也有失職,不敢作聲,迅速將詔書擬好,交到鄭朗手中。

    趙禎又看了一眼下面黑壓壓的臣子,無力的道:「散吧,散吧。」

    語氣中充滿了無力與失望。

    此時他還不明白的,他的敵人不是滿朝大臣無能,也不是趙匡胤,而是他的那個化學大師爺爺趙匡義。

    ……

    江杏兒與四兒哭得像淚人一樣。

    昨天回來鄭朗安撫了很久,其實他心中也沒有十萬十的把握。

    范雍在延州西夏有多條道路可以攻擊延州,此語卻不為過。西夏佔據著橫山與六盤山,據高臨下,宋軍只能處在守勢。

    關卡正在失去作用,除了一些真正有大山大陝的地方外,像潼關,關卡地位依然存在,其他地方的多處關卡漸漸失去作用。這也是鄭朗來到宋朝發現的一個事實。

    以前人少,到處是連片的沼澤與莽蒼大林,無法通行,道路少,設一關卡立即無法通行,關卡的地位突出。因此往過去翻看史書,多有這個關戰役,那個關戰役。但發展到宋朝,人口密集,許多地方沼澤與大林開發,大部分關卡正在失去作用。比如吳子胥此時去江東,要不要非得走昭關?繞一繞,和州通,含山通,無為軍也通,條條大路通羅馬。何必急白了頭髮?

    所以往宋朝以後,關卡之戰越來越少。

    除非像楊六郎那樣,在河北三關強行用密林與棘刺種植出來一道綠色長城。但真正戰爭到來時,這道綠色城牆也好像沒有起多大作用。

    因此,金明三十六寨與土門化為灰燼後,整個延州像一個巨大的篩子,元昊想怎麼打就怎麼打。

    讓劉平殺寒了,元昊要回去恢復一下元氣。可如果他不恢復,繼續發起戰爭呢?

    這是鄭朗理智的分析。

    但京城中的百姓不是這樣想,因為鄭朗要去西北,一下子引起京城百姓高度重視,西北的戰局迅速傳開。

    至少眼下京城幾乎所有人都不知道西北的究竟情況,甚至有可能連在前線的范雍都不能清楚。百姓皆認為這時鄭朗去西北,十分危險。

    鄭朗安撫很久,兩個女子稍稍放心,可今天早上聽到百姓的議論,又哭了。

    「們不相信我的本事?」

    「嗚嗚……」

    「我能用荷葉在湖面上走,能讓四大金剛提著巨幔,憑借李元昊又能將我怎麼樣?」

    「那是騙人的,」四兒道。

    「騙人也要本事,看看那麼多大和尚,有沒有將我的戲法揭開。不定我能在西北變一個戲法,讓這個元昊乖乖投降。不要哭了,杏兒,還有身孕,可能就會是一個男孩子,鄭家的長子。哭壞身體,也會傷害肚子裡面的孩子。」

    江杏兒不敢哭了,但滿臉的憂傷。

    「乖乖聽話,我多則一個月,少則二十天,就要回來,杭州那麼多事務,還要等我處理,也不敢耽擱。」

    「半個月。」

    「半個月那行呢,除非我能長翅膀飛。」

    「那變一個戲法,長翅膀飛回來。」

    「我……」

    「官人,一定能變出來,」四兒眼睛亮了起來。

    「們……」

    鄭朗讓她們得語塞。

    外面傳來馬蹄聲,楊文廣帶著驍騎軍第八營將士過來了。

    驍騎軍共有二十三指揮,也就是民間所的二十三營,按規訂每營滿員五百人,但戰馬不足,驍騎軍每營平均只有兩百來人。不過驍騎軍與飛猛軍皆是京城馬軍當中最勇猛的軍隊之一,所選騎兵子弟會部材勇過人。第八營共有三百人,也是驍騎軍中戰鬥力最強悍的一營。

    這個戰鬥力指平時訓練的成績,上了戰場,很難了。

    但已是京城最優秀的軍隊,明趙禎對鄭朗的重視。

    楊文廣也因為鄭朗的推薦,一躍龍門,從的班直升為第八營指揮使。

    鄭朗拍了拍兩個女子的手道:「放心,我每隔三天寫一封信給們如何?」

    「一定的,」江杏兒道。

    不能再纏綿了,鄭朗迎出來,看了看,三百人全部是彪形大漢,騎在戰馬上十分精神,可這些京城子弟……鄭朗還是有些懷疑的。不過領首的青年他不懷疑。

    此時楊文廣很年青,又缺少戰鬥經驗,但再不行,比普通的將領會強。

    忽然鄭朗盯住一個人,眼神愣住。

    楊文廣下了戰馬,怯怯的來到鄭朗面前道:「那是我妻子,她勇猛過人,不會是累贅。」

    宋朝軍紀鬆弛,為了滿足士兵空虛的,軍營公開設軍妓,帶一個家屬不算過的。但鄭朗不同別人,楊文廣依然擔心鄭朗會動怒。楊家將能忽悠到後人,但在這時候,忽悠不了宋人。

    看著這個全身盔甲,女扮男裝,英姿颯爽的少婦,鄭朗忽然笑起來。

    對這個慕容氏,歷史文獻只記載了一句話,延昭子文廣,娶慕容氏,善戰。

    不過鄭朗昨天晚上與楊文廣談話時,通過旁敲側擊,聽到慕容氏的來歷。慕容氏出自黨項大族環州慕家,因為黨項人是鮮卑種,發音與中原人有所不同,容多裹住,故中原人稱為慕家,而不見容字。

    這是西北龐大的一個部族,與豐州王家、綏州高家、鄜州楊家、府州折家具有相等的地位。這一族不但與楊家聯親,也與折家聯親,甚至與西夏、宋朝保持著緊密的關係。前面慕家協助宋朝,後來兩邊倒。

    另外黨項婦女十分強悍,有的婦女帶著婢女劫鹽,還有的婦女在軍隊裡擔負著重要的作用。

    因此鄭朗相信這段記載。

    也不是所有慕容家的女子稱為善戰,比如楊家另一個媳婦,楊琪的妻子慕容氏就沒有獲得這一美名。

    如何善戰的,楊文廣本人都沒有打過什麼仗,更不要他這個妻子。

    所以沒有重要的事跡記載於史書。

    鄭朗心裡想到,會不會讓我指引一下,讓她變成真正的穆桂英。

    那是不可能的,穆桂英太牛逼了,遠不是這個慕容氏所能達到的高度。

    不過她起的作用,有可能勝過這三百人當中的絕大部分人,否則楊文廣不會出這句話。於是道:「就帶上吧。」

    「謝過安撫使。」楊文廣樂顛顛的。

    鄭朗看著他的高興樣子,有些慘不忍睹,心中默念,不想,不能想。

    「寬夫兄,走吧,」鄭朗道。

    文彥博騎術不精,鄭朗騎術也不精,但能勉強騎馬跑,這能加快速度。鄭朗要急著回杭州,朝廷也急著等候他們的消息。

    想要快,就得騎馬趕路。

    正準備離開,忽然遠處又湧來一大群人,是替他們送行的。

    鄭朗的骨氣與忠心,讓許多大臣感動。

    鄭朗雖然也打倒,但與君子黨們為了打倒而打倒不同,他的打倒只是為了做事,左右平衡,不分黨派,長遠看未必有利,可眼下沒有多少人記恨。

    鄭朗多次進諫,沒有人當作一回事,如今一一靈驗,若是換成韓琦,昨天朝堂會發生十級大震了,但鄭朗並沒有什麼,只是我要去西北。有一些人也感到羞愧,包括忠厚的宋庠。

    此次去西北,也牽動許多人的心。特別是幾個相公,還等著鄭朗回來拿主意呢。

    所以這次鄭朗離開京城,許多大臣趕來送行,遠比范仲淹三次貶官轟動。

    鄭朗與文彥博只好下馬,一一打招呼。

    來到富弼面前,富弼道:「行知,天下十分風流,希文、稚圭與自今天起,要各佔去三分。」

    「富兄,此言錯了,今天的十分風流,陛下佔去五分,沒有陛下的寬厚,我們算什麼?」

    富弼無言以對,鄭朗批評過皇上,自己也批評過皇上,的還似乎很過份,然而皇上怎麼用自己兩人的?

    「富兄,還有五分在三川口那片血染的土地上。」

    「劉太尉並沒有投降?」

    「幾天後便知道了。」

    忽然遠處更多的煙塵揚起,一會兒聽到喊聲:「陛下駕到。」

    鄭朗愕然,隨後又釋然,史上文彥博去西北調查,那是消息確實,甚至黃德和都讓范雍劾其罪,鄜州知州張宗誨抓起來,這才去西北的。早十天,晚十天性質截然不同。

    但他還是誠惶誠恐,這不是在皇宮,送一送,送到大門口,送行了。嚴記客棧都在外城了,這一送意味著什麼?

    聖寵?

    或者一個沉重的包袱?

    連忙與文彥博迎上前去,趙禎從玉輅裡走出來,看著鄭朗,道:「鄭卿,此去西北一定要心,元昊兵未撤退,就呆在京兆府,或者同州。朕要活著回來,平安地活著回來。」

    「陛下,臣知道分寸。」

    「記住,不能意氣用事,」到這裡,趙禎有些羞愧,有些感動,居然拉住鄭朗的手,狠狠的握了三下。

    「陛下如此待臣,是想做吳起。」

    這一句有些失禮儀,更是莫名其妙,但趙禎懂的,他想到鄭朗昨天紙條上的話,忽然笑道:「鄭卿,朕不是吳起,只想活著,更多的百姓平安活著。」

    「陛下……」鄭朗動容。

    「若是真的……代朕哭祭,向烈士敬禮道歉。」

    「臣遵旨。」

    「去吧。」

    但是兩人的手沒有立即鬆開,相互地凝視著對方,鄭朗眼中有些潮濕,趙禎眼中也有些潮濕。

    江杏兒看著他們,都忘記了憂傷,官人能讓皇上如此相待,還能什麼呢?

    「臣走了,陛下,西北的事暫時不用操心,等臣的奏折。」

    「嗯。」

    鄭朗上了馬,看著西北方向,心中想到,此時延州刮的是西北風呢,還是東南風。

    一念想完,喝道:「走。」

    眨眼間,三百餘人離開嚴記客棧,消失在遠方。

    趙禎默默地站在哪裡,久久的眺望……
qaz01232856 發表於 2012-10-6 00:01
第三百三十三章 西風烈(上)



鄭朗此行,還是有些危險的

    元昊讓宋軍英勇的反抗殺寒了心,加上其他原因,沒有攻打延州,也不敢佔領金明寨

    這裡離橫山有六百里路,遠離西夏的大本營,想一想一旦宋朝反應過來,湧來幾萬象三川口那樣的瘋子,自己駐紮十萬軍隊在這裡也不夠消耗的

    此戰勝得很慘,也達到他的戰略目的,在本國樹立了威望,以及其他的收穫擄掠了大量的物資,是從金明寨取得的,攻城乃是西夏人的短處,沒有攻入城中,縱然擄掠也有限,遠遠架不住戰爭所帶來的損耗然而有人口

    金明寨三十六寨人口構成複雜,生活習慣也很複雜,有放牧的,有狩獵的,有耕作的,還有兩種或者三種方式混合生存的地形同樣複雜,有山谷,河畔,平川,山寨,不臣服元昊的部族往山溝溝裡一躲,元昊也沒有辦法只能將反叛宋朝的部族百姓帶走

    不能簡單粗暴的用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解釋

    此時兩國對民族觀皆很朦朧,矛盾衝突是遊牧文明與耕作文明的衝突

    李元昊發起的戰爭,不是什麼正義的民族獨立戰爭,那是磚家被磚頭拍壞腦袋的話沒有黨項的拖累,以北宋的發展,北宋滅亡不會那麼快,那麼北宋會將經濟與文化帶到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給漢人也給黨項人都帶來實惠李元昊立國成功了,也將一個民族拖向滅亡的深淵

    李元昊帶走了許多百姓對宋朝來是一次損害這些百姓不帶走的話,拉攏得當,依然會重效忠宋朝沒有投降的元昊的部族,除了元昊的死敵楊家折家外也未必永遠效忠宋朝,例如環州慕容家

    這些百姓帶走,增加了西夏的人口基數與兵源,無疑也增加了西夏人的實力

    元昊也不知道宋朝此時在延州附近有多少兵源,雖抓捕了石元孫與劉平,但兩人死活不肯開口,所以不敢在金明寨呆得太久,萬一出了意外不但抵消此次收穫,國內也會動盪不安

    草草的將歸降部族帶回,但總要耽擱幾天,元昊大軍沒有走范雍嚇破了膽子,他能向朝廷什麼

    鄭朗來得早了

    如果再來早幾天,甚至會出現嚴重的危機

    范雍艱難的日子終於熬到頭,元昊押著無數百姓物資緩緩退出金明三十六寨,再退向土門

    對於這些羌蕃部族范雍認識同樣很膚淺,心裡面還巴不得元昊將所有叛亂的百姓一起帶走,省得為以後延州留下禍患

    范雍心稍稍安定,但不能保證元昊不會返回元昊沒有要金明寨可此時金明寨要兵沒兵,要將沒將這個巨大的空間,就像一個黃花大閨女未穿一件衣服放進一間關了十幾年的男囚牢房一樣,元昊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元昊將百姓與物資押回橫山,軍隊再返回頭怎麼辦?

    於是再寫奏折,將情況稟報,催朝廷快點發救兵到延州來其實朝廷已經下旨,以環州趙振、慶州高繼隆以經略司檄出兵救延州這封詔書比歷史上遲了好幾天,還沒有到達環州與慶州,注定兩人帶著數千士兵成了戰鬥英雄跑白路

    這道詔書還能理解,萬一元昊沒有走呢?

    趙高二人的到來,就能起到關健作用

    第二道詔書下得奇怪,詔唃廝囉領軍馬,乘元昊空國入寇,逕往撥去根本,若成功,當授銀夏節度,起兵之日起密授緣邊經安撫司,別賜襲衣金帶

    敢情以為吐蕃人是府州折家

    府州折家是特例,向北是契丹人,西邊是西夏人,不投奔宋朝,他們如何生存?人口基數也不一樣,府州幾萬人口,青海吐蕃有多少人口?

    人家吐蕃人幹嘛舉國投奔宋朝?

    以前接受宋朝的官職,那是一種互惠互利的表現

    況且元昊只帶出八萬人馬,什麼舉國空虛?唃廝囉一旦聽宋朝的話,離開青海高原,這次就死定了別忘了,在高原上還有投靠西夏的兩個兒子在虎視眈眈唃廝囉捨不得殺他兩個兒子,可兩個兒子不介意藉機奪取青海領地,做一個名副其實的青海王所以唃廝囉雖被詔,但沒有從行

    范雍剛將奏折送走,就聽到鄭朗到來的消息

    並且鄭朗已經到了鄜州

    延州官員大嘩

    劉平一戰,不是劉平一路人馬,先是劉平與石元孫二部,再就是鄜延都監黃德和屯於保安北邊碎金谷的兩千人,巡檢萬俟政部,郭遵部,合計五路人馬,總計近一萬兩千人

    也不是全軍覆沒

    當天傍晚時分,劉平沒有聽出諸將話音,導致士氣稍稍低落,元昊及時進攻,黃德和與驍騎左軍第一都指揮使郭能逃跑,中軍與後軍全部逃竄黃德和帶走兩千多將士,還有近兩千將士失散,不在主戰場上,天黑了,像蒼蠅一樣亂竄,有的被西夏人抓住或者擊斃,有的逃到四周各個宋軍營寨沒有人進入延州,延州城外還有數萬軍隊,想進入都進入不了

    但是元昊撤走,范雍終於能派出一部分人馬

    黃德和逃跑後,劉平如何作戰的,延州諸位官員不能知道,但知道了一部分真相

    若是查黃德和,延州官員不會害怕,可是詔書上分明寫著,鄭朗與文彥博這次前來是查貽誤國事者,那麼自己這些人算不算?李康伯與盧守勤大亂,問范雍:「范相公,怎麼辦?」

    范雍道:「朝廷派欽差前來查問,讓他們查好了」

    「可是可是……」李康伯緊張得都有些磕磕巴巴

    「我們面對十幾萬敵軍,守住了延州是不是?」

    延州通判計用章心中冷笑,那叫守那怕元昊發起一次不像樣的進攻,能勉強算守住與十幾萬敵人交戰了,可人家只派了一部分軍隊呆在城下,根本就沒有進攻

    而且城中都有人想要開城門投降

    有個屁功勞

    計用章一言不發

    范雍還是有功勞的,但他心中很緊張功勞有之,過失大,特別是鄭朗前來,自己懷中還有鄭朗那份警告的奏折,可自己聽都沒有聽甚至都未向李士彬

    朝廷又讓鄭朗兼任安撫使之職,這個職位是自己的職位,等於從自己手中搶走了兵權,明朝廷對自己十分不滿

    但想到李士彬他眼睛一亮,反正李士彬父子全沒,將責任往他身上推就是了

    范雍在想李士彬,醜陋的盧守勤在想計用章與李康伯,搶先發了一道詔書告發通判計用章與都監李康伯在大敵當前時拒絕執行命令,再誣蔑延州城中唯一的亮點計用章在被圍之初曾有棄延州退保鄜州的建議

    一場場醜劇即將上演,鄭朗來了鄜州

    這一行趕得急,趕過潼關沒有去京兆府,直接渡過渭水直奔同州

    讓夏竦撲了個空

    舉朝上下,此時對鄭朗最感謝的是夏竦夏竦讓楊偕氣昏了,看到楊偕的奏折後,兩手直哆嗦咱好歹也是一個正牌進士出身,還做過皇上的講,華夏幾千年的歷史,出過多少李靖霍去病?

    可是他人單力薄,上的奏折不起作用

    整個朝中,只有鄭朗替他了公道話得知消息後,夏竦懷中抱著幾個妹妹,高興地:「行知何回報如此之快也?」

    回報什麼?

    當年沒有他的提議,鄭朗也不會少半根頭髮,鄭朗僅是就事論事罷了聞聽鄭朗來到西北,夏竦立即丟下府上的幾十個美妹,騎馬迎向潼關,人還沒有到潼關呢,就聽到鄭朗渡過渭水

    夏竦只好無奈回去

    從鄜州到東京城就算抄了近路,也要一千兩百里路,鄭朗僅用了四天時間,就到達了

    下了戰馬,文彥博直揉屁股,騎馬未騎習慣,屁股都磨破了,兩胯之間起了血痕,不好意思摸,抗議道:「行知,今天要在鄜州休息」

    「寬夫兄,聽之命」

    鄭朗是來辦事的,給烈士討還一個公道,弘揚正氣所以很低調,知道趙禎寵愛自己,文彥博心中有些失衡,文彥博的人格他最是清楚不過,能不得罪最好不得罪,於是一路之上,兩人偶爾交流一下書法與學問

    鄭朗給文彥博足夠的尊重,文彥博不好再什麼

    其實不為國事,鄭朗脾氣很溫潤,不但對文彥博,對所有將士也是平易近人,甚至同吃同住

    在鄭朗凝聚下,三百來人的隊伍很和諧

    鄜州知州張宗誨迎了出來,他是故相張齊賢的第二子,鄭朗與文彥博也沒敢怠慢

    事實這次張宗誨表現突出,當時鄜州兵力空虛,劉平全軍覆沒,人心惶恐不安,張宗誨迅安定了人心

    元昊沒有進攻鄜州,但鄜州出現亂象,元昊也不介意從三川口直撲鄜州,再創輝煌

    鄭朗問道:「張知州,黃德和呢?」

    這子逃跑後,為了輕裝逃跑,沒有帶任何輜重糧草,逃到甘泉後,為了供給與吃喝,洗掠百姓但甘泉只是一個縣,害怕之下,再次逃到鄜州張宗誨了一句:「軍奪將懼而無所歸,亂也」

    不收留,馬上這支軍隊就成了土匪,元昊軍隊未南下,自己境內就讓這支軍隊弄亂了

    實際上當時鄜州兵力空虛,納了這支部隊,增加了鄜州的實力這才是張宗誨最看重的

    張宗誨答道:「上午時分,他率領軍隊前去延州」

    黃德和不屬於張宗誨統轄,延州此時兵力又空虛,黃德和要回延州,張宗誨不能挽留

    鄭朗急切地問道:「走了多久?」

    「大約有兩個時辰」

    鄭朗合計了路程,從延州到鄜州近三百里路,黃德和所率領的軍隊是馬步軍混合編製,馬軍少,步兵多,走了近四個時,縱然再快,也不過五六十里路

    扭回頭,對楊文廣道:「楊指揮使,拿著我的聖旨,率部下將黃德和與他的部下追回來,讓他們立即返回鄜州」

    子,闖下了這場大禍,還想逃

    「喏」

    楊文廣帶著手下離開

    張宗誨尷尬地笑了一笑,鄭朗隱晦地道:「大敵當前,敵眾我寡,不得不權宜」

    「安撫使,進城,」張宗誨感謝地瞟了一眼鄭朗,伸手道

    一路上張宗海與鄭朗、文彥博做了一些交談,很客氣,張宗誨家世好,文彥博家世也不差,鄭朗家世差,但誰叫人家有本事呢,又得聖上寵愛張宗誨將自己聽到的一些情況了出來,然後道:「劉平不像是投降,多是黃德和在誣蔑劉平」

    沒有用肯定的語氣,否則他也是失職

    然而張宗誨怎麼辦,當時若是處置,這兩千多人必亂,中間的利害關係如果解釋出來,朝堂上那些昏庸的大佬們未必能理解,索性裝糊塗就是對鄭朗,也用了一個多

    鄭朗不會怪罪他,聽張宗誨的安排,住了下來

    吃過晚飯,兩人與張宗誨在喝茶聊天

    不是閒聊的,是聊西北的情況,鄭朗做進一步瞭解張宗誨再次隱晦地道:「西北兵力太少」

    不能指望人家蕃兵,看一看金明寨

    鄭朗點頭

    「還有買撲供應的糧草質量很次,邊軍九生一死,待遇卻遠遠不及京城禁兵」

    鄭朗還是點頭

    張宗誨只了一部分,問題還多著呢

    正在話,外面士兵闖了進來稟報:「黃德和被楊指揮使帶回來了」

    鄭朗與文彥博相視一眼,道:「走」
qaz01232856 發表於 2012-10-6 00:02
第三百三十四章 西風烈(下)



    走出城,看到十幾個老者正與楊文廣夫fu話。

    實際自楊繼業幫助後漢以後,楊業這一門與鄜州楊族關係漸漸疏遠。

    但楊家沒有否認這種關係,否則不會有許多子弟繼續與黨項人聯親。楊家漸漸末落,但也是楊族的驕傲,聞聽楊文廣來到鄜州,一部分楊族的長者趕來看望。

    鄭朗沒有打擾他們,走到後面,後面是黃德和以及那兩千幾百名逃兵。

    在楊文廣的催促下,幾乎跑著回來,來回一百多里地,全部氣喘吁吁。

    黃德和從馬背下來,來到鄭朗面前,心地道:「見過安撫使。」

    十分害怕。

    他是宮中的太監,不像外面的臣子,知道鄭朗在趙禎心中的地位,只是歲數,皇上一直沒有調中兩府。但皇上是將這個大三元當成未來的最重要棟樑之材,時時刻刻在關注。

    自己算什麼?

    再想想鄭朗那些手段,話的聲音都打著顫兒。

    一看他的表情,文彥博也知道他那份奏折有貓膩了,站在邊上冷哼一聲。

    鄭朗理都沒有理他,來到軍隊前面,盯著這些將士,問了一句:「們羞不羞愧?」

    有許多人立即低下頭。

    不過火把亮著,反正臉也是紅的,看出來他們有沒有臉紅。

    鄭朗道:「我與文寬夫來的時候,有人危險。不錯,西北形式不明,是有危險,甚至我在這裡,危險隨時能發生,不定元昊大軍再次南下。比勇力,我與文寬夫不能張弓,不會射箭,不會殺敵,連馬都騎不好。但我們來了,因為我們是男人,是大宋的子民,心裡面還有一分良知,一分保家衛國的想法,一分血性!」

    「得好,」張宗誨擊掌道。

    鄭朗也沒有辦法,歷史上黃德和誣蔑劉平,夏守贇與劉平熟悉,大約兩人有那麼一點叫情,在大殿上為劉平力保。但不知道元昊會不會繼續攻打延州,全部在想西北的事務。

    延州也是忙得不可開叫,又怕元昊反過頭來攻打州城,又要想辦替自己揩屁股上那大陀大陀不乾淨的東西,也沒有人過問黃德和有沒有誣告。然後黃德和率軍回到延州,這麼多士兵在他手中,要叫還給范雍。范雍通過散落的逃兵聽到一些消息,沒有準確的證據,也沒有想管,於是將軍隊接受,卻拒絕黃德和進城。黃德和才再次來到鄜州。

    這時還沒有抓黃德和,直到劉平兩個下屬在金明寨逃回來,將真相揭開,張宗誨這才將黃德和抓起來。然後文彥博在河中府設獄,與龐籍二人清查此案。

    牽扯的東西多,比如范雍的錯誤,因此確實黃德和誣蔑後,草草將案件結束,甚至想都沒有想,上報劉平等將領全部戰死。實際劉平、石元孫與李士彬沒有戰死,全部被抓到西夏去。

    這一過是多少天了?

    鄭朗耽擱不起。

    如果沒有人從金明寨逃出來怎麼辦?

    所以只能從這兩千多名將士著手。

    繼續道:「臨陣逃跑,按律當斬。但是們長官bī們逃跑的,也算無罪了。可是知情不報,或者謊報軍情,按照軍法還是當斬,們清不清楚?」

    黃德和一下子竄出來,道:「安撫使,不能冤枉好人哪。」

    「拉下去!」鄭朗喝道。

    兩名士兵過來,將黃德和拖了下去。

    鄭朗又看了看諸人,指了一個看起來比較老實,頭低下去的青年士兵道:「,過來。」

    士兵走出,哆嗦著腿,:「參見安撫使。」

    「楊指揮使宣聖旨時,聽到沒有?」

    「聽到了。」

    「若反抗本官或者對本官謊報,該當何罪?」

    「死……死。」

    「那本官聽,是如何從三川口逃出來的?」

    「的不知道。」

    「想死嗎?」

    「我是不知道,看到有人在逃,我也逃。」

    「拉下去殺了。」

    「不要,我,前面還在殺敵,可後面的人在逃跑,的在中軍,只好隨著他們逃跑。後來劉將軍的兒子石宜孫將軍追上來,勸黃將軍不要逃,黃將軍依然率眾逃向甘泉。的是下屬,無奈。狀元公,的家中還有父母雙親,妻子兒女,請饒過的吧。」

    「在胡什麼?」黃德和氣憤地。

    「將他抓起來,關進大牢

    黃德和在奏折上寫到,劉平三川口執意要降,他苦勸不聽,被bī之下,將一部分不肯投降的軍隊帶出來。

    但士兵前面還在叫戰,後面黃德和開始逃跑。憑借這一點,也可以將黃德和抓進大牢。

    主謀抓進大牢,缺口打開,這幾年鄭朗審過許多大案子,接下來更容易了。

    接著一個個的點出來,慚慚將那天黃昏的真相勾畫出來。

    劉平在前方殺敵,自始至終黃德和呆在後方一直沒有參戰,看到前方戰事慘烈,有的將士忍耐不住,主動要求參戰,黃德和一直勒令後軍不動。傍晚時分,元昊大部殺過河來,劉平稍卻,黃德和以為不敵,率領後軍逃跑。

    一一將人證口供記錄,到現在為止,還不能知道黃德和逃跑後的戰況,但已斷定黃德和是誣告。

    將它們整理好,以及西北的大約情況,一道送到京城。

    第二天早上,再將這些逃兵集合,許多人臉上全部慼慼,臨陣脫逃,期騙朝廷,導致三川口大敗,無論按照國家律法,或者軍法,今天絕對人頭滾滾了。

    鄭朗並沒有這樣做。

    法不責眾,趙禎也沒有這麼狠毒的心腸,一下子殺掉兩千多名將士。

    他來西北是將劉平的英雄事跡擴大化,順便討還一個公道,不是來殺人的。

    但也沒有放過這些將士,道:「到三川口。」

    從裡逃出來的,再到哪裡去,看看昔日戰友犧牲的地方,讓他們反思。

    分成兩部,第一部鄭朗與楊文廣先行,第二部文彥博押著這些將士後行。

    向三川口出發。

    來到三川口,正好看到范雍派出一部分士兵在埋屍骨。

    死了許多人,不但有將士,還有未來得及逃跑被元昊殺死的無辜百姓。

    時光到了二月初,即便在延州,積雪也開始融化。

    但天氣還是很冷,使屍體腐壞速度減輕。

    不時有士兵從山溝角落裡撿出來士兵的屍身。

    戰爭是無比殘酷的,不以為死了亡魂就可以得到安息,還有一道重要的程序,打掃戰場,將盔甲從屍體上剝下來,清掃武器與帳蓬等物資。因為西夏窮,像樣的衣服都從士兵身上剝下來。

    能看到這些戰士身上的傷痕。

    一個老兵低聲道:「安撫使,現在找到的多是逃離主戰場的士兵,我們才來時,那些士兵身上的傷跡,才真正叫慘烈。」

    完了,不住地擦眼淚。

    「將他們好好埋葬,」鄭朗沉聲道。

    然後抬頭看了看遠方的青山,雪基本融化,青松再次冒出來,青黃相接,天空蔚藍,像一幅美麗的圖畫。

    遠方越是美麗,五龍川灘頭才越是慘然,看不到鮮血,可lu出的褐色泥土上還能看到印紅的痕跡,時不時能看到斷裂的長刀,撕裂的戰袍,旗幟,震斷的槍桿長矛。

    鄭朗一直站在哪裡一動不動,任憑西北風吹拂。

    呂梁山與太行山相隔,京城已經是縷縷東南風飄揚,延州寒氣並未消,反而以西北風為主。

    過了很久,鄭朗道:「紮營吧。」

    就在這裡紮下大營。

    有一個重要的工作沒有做,現在能將黃德和逃跑前的戰事還原出來,但沒有將黃德和逃跑後的戰事還原。

    當時劉平手中只有一千幾百人,但不是全部戰死,大多數戰死,還有少數人在七座大寨破掉之後,被元昊擄獲。這段歷史也記載於史冊,但不是很快讓朝廷知道的,這是歷年後才漸漸將真相還原,包括劉平未死的消息。

    因此鄭朗派出許多人出去打探真相。

    傍晚時分,兩個斥候帶回來三名百姓。

    全是三川口當地百姓,元昊大軍到來後,他們躲在山中,離戰場不遠,看到一部分叫戰情形。其實還有更多的百姓在這附近,沒有來得及逃跑,躲藏在山林中,可惜讓元昊抓住殺害了。

    但已給了鄭朗幫助,於是寫了第二封奏折,將三川口真相稟報,刻意了黃德和逃跑所帶來的後果。

    不跑肯定還是全軍覆沒,但後果不同,劉平一千幾百人將元昊咬得很傷很痛,如果黃德和不逃,當時劉平手中還有六千多將士,元昊縱然勝利,也會在三川口丟下一條大腿外加一個胳膊肘兒。

    僅一千餘人,與十幾萬西夏軍隊jī戰三天,知道這個真相後,連楊文廣都久久不語,不知道劉平與他的手下是怎樣完成這一奇跡的。

    可鄭朗還沒有結束。

    還有兩個任務,延州在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

    劉平具體消息,戰場上找到郭遵與萬俟政的屍體,但沒有找到劉平與石元孫屍體。這也不能證明他們被俘,有可能讓山中野獸叼走,有可能落入某一條河流當中。

    鄭朗心中知道,九成九大約還是被俘獲,不但要找出他們被俘虜的證據,還要找到他們被俘虜後不屈服的證據,才能還劉平與石元孫一個公道。

    繼續派出斥候,元昊自三川口戰役結束後,將大軍帶到延州,隨後撤離開金明寨,再撤出土門,看看有沒有百姓看到劉平。但希望很渺茫,十幾萬軍隊,無數百姓,即便有人看到元昊大軍,僥倖生還,又怎能注意到軍中兩個俘虜?

    ……

    范雍聽到斥候稟報,心中奇怪,為什麼鄭朗要到三川口。

    他手中寫好了一份奏折,為自己自辨的,反正李士彬生生死不明,將責任推卸到李士彬身上,自己通知了李士彬,李士彬驕傲自大,這才引起嚴重後果。

    然而奏折寫好,卻不敢呈報。

    查不出來,自己責任減輕,又有保衛延州之功,朝廷處罰也不會嚴重。但萬一查出來,性質兩樣了。

    鄭朗能不能查出來,思前慮後,決定等與鄭朗見面再。

    鄭朗前往三川口,打亂了他的計劃。

    范雍為官多年,一度擔任宰相,人脈關係遠非鄭朗所比,有朝廷的邸報,也有在京城一些朋友給了的書信。

    所以范雍知道部分京城的消息,包括鄭朗臨離開京城時,趙禎拉了一下鄭朗的手。

    普通人拉拉手就拉拉手,可這是皇上的「龍手」,范雍頭痛了半天,只好派人請鄭朗進延州城來。此時呆在三川口那灘平原上很危險,若是西夏人再殺過來,逃還是不逃?逃鄭行知一世英名就毀在這裡。不逃,憑借手下那三百名從京城帶來的新士兵,會死無葬身之地。

    鄭朗死了無所謂,但皇上會將所有罪過一起降於自己頭上,即便自己教過皇上經義。但教過皇上學問的大臣有多少?好幾十人,自己又算什麼?

    半天後,派出去的人回來,答道:「鄭知府不同意。」

    「不同意,他在三川口做什麼?」

    「好像在查三川口戰役的經過。」

    范雍氣苦,還拿鄭朗沒有辦法,想了想,派人前去保安軍將狄青喊來,讓他率領兩百名士兵,趕到三川口保護鄭朗安全。實在沒有辦法,保安軍將士也很少,chōu不出來更多的人手。

    實際不是如此,後面還有黃德和兩千多人馬,因為是步行為主,又不知道鄭朗將他們喊到三川口做什麼,文彥博自己騎馬騎得苦bī,於是大家一起速度慢下來。

    但鄭朗面對著戰場的慘象,心中悲憤,什麼沒,讓范雍造成誤會。

    ……

    鄭朗看著眼前的美男子,失神大半天。

    這就是狄青,一張秀氣的長臉蛋,雖在西北酷風吹拂下,臉蛋依然比普通的fu人還要粉嫩,雙眼如漆,chun紅齒白,星眉飛揚,發如青絲。

    ,這些形容詞怎麼看都好像用在女人身上。

    鄭朗心裡在搞怪,如果狄青是女兒身,會是如何?他善長繪畫,在腦海裡臨摹,結果發現他若是女子,長相不亞於崔嫻。

    不由自主mō了一下自己的大團臉,這長相真不能比,一比會氣死人的。但鄭朗不知道,他這張團臉與宋真宗臉很相似,所以讓趙禎倍感親切,有好處的。

    狄青卻不高興,道:「安撫使,人不可貌相。」

    如果別人生得他這張俏臉,會高興地跳起來,狄青自己很不高興。當然,到戰場上,他這張俏臉也減少了殺傷力,所以每次出戰時,都戴著一張銅面具。

    「是,是,」鄭朗答道。

    論勇將,宋朝勇將很多,前有郭遵,馬上又有王珪,還有一個更牛叉的勇將張岊,這些人勇猛皆不亞於狄青,特別是張岊,那幾乎是第二個呂布重生,可智慧雙全者,一個不及狄青。

    鄭朗道:「還要謝過范相公。」

    不管范雍是什麼想法,此時狄青是延州最能拿得出手的勇將,讓他來保護自己,是好心。

    狄青嘴巴張了張。

    「要什麼?」

    「安撫使,范相公雖然有失誤,但守衛延州城也有苦功。」

    鄭朗臉色立即變得冷厲,指著眼前這個灘頭問道:「前些天這裡發生了什麼?」

    「血戰。」

    「那時黃德和帶兵逃跑,劉平只聚攏了一千來人,與十幾萬敵人jī戰數天,能不能做到?」

    「不……能。」

    也未必,狄青這個殺神在此,恐怕比劉平做得更好。但最後必然還會是失敗,至少個人的戰鬥力,郭遵不比狄青差。

    「范相公先將劉平從慶州趕到土門,又讓他不停息地從土門趕到延州,指揮有沒有失誤?」

    「……有。」

    「我在延州時間不會太長,為什麼查找真相,還烈士的一個公道,將所得的所失的找出來,包括現在延州的長短,甚至盡量分析西夏的長短利弊,給朝廷做一個參考。這些壯士才不會白白犧牲。范相公對有恩,我知道,是一個人才,我還知道當時保安軍退敵時,盧守勤不讓出去迎戰,是再三擔保,才立下的功勞。但公是公,sī是sī,不能以sī誤會。范相公功勞我會如實向朝廷稟報,錯誤我也如實向朝廷稟報,知道嗎?」

    「是……」狄青還想什麼,終於不下去。

    范雍來延州犯下一系列的錯誤,唯一的功勞就是保住狄青,狄青違反軍法,范雍看中狄青的人才,將他力保下來。保安軍之功,被士大夫們刻意忽視,也是范雍力邀,將他升為右班殿直、都巡檢司指使。還是一個官,主要功勞被盧守勤拿走。

    已經算不錯了。

    可以參考韓世忠,宋夏戰爭爆發,西夏人躲在城內不出來,他一個人mō上城頭,橫掃無敵,殺一個人將一個人頭扔出來,城外的宋軍傻了眼,直到扔出幾十個人頭,一個個才回了神,一鼓作氣,將此城拿下。再到蒿平嶺之戰,韓世忠面對幾百倍於己的敵人,帶著少數人去解圍,衝入大軍,一刀將西夏駙馬兀移砍死,西夏人軍隊立即崩潰。

    戰功上報到童貫哪裡,童貫對武將的心態與愛護,不亞於鄭朗,然而也不相信,太牛了,虛報的吧像這樣的牛事,韓世忠做了無數次,但十八年僅升為一個偏將。平方臘時,他一人單槍,沒有馬,mō到方臘藏身的洞xue裡,殺了幾十個人,將方臘活捉出來,可惜戰功被上司辛興宗拿走,是方臘是他捉的。

    攤上了范雍,否則狄青連一個官都沒得升。

    所以鄭朗沒有在狄青面前糾纏范雍,又道:「紮營吧。」

    呆在這裡,還有許多事要做,首先得將真相查清楚,然後代替趙禎哭祭敬禮道歉,如果做好了,會極大的鼓舞前方將士士氣。

    但面對這個未來的重將,鄭朗也十分喜愛,看他將營寨紮好,走過來道:「狄將軍。」

    狄青哆嗦一下,道:「安撫使,我那敢擔將軍這一稱呼。」

    「當的,這裡有幾本書,沒有事多看看。」反正范仲淹也沒有將狄青的戰鬥力發揮好,鄭朗無恥的將范仲淹的功勞搶過來。扔給他一本左氏chūn秋,一本孫子兵法,還有一本論語批注,一本尚書批注,都是鄭朗以前看書所得。

    狄青狐疑地看著這四本書。

    「識字否?」

    「識得一些字。」

    「那就多看看這四本書,不但是講兵法的,還有講儒家的。遇到不認識的字與句,問一問軍中過書的幕僚與將士。周處快到中年時才發恨,今年三十二歲,以的智慧發恨,為遲不晚,如果可能,chōu空去參加科考。」

    「科舉。」

    「嗯,以後我回到杭州後,還有一些書所得,一起派人寄給。」

    「……」狄青一張漂亮的嘴chun張開。

    鄭朗低下頭,不忍看,,這張臉蛋太有殺傷力了,特別生在男人身上,更有殺傷力。

    「這……」狄青不是別人,雖然沒有意識到一次多大的機會降臨到他身上,但他眼界長遠,也知道一些,不相信的站在哪裡。

    「去吧。」

    「是,」狄青懵懂的退下。

    鄭朗看著他背影,默默地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何須如此?」

    第三天文彥博到來了,鄭朗也沒有什麼,只是讓這些將士看,自己看戰場。不然這些士兵基本完了,現在讓他們呆在戰場上,讓他們產生自責,歉疚,會jī發他們的血性。

    這也是救人,救一人與殺一人之間選擇,鄭朗肯定選擇前者。

    劉平的消息沒有得到,相反,查到李士彬的消息,包括李士彬的兒子李懷寶戰死,李士彬被元昊活捉割耳洩憤全部得知,但沒有得知李士彬最後的去向。

    宋朝很多人以為李士彬讓李元昊憤怒殺害了,實際沒有,與劉平關在一處。

    鄭朗寫了第三封奏折,自作主張寫了結果,大約李士彬被押回西夏,可是自始至終李士彬沒有投降。無論劉平或者李士彬都出現嚴重失誤,但他們在面臨危險時,表現勇敢,鄭朗不會抹殺。

    ……

    范雍聽到文彥博率軍到來,一顆心定下來,思前想後,終於沒有將臭帽子往李士彬身上扣,寫了一封奏折。

    今陝西用兵之勢,宜令大臣以重兵守永興軍河中府,涇原環慶有警,則以永興軍援之,鄜延等路則以河中兵援之,今夏辣在永興,則臣當在河中,以張諸路兵勢,其延渭、環慶極邊,並以武將宿將守之,以備戰鬥。而朝廷終不以為然。臣又請選兵官及益河東兵馬二十指揮使至延州,亦不得報。

    去年范雍是寫過這樣的奏折,但楊偕了,霍去病八百戰士縱橫千里無敵,西北那麼多軍隊,對付西夏豈不是菜一碟。於是朝廷未聽。還有一個原因,增一份人馬,多一份開支,朝廷經濟困難。後來範雍與劉平盲目自大,也導致朝廷沒有增兵。

    朝廷有失誤,范雍也在推卸責任。

    又寫道:西賊既知本路無銳兵宿將,遂悉舉眾而來,攻圍李士彬父子寨柵,三日之內,逕至州城下。時城中若得河東兵馬,縱未能掩捕,應亦接得劉平入州。平既得軍馬遠來,為賊隔斷,眾寡不敵,遂至陷沒。

    不是俺的錯,俺守住延州城很不錯了,是們朝廷的錯誤。

    今金明一路,塞門安遠兩寨,圍閉數月,息耗不通,萬一復來寇城,亦未免為閉門自守之計。yu乞且差趙振等,別濟兵五萬,分守要害,即一路尚可無憂。且天兵有數,而敵眾無限,中國習鬥戰有時,而賊能饑寒,不避暴lu,善涉險阻,日以劫掠為事,又沙漠遼遠,赤地千里,糧食不繼,臣未知深入之利也。

    終於承認西夏軍隊數量可怕,甚至無限的將西夏戰鬥力誇張,能饑寒,善涉險阻都出來了,再差一點,就變成強大的生女真戰士。然後請求在鄜延路佈兵五萬,還不能攻打,只能防守

    又道:然臣以為朝廷久以恩信接契丹,願試遣一介之使,令其出師助我,復厚以金帛贈唃廝囉父子,亦令舉兵犄角而前,庶此賊可指而滅。如得綏宥夏數州,即每歲更增賜契丹十萬,繼未能必取,亦可以破其借助之謀也。

    契丹人,幫我消滅西夏吧,我朝得一州,即增加們歲幣十萬。得兩州,加二十萬。

    腦袋秀逗了,且不契丹人不會像他那麼笨,就是幫助,若與李元昊做一個配合,讓李元昊挪出五六州,好,我替們打下五六州了,增加歲幣吧。歲幣一增加,契丹軍隊一撤,元昊再度收回。宋朝那就慘了。

    無所謂,主要還是推卸責任。

    奏折呈向京城,帶著官員來到三川口。過了這麼多天,大約平安無事。

    鄭朗也沒有其他的表情,相互施禮後道:「范相公,來得正好,我準備在此樹一碑,以勒犧牲將士壯烈,看如何?」

    雍答道,愛怎麼弄就怎麼弄吧,心中五味雜陳。當初鄭朗少年進京時,他還是朝堂的宰相,如今飛快的茁壯成長起來,真應了那句古話,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天色漸漸臨近黃昏,鄭朗住在野外,范雍與其他官員也不好回城享福,一道陪著鄭朗,范雍相勸,然而鄭朗沒有給他好臉色,於是默默忍受。第二天,范雍終於忍不住道:「行知,進城吧,這裡還有危險。」

    鄭朗看著遠處,狄青與楊文廣二人正在狠狠的操練那些逃兵,道:「進城我安全了,城外的百姓怎麼辦?」

    「如今兵力太少……」

    「李士彬手下有十萬餘眾,兵力少了嗎?」

    「那些羌人不可信……」范雍支吾道。

    「真是如此?」鄭朗道。

    范雍無言。

    鄭朗沒有再理他,看著遠處,遠處是一座矮的山,那就是劉平紮營的地方,鄭朗親自去看過,時間緊迫,營寨扎得草草,在元昊的瘋狂進攻下,幾乎成了七座廢墟。

    鄭朗幽幽地道:「范相公,知道為什麼元昊最後沒有進攻延州?」

    「不知道。」

    「一是那場大雪,二是劉平他們的英勇戰鬥讓元昊寒了心,後者才是最主要的原因,這數千將士的犧牲,才讓延州城未破,才讓安然的站在我面前。」

    完,呼呼的西北風吹響。

    西風更烈,鄭朗在風聲裡彷彿聽到前些天戰場上的將士在廝殺,在呼叫,馬嘶,人喊,眼睛濕潤起來。扭頭道:「范相公,我從風聲裡聽到了英魂不甘心的聲音。」

    范雍身體顫抖了一下。

    忽然遠處一騎戰馬飛快地跑過來,喊道:「范相公,安撫使,不好,西夏人再度入侵,直奔此處而來。」
qaz01232856 發表於 2012-10-6 00:03
第三百三十五章 小戰(上)



    鄭朗書奏沒有到京城,趙禎已經下令鬆開劉家的包圍。

    對軍事不懂,可不能忽視京城這群大臣的智慧。

    先是賈昌朝進言,漢殺李陵母妻,陵不得歸,而漢悔之,先帝厚撫王繼忠家,卒得其用,平事未可知,而先收其族,使果存,亦不得還矣。

    漢朝殺了李陵,李陵不能回到漢朝,平空折損了一員虎將。宋真宗厚賞王繼忠,王繼忠仍在契丹,但為兩國和平起來重要的橋樑作用。

    然後任布等臣子紛紛進言,更莫名其妙的是富弼,想像力豐富,道,平引兵赴援,行不淹日,以奸臣不救故,竟罵賊不食而死,宜恤其家。

    敢情他將楊業的故事搬了過來。

    事後鄭朗差點氣瘋了,兩人共事很長時間,鄭朗也沒有客氣,寫了一封信,狠狠地將富弼批評一頓。是知諫院的言官,進諫可以,但要實事求是,千萬不要憑想像力進諫。

    於是趙禎下詔解去劉府的包圍。

    前面剛解圍,鄭朗奏到,賜平及元孫家絹五百匹,錢五百貫,布五百端。這時候鄭朗還沒有將劉平血戰真相還原出來,先做的賞賜,以作補償。

    趙禎已經隱隱知道更多的真相。

    這是中國五千年歷史最令類的領導人,不是沒有智慧,只是性格寬厚仁和。

    隨即下達罪己詔。

    是鄭朗寫的紙條,上面只有十五個字,吳起吮膿,唐太宗哭祭。陛下,下罪己詔。

    的兩個故事,有士兵腿上長了膿包,吳起親自為士兵吸吮,其母聞聽後卻號淘大哭起來,不是好事,吳將軍對我兒如此,一旦開戰,我兒必奮不顧身,也必定會犧牲。

    李世民征高麗無果,回來後遇到大寒天氣,凍死數千人,親自為士兵哭祭,而民不怨,士更為李世民所用。

    三川口一戰,范雍、劉平、李士彬出現一系列指揮的錯誤,朝堂也出現了錯誤,包括趙禎在內。

    因此鄭朗讓趙禎將責任攬下來,不就是罪己詔嗎?罪己詔,僅是承認一下錯誤,百姓反而更愛戴,大臣也會更慚愧,士兵也會更感動。一道詔書,會產生許多良性作用。

    接著鄭朗第二道第三道奏折呈來,速度很快,遠勝於歷史上的速度,也更接近真相。鄭朗的加速,使得一系列事件全部加速,包括王信。

    黃德和的逃跑,連帶著裹走許多將士逃跑,連劉平兒子劉宜孫也被黃德和的逃軍挾帶之下,帶出戰場。黃德和逃跑至甘泉大掠百姓,有敗兵到來,黃德和問劉石所在,敗兵,言戰時相失,不知所在,或者以為失亡多,不敢歸,已降賊。

    這是最初給黃德和聯想翩翩的由來,聽罷黃德和大喜,,劉平降賊已明,我當奏報朝廷,我皆轉戰有功,我會給嘉獎。卒喜,出營揚言劉平降賊。

    其實這個士兵是隨著黃德和逃跑時,從中軍一道逃出來的,隨後戰場根本一無所知。

    劉平寨破,逃出來一個蕃將叫呂密的,附從黃德和,親眼看到劉平被李元昊捉住,這是他猜測之語,以呂密的武力,能得見劉平被捉住,也在劉平附近,如何能殺出來?但黃德和更喜,厚賞呂密,又作奏折,賊以生兵衝破大陣,臣與劉平等阻西山為寨,再接戰,而平敗降賊,臣等不受屈,力戰得出。

    第二道誣奏與第一道誣奏有衝突,但黃德和也不管,我了什麼,只劉平投降,我勸未聽,所以帶兵殺了出來,也沒有過在西山為寨的事。這時鄭朗已離開開封,並不知道。

    如果鄭朗沒來西北,還發生一件事,不但呂密,劉平手下勇將王信也殺了出來。他倒是親眼所見劉平被抓住,但其惡劉平被抓,這是恥辱。所以一直沒有出真相。

    逃到延州後,范雍派他前去鄜州,黃德和與張宗誨問劉平下落,王信惡其被執,於是李元昊派李金明來約和,劉平讓賬下李康往答,元昊讓劉平親自面談,劉平乘馬入賊營,從者不得入。

    他不是惡意,想一想,一個堂堂的鄜延路二號長官戰爭時被抓,朝廷丟了多大的面子。這是孤身一人,無奈被捉。

    黃德和便,我已經劉平降賊,馬上朝廷要制獄,贈銀釵,逃跑吧。

    這時候劉平兩名手下已經從金明寨逃出,范雍也沒有反應過來,只知道王信撒了謊,派人拘拿王信。會天寒,王信寫信給劉宜孫,我從太尉,與賊戰不利,太尉為了將士安全入賊中與賊約和,生死不明。今天有人太尉降賊,信當以死明之。今衣裝為賊所掠,少有所濟,我當力保太尉一家。

    為將士約和被捉情有可願,比在戰場上活捉形象也更正面,不然劉平一家很有可能被朝廷滿門抄斬。

    文彥博與龐籍二人劉平被殺害,朝廷也沒有再過問王信。畢竟那時候王信名氣還不顯,延州要認真追究,麻煩很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王信看到朝廷劉平犧牲,西夏人也沒有宣揚劉平被捉的事,王信於是隱而不。數年後傳出劉平也陷於賊手,那時候王信已死,也立下了赫赫戰功,朝廷就沒有追問他有沒有撒謊。

    倒是王信本人因為此事,耿耿於懷,知恥後更勇,又吸取劉平的教訓,成為宋朝的名將。

    鄭朗到來,沒有發生這麼多故事,但王信到了延州,聽到黃德和的事後,立即上書,還是劉平約和,但證實黃德和是誣奏。

    王信的話是真是假不能確認,但黃德和肯定是誣奏了,趙禎氣憤之下,命鄭朗派人立即將黃德和、呂密二人押到京城。

    詔書未到三川口。

    夏守贇主動請往西北,命宣徽南院使陝西馬步軍都總管兼經略安撫緣邊招討使,其在西北的兒子夏隨為緣邊副招討使。

    下明詔讓鄭朗代天子於三川口埋骨處祭拜烈士,撫恤烈士家屬,賜劉平郭遵石元孫等犧牲重將子孫官職。

    但沒有想到又一場戰役在三川口發生。

    ……

    盧守勤道:「撤向延州城吧。」

    黃龍川灘頭離延州很近,不到十里路。

    鄭朗沒有理他,向探子問道:「敵人有多少,離這裡有多遠?」

    「大約有三四千人,離這裡僅三十里路。」

    「迎戰

    撤離他不甘心,雖然五龍川離延州城很近,但這近三千人馬多是步兵,倉仲之下,未必能一一進城。

    他心中也感到古怪,似乎史上元昊自金明寨離開後,迅速返回國內,準備發動下一次進攻。

    范雍害怕他出事,蘇克青也怕他出事,察問劉平真相的同時,蘇克青率幾名精幹的卒騎馬出了土門,沒有本事深入到橫山打探,但在土門聽到一些消息。

    元昊撤出土門後,安頓擄來的百姓,自土門起,漸漸解散軍隊。畢竟這麼多將士在一起,僅消耗一天就要浪費大量糧草,當真像范雍奏折裡所寫的那樣,耐饑寒?

    是人總得要吃飯的,是馬總得要吃草的。

    何來的這支軍隊?

    李康伯道:「要麼在哪裡迎敵?」

    指了指劉平那幾座營寨,破爛不堪,但起一些作用,又有居高臨下之勢。

    「休得言!」鄭朗喝道。

    看似好處多,有居高臨下之勢,西夏人全部是騎兵,在五龍川這個平原上更是他們所長,但不是如此,新敗之下,士氣沒有恢復上來,一旦撤上了那座矮山上,有可能真的會大敗。

    李康伯不敢言了。

    鄭朗道:「將狄青與楊文廣喊來。」

    這是他最大的倚仗,兩人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否則鄭朗都想將這前來的三千四敵軍來一個包餃子。

    眾人不知道鄭朗的想法,更沒有將狄青與楊文廣高看,看到鄭朗冷靜,心裡面皆想到,好大的膽子。

    狄青與楊文廣帶了過來,鄭朗道:「有一部敵軍大約三四千人,直奔我方而來,現在離這裡僅有二三十里地,們怎麼看?」

    「是否真的只有三四千人?」狄青向探子問道。

    「具體人數我沒有數,但不會超過四千人。」

    狄青皺眉想了一下道:「鄭知府,末將以為肯定敵人聽知府來到五龍川,身邊只有三百人,金明寨已經被鑿穿,所以派了這支人馬,想將鄭知府擄走。」

    讓他真猜中了。

    元昊是返回去了,消耗不起。

    但劉平所部的血戰,讓元昊心中慼慼,怕宋朝大軍到達,對西夏報復,將西夏勇將野利旺榮留在橫山,監視延州動靜。

    此時從金明寨到土門就像一個巨大的黑窟窿,蘇克青能出土門打探消息,西夏的探子同樣能到延州附近打探消息。於是聽到鄭朗率領三百軍隊在五龍川查問三川口真相的事。

    野利旺榮沒有感興趣,此戰已經達到目標,沒有必要為一個宋朝知府冒險。

    但軍中還有一個人,聽後眼睛光亮起來,鼓吹鄭朗的能力,在宋朝的地位。

    野利旺榮再三考慮後,反正延州似乎也沒有多少兵力了,況且中路打通,自己能迅速率兵撲向五龍川,將人抓走後再返回橫山本營。於是親自率領三千五百人馬,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了過來。

    真相狄青不是上帝,肯定想不到。

    只能就事論事分析,又道:「蘇都頭(蘇克青重新被授予都頭之職)已經打探到西夏軍隊解散的消息,此時延州附近軍隊僅能自保,元昊不會像上次那次圍點打援,故作迷陣。如末將猜得不錯,有可能是駐紮在橫山一部聽聞鄭知府僅率三百人於此,想偷襲立功所來,人數不會太多。」

    鄭朗點頭。

    狄青又道:「派人通知保安軍,緊急關閉城門,做好禦敵工作。」

    保安軍大部讓石元孫帶走,狄青本人又帶了兩百人來到三川口,此時保安軍要兵無兵,要將無將,如果敵人不止這一路,而是分成了數路,其中一路撲向保安軍。保安軍一失,連慶州的大門都裸向西夏敞開,西北有可能立刻糜爛。

    「好,」鄭朗馬上吩咐斥候持他的命令前往保安軍。

    速度要快,三十里地,如果是走兵要走一個多時辰,縱然跑也得一個時辰,可是騎兵有可能一個時要不了就撲過來了。

    「再用快馬速召種師衡將軍、郭延珍將軍速分兵延州,邵元吉將軍、高延德將軍速派兵進駐保安城,以防有失。」

    本來延州兵少,范雍前來五龍川又帶了幾百人過來,使五龍川兵力增加到幾達三千人,但延州城兵力卻更少了。

    五龍川馬上要迎戰,不能分兵,所以必須從他處分出兵力,以防延州與保安軍有失。

    種師衡在青澗城,青澗城是迫不得己,離延州城有兩百里路,一時半會軍隊到達不了,預防萬一,若是到關健時候,這支援軍就起到奇兵作用。

    另外三部是延州東北西北部未破的重寨。

    元昊破陷金明寨,遂攻安遠、塞門與永平寨。

    永平寨主郭延珍、監押王繼元想要斂兵藏於深山避賊之勢,指揮使史吉帥所部數百人遮住城門,在馬上道:「們要逃,雖能保住軍隊,可城中的百姓與貯糧怎麼辦?異日有司查問彈劾,吉為指揮使,不免於斬。願先斬吉於馬前,不然,我不讓們此兵從行。」

    王繼元王懿慚愧而返。

    敵至,圍城,吉率眾拒守,保住永平寨。事後論功行賞時史吉:「幸不喪城寨,怎麼敢論功?」

    後來聽到郭遵的事跡後,敬佩萬分,將女兒嫁給了郭遵弟弟郭逵。

    當然,史吉也不知道郭逵有多牛,無心之舉,卻讓女兒成了副相之妻。

    另一個人立的功勞更大。

    元昊主力軍隊徑向延州來撲來,但攻打安遠永平寨等寨,也分去不少兵力,其中安遠寨最為極邊,元昊分去的兵力也最多。

    連破兩門,安遠寨主蔡詠、奉職曹度、借職王懿戰死。攻打第三重門時,都監邵元節派人拒守城門,然後從後面用繩子將士兵放下去,親率將士從背後殺出,將西夏軍隊擊退,奪回失守的兩門,拒守數日。敵人又於北三川口,列十餘寨,分兵出東西城及兩城之間,呼噪,叢射寨城上守軍,城上諸軍發矢石擊賊,死者甚眾,遂不敢攻。

    塞門寨主高延德也守住塞門寨不失,不過他面對的敵人規模少,幾乎未怎麼戰鬥。

    這是此次元昊入侵中的亮點,讓范雍一一稟報了朝廷,但行賞還沒有下來。

    三寨兵力同樣不足,不過相比於三寨,保安軍更重要,延州城又比保安軍重要,但塞門寨(有人將塞門寨當作土門,這是不對的,塞門在敷政北一百來里處,土門更在塞門東北)與安遠寨皆在延州西北,不知道後方有沒有西夏軍隊,想鑿穿中部道路,到達延州會有很大風險,就像將東北的永平寨兵力調到保安軍一樣。至於分兵讓三寨擔當多大的風險,狄青也是無可奈何了,雖然事後證明是虛驚一場。

    「好,」鄭朗喝道。

    短短一剎那時間,狄青就安排妥當,包括延州城與保安軍的佈防。然後轉過頭來看著楊文廣,道:「楊指揮使,有什麼想法?」

    「末將也認為能一戰。以前夏賊寇保安軍與承平寨,不克,有諸多原因,我兩軍將士英勇,敵人雖多,諸族夾雜,軍心不齊,又用弱軍做為損耗,折其銳,長途跋涉而來,士兵困憊,所以一擊得功。」

    「不錯,」鄭朗額首。

    蘇克青也過類似諸族不齊心的話,但楊文廣分析得更全面,用弱旅做先鋒,固然死掉無所謂,反正是炮灰,不過易折其鋒芒,這種打法不是很高明的。長途跋涉而來,似乎也是一個重要的因素。又道:「指敵人想要偷襲我軍,為了避開我們的斥候,可能是昨天開跋土門,於夜急行軍而來,所以臨近,我們的斥候才聽到敵軍襲擊消息?」

    「安撫使英明,末將的正是這個意思,所以能戰。不過,不過,」楊文廣扭頭看了看身後的士兵,道:「就怕他們士氣提不上來。」

    真正的勁旅是狄青帶來的兩百士兵,自己帶來的京城士兵雖全是騎兵,沒有上過戰場。大部是劉平的手下,可全部是逃兵,楊文廣擔心的正是這一點。

    鄭朗道:「士氣不用擔心,我來,繼續。」

    「想戰,要先派出探子,看看左右與其後有沒有敵人,以免中了埋伏。」

    「好,」鄭朗再次派出斥候。

    「要戰,末將有兩種戰法,一是過河,在河東一戰,萬一敵軍有大部過來,能迅速撤向延州城,也能與延州城做側應。但短處,有了退路,士兵不會死戰。要麼就在河西決戰,成背水之戰之勢,若是安撫使能讓士氣提高,此戰必勝。就怕還有敵人過來,一鼓作氣,二鼓竭,三鼓衰,我軍一戰會勝,二戰可能會失敗。」

    不像正月,河面上結著厚厚的冰凍,人與馬在上面如覆平地,河水不成為阻隔。此時河面上還有冰凍,但很薄了,不要馬,人在上面踩都十分危險。這條河就會成為一道的天然天塹。

    鄭朗思付一下,道:「西夏國力貧弱,此戰出動了萬大軍,雖擄獲大量物資,然而為了增加國力,帶走許多羌蕃百姓,擄獲的物資最多勉強供應其百姓的供給,不能持久。我猜西夏大部軍隊必然撤回。我軍新遭重創,此戰許勝不許敗,我認為就在此處迎敵如何?」

    「好。」

    都在猜心思,西夏沒有後軍,在此處迎戰最好不過。

    但有了後軍,在此處迎戰,西夏後面軍隊再度殺來,四周想抽出一個援兵也不可能,那麼會出現嚴重的失誤。不但鄭朗,還有延州的幾個重要官員,全部有危險。

    想到這裡,鄭朗道:「范相公,立即去延州吧。」

    「這,這……」

    「去!」鄭朗喝道。

    范雍被他嚇著了,連忙帶著數位延州官員離開。

    鄭朗也沒有指望他們,這些人放在這裡做什麼,反而礙手礙腳。

    然後下令全軍集合,敵人很快就要到了,還要鼓勵士氣,鼓勵完了,還要做迎敵準備。

    近三千名將士迅速集合,風更厲了。
qaz01232856 發表於 2012-10-6 00:04
第三百三十六章 小戰(中)


    鄭朗轉到隊伍南邊,從士兵手中接過一把長槍,用槍尖在地上劃出一條長長的溝痕。

    將長槍交到這個士兵手中,看著左邊的主力部隊,也就是黃德和帶出來的逃兵,道:「們所站在的這片土地上,自們逃跑後劉太尉僅率領一千餘士兵,與十幾萬敵寇血戰數天,多次將敵寇打敗。當時們不逃跑,劉太尉會不會取得一場大捷?」

    戰爭不能像鄭朗這樣算賬的,若比士兵數量,宋朝早就一統天下。

    但得似是而非,也容易忽悠住人。

    至少讓這些士兵覺得十幾萬西夏士兵對付一千幾百名士兵都如此困難,再想一想去年冬月的兩場戰爭,會認為西夏士兵戰鬥力也不如此。

    這樣,能多少激發士兵的士氣。

    鄭朗又道:「但因為們的逃跑,全軍覆沒,們覺不覺得可恥?」

    一個個耷拉著腦袋不言。

    「最可恥的是們沒有膽量殺敵,卻跑到甘泉搶掠自己的同胞,們是什麼?是英勇不屈的我朝西北將士,還是土匪?」

    「那是黃德和讓我們做的,」一個士兵聲道。

    「大聲。」

    「是黃德和強迫我們做的。」這個士兵不得不掙扎著吼道。

    「是們並不是膿包,孬種,軟貨,只是因為黃德和貪生怕死,才使們逃跑的?」

    「正是。」

    「那們呢?」鄭朗轉過頭,看著其他人問。

    「是。」

    「好,我今天給們一次機會,敵寇聽們在此,認為們是一群孬種,所以僅派三千人馬,就想將們奸滅,們敢不敢迎戰?敢不敢用血戰來洗脫們身上的恥辱,敢不敢用們的勇氣向世人證明們的清白?」

    來了多少人。斥候來不及一個個去數,也不敢靠近去數。但斥候目測是不到四千人,鄭朗再剋扣了一下,三千人。此時就有近三千宋兵,至少數量不比西夏軍隊數量少。

    鄭朗無形中在替他們算賬,一千幾百人就讓西夏十幾萬人難啃如此,現在三千對三千,孩子都知道賬是怎麼算的。

    「敢。」幾乎所有將士答道。

    「但們聲音還不夠大」

    「敢!」這次聲音更大,有的士兵憋紅著臉吼出來。

    士氣就上來了。

    鄭朗此時還是無意之舉,其實這次迎敵雖匆匆忙忙,有狄青與楊文廣謀劃,遠勝過那些文臣們胡亂指手劃腳,鄭朗的工作相當於一個教導員。替將士做好了思想工作。

    雙方配合十分巧妙。

    狄青與楊文廣對視一眼,眼中皆充滿了欣賞。

    「文寬夫,劉康,們率領五十名執法隊,站於此線後面,張弓準備,誰後撤半步,包括我在內,就將誰射殺鄭朗站在橫線的北側,緊臨著橫線,也就是,他半步都不能退,不然就得射殺。

    文彥博嘴張了張,心裡想到,鄭行知,是真的還是假的?

    但鄭朗的做法,更加激起這群士兵的血性。

    相比於劉平那是史上最的大三元,似乎是整個宋朝最有學問的人。深得皇上寵愛,前途似錦似霞,如今與他們一道共生死,還能什麼呢?

    狄青眼中都閃出異樣的光彩。

    有的人好奇地盯著鄭朗,見到他筆直的站在哪裡,身體穩絲不動,更是敬佩。

    但鄭朗心裡安定,有他的原因,有狄青與楊文廣兩員虎將在此,軍隊數量不少多少,以生力軍迎戰憊軍,再怕,以後不要來西北了。

    還要安排,敵人知道自己手中有一支騎兵,第一批到達的宋軍就是三百騎兵。但實際不止,狄青帶的也是騎兵,還有逃軍中有數百騎兵,實際這支軍隊中騎兵數量接近一千人。

    只留下三百騎兵,其他的讓蘇克青率領,用馬嚼塞住馬嘴,掩於不遠處的山後,聽旗號做為奇兵殺出。

    留下的三百騎兵因為狄青驍勇過人,由他指揮,對敵軍進行衝陷,步兵交給楊文廣指揮。剛才一番安排,楊文廣也展示了他的指揮才華,何況他父親楊延昭也是宋朝赫赫有名的勇將。

    時間緊張,迅速佈置,剛列好陣,就看到遠處有煙塵揚起。

    但也幸好,三千人都是正規的軍隊,平時訓練有素,這幾天來,又讓狄青與楊文廣重新整編操練,不然西夏軍隊到達,都未必能佈置好。

    鄭朗默默看著兩位將領佈置,然後看著遠方越來越近的煙塵。

    不算大規模的作戰。

    元昊雖然有些聰明,但絕對不是雄才大略的英主,更不是英雄,在他的帶動下,西夏軍隊行軍作戰就像一群流氓一樣。

    在同等兵力情況下,與宋軍作戰,從來沒有討得了好處。

    只能利用騎軍的速度,與宋朝文將指揮的愚蠢,不斷地調動宋軍,以多打少,往往是十比一,還啃得牙齒咯嘣嘣的響,才艱難的取得勝利。

    相比於元昊動輒幾萬,十幾萬軍隊的出動,此次西夏人出動三四千人,只能是一次中型戰役。

    但這一戰對宋軍影響很重要,至少能讓鄜延路將士恢復信心。

    煙塵更近。

    ……

    野利旺榮興沖沖的揮軍南下。

    一路暢通無阻,與宋軍對峙多年,還沒有這麼舒服過。

    眼看三川口到了,忽然前面斥候來報,是宋軍不止三百人,而是兩三千人。

    野利旺榮頓時愣住。

    那幾天宋兵的凶悍給他留下深刻的印象,雖然自己人多,可懸殊不是很大,有可能就討不了好。

    帶著先鋒人馬,先殺到三川口。

    站在一處高崗上眺望。

    略略估摸了一下騎兵數量,大約只有三四百人,不過增加了許多步兵。

    步兵也不能視,還有這些新增加的士兵從何而來,難道宋朝援軍到達?

    他是一員智勇雙全的大將。思付後,下令從四周抓捕百姓。

    元昊撤兵許久,沒有歸順西夏的百姓幾乎全部返回家園,此次野利旺榮來得突然,大多數百姓沒有來得及逃離。

    斥候迅速抓來幾名百姓。

    野利旺榮親自詢問。

    黃德和都率軍逃跑了,更不能指望這些百姓為了宋朝,不顧性命保守消息。刀往脖子上一架,一五一十吐露出來。

    野利旺榮一會兒就知道了大約情況。原來是三川口那支逃跑的宋軍,讓宋朝那個狀元帶到三川口,依然在查詢三川口戰役的真相。

    心裡面想了一下,為什麼將這支逃軍帶過來,大約是這個狀元也害怕,延州與保安軍兵力不足。只好將那支逃軍帶到三川口保護他的安全。

    這樣想是錯誤的,鄭朗也沒有料到西夏人居然能殺回馬槍,之所以帶到三川口,是讓這些敗軍自責慚愧,激起他們的血性與士氣。真要是為了安全,何須如此,原來是清一色的騎軍,只要派出一些斥候,野利旺榮殺來。退到延州城就是。

    野利旺榮問完消息,下令將這幾名百姓殺死。

    與凶殘無關,宋軍以後同樣用這種方式對待西夏人的,甚至比西夏人更凶暴,連戰俘也全部處死。

    又再次下令,讓斥候抓回第二批百姓,再次詢問,依然如此。

    野利旺榮一顆心定下來。

    這是一群貪生怕死的軍隊,有什麼可怕的?

    而且宋軍騎兵只有三四百人。其他的全是步兵。即便情況不妙,也能立即撤退。

    於是率領軍隊緩緩逼近五龍川灘頭。

    鄭朗不知道西夏人的底細。野利旺榮也不知道宋軍的底細。

    牌面上雙方都有勝算的把握,宋軍這邊,讓鄭朗激了激,成了一支哀軍,憤軍,除早晨的晨練外,體力沒有透支。

    西夏這邊人數佔據優勢,全是騎兵,即便戰不利,也可以迅速撤退。甚至擺在野利旺榮眼前的宋軍更差,近兩千名步兵,也就是逃軍了,外加三百名騎兵,還是從宋朝京城來的新兵蛋子。

    但鄭朗也不知道西夏人有沒有後著,野利旺榮同樣不知道鄭朗有沒有其他的安排。

    在這種心態下,野利旺榮漸漸逼近五龍川。

    他忽然揮手道:「停。」

    作為西夏有名的大將,他不是范雍,一眼就看出不遠處這支宋軍的不同。

    殺氣那誇張了。

    但是陣型整齊,三軍緘默。

    在這支宋軍身上他又看到前段時間五龍灘前宋軍的身影。

    如果繼續像那支宋軍那樣,太可怕了。

    休要自己帶了三千五百名戰士過來,即便帶上一萬名士兵,遠道而來,今天也未必能討得便宜。

    楊文廣想到西夏士兵的體力,野利旺榮同樣也想到自己軍隊的體力。自己也算是孤軍深入,不能在這裡紮營休息,那是自找死路。並且連停都不能停很長時間,軍隊連夜兼程,只是過了子夜後,上半弦明月落下去,夜色漆黑一團,才草草休息了不到兩個時辰。停頓時間越長,士兵越容易乏困。

    那就進攻?

    想了想,對身邊的斥候道:「再去抓幾個百姓過來。」

    這就是元昊帶給西夏軍隊最不好的地方,缺少血性,靈活機動有了,但士兵少了勇氣,拚搏的精神。這樣一支軍隊存在下去,還立國成功,元昊要狠狠地感謝上蒼,遇到最軟弱的契丹,遇到軟弱的宋朝。否則換作漢唐任何時代,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野利旺榮也不以為恥,斥候領命下去,野利旺榮繼續觀察,一隊隊宋兵後面,站著一個身著白衣的青年人,他是宋朝那個狀元?

    ……

    兩軍峙立,旌旗飄蕩。

    鄭朗默默地看著敵人,他經歷過血戰,在東海上追捕時,看到交戰的場面,但那不能與戰爭相比。只是為了射殺犯人,殺人滅口,張大亮的屬下根本不想反抗官府。

    眼前才是戰爭。

    隔了幾百步,鄭朗眼睛瞇起來。能看到前面的敵人額頭上流出一些汗水,畢竟長途跋涉而來,會嚴重消耗體力。

    但不能代表著就會獲得勝利。

    又看了一眼狄青與楊文廣,自己將指揮權全部交給他們。

    於是看他們的表情。

    兩人正在竅竅私語,一會兒調轉馬頭,來到鄭朗面前,對視一眼,狄青道:「鄭知府。看對面的敵冠,猶豫不決。」

    「我看到了。」

    「我與楊指使商議,認為敵寇身後有可能沒有大軍,否則他們不會遲疑不前,明他們心中也沒有底氣。」

    「不錯,若有後軍。我們這裡只有兩千餘眾,早就衝過來。」

    「楊指使與末將了一個辦法,一旦開戰,最少需要好幾個時辰才能決出勝負。我們再索性配合一下,時間會拖得更長。然後再派人通知永平寨與延州城、塞門寨與安遠寨的將士,讓他們前往蘆關或者橋子谷夾擊。」

    鄭朗腦海裡立即浮現出這兩處所在。

    蘆關在北方,離敷政一百七十里地,離延州一百八十里,唐朝在此築關。叫蘆子關,杜甫寫了一首詩,延州秦北戶,關防猶可倚;焉得一萬人,驅疾塞蘆子。就是描寫蘆子關的。

    位於土門山,但不是土門,離土門還有一段距離,有兩崖形若葫蘆,故謂之蘆子。後唐長興四年。李彝超以夏州拒命。樂彥稠征討,李彝超派黨項人抄其糧與攻具。樂彥稠退於此關自保。宋太宗至道年間,迫於李繼遷所逼,廢掉此關。

    正月李元昊向延州發起進攻,正是從此地進入金明。

    似乎此次土門沒有動靜,黨項人還是從此處入侵的。

    此地地形險惡,向東南便是金明路,向西南偏二十里地便是塞安寨。

    但是鄭朗道:「蘆關太遠,士兵很難趕到哪裡,而且遠,就會有閃失。」

    橋子谷位於金明路上,離延州只有幾十里路,如果夾擊,時間還來得及。似乎後來狄青正是看中此處,在此築了招安寨,以斷夏寇出入之路。地勢雖不及蘆關,也十分險惡。

    然而鄭朗沒有立即答應。

    有兩個原因,一是此時金明寨全部鑿穿,萬一擊敗西夏人,西夏人未必一定非得從橋子谷撤離。

    還不是主要的。

    本來半棄三寨,是為了力保延州城與保安軍不失,可再次改變計劃,西夏人有後軍,兩支伏兵必然敗亡。那麼從延州到三川口,再到保安軍會全部成為真空,弄不好五龍川大敗,橋子谷大敗,延州與保安軍還會丟失。

    但也有好處。

    宋軍最大的缺點就是步兵多,沒有足夠的騎兵。

    而兩軍交戰時,殺死力不多的,真正的殺傷力是在軍隊敗亡之時,依宋軍速度,如何能抓住這一時機。所以勝不能大勝,敗則會全軍覆沒。

    自己手中有九百餘騎兵,如在此處大敗西夏人,一路追擊,西夏人再從橋子谷撤退,有兩支伏兵阻擋,那麼此戰將會無窮的擴大戰果。

    如何選擇?

    站在此處,他才能理解,作為一個將領的難處。

    每一個決定,皆是不易。

    他看了看對面的敵軍,問道:「們看,敵人沒有後軍的機率會有多少?」

    狄青道:「看他們的情形,幾乎是十萬。可是敵寇狡詐,也不能不防。若是去年之時,金明寨還在,佈置即便有錯,也不會有閃失。但現在……」

    楊文廣也搖頭。

    真相幾乎全部揭開,此戰之敗,主要是范雍與李士彬的愚蠢,怎麼就讓那些奸細隨隨便便混入前線?

    最愚蠢的是范雍,鄭朗寫了奏折,奏折也轉到延州,居然當成耳邊風?自己人不相信,難道相信西夏人?

    不然何至於如此。

    其實不能這樣比喻。若是金明寨未失,也不會有眼前之戰,三千幾百名敵軍就能輕易到這裡?再加一萬人也不行!

    皮球又踢回到鄭朗手中。

    不是狄青怕擔當責任,武將地位太低,他根本就不敢作決定,出主意是出主意,僅是給鄭朗提供參考的。鄭朗在想另一件事,後來範仲淹來到延州後,似乎做得馬馬虎虎,正是謹記了一條,穩守勿攻,敵人來了,打跑了,那怕敵人大敗,也不做任何進攻。故此,李元昊做了一些疑兵之舉,不得成功。

    韓琦更激進,也符合鄭朗的想法,像范仲淹那種做法,還是慢性自殺。

    但卻有了任福之死。

    如何做決定?並且要命的是,激戰隨時能發生,自己必須立即做出決定,狄青與楊文廣才好做安排。

    看著鄭朗的神情,楊文廣道:「若於橋子谷設伏兵,此戰會取得大捷,立即會扭轉西北低落的士氣。不過會有風險。若僅在此處迎戰,敵人若敗,僅追數里地,風險減少,不會取得的勝果也會減少。」

    對面敵人的情形,楊文廣看得很清楚,體力消耗,而且這一猶豫不決,也無形使士氣下降。僅是眼前的戰役,宋軍必勝!

    難的是抉擇!

    完,用眼睛看著鄭朗。

    鄭朗繼續盯著敵人,心中在盤算。不是盤算敵人沒有後軍的,而是盤算敵人有後軍會發生的種種情況。

    若有後軍,後軍出自哪裡?

    橫山西夏是不敢抽出太多兵力,一旦戰事糾纏起來,宋朝援軍到達,橫山失守,將是西夏人的惡夢。

    也不好,如果元昊留下來一部分軍隊,那怕只有三萬人,局勢就會糜爛。

    忽然想到了一個比喻,賭博。

    任何軍事家都不敢百戰百勝,但著名的軍事家,能及時抓住更大的勝率發起戰爭。

    但自己不是軍事家,也不是賭博高手。

    算概率?

    怎麼算?

    狄青急切道:「鄭知府,下命令吧。」

    不能拖!
qaz01232856 發表於 2012-10-6 00:05
第三百三十七章 小戰(下)


   祝各位書友中秋快快樂樂,全家和和滿滿。

    ==========

    是不能再拖了。

    鄭朗腦子在飛快的轉動。

    敵人僅是這一支想來討便宜的軍隊,這一戰怎麼都勝了。敵人還有三四萬後軍,這一戰怎麼打,都會輸。

    狄青與楊文廣是通過情報與對方的反應判斷,對方孤軍可能性極大。自己是憑借歷史知識,判斷對方孤軍可能性大。

    想到這裡,鄭朗立刻下令:「傳令塞門寨與安遠寨分出來的步軍進入保安軍,騎兵馳往橋子谷,切記,一路派出斥候,如果看到有大部敵寇,立即退回保安軍,若被敵人切斷退路,退向安遠寨,準備側應保安軍。」

    想了想,又道:「騎兵讓邵元節親自率隊,再傳令保安軍做好防禦準備,開出倉庫,拿出錢帛武器,賜予主動參加防禦的壯年百姓手中,全民武裝,以防不測。」

    實際這道命令,已經準備在最壞的時候,將安遠與塞門二寨全部丟棄,拱衛保安軍。

    但力量還是不夠的,所以讓百姓參與。

    雖然戰鬥力不行,可有了城牆之阻,多一人也多一份安全。

    保安軍不失,慶州甘泉就不會出現危機。

    無奈之舉。

    最危險的不是步軍,敵人即便有後軍,最多也不過三四萬人馬,以西夏軍隊現在的德性,根本不敢分兵兩處,那麼還是在中間這條線。所以最危險的是前去橋子關的騎兵。

    鄭朗調出西線最能打的邵元節,還刻意地囑咐要派斥候查看。

    不指望環州方向的軍隊,鄭朗沒有權利調動環慶軍隊,有,也來不及。

    又道:「再傳令延州城與永平寨,永平寨的步軍由史吉率領前往延州城,如果大軍來襲,接過延州軍隊防禦的指揮。除非我戰死沙場,否則范相公不得參與任何軍事行動與軍隊調動。由延州城調出劉平副將王信,率領一部分騎兵以及永平寨的騎軍,前往橋子關。再傳令鄜州做好防禦準備,兩城皆開倉放糧放武器,敵人到來之時出錢帛,動援百姓參與御城準備。」

    依然還是保衛延州,甚至連甘泉城都主動放棄。

    兵力太少,而且騎兵更少,有限的兵力卻因為速度,不能擰聚在一起,戰鬥力更加下降,只好保衛幾個重要的城市。

    兩個將領調動,也是鄭朗利用了金手指的能力,講打,王信實際比劉平更能打,史吉善守,不善攻,所以雙方做了一個調換。

    手令的事鄭朗更重視,劉平未戰之前,就讓元昊莫名其妙誆走兩千五百名戰士,不但減少自己的士兵數量,也折了士氣。所以鄭朗不但吩咐手令上必須有自己的兵符與印章印記,還有號令。

    缺一各城各寨士兵就必須拒絕執行。

    雖一來裸地搶了范雍的軍權,范雍也不會生氣,此時要這麼軍權有什麼用?比剛出爐的山芋還要燙手!

    又道:「狄青,也做好思想準備,萬一後方有敵寇大部殺來,率領騎兵將這一股敵寇殺退,掩護步卒渡河,再徐徐在後方撤退。」

    真三四萬敵人來了,四周想搬一個救兵都搬不來,鄭朗可不會傻傻的在這裡送死,鄭朗不怕死,還有幾千士兵的生命呢。

    最後一個命令低聲出。

    不能讓士兵知道,否則士兵不會有那種破釜沉舟的勇氣。

    「喏。」狄青大聲應道。

    短短之間,鄭朗幾道命令吩咐下來,有主有次,有攻有守,狄青再次敬佩萬分,至少這個主不像其他文臣,屁都不懂。

    狄青回頭,對幾名士兵迅速做了吩咐,各自持鄭朗的手令從後方退下去,東西兩路傳令去。

    接著楊文廣命令一部分士兵將輜重車推到前面,用繩索聯接起來。

    這是做一道的佈防。

    鄭朗在後面忽然想到劉裕的卻月陣。

    以他的博聞,肯定要做比較。

    忽然明白卻月陣為什麼在歷史上僅用過一次了。

    一劉裕手中有一支強大的斥候,能事先知道魏兵到來的時間,而這個時間能讓他做充分的準備。宋兵很難擁有,即便有斥候,也不及劉裕手下斥候機靈強幹,除非後來的元蒙軍隊。

    二後面有河,河上有船,還是己方軍隊全控,不然水陸夾攻,又變得十分危險。

    三是才出來,魏兵不知道它的厲害,還想像以前那樣發起進攻。大敗後就不能再用了,看到這個陣,我不理,難道在這裡擺上十天十夜?

    胡思亂想了一會兒,看到敵人還是沒有動靜,鄭朗臉上終於出現一份喜色。這更證明了敵人沒有後軍,底氣不足,否則就眼前的幾百步,早就勒馬衝過來。

    野利旺榮心中也是竅喜,宋軍在防禦,他們底氣也不足。

    可這次他手下的斥候回來卻很晚。

    才開始擄百姓詢問比較容易,僵持到現在,許多百姓再次逃到深山老林,找了很久,才帶回三個當地的羌人。

    野利旺榮不知道,這又給了宋軍更多的時間,但不能再拖下去,問了問,還是一樣的答案,於是發起進攻。

    沒有從車陣前進攻,而是率軍繞到西側。

    幾千軍隊呈一個三角尖錐撲過來。

    十分老竦的安排,此時宋軍外圍是弓箭手,一窩蜂殺上去,會有許多士兵被弓箭射死。

    楊文廣一揮令旗,步卒由西夏箭頭指的方向處開始,向兩邊退去,一會兒形成一個巨大的倒v形。

    不是鄉兵,鄉兵戰鬥力強悍,可訓練沒有正規宋軍多,若是鄉兵在此,萬萬做不到的。

    倒v形漸漸成形,箭頭撲了進來,但不會往空白處紮下去,西夏士兵沒有那麼傻,騎著馬衝向倒v的後方,射敵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指著鄭朗去的。

    楊文廣喝道:「放!」

    大團大團的箭矢飛了出去,幾十個西夏士兵立時從馬上倒了下去。

    但西夏軍隊也撲到弓箭手身前,楊文廣再揮令旗,弓箭手退後,長槍兵上前,持槍向馬肚子上狠扎。

    敵人沒有撲向車陣,但車陣起到一部分作用,由於正面被車陣阻擋,野利旺榮只能從側面進攻,側面狹,不能將騎兵的優勢全部發揮出來。

    鄭朗眼睛眨也未眨一下,看著戰場。

    兩軍絞戰在一起。

    眼看更多的西夏軍隊撲入軍中,狄青喝道:「殺。」

    帶著三百餘騎,從後面勇猛的殺出,這三百餘騎不是楊文廣的屬下,其中兩百餘騎全部是狄青從保安軍精挑細選出來的,還有近百騎從逃軍與京城軍中挑選出來的,是近千騎兵中最強的士兵。

    狄青帶頭,如狼似虎的衝入敵人軍中,一下將西夏軍隊切斷。狄青在前面,一桿長槍連續的挑翻數名西夏士卒。鄭朗就聽到西夏人在呼喊,來西北時間不長,大多數黨項語聽不懂,但聽懂一句,魔鬼將軍。

    保安軍一戰,狄青已經殺出名氣,又看到這個銅面具將軍殺出來,有的西夏士卒已經心寒。

    但讓鄭朗詫異的是楊文廣的夫人穆容氏,手上提著一把九環大刀,不是唐朝的陌刀,這玩意兒工藝早就失傳,即便有,多半也沒有幾個宋軍使得動。可這把大刀很大,像一個大板扇門一樣。

    似乎有意扭頭看了鄭朗一眼,鄭朗不知道她想法,穆容氏心中是在,不是男子漢嗎,今天讓看看娘我的厲害。

    一刀下去,一名西夏士兵從頸脖處被削斷,一顆人頭飛得遠遠的,戰馬往前衝好幾步,鮮血才從斷脖處噴出。

    鄭朗差一點吐了。

    身體晃了幾下,強行忍住。

    狄青繼續在殺,不知挑落幾個敵人,終於將西夏軍隊鑿穿。

    野利旺榮在外面看著戰局,有些急了,又用號角指揮陷入宋朝步軍的騎兵往回殺,兩面夾擊狄青的騎兵軍隊。

    狄青看到敵人往回殺,再次扭轉馬頭,又殺了回來,中間一阻,衝入宋軍陣中的騎兵再次陷入宋軍的海洋。楊文廣也下了命令,一部分弓箭手從兩邊放箭側應。

    西夏軍隊一切兩斷,他們的本性顯了出來,人心搖動,有的士兵想往後退了。幾乎同時,楊文廣與狄青喝道:「衝!」

    卷帶著退出來的西夏軍隊,向西夏主力部隊衝出去。

    「撤!」野利旺榮看到不妙,喝道。

    狄楊二人僅追了六七百步又回來了,沒追多遠,繼續僵持,時間越長,對宋軍越有利。

    一戰下來,雙方各折了幾百名士兵。但最讓野利旺榮鬱悶的是還丟了一百來匹戰馬,宋軍會騎馬的不多,但這是在西北,馬雖不多,也常見,有的士兵平時也借戰友的戰馬來騎,還有一手比較好的騎術,只是苦於缺少戰馬,不得不繼續做步軍。

    讓楊文廣挑了挑,選出一百幾十名士兵將戰馬接管過來,這一來不但彌補了騎步剛才一戰的損耗,還略略增加了騎兵的數量。也沒有想到敵人會殺來,武器也嫌不足,西夏人的武器雖大多不及宋軍,然而製作也頗為精良,特別是西夏劍,與倭國刀,向來被宋朝人視為珍寶。將武器卸了下來,甚至好的盔甲都換了過去,某些宋軍很可憐,由於上司的貪墨,身著的是紙甲。

    但沒有鬆懈,野利旺榮不甘心就這樣失敗了,還在遠處伺立,開始命令士兵草草的吃午飯。

    鄭朗道:「吃飯。」

    生火造飯來不及了,與西夏人一樣,吃的是乾糧。

    強行忍住戰場上瀰漫的血腥味,與文彥博來到狄青與楊文廣面前,道:「狄將軍,楊指使,大約敵寇只有這一部。」

    打到現在,敵人的後軍還沒有到來,大約也不會有後軍。況且前面派出了斥候查看,斥候沒有回來,只有兩個可能,有後軍,斥候被敵人殺害,沒有後軍,斥候擴大了偵查範圍。

    然而到現在後方也沒有動靜,只會是後者。

    文彥博聽後長撫胸口,自己來到西北知道會有危險,沒有想到危險這麼快降臨。還好還好,鄭朗不是范雍,不會胡亂指揮,這兩個將軍似乎也不錯,功勞不管了,先將這支敵人打跑吧。

    鄭朗嚼著乾糧,食之無味,地上有許多死屍,也沒有那個胃口,於是再次盯著敵人,見到正中有一個將領在訓話。他也不知道是野利旺榮本人來了,否則會動心思的。

    扭頭對狄青道:「在保安軍前與西夏人戰過,比較一下,兩支西夏部隊,那一支強大?」

    「這一支。」狄青嚼了一口乾糧又道:「其實無論那一支,西夏軍隊皆不強大,只是他們馬多。」

    鄭朗默然。

    狄青還有一句想的,體力還是蕃子羌子強,如果西夏軍隊訓練有素,會十分可怕的,比如宋軍中的一些蕃兵,戰鬥力勝過宋朝禁兵的數倍。宋軍強就強在邊軍,京城禁軍也就那麼回事。

    但他的地位不敢將這句話出。

    雙方吃了午飯,野利旺榮再次發起進攻。

    經過大半個時辰鏖戰後,又被打退。

    擺在檯面上的牌,宋軍卻越來越少。於是野利旺榮下了一道命令,讓屬下從山上砍來木頭,做了簡易的撞木,攻城牆不行,但撞壞這個的車陣還是比較容易的。

    只要將車陣撞壞,自己軍隊能從幾處發起進攻。一旦宋軍敗相出現,還會獲得大勝。收穫不是在交戰的時候,而是在勝負出現的時刻。

    宋軍戰馬少,沒有速度的優勢,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在遠處伐木。

    木頭拖來,野利旺榮道:「一會兒將車陣撞塌,集中力量衝向那個穿白衣服的人,只要將此人拿下,此戰必勝。」

    所有西夏戰士一起扭頭看著鄭朗。

    鄭朗也在野利旺榮,不知道野利旺榮的身份,但知道他是首領,道:「們看好了,如果將那人抓住,本官賞錢一千貫。」

    至於那個撞木,慢慢撞吧,時間拖得越長越好。

    一批馬從後方閃出,派出去查探的一名斥候返回,氣喘吁吁地稟報:「稟報安撫使,的將前方三十里地所有道路查看過了,沒有看到敵人有後軍。」

    「知道了。」

    不能全部相信,西北山多林多,埋伏得好,派出幾名斥候也不易查出來。但自己手上只有兩三千軍隊,值得這麼細心的埋伏,打一次誘敵深入的埋伏戰?

    敵人拖著木頭衝過來。

    楊文廣命令弓箭手放箭。

    西夏人也放箭,但兩下比較,僅論弓箭,西夏人遠遠不及宋兵,況且宋朝還有一些勁弩,殺傷力更強。

    不過雙方皆有盾牌保護,只是陸續地倒下一批人,撞木近前,開始猛撞車陣。

    有的西夏戰士膽子大,藉著盾牌保護,衝上前,將繩子砍斷。

    楊文廣蹙眉道:「這群黨項人戰力不可視。」

    鄭朗笑了一笑:「非也,此次黨項人恐怕出動的是精卒。」

    西夏士兵全部有這樣的表現,還能讓劉平在三川口堅持那麼多天?不過西夏人也漸漸在成長,越往後去,表現越是亮眼。所以必須在這幾年內給西夏人製造嚴重危機,不然再過幾十年,無論宋朝怎麼強大,都撲不滅這個野心勃勃的國家。

    一個時辰下來,太陽已經偏西,車陣終於撞出十幾個缺口。

    此時雙方都出現嚴重的減員。

    鄭朗讓士兵將傷兵轉移到後方治療,聽著傷員的嚎叫,鄭朗歎了一口氣,這才是戰爭,血腥而又恐怖。

    但必須要戰。

    否則對百姓傷害更大。

    正在聯想時,野利旺榮吹響進攻的號角。

    西夏人從四面八方衝了上來。

    楊文廣喝道:「結方陣。」

    雖是楊文廣第一戰,但表現十分亮眼的。

    最讓人驚訝的是他那個夫人,前後兩次激戰,斬殺了五名西夏戰士。

    鄭朗心中yy道,難道穆桂英的傳就是這樣來的?

    繼續激戰,這次激戰更激烈,兩方的軍隊幾乎裹在一起,不時傳來士兵的慘叫,與戰馬的嘶鳴。

    各自減員數量也差不多。

    這還是西夏軍隊大半夜夜行軍,傷害了體力,否則西夏軍隊有戰馬優勢,宋軍傷亡更大。

    但是宋軍用紀律與強大的組織,將馬上馬下的劣勢也挽回不少。

    不過漸漸形勢不妙,西夏人一窩蜂的向鄭朗所在位置衝了過去。文彥博過來勸道:「鄭知府,退一退吧。」

    他是好心,站在這裡就是一個活靶子,全部向這裡沖,似乎成了一個累贅。

    誰知道鄭朗沉色道:「寬夫,休得此言。」

    自己往這裡一站,似乎是一個活靶子,但對士氣是何等的激勵。只要自己一退,三軍立時奪氣。這一仗還怎麼打。

    文彥博不好再勸,又道:「讓那支伏兵出來吧。」

    「不到時候,」鄭朗盯著戰場道。

    兩軍繼續在血戰。

    鄭朗突然大喝一聲道:「們就是這樣在們犧牲的戰友面前,洗去們的恥辱?」

    這聲喊得大,許多宋軍聽到了,有的士兵熱血翻滾,嗷嗷叫著,將渾身吃奶的力氣使出來,本來稍稍不利的宋軍,再次與西夏軍隊形成了僵持。

    野利旺榮也讓宋軍殺得心寒了,如果不是宋軍越來越少,他都能下令撤退。

    太陽漸漸西垂。

    鄭朗在心中默算時間,自從自己派出第二批斥候,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個多時辰,就算耽擱,以騎兵的速度,也快到達了橋子谷。

    正好士氣旺盛,西夏人膽寒,於是鄭朗一揮中軍大旗,這是下令讓蘇克青將那六百多名騎兵帶出來。

    野利旺榮也在觀注著戰場,雖然再次僵持著,形勢對自己還是很有利的。宋軍暫時鼓舞起士氣,必不能持久。這一氣下去,宋軍大敗就會到來。就看到鄭朗在舞旗,心中在想,是什麼意思?

    然後看到許多騎兵從側面殺了出來。

    野利旺榮叫了一聲不好,立即道:「撤。」

    鄭朗喝道:「沖。」

    兵敗如山倒,西夏人看到又有許多宋朝軍隊殺出,還是騎兵,一個個蒙了,撥馬就逃。

    這一次沒有那麼好逃的,逃了三四里路,將宋朝步軍丟了下來。但是還有許多宋朝騎軍一步不捨的跟上,在後面砍殺。特別是那個魔鬼銅面具將軍,所向披靡。

    其實這時候西夏還有兩千餘騎軍,在數量上佔了優勢。但體力嚴重消耗,本來西夏軍隊戰鬥力不足,又被奪了氣。也不顧後面有多少宋軍,聽著身後不停地傳來戰友的慘叫聲,只顧逃跑了。

    楊文廣帶著一千士兵繼續隨後,但不跑了,再跑也跑不過戰馬,這是打掃戰場,抓捕俘虜戰馬。

    鄭朗與文彥博全部站住,忽然鄭朗伏在地上,哇哇的大吐。

    文彥博緊張地問:「鄭知府,怎麼啦?」

    「早就想吐了,我又踩到一具屍體,」鄭朗著,離開那具西夏士兵的屍體。

    有的士兵笑了,原來這個狀元也怕看到這種血腥場面。

    但鄭朗轉過頭道:「我們勝了。」

    聽到鄭朗這一句,場中留下的幾百名戰士全部歡呼起來,有的士兵淚如雨下。
qaz01232856 發表於 2012-10-6 00:06
   第三百三十八章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一個士兵歡呼完後,又怯怯地問:「安撫使,我們有沒有洗脫自己的清白?」

    這兩天呆在五龍川灘頭,不其他,僅是心理上的負擔會有多沉重!

    鄭朗心中失笑,這一戰在計劃之外,本來調他們過來,正是為了讓他們知恥而後勇,即便沒有這一戰,自己也不想責罰他們,:「勉強算吧,此戰們也有功,我會向皇上稟報。

    士兵更加歡呼。

    鄭朗什麼想法他們不知道,但很擔心三川口留下來的將士全軍覆沒,朝廷會處置他們。既然狀元向朝廷稟報,功不功不提了,一提很慚愧,至少不會對他們處罰。

    忽然一個老卒沖五龍川灘頭方向跪下,嚎淘大哭,更多的士兵全部哭泣起來。

    「寬夫,這才是我朝真正的士兵,」鄭朗對文彥博道,此時他眼睛也有些濕潤。

    文彥博久久不語。

    縱然看不起武將士兵,但此刻士兵的嚎啕,多少讓他有些感動。

    等他們將心中的悲憤發洩完了,鄭朗下令打掃戰場,掩埋戰友屍體,準備進入延州城。

    再不進延州城,不是勇敢,那是愚蠢了。

    又chōu出一部分人,讓他們審問抓到的一百來名俘虜,鄭朗氣憤之極,了一句:「不管們用什麼手法。」

    那怕割jj也不責怪,只要能詢問出情報即可。

    沒有人割jj,但有幾個士兵為了審訊,將一名看起來級別很高的俘虜臉上割得血rou模糊。

    一會兒得到了一些情報。

    他們是來自留在橫山的駐軍,橫山各寨還駐有許多軍隊,即使野利旺榮此戰失敗,想要搶攻橫山諸寨,也是不易。

    這條情報鄭朗自動忽視,延州與保安軍都守不住了,還反攻橫山諸寨,這個功能貪嗎?

    倒是聽到野利旺榮這個名字,許多人都愣了一下。不僅鄭朗知道,有一些士兵也知道,此人乃是西夏諸名的勇將。鄭朗有些懊喪,沒有針對此人做一些特殊的準備。

    不知道橋子谷伏兵殺出,能不能將此人捉住。

    還有一些各寨的地形與士兵數量。士兵數量鄭朗沒有重視,這會不斷調動的,但各寨的地形,用筆細心記了下來。元昊在橫山建設了三百多個寨砦,鄭朗從這些人嘴中僅得到十幾個寨砦的情報

    最大的收穫是從一個西夏將領嘴中得到劉平的消息。

    那一天劉平幾座大寨在元昊瘋狂的進攻下,這些草草構建的寨柵迅速被攻陷。劉平與石元孫先後被抓,元昊威脅利you,先用高官厚祿引you,後來用酷刑拷問,兩人始終不屈,痛罵元昊,狗賊,何不殺我。

    元昊無奈之下,一路走一路審,最後退出土門也沒有再過問他們了,將他們押回靈州。反正也退出來,從劉平嘴中掏情報失去了意義。

    鄭朗冷汗涔涔,幸好兩人英勇,否則一旦招供,後果不堪設想,讓元昊知道延州與保安軍沒有兵力,一定會強行攻打,兩城一失,又讓元昊得到大量後勤供給,整個西北不堪想像。

    但三川口一戰,基本還原出來。

    只剩下延州城諸位官員的表演,沒有清查。

    率領著將士,渡過河,向延州城出發。

    可憐范雍此時還繼續站在城頭上眺望,身體不住的哆嗦。

    遠遠看到一支軍隊,他老眼昏花,也分不清,還是手下提醒的,是鄭朗的軍隊。

    急忙下城迎接。

    「行知,如何?」

    「勝了,但戰事沒有結束,橋子谷還有一場惡戰。」

    「那就好,那就好。」勝敗無所謂,反正前面一場大敗,再來一場敗無關痛癢,關健眼前這個青年人不能出意外,否則自己此次死定了。

    天也漸漸黑了。

    鄭朗下令進城休息。

    延州百姓看到又有數百士兵進城,一顆懸著的心才定下來。

    第二天黎明時分,城中忽然傳出大聲喧嘩,鄭朗睡眼朦朧的從床上爬起來,來到街上一看,原來是狄青等人返回來,還押著許多戰俘與戰馬。

    鄭朗迎了過去。

    狄青簡單的將經過了一遍。

    王信與邵元節先後到達橋子谷。但兩部僅能chōu出不到五百名騎兵,還是湊出來的,即便是援助兩城的士兵也不足一千人。

    留給鄭朗的時間不多,留給王信的時間也不多,聽到斥候稟報後,王信做了一個決定,將軍隊一分為二,邵元節守在橋子谷南,他守在橋子谷北。兩支軍隊分好,埋伏於山林間,野利旺榮逃軍也就到了。

    這一路逃得很是辛苦,狄青與蘇克青率領著騎兵一直緊咬不放,逃到橋子谷時,僅剩下一千餘軍隊。

    忽然邵元節率領騎兵殺出,無疑更是雪上加霜。

    當時野利旺榮的手下全部亂了,有的失去方向,四下胡亂逃跑。

    野利旺榮身先士卒,勉強殺出一條血路,逃到谷北。

    王信率軍攔住去路。

    攔也有攔的學問,從尾部攔,阻力最,因為前方有生機,所以敵人不是反抗,而會選擇逃跑,兵書中圍三留一也就是這個道理。從中間攔,反抗會增加,但前方敵軍繼續逃跑,後方沒有援助,會投降會反抗。從前方攔,能最大限度殺傷敵人,可是失去了生機,反抗力度也最強。

    邵元節正是從中後率領軍隊切進來的。

    王信本來是想從中前部切進去,然後看到敵人情形,索性也賭了一把,於正前方將敵軍截住。

    一番慘戰後,野利旺榮僅能率領五六百名士兵殺出重圍。

    此時官職最大的不是狄青,而是王信,王信接過指揮權,讓邵元節與狄青搜捕四散的逃軍,他與蘇克青率軍繼續追趕。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想給鄭朗屬下更多的立功機會。

    一直追殺到蘆關,前面離西夏控制境內不遠,王信才停下腳步。

    但野利旺榮身邊只有兩百來人,被殺慘了。其實不止的,有部分逃散的西夏軍隊若能躲過宋軍重重搜捕,依然能逃回去。不過不會多,周圍還有一些村寨百姓,既然留下來,都是不願意投降元昊的羌戶蕃戶,這些蕃子十分凶悍,遇到大軍無可奈何,像這些逃散的零碎士兵,又有家仇血恨,必然協助宋朝進行第二次擊殺。

    總之,此次野利旺榮最少會丟失三千人馬,並且前後截獲了近兩千匹戰馬,其中一大半戰馬沒有受到重傷,養一養,依然可以上戰場。

    唯獨遺憾的沒有捉住野利旺榮,不然最少能向元昊換回劉平與石元孫。

    也算不錯了,此人叫給種師衡吧。

    鄭朗為他們洗塵,又寫了第四封奏折。

    延州官員失職,暫時沒有過問,但三川口經過詳細的進行了描述。

    劉平雖被捉,表現也沒有讓人失望,鄭朗刻意將他若投降,會有什麼後果,敘述了一遍,不然朝堂中諸多大佬不懂。

    然後寫了一些其他的事。

    首先是鄉兵,陛下不要怪我違反制度,鄜延路與西夏邊境長達百里,但是總共能調動的兵力只有一萬來人,這次西夏派了三千五百名士兵過來,如果派了三四萬人過來,根本無法守得住。

    朝廷援兵久久不到,我只能不顧制度,開倉拿著錢帛武器,在當地武裝一萬名蕃子,做為鄉兵,拱衛鄜延路安全。

    奏折很快到了京城,趙禎看到鄭朗描述士兵跪下五龍川灘頭痛哭失聲之時,趙禎在中書省也哭了。

    諸位宰相默不作聲,鄭朗雖立了功,但遠不及劉平慘烈,想一想,一千幾百名士兵,是如何抵抗十幾萬敵軍數天攻擊的?

    太慘了。

    鄭朗奏折送走不久,孫全彬帶著詔書到達,明詔鄭朗代趙禎祭拜犧牲的將士。

    再者就是一系列的賞賜,主要是昭獎數寨血戰的勇士與烈士,但另一獎勵讓鄭朗感到古怪,陞遷盧守勤為鄜延鈐轄。

    鈐轄一職掌管一州或一路軍旅屯戌、營防、守禦政令,鄭朗問了一句:「盧守勤有什麼功勞擔當此職?」

    孫全彬低聲道:「盧守勤告發延州通判計用章、都監李康伯拒絕執行命令,延州被圍之初計用章不顧國家安危,又勸眾人丟棄延州,退保鄜州,聖上動怒,馬上還會有詔書下來,處罰計用章與李康伯。」

    鄭朗冷哼一聲。

    延州官員至今沒有盤問,正等的這一時刻。

    實際情況不是如此。

    延州城被圍繞七日,看似英勇,其實元昊根本就沒有想啃下延州城,原因是西夏人不善長攻城。

    之所以圍困,是為了圍點打援。

    擊敗劉平部後,元昊也想拿下延州城,那麼此次出征將會更圓滿。於是將三川口的十萬餘軍隊全部率領到延州城下。內shi出身的盧守勤害怕之下,對著范雍嚎淘大哭,然後建議李康伯出城向元昊求和。

    求和是假的,是準備獻城降賊。

    李康伯道:「可以死難,不可以出城見賊。」

    開始都監李康伯也犯下一系列錯誤,但這次表現很清醒。

    范雍無奈,明他動了心!

    還好,沒有徹底動心,向通判計用章問計,計用章:「在下早就勸相公修補城牆,做好防備,相公不聽,如今只好以死報國,可惜一城的老幼無辜都要陪我們慘死。相公上對不起天子,下對不起百姓。」

    不但延州城沒有修,鄜州城也沒有修。和平承久,兩座重城城牆都有嚴重的問題。

    計用章只了一個方面,延州城牆完好無缺,劉平就不會十分擔心,也不用趕得那麼急,甚至不會發生三川口慘戰。

    直到元昊退兵,范雍才開始搶修延州城牆。

    能有什麼好辦法,戰吧,準備以死徇國,報效國家與天子。

    范雍無奈,只能讓城中的百姓穿上盔甲,握著長槍,與僅有的幾百名士兵站立在城牆上,作為疑兵。又向著延州城外的嘉嶺山磕了幾個響頭,祈求嘉嶺山神保佑這一城百姓。

    城外的元昊軍隊正在休息,三川口之戰打得苦bī,要恢復一下體力與士氣,只能準備第二天攻城。

    神奇的事發生了。

    天空中降下一些東西,先是很很輕,很快很大很重。

    這時都到了正月下旬,天居然降下大雪!

    是延州城內發生的情況。

    元昊的情況是從俘虜嘴中得知的,西夏軍隊不善長攻城,范雍讓百姓穿上盔甲,讓元昊mō不清城中底細。而且輕裝而來,衣服單薄,供給不足,又擔心宋朝他路援軍到達。

    經過三川口血戰,西夏軍隊雖勝,士氣低落,這時若是一支數量龐大的宋軍到達,天寒地凍,自己這支軍隊將會全軍覆滅。

    於是左思右慮之下,下令撤軍。

    這是范雍在此戰中唯一的亮點,關健時候頂住壓力,沒有降敵,也沒有拋棄延州軍民逃跑,用百姓做了疑兵也起到一些作用。

    天亮的時候,深陷於恐懼與悲傷的延州百姓突然發現西夏軍隊已經無影無蹤。一城之內,全城皆是哭聲。

    范雍高興之下,甚至向朝廷報告了山神靈驗,不但降下大雪,還使敵人望城上守軍如鬼物,畏懼之下才退的兵。這樣的文臣作為戰區總司令員,害不害死人!趙禎也好玩,降詔封嘉嶺山神為威顯公。

    鄭朗又問了一句:「陛下就相信了嗎?」

    孫全彬再次聲地:「他也是內shi,還有其子在御yao院……」

    「知道了。」

    鄭朗將延州城中幾個大佬召集,沉聲道:「我來西北,不是為了主持鄜延路軍務,是為了查三川口戰役的真相,以及諸位官員的失誤,供朝廷參考。時至今天,基本查清楚了。三川口之失,李士彬與劉平作為前線指揮,輕敵,是失誤之一。但劉平血戰三川口,被抓俘後寧死不屈,痛罵狗賊,功已遠大於過。」

    「不是,」孫全彬奇怪地問:「他與進入敵軍與敵人約和被捉。」

    「是誰的?」

    「我的,」王信道。

    「為什麼要這麼?」

    「數千戰士因為他的命令,犧牲於三川口,為什麼不自殺,讓敵人抓捕?」

    在座的人幾乎都冒了一些細汗,但沒有這份血性,怎麼能成為勇將?鄭朗徐徐道:「延州與保安軍能保住,是因為劉太尉與諸位將士的拼博,讓元昊心寒,而且被捉後,他與石元孫沒有屈服,痛罵元昊,這也是對朝廷的忠心。休劉太尉,當年楊業那麼英勇,還讓契丹人捉住了。王將軍,劉太尉是人,不是神。想一想,若是劉太尉降敵,我方虛實劉太尉全部得知,告訴了元昊,會是什麼後果?」

    王信不能言。

    鄭朗也不想在這話題上糾纏下去,繼續道:「朝廷也有失誤,遲遲不見援軍,造成延州兵力稀少。故此陛下下罪己詔,但過錯最大的是楊偕,正是他的所謂霍去病與李靖,使朝廷產生誤導,連夏竦的募集鄉兵,拱衛西北實力的提議都不得通過。」

    皇上也錯了,就是鄭朗這句話的意思。

    但朝堂大佬與後方群臣錯誤最大的不是趙禎,而是楊偕,李靖霍去病是假的,是為了對付夏竦,所以胡八道。

    又道:「最醜陋的失誤最大的是黃德明。但還有一人,失誤也最大,范相公,承不承認?」

    范雍沙啞著喉嚨道:「是,我有錯誤,不該輕敵。」

    「不過范相公比黃德和表現好,延州所以沒有丟失,一是老天的功勞,一是劉將軍的血戰。但是在最重要的關頭,沒有聽信盧守勤之言降敵,也算是地將功補過。」

    「不是,」盧守勤喊道。

    「盧守勤,能誣蔑計通與李都監,但我不懼,一個內shi,還想怎麼樣?」

    「我,我……」

    「范相公,內情我知道一些,請將那幾天發生的事再複述一遍。」

    「唉……」范雍羞慚之下,不知道怎麼。

    鄭朗扭過頭,對孫全彬道:「對陛下,就臣問他,他想宦官專政嗎,他想不顧祖宗的基業,不顧國家百姓,想包庇內shi嗎?在京城時,我對陛下,要他做一輪太陽,陽光普照天下蒼生。如果連後宮都照不到,怎麼普照天下?」

    孫全彬苦笑,心裡想,我也是內shi哎。

    「吧,有功賞功,有過賞過,必須要給犧牲的將士一個叫待。」

    范雍被bī得無奈,只好將那幾天發生的事一一了,鄭朗用筆記下來,迅速寫了第五份奏折。將延州城內經過了一遍,包括元昊退敵的真正原因。又寫了一個要求,范雍必須貶職,請朝廷派人前來管轄延州,自己不能再在這裡呆下去,否則杭州會耽擱杭州那邊事務。然後又寫了一封長信,順便用快馬遞到杭州,叫待杭州注意事項。

    這兩份奏信很長,看著鄭朗在寫字,室內一片安靜。

    終於將長信寫完,用火漆密封好,叫到孫全彬手中,道:「順便將另一罪盔禍首盧守勤押到京城。」

    「鄭知府,與我無關哪。」

    「因為之言,差一點使城中官軍動搖,獻城降敵,又誣陷同僚,有沒有罪?還有,范相公,也一道進京吧。」

    這是好聽的話,給了范雍面子,否則也要將范雍押上囚車,送到京城。

    狄青不忍,:「鄭知府……」

    「我在延州,不是杭州知府,而是鄜延路的安撫使,處理三川口戰役失誤的欽差,狄將軍!」但給了狄青面子,了一句讓狄青心裡稍稍好過的話:「范相公,是朝廷重臣,又授過陛下的學業,過失重大,也略略有功,這些我在奏折裡公正的寫下來。即便處罰,不會太重。對軍務不懂,繼續呆在這裡,是害國殃民。以的德操,到地方上擔任一州知州,還是一個好官,一個好夫子。」

    完,從范雍手中將官印拿下,又道:「朝服自己脫吧。」

    是人犯,不是官員,沒資格再穿朝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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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九章 放巴士



初春乍寒,二月到來,對於今年的延州來,才開始是初春

    居然刮起了東南風,然而風聲淒厲,吹在人身上,帶著襲骨的冷氣

    狄青道:「安撫使,范相公他不會有事?」

    終於改口,一個鄭知府,一個安撫使,兩個官職有些區別的

    宋朝的官職很讓人無語,如今鄭朗身上結了十三個官職

    鄭朗道:「我問,為什麼私鹽一案,我在杭州拚命抓人?」

    「不知道」

    「抓的人越多,法不責眾,陛下仁愛,處決就會越輕所以范相公臨行前,我下了他的朝服,拿下他的官印一是為了警告其他官員,以後不能瀆職二也是為了讓朝中大臣悲情范雍」

    前來西北,是為了尋找真相,給一些將士官員清白,順便看看能不能解決一些問題

    非是前來查處官員的

    范雍失職,換其他官員來,沒有三川口之戰的警示,也未必好

    因此,鄭朗只是請求朝廷務必嚴重處理兩個死太監,其他的人沒有牽連

    「原來如此,謝過狀元公」

    「別,什麼公,但這種心態不好,公私要分明」鄭朗勸道狄青是好將領,然而氣量狹,所以與韓琦發生了一系列衝突,後來貶職,與孔道輔一樣,活活氣死

    看看王德用多好,貶了職,還感謝孔道輔,在地方上活得要多開心就有多開心

    拍了拍狄青的肩膀道:「還有重要的事,要辦好其他的不要多想,想也沒有用」

    自己能聽一聽狄青的建議,但除了自己,其他的重要官員,誰能將狄青放在眼中?

    「是」

    墓碑樹立起來,上面十幾個大字:保家衛國三川口陣亡將士英雄永垂不朽

    是鄭朗寫的,刻意在筆意中加重了剛勁之氣

    率領餘下延州官員來到墓碑前,宣祭文,然後替天子彎腰敬了三個禮

    不是真正的痛哭著去哭祭,然而看著遠處青山上無數的墳墓青山無語又看著眼前的河,因為數次擊退西夏大軍,人馬嘈雜,有的敵人將冰塊塌碎,僅掉入河中就淹死數百名敵人

    聽著嗚咽的風聲鄭朗又彷彿聽到亡魂在悲訴眼睛也漸漸起了濕意

    應當來,朝廷這次做得很好了,幾乎所有陣亡的將士得到了撫恤,有功的將士與犧牲的大臣,家人得到賞賜,有許多人子女還授予官職鄭朗這次隆重的樹碑代天子祭,是激勵了士氣

    過了半天鄭朗才返回延州城,但在心中歎息一聲

    不能完全怪范雍與劉平久未打仗,即便有才華,也缺少戰爭經驗

    也不能完全怪朝廷,比如這次賞賜,朝廷做得比任何朝代都好

    真正怪,是怪宋朝的制度,或者,怪趙匡義

    誰敢呢?

    樹完墓碑,鄭朗開始做正事了

    打開倉庫,招募鄉兵但數字僅控制在一萬人以內,不敢多,否則又會讓李元昊利用

    然後擺巴士

    三川口第二戰,有一些收穫,但相比於損失,還是忽略不計

    可是減少了元昊三川口一戰所帶來的民意

    鄭朗害怕元昊前來報復,此時延州兵力太少早遲會援兵,想一想朝堂那些大佬扯皮的能力,天知道什麼時候援兵才會到來?

    所以重建寨

    金明寨本身就是縣城,本來城牆比延州還要堅固,但李士彬到了黃堆寨,金明知縣陳不能服眾,雖力戰而死,金明寨也被元昊攻破元昊撤退後,將城牆全部拆毀,只留下一些斷垣殘壁

    鄭朗打算將金明寨縮三分之一,就著這些斷垣殘壁,在要衝上重建一座金明寨

    金明寨之外還有三十六個副寨,像衛星一樣拱衛著金明寨,這也是李士彬鐵壁相公外號的另一個由來

    若沒有內奸,就是李元昊率領八萬人馬,也休想攻克金明寨

    鄭朗沒有李士彬那麼多下屬,將三十六寨全部修起來不可能了,能修起來也守不住於是自永平寨到橋子谷的交通要道上選擇了五寨,又在橋子保修了一座大寨,從橋子谷到保安軍修建三寨

    若是一萬蕃兵招齊,每寨能保持近千兵力,並且每寨相隔不遠,能做到相互側應

    這是一個笨辦法,就像踢足球一樣,俺們不是的對手,於是將球員一起變成後衛,堆在球門前當作巴士

    不是踢球,而是在延州城與保安軍前面停放一輛大的巴士

    再將這輛巴士外圍的百姓遷移到巴士與兩城中間,不但能保衛他們的安全,人口壓縮,也能在緊急情況下,徵調一部分百姓協助御防

    那麼外圍將會形成大片的真空地帶

    這會有用的,朝廷早遲要派出許多軍隊前來延州,依著這道巴士繼續向前構建寨砦但這些寨砦將全是漢人的將士以及家屬,李元昊想策反,也就沒有可能

    或者李元昊派部族過來,那正好,層層逼近,將這些部族吃下去,遷移到後方

    形成真空,還減少了李元昊軍隊的供給這個國度很窮的,大多數時候半帶半搶,比如此次入侵延州,大半的後勤供給是來自宋朝,或者金明寨內

    想法很好,可在城外築寨,會十分危險,可以參照鄭朗在三川口例所以鄭朗將王信與狄青、楊文廣三員大將以及一半兵力,包括全部的騎兵一起放出去,以便側應

    但敵人到來,三人之間配合,與指揮能力很關健

    直到九寨築成,延州城與保安軍才能勉強稱為安全

    兵力少否則鄭朗能一下子將寨砦推到蘆關與土門一線

    三員將領帶領著軍隊與大量物資出去,還有一部分糧食布帛銅錢,是發給百姓的,讓百姓參與,否則缺少勞力當然,寨砦修好後這些百姓安全也能得到保障相輔相承

    然後下令,繼續修延州城與鄜州、保安軍的城牆

    開始大修寨砦,但鄭朗在延州城中每天都是度日如年

    兵力太少,騎兵少,眼下的延州就像一個沒有穿著衣服的黃花閨女有著無比的誘惑力,可是自己偏又沒有任何力量防禦

    開始穿衣服了,但在衣服穿上之前,才是最危險的

    還有兩處地方讓鄭朗感到頭痛安遠寨與塞門寨,隨著這輛巴士擺起這兩寨實際游離開防守圈之外從地形上來它們又處在西北角處,如果李士彬不死,還有那麼多蕃兵存在,那麼與塞門寨聯成一道整體的防線,可是金明寨已破,大量百姓帶走安遠寨與塞門寨已經起不到作用

    它們又是一個英雄寨,破了那麼多寨砦這兩寨保留下來,一旦放棄不知道引起多大的風波鄭朗想了好幾天,也沒有想明白,正好王信與狄青一道返回延州城鄭朗將這個疑惑了出來

    王信與狄青面面相覷

    果然聰明人就喜歡做變態的事

    狄青在三川口領教過一回,那麼短的時間,有進攻,有佈防,甚至想到了用王信與史吉換防

    如今又在延州前停了一個巴士

    他們不知道巴士,是防線

    這個防線看似不變態,但他們是懂行人,知道有多變態,原來延州北邊有數不清的大堡寨砦哨所,實際是一個花架子有的砦柵欄單薄,裡面僅駐紮害幾十人又沒有多少戰馬,敵人來了,是送給敵人做早點的還有許多中型寨砦,是給敵人的午餐晚餐

    但是鄭朗將有限的兵力集中在延州前方不遠一條線,再往東北去便是青澗城與綏德州各寨,因為離延州遠,兵力未受損,往上去便是府州境內,有折家軍然後從保安軍往下去,是慶陽與慶州,兵力又未受折損

    因此在這個有限的扁平空間,集中九寨,使他們想到了一個物事——盾牌還是那種級厚實的盾牌

    兩人沉吟許久,王信道:「安撫使,依末將看,還是不要丟棄,這兩寨是前方將士辛辛苦苦守下來的,丟棄了,會使將士失去士氣」

    「就依,」鄭朗歎息一聲

    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錯,但為了預防萬一,又讓塞安寨與安遠寨加強城牆,增加防禦能力

    接著又派出兩百名斥候,在前線巡邏,防止萬一

    比起劉平與范雍的輕敵傲慢,鄭朗做得很心然後開始向朝廷要錢,陛下,我將保安軍與延州城的錢帛全部用完了,快支援我

    戰爭的消耗是極其可怕的,不來前線,就很難明白趙禎為什麼要與西夏人求和,還是西夏與契丹大戰的時候,簽訂的和約

    然後心翼翼注視著前方

    這時候,延州城來了一個莫名其妙,讓鄭朗啼笑皆非的客人

    ……

    鄭朗擺巴士擺得度日如年,京城也有人度日如年

    和風吹來,二月深了,天氣終於開始暖和

    崔嫻與環兒也回到嚴記客棧

    但是一愁莫展

    鄭朗隔三岔五的寫信回來,第一封信就是前往三川口時寫的,一切平安,西夏人退兵了,讓她們不用擔心

    那就不用擔心

    結果信剛到手只有兩三天,就傳出五龍川戰事

    幸好這是一場規模的激戰,一天一夜就結束了,隨後大捷消息傳來

    但讓崔嫻她們嚇了一大跳,對於其他人要功勞,自家丈夫還需要什麼功勞?

    功勞足夠了,只要人平安,延州北方金明寨全毀,今天是三千幾百名敵人,明天會不會三四萬敵人?

    然後接到鄭朗的第二封信,事情差不多結束,要回來了

    是指三川口戰役的經過,這個鄭朗從頭到尾全部查清楚也是鄭朗去延州的主要原因

    然後等,一等又有許多天過去,但朝廷呢,還沒有決定好替換丈夫的人選

    四兒噘著嘴,氣呼呼地問:「大娘子,杏兒姐姐官人什麼時候回來?」

    江杏兒與崔嫻怎麼回答?

    鄭朗兩個聰明的學生在此,恐怕也做不出答覆

    四兒道:「大娘子,寫信給官人,官人在騙人」

    崔嫻只好:「朝廷讓韓琦擔任陝西安撫使,大約官人很快會回來」

    「韓琦有什麼資格擔任陝西安撫使?」四兒不服氣地問

    「如果官人留在西北很有可能會比這個職位高,想不想?」

    「還是不要了」

    崔嫻一時沒有作聲,她心裡也知道,丈夫遲早要去西北,可是崔嫻並不想

    了一會兒話崔嫻也急切韓琦擔任安撫使,是在後方,丈夫卻頂在最前線,兩者性質不同於是將嚴榮喊來,她是一個婦道人家,不大好出面施從光在京城人際不熟,只好讓嚴榮出面向他未來的丈人詢問

    嚴榮又來到陳府

    陳執中一聽默然,道:「不要問我的先生恐怕連皇上都不能作主」

    「為什麼?」

    「跟先生後面有了好幾年?」

    「快六年了」

    「那自己想一想」

    「陳相公,我這段時間閉門書,對外界不瞭解」

    「好,我給聽」陳執中很看好這個女婿,資質不及那兩個三郎,但人忠厚老實,不像那兩個三郎,為人刁滑,若那樣的話,陳執中反而不喜耐心地將時局講了一遍

    朝廷自三川口戰役後,下了許多詔書,先以陝西轉運使明鎬前往鄜州,又於河中府點摹壯士以備邊,出內藏庫錢八十萬緡付陝西糴軍儲,鎧甲弓弩一萬九給陝西諸軍又下詔陝西州軍,有識西賊情偽與山川要害攻取方略者,悉詣所在自陳,派人送到京城又選京東西、淮南、兩浙諸州本城兵士分隸禁軍不是裁軍,而是擴軍,冗兵又冗兵如不改變,在趙禎朝會使士兵數量達到近一百三十萬,僅是禁軍就接近九十萬養一個禁軍,一年花費五十貫,還不包括兵器與戰爭的損耗,想一想,單軍費一年會達到多少支出又下詔京城內外捕元昊刺事人,也就是奸細,獲一名者賞錢三百緡錢知而不告者,法外重誅,其妻子兒女配廣南編管

    韓琦返回京城,與趙禎語良久,多談西北軍務,趙禎喜,於是讓韓琦為陝西安撫使,明鎬為陝西隨軍轉運使,與夏守贇、王守忠同議邊事,又讓符惟忠為陝西安撫副使,實際上這些安排是準備接替鄭朗與范雍職責的

    但鄭朗讓孫全彬與文彥博將人犯押回京城,又起了的變化

    黃德和罪孽深重,無可非議,立判腰斬

    但趙禎對盧守勤的判決引起爭議

    接到鄭朗奏報後,趙禎流盧守勤於嶺南

    不但盧守勤,連郭勸也貶到嶺南三川口失利,有的人再次將郭勸與李渭失職之事翻出來,於是將郭勸貶為惠州刺史,李渭貶為三門白都監

    直到三川口大敗後,滿朝文武群臣才意識到鄭朗去年不是無理取鬧

    但是對盧守勤的判決,讓許多大臣不滿意

    這就是朝堂的格局

    若是將狄青與盧守勤放在一起,大臣們會幫助盧守勤話文臣最忌憚的就是武將,宋朝太監也有些權利,比如監管諸監,或者作為監軍,可是數量少,這些年多時只有一百來名太監,少時只有幾十名太監,即便在軍中也多有節制,所以群臣對太監忌憚不大

    但將計用章與盧守勤放在一起,又會替計用章話,無他,計用章是正牌進士出身,典型的文臣,況且范雍與計用章不能怪罪盧守勤想要開城獻降,盧守勤倒打一耙,也讓大臣們很不滿意

    葉清臣與富弼等人紛紛開火

    不但攻擊趙禎處執不當,還彈劾盧守勤之子盧昭序鼓內侍為盧守勤游,動搖後宮與聖心

    葉清臣擁兵自固,觀望不出,恣縱羌賊,破一縣擒二將,大罪未戳,又自蔽其過,矯誣上奏,此而不按,何罪不容

    富弼,盧黃皆中官,怙勢誣人……附下罔上,獄不可不竟

    接著多名大臣彈劾趙禎處置不公,最後上升到國家安危的高度

    趙禎只好將盧守勤腰斬

    鄭朗只是查,必須從重處執,但沒有怎麼處執,但必須要斬的都要獻城投降,不殺何人殺?

    可是鄭朗不需要,料到有人會

    文臣們並沒有甘休,繼續彈劾盧守勤的兒子盧昭序,趙禎被群臣吵得頭痛了,只好將盧昭序貶放江南

    然後就是范雍

    總的來,此次鄭朗一行,讓一干文臣很喜歡,除了彈劾楊偕讓一些人不喜,其他方面,都讓朝中大臣歡喜死了那麼多將士,沒有彈劾多少人,包括范雍,壞的了,也了功勞

    但是他們不知道鄭朗有一句話沒有,不論換那一個大臣去,未必會比范雍做得好

    於是降范雍知安州,以象州防禦使環慶副都部署知環州趙振為鄜延副部署知延州,以秦鳳路副部署劉興為洋州觀察使環慶副部署知環州

    趙振是一員武將,平定過南方蠻部叛亂,金湯李欽等三部難制,趙振與三族酋長約見,酒後於百步外植射,欽等百發不中,趙振十箭皆貫,欽等驚,誓不復敢犯又於涇原平定於羌胡薩逋歌等叛亂,多有功元昊將反時,以金銀冠佩遺諸羌,趙振潛以金帛誘取,以破其勢,得冠佩銀鞍三千,甲騎數百,告鄰近諸州,也通告了李士彬與范雍,讓他們心李元昊在延州故伎重演范雍與李士彬不聽,於是有禍

    按照這份履歷,能勝任的

    但這份詔書一出,立即有人反對,韓琦道,雍二府舊臣,盡瘁邊事,邊人德之,且降職留雍以安眾心昔唐玄宗不以薛訥北敗,而以白衣揮青海,知恥而後勇,舉不世之功趙振粗勇,為部署可矣如果范雍節制無狀,不能勝任,則召范仲淹委任之方陛下焦勞之際,臣豈敢避跡不言,若涉及朋比,誤國家事,當族

    范雍還是有好處的,邊人懷念,雖有錯,比薛訥征契丹時犯的錯誤要,後來薛訥以白衣征吐蕃大捷所謂知恥而後勇陛下,降他的實職處罰,繼續讓他知延州

    若真認為范老夫子不行,那麼就範夫子來我是為了國家講這個話的,與朋黨沒有關係,如果存了朋黨的念頭,許陛下誅我全族

    聽到這裡,嚴榮道:「我知道了,韓琦是打壓武將」

    陳執中到現在,正在呷茶潤嗓子,聽嚴榮這一句,一口茶水噴了出來
qaz01232856 發表於 2012-10-6 00:09
第三百四十章 難



   這個月承諾更三十萬字

    「相公,難道我錯了嗎?」嚴榮道。

    「沒有,但這話對我可以,千萬不能對人。」

    「喏。」

    「繼續。」

    「這好比先生即將寫的仁義。」

    「嗯,怎麼講。」

    「當利益與武將衝突時,文臣士大夫會聯手打壓武將對武將的看法司馬光與王安石也有不同的意見,時常爭吵,司馬光重視士大夫治國,王安石認為適當的給武將一些權利,如今朝廷已經矯枉過正,帶來不好的弊端。他嘴拙,沒有兩個三的辨能力,沒有參與,但時常思考,某種意義上他還是認為王安石想法是對的。繼續道:「涉及到士大夫集團時,又因為理論的不同,分成兩個集團。每一個集團裡面也能分成若干集團。所以士大夫有黨爭,但這個黨爭是針對士大夫集團內部的。」

    「先生的?」

    「不是,是我的想法。」

    「對了一部分,還有一點,許多士大夫想擔任高官……」陳執中輕聲道。

    他也沒認為垂涎祿位是錯誤的,為什麼楊偕阻攔夏竦,這是君子黨與人黨的鬥爭,也是個人矛盾的鬥爭,楊偕與夏竦有一些恩怨,曾經幾次彈劾過夏竦。若夏竦在陝西招募土兵成功,建功立業,必然會進入東府為相。

    大約那個鄭家子也看不慣這個,不能因為sī人恩怨,帶入國事,可幾個大臣能做到呢?

    這就是利益的爭鬥。

    隱晦的解釋一遍,是望婿成龍,刻意教導嚴榮。別看朝堂有許多君子們,這些君子們一個比一個狠,原先也有朝爭,比如寇准與丁謂、王欽若等人的爭鬥,但除了丁謂外,其他的人還嚴守著一些古禮。

    然而這些君子們不同,為了打擊對手,胡八道,或者用他們才華寫文章將對手點點大的缺點潑成黑墨。別看鄭家子是文人,是才子,有學問,如果君子全部反擊起來,頂多一年,鄭家子就會歸入人黨。

    君子惡搞,對立的大臣也不簡單。

    沒有幾把刷子,這些人成長起來,普通人休想在朝堂呆下去。

    「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麼內鬥如些jī烈厲害,一個的西夏,卻沒有一個大臣想出對付的辦法?」

    陳執中再次噴出茶水。

    這個問題問陳執中,超過陳執中的理解能力。

    應當問鄭朗。

    內鬥向來是國人的強項,一個國家的英雄,正義的代表,唱黑他,頂多只要半年時間。但到了外戰時……

    這方土地,善於養育一群最勤勞勇敢的百姓,也善於養育軟蛋的官員,與貪官。除了少數時間,大多數皆是內戰內行,外戰外行。

    嚴榮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個丈人也是東府大佬,好像也有失職,改口道:「相公,請繼續往下。」

    韓琦的提議,讓趙禎產生猶豫。

    陳執中的理解,估計趙禎是想到延州的重要性。

    不但要會打仗,還有民政與財政,這個超過了趙振的能力。

    這時韓琦又了一句話:「雖然劉平英勇不屈,但他的資歷呢?」

    趙振履歷不錯的,可還不及劉平,劉平還是寇准看好的官員,進士出身的武將。於是趙禎問了一句:「那麼依之見,除了范仲淹,誰人最合適。」

    「范仲淹最合適,然後到鄭朗,不麼杭州那邊臣不知道怎麼辦。」

    完韓琦不語,將難題交給趙禎。

    趙禎又召集宰相商議。

    韓琦推薦范仲淹,可是這些大佬卻認為鄭朗好。一沒有黨派,二有了五龍川戰績。

    殲滅的敵人不算多,相比於正月幾萬戰士的犧牲,被擄走十幾萬百姓,雖然大多數人認為這些蕃子帶走是好事,但這個戰績不算什麼。去年狄青與許懷德面對幾萬敵軍時,還取得了輝煌的戰果。但有大佬還是看到區別的,一是時間短,從接到斥候稟報到敵軍撲來,只給鄭朗留下不到一個時辰的準備時間。

    二是殲滅,幾乎殲滅抓俘對方近九成將士,自宋朝開國以來,面對契丹人與黨項、吐蕃人,很少取得這樣的殲滅率。

    鄭朗是文臣,對國家與陛下忠心,不存在忌憚。

    雖然年青,進入兩府歲數了,可是有太平州與杭州的功績,主持鄜延路資格卻有了。

    范仲淹,他打過仗麼……

    可是杭州那邊怎麼辦?

    戰爭開始,前線用錢就像流水一樣,鄭家子也在延州向朝廷要錢。

    是廢話,鄭朗不是神仙,又變不出錢來,再會經營之道,相比於戰爭所帶來的軍費,再加上西北的地形,也彌補不了。

    因此杭州那邊地位同樣重要。

    諸位大佬都算過賬的,如果今年銅礦成功,僅礦就能為朝廷斂得五百萬貫以上的財富,還有稅務所得,以及那些契股的財富。富弼僅主持了遂寧的契股,賣了一賣,在京城就為朝廷斂得近百萬貫錢。

    鄭家子還抱怨賣少了。

    有了這筆龐大的財富與沒有,區別會很嚴重。難道讓鄭朗坐在延州主持杭州事務?神!

    想鄭朗回杭州,就要找人去延州替代鄭朗。想鄭朗留在延州,就要找人前去杭州替代鄭朗的知府之職。

    於是張士遜了一句:「讓富弼前去杭州如何?」

    趙禎將富弼喊來。

    富弼一聽老實地答道:「臣無能為力。」

    鄭朗沒有隱瞞他,許多計劃還與他進行過商議。

    首先對海外的事務,他根本不懂。而且還知道年底鄭朗將出售契股,這些契股一部分是用錢,一部分是用地,十分麻煩。並且此次出售契股,是面對全國,替朝廷斂財。

    特別是京城與河北,有許多權貴,一些人會倚仗勢力壓人,自己沒有那資格服住眾人。

    看似有功績,實際有可能比西北的軍事更燙手。

    除非鄭朗將契股售完,數礦經營安排妥當,就像他在太平州那樣,自己前去杭州還差不多。但害怕趙禎強行向他下旨,又道:「那個礦與海外的事,臣根本不懂。讓臣去杭州可以,太平監與市舶司,臣不能管理。」

    那讓富弼去有什麼用!

    於是未決。

    但西北不能不管,又詔三班使臣有文武器干者,許其自陳,量材施用,諸路轉運使提點刑獄,察訪習知邊事之人。

    我能文能武,皇上,用我吧。

    好,那到各州長官面前,文在何處,武在何處,確實有本事,馬上就用。

    這是釋放朝廷戰鬥的決心,別當真,能文能武,自古以來有多少人,當諸葛亮與裴行儉等人真是大白菜?

    然後處執薛文仲,計用章沒有逃跑,是薛文仲主張撤向鄜州的。既然盧守勤被斬,薛文仲也要處理,貶為廣南監當。

    再詔殿前諸般材勇前往邊境擔任官員與將領,兵部試武舉人,以策論定去留,弓馬定高下,合格者立即授於邊職。

    接著又改寶元年號為康定,原來範仲淹貶,不准中外越職言事,富弼論日食,於是許中外臣庶上封議朝政得失,不管是老百姓,或者官員,或者外族人,都可以上書進諫。

    詔韓琦量陝西民力罷所科芻糧,調民修築城池,令諸州提點丁壯,協助防護諸臣,除教習外,無得他役。

    夏竦不傻,韓琦也不傻,因此韓琦要求增加弓箭手。

    很聰明的弓箭手一詞,弓箭手是差役,非是兵。夏竦直接要求建立土兵,而朝廷最怕的是邊疆壯大,戰事到來,西北諸位大佬有職有權,再有當地強大的一支軍隊,萬一成了安祿山怎麼辦?

    實際還是兵,但換了一詞,馬上讓朝廷得到通過。

    韓琦是進諫後才實施的,鄭朗根本沒有徵得朝廷同意,已經在實施。

    也沒有什麼人話,延州特殊情況,漫長的幾百里邊境,兵力空虛,那是特殊環境,特殊對待。況且鄭朗不是想留在延州,自己要求回杭州,忌諱少。

    總之,這些天幾乎每天都要下達幾份詔書,一大半是關係到西北的。

    將情況講了一遍,陳執中問道:「嚴榮,認為的先生,最後會花落何處?」

    嚴榮一聽愣住,傻呼呼地問了一句:「難道朝廷除了鄭大夫外,就沒有人了?」

    「有,但沒有得到證明,如果有能力,最好不過。如果沒有能力,又用上了,再犯下范雍的錯誤怎麼辦?」

    嚴榮想了半晌,道:「我也不知道。」

    老師得到證明,但不能將老師人一分為二。

    「所以可以回去回復了。這件事不需要問我,而是問先生。」

    「鄭大夫?」

    「韓琦提議後,朝廷拖了好幾天,也沒有決定下來,最後必然要向鄭行知詢問,徵求他的意見。還有,要好好書,我今年很有可能不在京城了……」

    「怎麼啦?」

    「三川口戰役,兩府皆有重大失誤,只是西北沒有安排妥當,兩府諸位相公至今又未能獻出什麼良策,皇上必然罷免一些相公,東府首當其衝……」

    陳執中在京城,又有鄭朗這個老師,省試時多少會有人賣幾分面子的,陳執中貶相,鄭朗無論在杭州或者在延州,鞭長莫及,嚴榮省試只能靠自己了,完道:「去吧。」

    嚴榮回到客棧,將情況稟明,江杏兒道:「那好,嫻兒,我們寫信,讓官人回來。」

    「不能,雖是家信,輾轉千里,一旦讓人看到,必然彈劾官人怕死畏賊,官人在三川口親自站在戰場上指揮,所樹立的功績會前功盡棄。」

    「可是。」

    「杏兒,不用怕,官人信中意思還是想回來的,不問官人則罷,一問官人,官人必然要求回杭州。」

    果然沒有多久,朝廷派shi御史陳洎與內shi王滋前去陝西催促州軍修築城池。不是在前線修,是整個陝西全境全部修。

    還是有作用的,後來元昊差一點入侵到長安城,最後退兵,沒有辦法再向前了,一個城池連著一個城池,西夏人不善長攻城,況且還有潼關天塹,元昊怎麼可能打到洛陽與開封?

    一旦城池修起來,即便延州或者保安軍失守,是前線糜爛,但不會影響兩京安危。

    然後讓他們順便前去延州下旨,一是給錢帛與物資。

    給了十萬緡錢,還有一萬匹布帛,以及一些武器,糧食。武器糧食由於運輸的原因,要過很久才能抵達,先將錢帛送到延州,以解鄭朗燃眉之急。

    同時還有一道聖旨與一道詢問的口旨。

    ……

    鄭朗提心吊膽的度過每一天。

    西夏人沒有再發起進攻,但時不時傳來斥候交手的消息。

    終於金明寨與橋子谷寨先樹立起來,這兩寨最是交通要衝場所,所以先集中將兩寨修好。至少讓宋軍在前方有一個存身的場所。

    鄭朗稍稍鬆了一口氣。

    兩寨樹立,不像以前那麼不安全。

    然後徵兵,先後徵得七千鄉兵,給他們發放武器,整天訓練。

    但沒有結束,還要征三千士兵,延州一帶才能勉強有防禦的兵力。

    陸續的又將百姓遷向巴士南方,呆在這條防線北方太危險。

    幸好鄭朗有了近六年主持一州事務的經驗,否則這麼多事在這麼短時間處理,非得出亂子。

    已經忙得不可開交。

    忽然外面有人稟報:「有一個女子要見安撫使。」

    「女子?」鄭朗迷茫地問。

    護衛道:「她是的故人。」

    「讓她進來吧。」

    一個漂亮的少fu被士兵帶了進來。

    鄭朗看到這個少fu更愣住了,不解地問:「婁煙,怎麼到了延州,高衙內呢?」

    「奴與他,他分開了。」

    與他分開,與我有什麼關係?如果不是婁煙來到延州,鄭朗幾乎將這兩個活寶都給忘記了,又問:「那為什麼來了延州?」

    婁煙看著鄭朗左右,鄭朗讓左右退下,婁煙:「鄭知府,奴有一個問題想問。」

    「問。」

    「昔年有沒有真心喜歡過我?」

    「那是孩童之事,我年幼無知,不能作數,」鄭朗有些不悅,原來還想報復一下高衙內,可走得越高,眼界越高,鄭朗不想動這個念頭。此時休高衙內,就是八賢王見到自己,也不能慢怠。因此心態不一樣,嫁給了高衙內,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為什麼問這個輕佻的問題?

    「奴只是想問少年時,鄭知府有沒有喜歡過奴。」

    鄭朗更是不悅,:「那時候是喜歡過,可,不懂事。」

    「這麼,奴是鄭知府喜歡的第一個女人?」

    鄭朗沒有回答,他根本沒有喜歡過這個女人,但這具身體的原先主人,第一個喜歡的女人確實是這個粉妓。

    婁煙臉上忽然出現一絲淒愴,一絲欣慰,表情十分複雜,低聲道:「能得鄭知府喜歡,以奴的品性與身份,死也無撼。」

    「婁娘子,發生了什麼事。」

    「沒,只是奴當初看錯了人,奴來延州有兩件事,一是想出家為尼。」

    「想做尼姑?」

    「嗯,年青時無知,如今經歷很多,才知道所謂的繁華皆是一場夢,想進入空門……」

    鄭朗哭笑不得,同時也啼笑皆非。心中也沒有當真,既然想遁入空門,為什麼臉上還抹著脂粉,身上還灑著香脂,甚至衣服還薰過香。

    「為什麼來延州出家。」

    「當時奴居然有眼無珠,所以想到延州,用邊境的苦難洗淨奴的塵浮,又有鄭知府在延州,從了斷塵願。」

    鄭朗沒有作聲。

    婁煙又道:「鄭知府,是做大事的人,宋朝文臣武將不知凡幾,在西北有些不值,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何苦將自己置於險境?」

    「我來西北只是看一看,主要是查三川口戰役真相,朝廷安排人手後,我還會回杭州。不過將來,我去何處,要聽從皇上安排,有什麼險境可言。食君俸祿,忠君之事。」

    「那……」婁煙嘴張了張,施身告辭。

    鄭朗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心裡好笑。與高衙內鬧翻了,居然找到本官這裡。難道想傍自己這棵「大樹」?

    沒有管她,隨後延州城牆臨時修葺好了,是臨時,想要牢固,不但延州城,諸寨砦還要陸續的修葺,到夏天才能結束。這是暫時將防線鋪開。

    朝廷的欽差也就到了延州。

    王滋下旨,先是授鄭朗太子少師龍圖閣直學士。

    太子少師與太子賓客等都是兼職,榮職,下面還有一系列東宮官職,比如富弼的太子中允。但其榮還不及太子太師太尉太保,更不及太師太尉太保。龍圖閣學士上面還有許多更尊貴的學士,更不要直學士。

    鄭朗終於是年輕,他道:「臣不受。」

    李滋:「陛下早知道會不受,讓臣帶一句話給,有功不受,讓其他有功將士大臣如何作想?子貢拒金與子路受牛,卿當聞之!」

    「那臣就受直學士一職,少師之職,臣還是不敢受之。」

    李滋不管,他只負責帶聖旨與錢帛過來,十萬貫還是少了,但有比沒有強。

    鄭朗謝過趙禎後,李滋道:「我還帶了口旨過來。」

    「臣接旨。」

    「陛下,鄭卿,自澶淵以來,國家承平已久,從未打過大型戰爭。無論朕,或者滿朝大臣,都沒有打過仗,自元昊反相已明,三川口失利,朝堂爭吵不休,連一個有用的良策也沒有人拿出,朕如何辦?」李滋宣完這道口旨後,忽然伏在地上大哭起來:「陛下,陛下。」

    天知道他是真哭還是假哭。

    但鄭朗眼睛眺望著東方,表面上趙禎這段時間又詔書連連,實際上面對即將到來的大戰,趙禎內心十分害怕惶恐。這才是真實的趙禎。

    又浮現出趙禎瘦弱的身影,鄭朗眼中有些潤濕,將李滋扶起來,道:「對陛下轉述,這段時間我也在想辦法。不過有三條我一直沒有想好,將從中御!消極防守!議和苟安!這三條沒有解決,即便衛青霍去病與孫子李靖齊聚我朝,西夏之危也無法解決。」

    再次盯著東方,鄭朗心中默默想到,趙禎打西夏其實不難,可準備好了嗎?

    就是這三條國策,只要將這三條國策改變,休西夏,幽雲十六州收回來也不是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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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