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作者:午後方晴 (已完成)

 
granter 發表於 2013-7-1 19:16

第十捲 五百六十三章 奸人
    春天到了深處,屋外的柳樹已經轉青,只是數月乾旱,雨水不足,葉子似乎沒有生機似的,萎萎的,無力彼在枝間,耷拉著腦袋垂下。

    吳育看著窗外,喝著悶酒。

    朝堂的局勢讓他看不下去,可是對手的手段太高明,吳育氣得跳腳,卻拿對方無可奈何。

    先是劉湜,劉湜陽奉陰違審問尹洙,實替尹洙開脫,賈昌朝心中很生氣。可做得十分巧妙,耐心的尋找時機,終於讓他找到。按照舊制,紫宸殿宴請契丹使者,三司副使當坐於東廊下,劉湜身為鹽鐵副使,看不慣契丹人,合門使以告,劉湜與度支副使、吏部員外郎陳洎,戶部副使、戶部員外郎梅摯不聽,大咧咧的坐在殿上。

    合門使稟報趙禎,趙禎怒,貶劉湜知沂州,梅摯知海州,陳洎知濠州。

    單看這件事,好像合乎情理。

    接著又發生一件事,李京看不慣賈昌朝的種種,這個人也是歐陽修所說的奸人之一。其實錯誤的,其人也許有私心,可是有幾人做到沒有私心的,鄭朗都做不到!總體還是不錯的,賈昌朝做得不好,他是諫臣,便要說。賈昌朝不悅。可是其人耿直,賈昌朝抓不住把柄。正好李京犯下一個錯誤。他看到直官李實不錯,寫了一封私信給吳鼎臣推薦。吳鼎臣便告於高若訥,怎麼弄的,將李京貶為太常博士監鄂州稅,一降好幾級。

    李京也懵了。他想不通,到鄂州後上奏,臣為御史諫官。首尾五年,六次上章,四次與陛下親對。也曾因病故懇求外補,非是貪戀權貴之臣。聞聽御史王贄、何郯將告歸,正好推直官李實歲將滿,因此寫信給鼎臣,留實補御史,鼎臣也以為此議公望。可沒有想到不滿兩月,乃誣臣與實為朋黨。臣初被貶,看其諸行李中。鼎臣與臣的私書全部,讓兒子李諶愁數燒燬。臣與實是僚友關係,鼎臣與臣也有鄉曲之舊,鼎臣為御史,臣延譽推薦,頗有力矣,於是待之不疑。以誠相告。沒有想到此人傾險包藏,甘為鷹犬,請陛下察之。

    不服氣啊。

    就是一封私信,大臣間常有,推薦李實也是按照制度來的。咱不說功勞,即便貶,也不能將咱貶得這麼慘。

    書上後知道有賈昌朝在朝中,自己休想能報之,本來像他這種耿直敢言的大臣,都有一個毛病,氣量狹小,一氣之下病死。趙禎無奈,只好錄其子李諶為效社齋郎。

    李京怎麼就這麼慘的?

    吳育在家中想不通。

    然後找楊偉,他是楊億的弟弟,其性清慎,屬於那種做事穩重,膽小的人,連上朝的牙笏也刻意用小笏,省怕召來不好的故事。正好朝廷缺少知制浩,中書省以楊偉名進。趙禎想起來了,說:「此非是持小笏者?」

    讓其為知制誥,權知諫院。

    也說明趙禎讓歐陽修弄怕了,想知諫院安靜一點,故撥此人主持知諫院。

    吳育就說,你是知諫院之首,國事如此,你要說話。

    事情有些大條,自去年年底,北方一直幹旱無雨。但這才是一個開始,後面的災情更嚴重,不但北方出事了,南方也出了事。現在大家還不知道。本來問題也不大,因為鄭朗進諫,各處陸續增加許多儲糧,鄭朗所說的兩千萬石儲糧數額沒有達到,可儲備了不少糧食。只要中書稍有能力,進行調度,各地就不會恐慌。

    問題就在中書。

    賈昌朝陰人的本領一流,政事本領卻是末流,上樑不正下樑歪,上面沒有協調好,到了下面更嚴重。明明有糧,各地卻出現許多不好的狀況。甚至因為這兩年在賈昌朝帶領下,官場作風陸續**,即便賬面上有糧,實際庫裡卻無糧。那怕新倉法開設的一些儲倉,雖用高薪去貪,貪墨情況不減,導致空賬。

    吳育是西府副相,管不著,於是希望言臣指出。

    不會找御史台的高若訥,此人最恨君子黨,當年歐陽修炮打高若諷,蔡襄又寫了四君子一不肖詩,將他列在呂夷簡之上,當朝第一小人。找到了也沒有用。

    所以吳育找到楊偉,希望楊偉站出來,指責賈昌朝,不讓這人再敗壞朝政。

    楊偉答應。

    其實他心中很苦逼,這是一個很膽小的人,怕吳育,更怕賈昌朝,不敢得罪吳育,也不敢得罪賈昌朝,上奏說:「諫臣宜陳列大事,細故的瑣事何足論也。」

    在賈昌朝的壓制下,言臣不敢作聲,可是言臣,總得要說話,於是一天到晚說雞毛蒜皮的事。楊偉說的便是此事,大家一起開火吧,與我無關。世人譏其空談。

    喝了一會兒酒,吳育最後自語道:「還是我來。」

    不說賈昌朝奸邪,就說此人能力也不能擔任首相。這與政見無關,而是為了國家,為了百姓。

    下了決定,將酒杯子一扔。

    他妻子嚇了一大跳。

    天邊晚霞升了起來,又一天過去。

    第二天早朝,趙禎下罪己詔:自冬訖春,旱暵未已,五種弗入,農失作業。朕惟災變之來,應不虛發,殆不敏不明以幹上帝之怒,咎自朕致,民實何愆,與其降疾於人,不若移災於朕。自今避正殿,減常膳,中外臣僚指當世切務,實封條上,三事大夫,其協心交儆,稱予震懼之意焉。

    李京懵了,趙禎也懵了,自他主政以來,也能算是兢兢業業,力求完美,愛民,儉樸,清政,哪裡做錯了,為什麼老天災情不斷?這才過了幾年,又落下大旱災。於是下罪己詔。

    讓翰林學士楊察寫詔書,詔書寫好。趙禎看了看,還不行,我自己寫。這也是趙禎的第一次。以前讓學士寫詔書,趙禎從來沒有做過增減,反正意思表達出來。論文筆這些學士比他文才還要好,何必做增減。這次增減,乃是楊察說得不重,不能表達他的心情,才做的修改。是朕不敏不明使上帝發怒,上帝,過錯是朕一個人引起的,與老百姓沒有關係。你若生氣,不要移災於百姓身上,降災於朕一個人吧。

    吳育聽了這封詔書,兩眼熱淚翻滾。

    這樣的皇帝,還要怎麼樣?

    心情激盪,不顧前程,於朝會上彈劾賈昌朝。賈昌朝讓他轟得沒有辦法。只好爭辨。

    爭辨正中吳育下懷,俺們一道自盡吧。

    於是爭辨更急,得引發大朝爭,失去禮儀,兩人皆會罷相。

    此時他就是一個孤獨的戰鬥者。帶著滿腔悲意,在與賈昌朝戰鬥著。

    賈昌朝真讓他弄怕了,辨了辨退回班列,俺怕了你成麼?實際賈昌朝很精明的,非是吳育所想的那樣。賈昌朝的一些做法,也引起更多的人不滿,所以吳育話音剛了,一些大臣也站出來替吳育說話。

    賈昌朝一看形勢不妙,再度站出來說:「陛下,時方閔雨,請陛下依漢朝例,若是災異冊免三公故事,罷臣相位。」

    趙禎心軟,自己是老師,以退為進,化解這次危機。

    主意打得很好,趙禎眼睛瞅了瞅,看著高若訥問:「高卿,你對旱災有何看法?」

    高若訥站出班列,看了看吳育,對吳育他是不會抱有好感的,君子黨,屁,都不是好東西,又看著賈昌朝。想指望高若訥攀龍附鳳,討好賈昌朝,他更做不到。之所以各地陸續出現一些不好的狀況,正是此人為首相,沒有將政務主持好。前兩年風調雨順,平安無事。就像一艘船在大海上行駛,風平浪靜,一個沒本事的船長隨便掌舵,船隻都不會出現問題。至於船最終駛到哪裡,天知道了。但遇到特殊情況,或者礁石密佈,或者大風大浪,這個舵掌得就很危險。眼下便是如此,災情到來,馬上就看到賈昌朝的執政能力。

    所以也不要指望高若訥會替賈昌朝說好話。

    高若訥對賈昌朝也十分痛恨,開始不知道,吳鼎臣將李京的私信給高若訥看,高若訥真以為李京舞私,於是進諫,賈昌朝施推手,重貶李京,導致李京活活氣死。自己被賈昌朝神不知鬼不覺的當成棋子利用,成了害死李京最大的幫兇。他心中對賈昌朝也有氣。

    於是說道:「陰陽不和,責在宰相,洪範有云,大臣不肅,則雨不時若。」

    之所以如此,就是賈昌朝與吳育鬥來鬥去引起的。

    你們統統滾蛋吧。

    吳育聽了心中卻大喜,想扳倒賈昌朝是何等不易,本來此次故意引發朝爭,便是想同歸於盡的。可看皇上的臉色,多半還不會得逞。沒有想到這個奸臣,忽然變成好人,進了一個有用的諫。

    什麼奸臣君子的,吳育依然沒有扭開這個彎子。

    賈昌朝一張臉卻氣成紫豬肝。

    懂的,這一回想保住宰相位置,是沒多大指望。

    朝會散去,吳育等高若訥出來,拱手說道:「謝過敏之兄。」

    對吳育,鄭朗也十分敬重,君子與君子不同,吳育、包拯、唐介等人雖有私心,私心不重,雖敢言,多沒有其他用心。相反,歐陽修、余靖、文彥博等人那不是敢言,是胡鬧,多有用心的,更不能用正直二字形容,雖然這些人文才好。

    高若訥沒有金手指,聽了這五個字後,感到很詫異,抬眼看了看吳育,也沒有吭聲,直接走過。

    趙禎卻在宮中思付。

    沒有吳育想的那麼簡單,他用賈昌朝一是放心,二是清洗君子黨,擔任朋黨擴大。可是賈昌朝政事能力確實有限,以前看不出來,遇到災害,這種能力無限放大,已經不能再執政。

    考慮後下詔,貶賈昌朝守大名府,吳育也別鬧了,貶知許州。

    詔書剛下達,侍衛進來稟報:「陛下,登州急報,鄭朗從契丹返回我朝。」

    「鄭卿回來了?」趙禎狂喜道,又說:「急報在何處?」

    這時,他幾乎忘記了宋朝面臨的嚴重旱災。(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1 19:16

第十捲 五百六十四章 從此江湖各陌路
    看著岸上大好春天的氣息,諸人皆恍若夢中。

    但麻煩一會兒來了。

    上岸的地方是海邊,因為種種原因,還沒有多少人家,一行人便向西而行,前往滄州州城。可這一行人穿著怪異,全部髡發,老百姓不知道情況,還以為契丹人入侵,有人報告官府。

    滄州臨近契丹邊境,什麼不多,兵士多,一共駐紮著九營兵士,原來是十營,裁軍後減了一營。得到消息,云翼營與萬捷營騎兵,以及二營武衛軍,一共一千多兵士陸續趕過來。

    鄭朗不知道,一行人往前走了四十幾里地,人煙漸漸多了。不過天色漸暮,準備安營紮寨,休息一晚上,到明天再向滄州城出發。到了家,連張亢都放鬆了,也沒有派斥候巡邏。正在忙碌,忽然大批軍隊圍了過來。

    領首的指使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看著很怪異。

    相貌多是異族人的相貌,穿著獸皮袍子,髡發,但也不是嚴格意義的髡發,腦門子上也長著一些頭髮,沒有長齊。這個想長還原,沒有四五個月時間是不可能的。

    張亢剛要發怒,鄭朗說道:「將印符拿給他們看。」

    逃跑的時候鄭朗什麼都沒有帶,唯獨帶了印符回來,這個可不能丟的。

    張亢自己也帶了印符。

    兩個印符交到指使手中,幾個指使東張西望,鄭朗回來是好消息。可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又沒有人認識鄭朗,其中一個指使小心翼翼地將印符還到張亢手中。說道:「見過鄭相公、張將軍,不知道你們為什麼來此?」

    「我剛從契丹逃回來,去霸州辦一點事。然後返京。」

    幾個指使竊竊私語,派人保護,又派人去滄州城送信,滄州知州乃是鄭朗的同年進士,叫李中師,又是京城人,應互相認識,陳執中舉為集賢校理。還沒有交接,正好就在滄州,讓他來辨認。

    鄭朗微微一笑,說道:「幾位指使,再麻煩替我們取一些衣服。」

    「喏。」一個指使又扭頭吩咐手下。

    鄭朗這才打量著這群兵士,回去後,他的職位十有**是樞密使。軍務是主職。所以留心地察看,看了看,軍中不像原來那樣,能看到一些白髮蒼蒼的老者。但情況依然不是很美妙,裡面不時的冒出一些瘦小兵士。因為體力弱,在軍隊中居於弱勢,相反,干的活更多。

    一行人阻在這裡,直到三更時分,李中師騎著馬一路小跑著趕過來,這才將鄭朗確認下來。

    三軍立即傳出歡呼聲。

    這也是一場奇蹟,別的不說,當初孫臏從魏國逃到齊國,是何等不易。

    第二天換了衣服,戴上幞巾,得將髡發掩飾,不然這一行所到之處,還會引起不安的情緒。徐徐來到霸州,鄭朗也在看楊六郎的綠色長城,看了看,未看出什麼。對它的作用,鄭朗還是在懷疑當中,不過有比沒有好的好。又在霸州城溜躂一圈,說霸州城後人也許陌生,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益津關,也就是楊六郎鎮守的三關之一(另兩關是高陽關與雄州瓦橋關)。

    澶淵之盟後,又於霸州開設了大型榷場,供兩國商業交流。兩國商業意義也不是象後人所想的那樣,宋朝經濟發達,商品多,與契丹交易,宋朝獲利。實際宋朝對外貿易,多是居於吃虧的一方。而宋朝最需要的是牲畜與馬匹,契丹卻嚴密控制。但有利有弊,大量奢侈物品的流入,使契丹貴族墮落的速度更快。

    為此,鄭朗刻意到榷場上觀察。

    人來人往,十分勢鬧,頗有點象後來的批發市場。

    有一個商人忽然驚訝地抬起頭,盯著鄭朗,遲疑地問:「你是……」

    是漢人,但是幽州的漢商,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看到過自己。

    鄭朗笑了笑,說:「不錯,我是鄭朗。」

    「你怎麼……」

    「我是宋朝的大臣,回到宋朝難道不對嗎?」鄭朗說完離開,開始辦正事了,出了霸州城,來到巨馬河畔,看到一大群宋朝將士蜂擁而來,對面也有了動靜。

    鄭朗隔著河,向對岸契丹將士喊道:「我是宋朝鄭朗,已經平安返回大宋,請麻煩諸位將此消息轉告貴國陛下,請將我的手下釋放回來,以全兩國和平美好之意。」

    急切地來河北,就是為這件事而來的。

    害怕契丹一怒之下,將郭逵他們殺害。特別是郭逵,那是宋朝未來最得力的大將之一。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當然,現在郭逵還沒有完全成長,即便是契丹人也沒有意識到郭逵的價值。

    但這次似乎契丹有備,聽到鄭朗喊完話,對面那個將領喊道:「鄭相公,我主已經將你部下送向幽州,沒幾日便能抵達,可否稍等幾天?」

    「好啊。」鄭朗說道。

    回到自己的國家,不怕契丹人再玩什麼花樣。

    鄭朗留在霸州城,安心的將所著仁義進行再一次修改潤色。

    五六天後,契丹人來到巨馬河。

    鄭朗出城,頗有些意外,人是全部送來,但還來了一個意外的人,耶律洪基。

    對處理郭逵等人,契丹爭執紛紛,大約分成三種意見,第一種意見是以耶律義先為首的利索派。這些人都是宋朝精挑細選過來的侍衛,留在契丹一年多時間,用了無數心血,僅收買了九人。他們從西京到南京,再到中京,然後到遼東,幾乎走遍了契丹一半重要地區,對契丹許多情況瞭如指掌。這些人一旦釋放回去,將來有可能是契丹的勁敵。必須全部處死,反正身在契丹。到時候對宋朝說,他們為了配合鄭朗逃跑,在契丹大營裡試圖劫持遼興宗。這才一一格斃的。宋朝不相信,可沒有證據,又能奈契丹如何?

    第二種意見是蕭惠為首的擇中派。郭逵等人不大好殺。終是使者,一殺怕影響兩國交好。況且兵敗於西夏,此仇未報之前,沒有必要與宋朝翻目成仇,這批人可以釋放。但另外一批人,是潛入女真,從女真那邊過來,沒有經過正規手續。即便殺之,宋朝也無可奈何。況且這些人多是女真人,他們屬於契丹的,背叛自己國家,當該殺,殺雞賅猴。

    第三種意見是蕭革的。不要將鄭朗看得多高大,一回去天就塌了。這次他逃回去是運氣使然,若再晚幾個時辰,休想能逃回宋朝。即便沒有楊王二人提供的線索,幾天後又從幽州方向傳來宋朝某人放出的消息。看似神奇的逃了出去,實際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

    這些人殺不殺無所謂。都是小羅嘍,要看長遠一點。鄭朗回去後必然重用,可這個放出消息的人,能量不小,不如設計讓他們內鬥,再往鄭朗身上潑污。

    還有就是女真人。

    不能等宋朝派人來責問,而要先下手為強,責問宋朝,為什麼收買我國子民?難道宋朝想撕毀盟約,若那樣,我們契丹可以與西夏聯手,共同伐宋,對宋朝恫嚇。

    宋朝與女真人眉來眼去,甚至與阻卜人都有些眉來眼去,契丹眾所周知。契丹與西夏以前同樣眉來眼去。就看大家誰做得好。也沒有契丹那一個大臣將這些女真人當作一回事。不過現在契丹與西夏交戰了,可以大氣凜然地說出。

    遼興宗仔細想了一會,最終選擇蕭革意見。其他人也沒有怎麼反對,主要還是鄭朗,鄭朗逃了出去,其他人確實沒有必要那麼慎重。全部同意。

    根據蕭革意見,細細商議。最終讓耶律洪基親自押著郭逵一行,來到幽州。不知道鄭朗會親自來,否則做得還要完美。

    計劃有變,但大約的走向沒有變。來到河邊,耶律洪基隔著河,沖鄭朗行了一個拜師禮,說道:「見過先生。」

    有點坑人。

    偏偏耶津洪基與鄭朗相處得這麼久,多少有些感情,表情十分真誠。

    鄭朗連忙讓開,說道:「見過梁王殿下,這個先生臣不敢受之。當初就與你父皇約定好,你我可以交流學業,但不得以師生相稱。」

    「雖如此,在我心中,鄭先生永遠是我的先生。」

    鄭朗無語,也回味過來了。但這絕對不是這個小太子的主意,說:「不論你將臣當成什麼人,兩國友好才是千年大計。臣所做的,為北朝利,也為我們大宋利。」

    隨便契丹人怎麼玩,一旦郭逵過河,真相自動揭開。

    耶律洪基又說道:「先生,這次回去,務必小心。之所以父皇知道你要回去,派兵追趕,乃是南朝有人放出風聲,說張亢率人自海上去女直,前去帶你回去。但先生運氣很好,前幾月兩國清查密探,故消息傳得有些晚。此人不安好心,手段殘忍,先生回去後切莫大意。」

    足夠了。

    鄭朗與張亢對視一眼,都知道這個人是誰。

    但具體情況不知道,得等郭逵與楊八望渡過河,才能問清楚。

    鄭朗徐徐說道:「謝過殿下。」

    「不敢,不知道以後我與先生是否還能見面?」耶律洪基惋惜地說。

    「大約不會了。」鄭朗如實答道。除非有那麼一天,自己率軍前來收復幽州,那時已是兵戎相見。

    「鄭先生,我來的時候,蕭觀音也要來。」

    「她啊,讓她好好寫字,此女乃是才女,不錯不錯。」鄭朗淡淡地說。心中很焦急,這麼扯下去,對自己沒有多少好處的。那麼多人看著,那麼多人聽著,天知道這樣的對話,在他們心中產生什麼聯想,於是說道:「殿下,將郭將軍他們釋回吧,今年我朝旱情嚴重,我還要趕回京師。」

    耶律洪基手一揮,兵士們開始放人,也沒有怎麼虐待,包括郭逵他們騎的馬,也送回來。上了船,陸續地渡河。

    最後一個兵士渡完,鄭朗說道:「梁王殿下,打擾了。」

    說完一撥馬,退入霸州城。

    進城後,鄭朗詳細地問了郭逵,他走後發生的情況。郭逵最後說:「鄭相公,好險。」

    「夫子曰,君子不立危牆之下,總之,這次我太大意了,掉以輕心,差一點害了大家。」鄭朗默然道。逃出來是好的,逃不出來,自己一死,必然引起一系列的後果。就像童貫一樣,若是佔據幽州,女真人未必會輕敵南下,再加上他將宋朝疆域開拓到西域一帶,那麼是奇功一件。沒有成功,於是引起一系列不好的後果,自己也被列為宋徽宗六大奸臣之一。

    自己此次契丹一行,結果不同,卻是一樣的性質。

    說著,帶著他們來到城頭,耶律洪基還站在河邊眺望。看到他上了城頭,手揮了揮,不知在喊什麼,最後才撥馬率兵回去。

    張亢道:「遼國這個太子對你挺有感情的。」

    鄭朗摸了摸鼻子說:「是妥協之舉,就怕傳回京城,被某些人利用,妖化成什麼。」

    「鄭相公,他已經去了大名府。」

    「即便去大名府,也不可小視此人。」鄭朗態度也沒有多慎重,在契丹害怕,但回到國內,鄭朗對此人也沒有怎麼看重。與呂夷簡相比,他差了海去。特別是吏治之能,沒有吏治之能,靠這些小手腕,在趙禎朝又能翻出什麼風浪。遙望著遠方,說道:「季陽,仲通,你們看邊境,兩國有何區別?」

    郭逵說道:「有,我朝設寨堡太多,契丹人卻保留著漢唐傳統。這便是最大的區別。」

    河北入海處是滄州的地界,滄州城不在邊境上,但有泥沽寨、雙港寨、三女寨、小南河寨、獨流北寨、獨流東寨、當城寨、釣台寨。往西又有信安軍城、霸州、保定軍、雄州,安肅軍城、廣信軍城,除了這些密集的州城軍城外,還有田家寨、狼城寨、劉家渦寨、白溝驛、紅城寨、長坡口、釜山村鋪等軍事要寨。這僅是保州往東去的重要寨城。往西自定州開始,地形複雜,寨鋪堡更多。

    契丹也駐紮著軍隊,但不會像宋朝這樣密集。

    鄭朗說道:「是啊,太多了,是我朝的財力,換作漢唐,或者其他朝代,這樣的派駐軍隊,即便不交戰,財政也被活活拖死了。」

    「鄭相公,我朝缺少騎兵,不得不如此。」

    「也未必,漢唐時騎兵發揮了作用,可是騎步半雜,即便是唐朝,也未必奢侈的全部用騎兵。除了騎兵因素,還有一個因素,敵寇來犯,只要進入我朝,便能得到擄獲,可敵人貧困,我朝去攻,收穫卻不足以維持供給。故戰爭,對於這些貧困的遊牧民族往往有利,對我們中原卻沒有什麼利益。政策也因之越見保守。」

    張亢不作聲,特別是女真一行,往往幾百里能看不到一個人。

    鄭朗定定地看著河對面。

    有利的一面,便有弊的一面。契丹這樣,是有弊的,弊在何處?

    收復幽云十六州是一個夢想,可邊境這麼多堡寨關城,即便裁軍,又能裁減多少?想要成為精軍,想要國家財政扭轉,眼下一百零幾萬軍隊還是不夠的,還得要裁,數量必須保持在九十萬。然看到這麼多堡寨,鄭朗頭痛了。

    想了半天,沒有想出。下了城頭,率騎南下。經過大名府時,賈昌朝出來迎接。鄭朗只是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一拍馬離開。大名府所有官員全部色變。

    昔日,鄭朗與賈昌朝同在中書,合作不算很愉快,也不算太惡劣,但鄭朗這一舉動,意味著什麼?(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2 07:53

第十捲 五百六十五章 春情
    趙禎聽信使講完,心中十分奇怪,鄭朗為什麼去滄州。但更高興,人終於平安回來了。詔書下得更快,鄭朗與賈昌朝不和,他心中有數,朝堂有鄭朗,就不能再有賈昌朝。

    但他是一個念舊的人,聽到這個大好消息,於中宮宴請群臣,通報這個好消息,也順便替老師辭行。賈昌朝聽了黯然,用盡機關,鄭朗還是平安地回來。其實沒有鄭朗,他也很難再做首相。吏治能力太差,無論趙禎怎麼重舊情,也不能不顧國家。可是他沒有看開,灰心喪氣地離開京師。

    賈昌朝貶出京師,是按照漢朝舊例,中書也不僅是賈昌朝一人,於是降陳執中為給事中,宋庠為右諫議大夫,丁度為中書舍人,這是實職官,不是差遣官。實職官降了,差遣官還是宰相,未戴相職,但在履行著相權。

    又改文彥博為參知政事,高若訥為樞密副使。出現這種種狀況,是整個中書省諸相能力皆出現欠缺,用文彥博增加中書的活力。

    鄭朗到了滄州,寫了第一封書奏。

    趙禎閱之大喜。

    很不容易的,終於能看到鄭朗的字,將此奏以及鄭朗逃脫的種種事蹟刊於報紙之上。

    這個報紙讓朝廷嘗到甜頭,成為國家的咽喉。

    有什麼大事,於報紙一登,朝廷想說黑,就黑,想說白就白。漸漸成了老釋之外教化百姓的重要利器。但不是鄭朗所想要的報紙,教化作用有了。可監督與朝政補益的作用沒有看到。更沒有百花齊放,至今還是太學一家報紙。

    幾方推動,迅速全國各地都知道鄭朗神奇般地逃回宋朝。

    趙禎也是好心。用報紙客觀的將經過說出來,否則民間種種傳聞,傳得邪。未必對鄭朗有幫助。說鄭朗神通廣大,呼風喚雨的,只有害處,沒有幫助,容易為言臣彈劾。這次回來資歷年齡功績皆有了,國家旱情嚴重,趙禎想重用鄭朗,不想鄭朗背上這莫明的包袱。

    無數百姓來到鄭家賀喜。

    這是悲情的宋朝軍事造成的。軟弱,可欺,久受契丹人壓迫,其實百姓不甘心。此次鄭朗平安逃出來,喚醒了宋人心中的自強夢想,以及那份從漢唐留下來的自尊。

    趙禎又下詔,以夏竦為樞密使。

    這份詔書下達後。立引起大嘩。吳鼎臣進諫道:「陛下,竦與陳執中以前證論素不合,不可使共事。」

    既然以吳育與賈昌朝不和,而罷二相,求豐年。更不能召夏竦回京為相,那吵得會更厲害。

    其他言官紛紛附和。

    趙禎沒有作聲,但夏竦召回京是必然,賈昌朝前去大名府,不能二人同治大名府,必有一人召回京師。

    言臣進諫越烈,趙禎盯著陳執中。

    陳執中沒有作聲,對此,他不是很排斥,災情一天比一天重,能推卸責任也好……這是很有意思的一幕。

    ……

    鄭朗終於回到京城。

    聞聽鄭朗回來,許多百姓湧出城門圍觀。

    五個娘以及四個妻妾,兩個女兒,兩個養子,還有樊月兒也來到城門外。

    鄭朗一把摟過鄭航與鄭蘋,將她們抱起來。

    鄭蘋皺著小鼻子,說:「爹爹,你身上好羶。」

    吃了一年多的牛肉羊肉,體質變好了,可身上似乎沾著一種狐臭味,也就是女兒嘴中的羶味。

    鄭朗久呆北方,聞麻木了,聞不出來,鄭蘋卻敏感地嗅到。

    「別胡說,」崔嫻狠狠地在她頭上敲了一下。

    「別嚇著女兒,」鄭朗又向五個娘娘請安,幾個母親哭得像個淚人,也哭得樊月兒在邊上心肝都要掉了,心裡面直嘀咕,幾個娘娘,你們千萬莫要悲傷過度,出什麼事,阿彌陀佛。

    鄭朗也看到了她,問:「月兒,可好?」

    「好,」樊月兒淚濛濛地說,然後低聲說:「今年又有災害呢。」

    「我答應過你的,不會不守信諾。」

    樊月兒扭頭竊笑。

    「嫻兒,陪我走一走,」鄭朗說。

    問一問京城的情況。

    崔嫻將自己聽到的大約地說了一遍。

    「你說陛下想讓我做首相?」

    「妾感到陛下是這個意思,夏竦將樞密使職位頂下來,大約是讓你做首相。」

    「言官有些不樂意。」

    「事情發起的那個吳鼎臣,他是賈昌朝的人。」

    「我在河北也聽說過這人,正是他配合賈昌朝貶罷李京,至李京鬱悶而死。不過其他言臣未必全是賈昌朝的人。」鄭朗道。對首相他並不排斥,可隱隱地感到時機還不對。年齡稍低,諸臣不服。諸臣不服,就難以做好實事。

    「夏竦對你不惡,」崔嫻道。

    鄭朗額首。如果按能力大小排,夏竦能力還在陳執中之上,在大名府自己聽到一件事,博州軍士李宗,說他夜晚睡覺的時候常有蛇入其口鼻。這件事沒有過問,或者是此人喜歡做惡夢,或者如夏竦所判,以妖惹眾。不可能是真的,難道他的口鼻是蛇穴不成?夏竦度其為僧,居於京師,不得外出。做法一點也不過份,特別是這個荒年,稍一鼓動,便會發生不好的事。然賈昌朝主持北京事務,王則就在他眼皮底子下,一點都沒有察覺。兩相對比,高下立判。不過夏竦也下了海,他陷害富弼與石介,使他臭不可聞,沒有附從者,即便進入兩府,也不會有什麼作為。

    崔嫻又說道:「侍講楊安國替陛下開講三虎四瞪事,大理寺丞朱處仁又上疏言,為天下之害,莫大乎三虎四瞪,亢旱以來,未必不由此。陛下聞之大驚,乃下公開詔書說,前京東轉運使薛紳,任部吏孔宗旦、尚同、徐程、李思道等為耳目,偵取州縣細過,以滋刑獄,陷害人命,時號四瞪。前江東轉運使楊紘、判官王綽、提點刑獄王鼎,皆以疾苛碎察為尚,時號三虎。豈是朕之忠厚愛人意?而紳等故在,其降紳知陝州,鼎知深州,綽方居喪,候服除日取旨,今自皆不得用為監開發中心。宗旦四人,並與遠小處差遣。」

    崔嫻所說的這幾個人也不能用惡劣官員形容,頗似司馬遷所寫的酷吏列傳諸官,專門以對付豪強、宦官與權貴為己任,方法做得不對,某些方面做得過頭了,沒有罪名,也要羅織罪名。其實這幾人當中,有一些人還是真不錯的。

    但崔嫻不是指這個。

    鄭朗明白她的意思,前用陳執中賈昌朝,後用陳執中夏竦,趙禎還是用這些人打壓朋黨。

    心中嘆息一聲,范仲淹與呂夷簡兩個人已經將這個潘多拿魔盒揭開,想將這個魔鬼收回去,不容易的。

    收不收回去,與鄭朗關係似乎不大。可關健鄭朗找了幾個朋友,張方平,曾公亮,王素,富弼,蔡襄,王堯臣,不為首相便罷,為首相必須任用一些親信拱衛,這樣種種政策才能落實。

    趙禎對君子黨還在提防之中,而王素四人恰恰就是君子黨,再有言臣的一些含蓄之意……

    鄭朗懂了。

    做首相可,必須水到渠成,否則這個首相不做也罷,他還沒有到五十六十歲,要急吼吼的。

    囑咐幾句,還不能回家,要到驛館等候交接,樊月兒乖巧地跟在後面,像一只小貓。鄭朗瞟了她一眼,說道:「月兒,你過來。」

    「喏。」

    「你回去對你家裡人說一聲,進門可以,但國家多災多難,我不能操辦,以免招人口舌。」

    「喏。」

    「若你家人不反對,你就將行李搬到我家去。」

    「喏,」樊月兒道。這時,激動地差一點想流淚,苦日子熬到頭了。

    鄭朗這才讓家人回去,前去驛館。

    剛到驛館,便有太監來召,傳他進宮赴宴。

    帶到宮中,所有大臣都在,看到鄭朗到來,一起用眼睛盯著他看。鄭朗也看了看大家,主要是兩府的大佬,陳執中,宋庠,丁度,王貽永,夏竦,文彥博,龐籍,高若訥,再加上自己,一個超級雍腫的兩府班子。他心中更加明亮。

    大跨幾步,伏下說道:「臣恭見陛下。」

    「平身,抬起頭來。」趙禎說。

    鄭朗抬起頭。

    趙禎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到他面前,看著他,說道:「還好,還好,就是黑了些,回來就好。」

    又說道:「坐。」

    但坐也不同的,趙禎讓鄭朗端坐上首,第一位!

    幾十名重臣一起無語。

    然而無可奈何,別說資歷,這些大佬論資歷,沒有一個人能勝過鄭朗,若論政績,更不用提了,唯獨便是年齡。

    鄭朗環顧幾人表情,大咧咧坦然坐下,先吊吊你們的胃口。

    趙禎又說道:「福康,你出來。」

    「喏,」趙念奴從趙禎身後走出來。

    「向鄭卿施禮,」趙禎一本正經地說,經過鄭朗詳細寫了奏摺呈上,趙禎看了冷汗涔涔,只差兩三個時辰,甚至有可能僅差一個時辰,鄭朗有可能就回不來,那麼必然以死明見。為了什麼,就是為了不使自己女兒受辱的。

    「是,」趙念奴盈盈地來到鄭朗面前。

    鄭朗嚇了一大跳,說:「陛下,臣是臣子,要守臣禮的。」

    趙念奴已經欠下身,施了一個大大的萬福,然後用眼睛盯著鄭朗,眼中閃著一絲感謝,還有一絲異樣的神情。這時代女孩子成熟得早,雖小,開始懂得一些什麼。

    那一抹春情很是動人,清新,只可惜大傢伙一起盯著這個首座,一起疏忽……(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2 07:53

第十捲 五百六十六章 遠大的心
    鄭朗也沒有注意。

    其實宋朝公主不值錢,遠沒有唐朝公主尊貴,若是兒子有前程,做為父親還不願意迎娶公主,一娶公主,前程便沒有了。象王貽永是一個另類,即便貴,實際在朝堂是一個隱形宰相,一言不發,不敢作為,否則也早讓言臣從相位上掀翻下來。但不能傲慢,臣子之禮還是要守的,還了一個大禮。

    趙念奴說道:「謝過鄭朗公。」

    「不敢。」

    趙念奴又走近一步,低聲說道:「你是一個好騎士。」

    鄭朗一愣,以為她說孩子話,笑了笑。但看著小姑娘又長高了一點,變得更秀氣,眼中有些欣慰,眼神很正常,當成一個親近的晚輩,一個沒有血緣的侄女。

    其他大臣更沒有想到什麼。

    無法置疑,契丹挑了四個如花似玉的美人服侍,鄭朗硬是一年多碰都不碰一下,這樣的人格,也讓人無法置疑。

    趙念奴退下。

    趙禎宣道:「曾卿(曾公亮為知制誥),替朕寫詔書,詔鄭朗為鄭國公昭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吏部侍郎諫議大夫權中書門下平章事兼侍中。」

    諸臣一起驚愕。

    首相,絕對的首相。

    這一大串官職名,前面國公無所謂,朝廷屢次封鄭朗國公,只是鄭朗不受。以他的功績,授國公亦無不可。吏部侍郎也別當真,那是文散階官,沒實權。但散到吏部侍郎已是高階官,相當的高,賈昌朝為首相時。僅是工部侍郎,諫議大夫是寄祿官,問題也不要緊。關健是一前一後。館職官中最高者是昭文館、史館集賢院三大學士。最貴者乃是昭文館大學士,再加上一個監修國史,大學士封頂了。差官裡中書門下平章事乃是西府最高官職,還有一個兼侍中,同樣也封頂了。

    這是皇上力挺鄭朗。

    有些大臣面面相覷,不大好說的,若是以前說,還能說資歷不夠。但看一看現在的兩府,那一個大佬資歷比鄭朗深,陳執中嗎?陳執中僅是進入兩府比較早,資歷也未必有鄭朗深。丁度、文彥博與龐籍雖比鄭朗歲數大,嚴格說還是鄭朗的後輩。

    差的就是年齡,這個怎麼好說出口?

    一個個全部看著鄭朗。

    鄭朗也看著大家,然後說:「陛下。臣不受。」

    「為何?」

    「有三,臣年齡尚輕,在兩府勘磨時間並不長,不敢擔此大任,臣出使契丹。為了逃命,做了一件不大好的事,」鄭朗說著將官帽摘下來。這個頭型很古怪,有的大臣不顧場合,低下頭偷著樂。

    「陛下,雖不是大錯,也有小過,不罰反升,朝廷獎罰不明也,故臣二不敢受之。臣出使契丹,對陣西夏,看到許多事與物,人與俗,對軍旅思慮更多些,故中書暫不適合臣。有此三,故臣不敢受之。」

    此時受才是腦子壞掉了。

    趙禎不相信君子黨,不會相信自己所挑選的幾人是一個原因。一些大臣因為自己年齡,對自己產生懷疑,是二個原因。兩府超雍腫,辦不好事,是三個原因。

    還有人。

    夏竦雖沒有敵意,可是他也會想上位,沾到權利,不僅夏竦,可能連陳執中都未必能放得下來,夏竦手段厲不厲害?

    還有人呢。

    龐籍手段更厲害,賈昌朝雖厲害,終是落了下乘,靠陷害人能有什麼做為?只要沾到這個名聲,一輩子休想翻身。除非將時光往後推五六十年,到宋徽宗時代。

    龐籍沒有陷害多少人,相反,他還適度地救了一些人,可他對時局的把握能力,幾乎無人能及。這才是最上乘的手段。

    還有文彥博呢。

    這個人同樣不可小視,去年擔任成都知府時,是士大夫,喜歡風流,是這時代的時尚。成都又是現在宋朝有名的富裕所在,因此風俗喜行樂,並且四川出美妹子。文彥博也就入鄉隨俗,多燕集,邀眾挾妓歡宴。

    而且他很有能力,治理成都十分出色,捧抬的人更多,聲勢鬧得大,傳到京師,趙禎聞聽後有些不高興,便讓御史何聖從以請假回家的理由,暗中去成都察訪。

    文彥博聽聞,讓幕僚張少愚冒充同鄉之好接待,迎到漢州,擺酒接風,宴間敘述同鄉之情,又多營妓助興,氣氛十分火熱,何聖從迷失方向,又看到一位楊氏營妓善舞,長相美豔,於是狎之,還給她起了一個藝名,叫楊台柳。張少愚乘熱打鐵,在楊氏羅帕上題了一首詩,蜀國佳人號細腰,東台御史惜妖嬈。從今喚作楊台柳,舞盡東風萬萬條。

    讓楊氏配上柳枝詞的調兒歌唱,何聖從十分高興,極相賞洽。

    何聖從來到成都,準備嚴肅調查,整頓成都官場風氣。文彥博熱情招待,或是接風,或是修契,依然打動不了何聖從。一日赴宴,文彥博請來一群府妓,歌舞相伴,忽然傳出一首歌,正是那首楊台柳,並且唱的人就是那個楊氏。

    何聖從暈了,得,你是好官,你是大宋五好青年,是宋朝最完美的人才,回到京城,不但沒有貶低文彥博,相反,將文彥博狠狠誇獎一頓。於是文彥博今年才被趙禎授於西府副相。

    但問題是何聖從是秘察的,前來沒有幾個人知道,文彥博遠在成都,是怎麼得到消息的?

    正是因為這樣的手段,連夏竦對其都有些含糊。

    這樣的朝堂,做一個伴相,西府首相,國家二號人物,以今天自己的功績,問題不會大,但做了首相,等著找刺兒吧。

    不能做,不但做不了任何事。相反,頂多幾個月,便被轟下台。

    當然。他說的也是理由,也是原因,雖不是主要原因。

    趙禎說道:「鄭卿。你一路前來,可看到百姓乎?」

    朕不是讓你擔任首相,也是為了國家救急。

    鄭朗徐徐答道:「陛下,臣看到了。以前臣就對陛下說過,我朝重視內治,人口膨脹,北方水土破壞,往後災情會有很多。只能豐年積余,荒年救急。且我朝因為冗費,雖財政為歷代之首,卻無大積余,更無大水利,災年將流民召集,恰是興修水利。道路,城郭之時。豐災兩不耽擱。又,這幾年也算是太平,風調雨順,新倉法多有倉備糧食。本不該出現問題的。然陛下重用賈昌朝為首相,此人吏治之能低下,陷害別人的手段卻頗多,上行下效,官場自上而下漸漸昏暗。就連新倉糧食又再次被吏貪墨,賬面有糧,倉裡無糧,災情一出,便不知所措。賈昌朝已出朝堂,再派良吏整頓倉備,嚴懲污吏,危機並不算太重。」

    什麼兩相不和,什麼三虎四瞪,問題根源還是出在賈昌朝身上。

    趙禎不言。

    鄭朗又說道:「陛下,這不算大宋的危機。危機還是在西方與北方。西北二虜虎視眈眈,不得不於邊境駐防大量兵士,若沒有此之逼,不僅減少糧食供度危機,也為國家節約許多開支。這才是宋朝長安之策。」

    趙禎道:「那個契丹國君如何?」

    「不算英主,守成之君。契丹在他手中,不會出現危機,可是墮落更加嚴重。此時契丹國政頗似我朝,權貴安於享樂,不顧國家未來,擠壓國家財政收入,損耕國家力量。而契丹北方與東方蠻族兇狠善戰,遲早烽火必起,取而代之。」

    趙禎又默然。

    鄭朗又說道:「然臣於幽州又看到一個奇怪現象。」

    將四大家族的情況說出來。

    「能否拉攏?」

    「陛下,四大家族契丹化嚴重,多胡服胡俗,族中多人拜相出將,與契丹權貴有聯親,甚至迎娶公主,拉攏不易。但臣隱隱看到有一些契機可以利用,就是沒有想清楚。再者,契丹兵士雖悍,也有一些能臣與忠臣,」鄭朗腦海裡浮現出耶律義先那一跪,又說道:「可惜遼主眼力不行,沒有將這些人利用好。相反的,一些媚臣與庸臣,因為是貴人子,多重用之。此時,若是將領指揮能力相差不大,兵力差不多的情況下,契丹已未必是我朝軍隊對手。」

    說得很客觀,除非碰到耶律大石這樣的梟雄人物。正常情況下,從遼興宗時起,契丹軍隊戰鬥力未必比宋朝佔據上風。但千萬不要讓宦官或者文臣指揮,否則還是凶多吉少。

    鄭朗又說道:「這一年多來,臣去了契丹許多地方,看到許多,聽到許多,改天臣寫奏摺,詳細向陛下稟報。」

    有的大臣悚然起敬。

    這才是真正的良臣,有著一顆遠大無比的心。

    「那個梁王……」

    鄭朗一笑,算是有師徒之情,這是私人感情,不能帶到國家層面上,答道:「喜狩獵,好釋儒,不善辨人,竟然對臣也信任有加,若是未來登上帝位,不會是暴君,但……」

    沒有往下說,大家皆會意,也別要指望是好皇帝。

    這是好消息,趙禎長鬆一口氣,宋朝最大壓力還是契丹。

    趙禎又看了看曾公亮,夏竦與陳執中,鄭朗看樣子拒不受首相之職,未來的事不用急,眼下這個大災,誰來挑?

    夏竦端坐,心中忽喜忽憂,自從他來到京城起,言官彈劾不停,鄭朗的意思明擺著,要搶他屁股下的位子。若是好,能擠入中書,與陳執中爭一爭,若是擠得不好,有可能為了鄭朗挪出地方,自己又到了地方。面不更色,一顆心卻在卜通卜通的跳個不停。

    其他的大臣心中也在盤算,鄭朗擔任樞密使,是不會有人囉嗦的。同樣還是夏竦,夏竦已為樞密使,不能降為參知政事,更不能降為樞密副使,難道讓他與陳執中搶位子?

    有些人嘴中發苦,因為發現無論鄭朗做出那一種選擇,似乎都不利。或者進為首相,一些人心中不想。或者退,為樞密使,那樣夏竦必升,心中更不想。

    鄭朗低下頭想笑,他隱隱地聽到一片小算盤珠子撥劃的聲音。高,珠穆朗瑪峰那麼地高,自己這一退,不知道壞了多少人的計劃。況且賈昌朝留下什麼好攤子,誰接誰會燙手。這時候就接,腦袋壞掉不成。(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2 07:53

第十捲 五百六十七章 何人為首相
    大家在打小算盤,鄭朗心中在暗笑,趙禎額頭卻涔出細密的汗水。

    他不是神仙,不知道鄭朗心中想的是什麼,以為鄭朗高風亮節,性格淡泊。還能稱為淡泊,不過在這個大染缸裡滾來翻去,多少也有了一些污漬。再淡下去,不是淡,是自找沒趣。趙禎也沒有心思想是否淡泊,而是首相的人選。

    鄭朗一退,讓他苦逼了。

    去年年底始旱,出現一系列問題,當真趙禎不知道賈昌朝的能力,肯定是宰執沒有做好,與慶歷三年對比,那時多危急啦,造反的,起義的,做盜匪的,國庫一無所有,旱情比現在還要嚴重,最後平安度過去。現在呢,幾年的休生養息,按理說國庫有大量糧食,也有一些積余的錢帛,問題越來越嚴重,肯定是東府的麻煩。這才是趙禎將賈昌朝貶出朝堂的真正原因。吳育火拚,高若訥推手,只是一個導火索的作用。

    不僅是賈昌朝,還有陳執中。按資歷陳執中可以挑過首相之職,但對賈昌朝能力不放心,對陳執中能力趙禎也有點不放心。

    事實這種情況下,除非災情停止,否則以陳執中之能力,確實有些吃力。這人與章得像能力相差不大,也沒有一些人所怦擊的那麼壞,是中資能力,可以做太平首相,論吏治之能比賈昌朝還略高一點,可不能做這個救急宰相。

    陳執中不行,夏竦似乎有些本事。但做了一個樞密使,言臣恨不能將夏竦的皮剝下來,讓他做首相挑大樑子。朝堂會鬧翻天的。丁度是新人,高若訥與龐籍、文彥博皆差不多,宋庠與王貽永謹慎老實。做一做副手不錯,擔任首相卻遠遠不夠。

    所以讓夏竦為樞密使,諸相降職,為鄭朗鋪開道路,別的不說,慶歷三年鄭朗的救災工作做得如何,趙禎心中最清楚。然……

    失神了,也失態了。問:「旱情如此嚴重,誰替朕分擔?」

    大家一起不作聲。

    沒有一個傻子的。

    鄭朗也不作聲,在他心中卻有一套班子,馬上什麼危機也會解決,張方平三司使人選很好,西府最好是龐籍,副相有王堯臣與曾公亮。龐文二人心思難測,可吏治能力不可小視。王堯臣在陝西戰役中多提了一些很有遠見的意見。曾公亮是軍事家,軍火專家。

    東府自己,加上文彥博與富弼,富弼經過這數番打擊。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胡鬧,那麼他的才幹能便充分的發揮。班子不複雜,除了龐文二人略有些手段,其他四人都是溫和派,不會引起多少爭執。

    再用王素、蔡襄、包拯、吳育為台臣,可在朝堂進諫,可作為巡察使按察地方,諸多問題會迅速解決。什麼陳執中,大宋,丁度與王貽永、夏竦、高若訥,得一起下放下去。

    但自己是這樣的想法,能否實施?

    這時候那怕他對趙禎有什麼樣的感情,也不能拋頭露面。

    還得忍。

    大家一起不作聲,可是鄭朗耳朵裡聽到算盤珠子敲的聲音更響。

    趙祉不由地撓耳朵,不行,還是先讓鄭朗交接,大不了將他喊到宮中單獨面談,其他人不放心,還是鄭朗。準備下令開宴,鄭朗忽然說道:「臣還有一諫。」

    「說來。」

    「以前新政之始,蔡襄誤以為申國公會幹憂新政,進諫陛下詔書諸執臣不得私下宴客,以圖將申國公禁錮。陛下也同意此諫,造成諸多不便。直臣礙於詔令,全部遵守。但執臣總掌國家政務,許多時候不是能在各衙門裡就能得出結論,還要詢問屬下百姓,還要與同僚進行商議,群策群力,徵詢意見。然此詔令下後,耳目失聰。或者以此戒臣子結黨。即便有些詔令,結黨的還是結黨,用手段陷害臣僚的,手段繼續在用。不能阻止臣僚陰謀詭計,沒有阻止臣僚結黨。卻造成執臣執政不能明察。臣以為此詔令有誤矣。請陛下詔書修改此詔,恢復以前法令,臣僚宴客不准私黨結朋,不准以媚權貴,不准勒索受賄,但為政務便,可以適度宴客,以為臣工執政更能清晰的做決策。」

    這道詔書弄得當時范仲淹很苦逼。

    其實鄭朗與韓琦好幾次觸犯,可終是不便,一兩次偶然,沒有人彈劾,習以為常,必然有言臣找把柄。自己就是到了樞密院,也不是真正伴相,西府事務同樣有不少。

    想要做好事,這道詔書便像一道大山一樣壓在頭頂,必須廢掉。

    趙禎想了一會兒,說道:「准,曾卿,擬詔。」

    張方平瞅了鄭朗一眼,鄭朗當作沒有看到。即便到樞密院,他也要做很多事的。特別是軍隊,要為未來夯下厚實的基礎。

    酒菜上來,鄭朗呷了一口小酒,大快朵熙。

    在契丹吃得淡出鳥來,還是宋朝好啊。看看這個大蝦,包著澱粉,裹著蔗糖,經油鍋滾成金黃,又香又酥又鮮美,看看這個小雞子,沾上秦椒胡椒粉,香辣可口,即便這碟蓴菜,伴著麻油,蒜子,也是甘之如飴,唇口留香。

    吃得香,其他大臣著他吃,瞠目結舌。

    趙禎只是微笑,契丹一些飲食習慣他也聽說過的,鄭朗從小是獨子,含著金鑰匙長大的,這一回吃足苦頭,難得的良臣哪。

    也只有鄭朗無所謂,吃得坦然,換其他大臣,多少有些拘束。

    看著他大快朵熙,趙禎身後一對美目緊緊盯著,臉上漸漸飛滿了桃花,紅霞姹紫嫣紅,再看看其他大臣的舉止,在她眼中,其他人皆是凡夫俗子,那怕皮囊生得多好,只有這個與自己有著緊密關係的大臣。才是一個翩翩郎君,氣度天下無人能敵。但沒有其他人發現,都在想心思呢……

    宴罷。鄭朗要交接,好回家,趙禎突然說道:「鄭卿。你留下來。」

    其他大臣聽了有些黯然,不管是否做首相,這份寵愛,無一臣能及了。有的大臣倒也釋然,若自己是皇帝,有一個大臣能為自己做出這些事,自己同樣也會對之寵愛。

    鄭朗只好留下。

    「隨朕去邇英閣。」

    「喏。」

    趙念奴跟上,對鄭朗說道:「鄭相公。我在宮中好擔心。」

    「謝過公主殿下關心。」

    「你回來了,我很開心,」小蘿莉撫著胸口說。然後一手牽著趙禎一手牽著鄭朗,滿臉的幸福。

    「殿下,不妥。」鄭朗要抽手。

    「鄭卿,勿用拘於俗禮,自從聽到你一些不好的消息。福康在宮中都急得哭了,」趙禎說道。他想得比鄭朗遠,自己身體不大好,又一直無子,自己為帝是仁愛。可其他人為君王呢?他做不出,不代表著不懂,史書一行行的記載,不要太多。

    鄭朗哪裡能想到趙禎心中抱有這樣的心思,只好欠著身體,走在側面。

    到了邇英閣,趙禎看了看一摞摞書籍,這時表情有些灰暗,一直以來,他想讓鄭朗教育他的兒子,可是……

    讓鄭朗坐下,說道:「鄭卿,旱情嚴重,百姓流離失所,前度宰執有失……」

    鄭朗當然知道,今年旱情不像景祐年間焦土萬里,可十分普遍,才開了一個小頭,後面還有呢,馬上江南米價都漲到每石三千文。而平時江南米價僅在五百米左右浮動,上漲了六倍,更不要說北方。這是宋朝,若換成唐朝,還不知得餓死多少人。記得史書說李治年間,關中米價浮動到每鬥一百來文,於是餓殍千里。

    但沒有出大亂子,是皮癬之疥。

    可聽出來趙禎的心意,自己為首相,還是以救急為主的,而不是治理宋朝未來。得,還是繼續退讓。徐徐說道:「陛下,無妨,之亂乃是倉亂……」

    頓住。

    「在想什麼?」

    「想倉糧。」鄭朗仔細地思索,想了很久,才說道:「臣回京師,聽妻子講京師中事,說二月侍御史吳鼎臣與吳育進諫,說軍糧自江淮轉漕到京師,又積年而後支,於是糧多陳腐,又鬥升不足,惟有上軍所給斗升不欠,中下軍十隻能得其**。」

    「是有此事,朕已派內侍糾察。」

    「臣也聞之,且殿前都指揮使李昭亮以為良政,國家體察兵士疾苦,相率羅拜以謝陛下皇恩。但終不是久計,其實自慶歷三年後,國庫多空,即便有陳糧,腐糧卻不會產生。這些腐糧從何而來?」

    「是啊。」趙禎沉思道。

    「陛下,無論倉稟調度不當,或者有賬無糧,或是斗升不足,或是腐糧出現,還是倉出現了問題,現在臣剛返回京師,對此不瞭解,容臣調查後,再寫一份奏摺稟報陛下。」問題鄭朗知道大約出在什麼地方,可沒有證據,不能亂說的。

    「准。」

    「再者,非是臣不受陛下授職,陛下,這天下便如同天,是天下萬民的天下,日月星辰,百姓諸臣便是繁星,陛下便是日月,是繁星圍其日月轉動,而非日月圍其繁星轉動,天地會失常,換作人間,國家必將有失。天下萬民臣工只能圍著陛下而轉動,包括臣等在內。國家可以缺少臣,可以缺少其他臣工,可以缺少一些百姓,但不能缺少陛下。這個中心乃是陛下,非是臣也。若是國家有事,便需臣主持,臣無有私心,陛下睿智也可以掌控,然臣恐開此壞例,後人佼仿,便會有李林甫等權奸臣工出現,貽壞國家,天下危矣。且臣出使,也無功績,何不貶乃升?請陛下三思。」

    不能一有事,什麼都要我來解決,不能直接說,說得很含蓄。

    其實都是推辭之言,總之,這個首相絕對此時不會做的。

    又說道:「至於旱災,問題應不嚴重,主要還是倉,等臣調查後,將倉糧解決,旱情自然化解。且臣去契丹,這一年多來,心中想的全部西府事務,若是接手東府,心中沒有準備,倉促之下,必會出現許多失誤,非是美事也。」

    趙禎問道:「何人為首相?」

    鄭朗終於失態,什麼人為首相,你怎麼問我?(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2 07:54

第十捲 五百六十八章 岳陽樓記
    但趙禎問了,鄭朗也就回答:「若論首相之才,申國公首屈一指。申國公去後,帝國再無一人能與之相比。至於時今朝堂,幾位相公皆可,但都不是第一流的首相之才,只有一人能稍稍遜之。」

    「誰?」

    「龐籍。」鄭朗想都不想回答道。不是文彥博,不是夏竦,不是丁度與大宋,這是不宰相,而是首相,即便文彥博自始至終,擔任首相也做得不是很好。

    「龐籍?」趙禎瞅了鄭朗一眼,忽然微笑,然後搖頭。

    鄭朗與龐籍素無來往,政見多有不合之處,特別是軍事觀念上更為不合,使趙禎想到呂夷簡推薦范仲淹的故事。這才是氣度,換位過來,將范仲淹打死了,也不會推薦呂夷簡。

    可能用龐籍做首相,還不如讓鄭朗擔任首相。

    喊來一個太監,低語幾句,太監下去,一會兒在書架上找來一篇文章,趙禎說道:「鄭卿,你看一看。」

    鄭朗打開一看,正是范仲淹寫的《岳陽樓記》,去年秋天寫的,也不用看,這篇文章上初中時就倒背如流。但為什麼趙禎讓自己看它?

    這時趙禎不能當成十幾年前的趙禎,很有心機,遠遠勝過契丹那個小皇帝。他一舉一動,大有深意,鄭朗凝眉深思,史上一大排人事調動展現在他眼前。鄭朗想著想著,恍然大悟。

    趙禎對范仲淹並不反感。即便是貶放。所在各州都不是差的州府。但對這個黨,趙禎放心不下。范仲淹說,俺是為了你們趙氏江山著想,即便你是皇帝,也得靠邊站,范仲淹卻忽視一個重要的東西,皇帝都靠邊站了,趙氏江山位置又在哪裡?范仲淹名聲越大,附庸的人越多,他這種思想影響的人越多。所以直到范仲淹死後,富弼、韓琦與歐陽修等人才陸續為趙禎啟用。作為統治者,肯定會害怕的。相反,呂夷簡攏的實權還超過了范仲淹。趙禎卻沒有那麼忌憚,因為呂夷簡沒有將趙禎往邊上一推,國家讓俺來。

    又看著岳陽樓記,慶歷前後兩篇文章最有名氣,一個是朋黨論,一個是岳陽樓記。

    出發點不同,歐陽修出發點很大,是維護慶歷新政而寫的朋黨論,范仲淹相反,出發點很小。僅是為了使滕宗諒不使賈昌朝陷害,寫此文為滕宗諒表功。

    可胸襟與想法不同,造成的後果不同。岳陽樓記鼓勵了一代又一代名臣為國為民。朋黨論為後來更大的黨爭埋下的隱患,說大一點,加重了中華民族內鬥的趨向。內鬥吧,大到國家,小到單位村莊,內鬥有理。宋朝斗,明朝斗……

    鄭朗看完,將它放下。說道:「陛下,單論抱負與德操的高潔,仲淹天下無人能及。」

    「他可有首相之才?」

    「不行,太乾淨了,首相之能。要學會兼顧,變通。才智,低頭,務實,一個好首相,想要兼顧德操,多半不能,故仲淹不宜為首相。」

    趙禎莞爾一笑,道:「也不對,未必不能兼顧德操,古有宋璟,前有蒙正、端、旦等人,仲淹雖好,但想得太遠,不切實際,務實不能,變通不能,兼顧不能……也是一個好臣子。」

    鄭朗同樣一笑,說道:「陛下,來的時候,臣在船上寫了仁義,陛下若有興趣,臣派人將它拿來,讓陛下過目。」

    「好。」

    趙禎派人去驛館將那本仁義取來,坐待,無聊,與鄭朗說起契丹的事。鄭朗原原本本將經過道出。趙禎微笑道:「鄭卿,以你之意,那個梁王以後必不是明君?」

    「他想成明君,難,喜狩獵,又好儒釋,遠勝於其父。不但梁王,契丹許多貴族在我朝文化侵襲下,已經忘記祖上的戎馬生涯。沒有武功,契丹雖有近千萬的人口,能真正統管的百姓不會超過六七百萬人,其中漢人佔據一半有餘,國家遠比我朝更危險。」

    「可惜這些漢人不能為我朝所用。」

    「非是,陛下,乃是我朝仍不夠富強,若是百姓生活更富,國家更強大,比如磁石,必為我朝所吸附。然今百姓溫飽都不能維持,武功又弱,受制於北虜,又受制於西寇,南邊諸蠻逍遙法外,朝廷也不能制之,何來吸附之力。」

    閒聊了一會,太監將那本仁義取來。

    趙禎翻看。

    不是很長,十篇文章,六七萬字,講道理的佔一半文字,還有一半史料當作例證。但趙禎看完,皺眉苦思,有些繞,趙禎也繞住了。又翻了翻,最後微笑道:「好書,明天將它送到太學,刊於報紙。」

    「臣聽命。」

    耽擱很久,才離開皇宮。

    臨出來時,趙念奴向鄭朗揮了揮手,鄭朗不知,也揮了揮手。

    交接,回家。

    家中來了許多人,樊家興高采烈的派人搬來女兒行李,讓女兒進入鄭家。一些官員聽聞後,立即前來送禮,風向不對了,無論鄭朗是不是首相,也會是一個權相,得打好關係。然而被崔嫻一一婉拒。

    不能收,皇上至今對朋黨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若是丈夫大肆與群臣交好,早遲皇上必起反感。

    還有一個人,崔嫻沒有推辭,張方平。

    對此人鄭朗十分慎重。

    范仲淹那個改革,用好人,國家就大治了,趙禎說不切實際,不冤枉的。想要做事,最少有一些想法,一些目標,包括經濟。北宋前期有清晰思想理論的只有兩人,一是已過世的李覯,他從周禮與管子等書中吸取了一些思想,主張國家以輕重之術,對工商進行干預。這是干預。不是控制。反對壟斷,利用國家機器參與理財,使私商不得壟斷,同樣國家也不得壟斷,包括鹽茶等關係到民生的專營。這是一種比較進步的思想,雖然很朦朧。

    然後就到張方平。

    李覯思想對他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又接受唐朝劉晏理財的一些借鑑,進一步將輕重之術發揚光大,認為國家是一個經營性的組織,為國理財並不是儒家所說的與民爭利。但他的思想還是主張國有經濟。而不是私有經濟,只是國家經濟一直缺少長遠規劃,導致種種不好現象的產生。他沒有說什麼三冗,這個太麻煩。鄭朗說了,融合前後人的知識,卻沒找出完全解決的法門。張方平只說三蠹,一是兼併,兼併還好一點,不能將國家七億畝地變成兩億畝,縮水三分之一,這也是張方平反對私人經濟的主要原因。二是游入釋道,寺觀佔地佔得太凶,尾大不掉。同樣成為宋朝一大禍害。三是兵馬之蠹,養這麼多兵,太苦逼。解決之道有三,政府主動參與,谷踐時糴糧,谷貴時出糧,打壓豪強囤積居奇,或者用其他手段,使豪強無大利,不危害國家與百姓。政府要明貴踐制度。去其貪聚之心,特別是釋道二家,空門人,你們貪聚做什麼?增加兵農合一的民兵,裁汰冗兵。開展屯田。

    他這種思想又被王安石擴大利用,張方平一看。小子,不對啊,俺不是這個意思,你搞得太過頭,俺反對。

    不能說王安石是錯誤的,張方平說得也不完全對,這三條更不是解決的最好法門。

    但他認真的想過,形成一種思想理念,僅是這一條,遠勝過其他人。還有他溫和的作風,由是讓鄭朗看重。

    對於丈夫的一些想法,崔嫻知道,並且時常參與。

    因此諸客來訪,一律回絕,只留下張方平。

    看到鄭朗,張方平站起來,說道:「行知,這一去這麼久,我好生擔心。」

    「謝過安道兄。」鄭朗道。

    對此次契丹之行,鄭朗雖平安回來,心中一直略有些後悔,做得太輕狂。

    鄭朗又說:「請坐。」

    張方平用眼睛看著鄭朗,他心中在擔心一件事,他與吳育爭來爭去,京城一部分百姓聽聞後,產生一些不好的傳言,說他附庸賈昌朝。更有人說他忘恩負義,明明是鄭朗一手提撥上來,鄭朗只是為契丹短時扣留,張方平便立即倒戈,不是君子所為。

    擔心有些多慮,若說孔宗旦、尚同、徐程、李思道等人,鄭朗不知道底細,對張方平,不要太瞭解。江杏兒笑盈盈地替鄭朗與張方平沏茶,臉上笑容綻放,一直沒有停過。

    崔嫻將她拉下去,別急吼吼的,還有客人在呢,要親熱,等客人離開後,慢慢親熱。

    鄭朗看著二女的動作,有些好笑,但心中蕩起一道暖意。不過也要考慮場合,對張方平說道:「安道兄,你來的正好,我問一問你一些倉儲的事。」

    張方平一攤手,說道:「三司使也不能全權作主。」

    「我知道,但我需要一些具體的細節。」

    兩人談了很久,張方平說:「行知,如今陛下,會選那一人為首相?」

    不一定是陳執中,雖然可能性極大,可情況複雜,陳執中未必能挑起這副重擔。

    鄭朗道:「安道兄,我向陛下推薦了一人。」

    「誰?」其實不當問的,可張方平控制不了內心的好奇。

    「龐醇之。」

    「他?」

    「正是他。」

    「陛下多半不用任用。」

    不是多半,而是肯定不會任用。但與鄭朗有什麼關係?這副攤子太爛,又弄出一個超級雍腫的領導班子,自己往裡面擠做什麼?首相好啊,但誰擠進去,誰會落得灰溜溜的下場。

    看看陳執中,後來那個言臣罵得凶啊,自己也不想有那個下場。

    「行知,你為何拒絕?」

    「安道兄,人貴在進取,可也貴在知進退。其實做為臣子,到了你我這一步,已經是巔峰,夫復何求?高處不勝寒哪,越往高處走,越要小心。我是,你也是。」鄭朗說道。首相早遲要當的,張方平則是他未來版圖上最重要的一塊拼圖,可不能讓包黑子弄下去,先戒告一聲。

    語久,張方平開心地離去。鄭朗對他並沒有什麼看法與意見,兩人關係依是象從前那樣,一塊石頭落了地。

    天黑了下來。

    鄭家一家笑逐顏開,崔嫻最後牽出一個羞答答的少女。

    不敢高調,故婚禮略去,樊家也不敢計較,這一拖拖了很長時間,樊粗快失去耐心。能進鄭家門就行,管它什麼禮儀。崔嫻悄聲說道:「官人,今天晚上讓樊小娘子陪你。」

    說著掩上房門。

    大紅的蠟燭使房間裡升起一道濛濛的暈光。

    樊月兒忸怩的坐在繡床上,手不安的撫摸著大紅繡裙。

    來到這時代久了,鄭朗心中羞愧之心漸漸消失,但仍有,看著這個俏麗的少女,說道:「月兒。」

    「嗯。」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妾不後悔。」

    鄭朗猶豫了一會,來到她身邊,替她解開裙帶。

    樊月兒緊張地哆嗦著,最後嚅嚅地說:「妾自己來。」

    美人寬衣,鄭朗也是男人,看著樊月兒將外裙卸下,僅剩下里面一件褻衣,但玲瓏的曲線分明,似露未露,更是誘人,鄭朗血脈賁張,迅速將衣服脫下。樊月兒眼睛瞅了瞅那個凶器,臉再次紅得像一個蘋果。一雙手哆嗦個不停,裡衣解不下來。

    鄭朗走過去,幫助她剝下最後那件褻衣,傲人的胸脯立即跳出來。知道她是第一次,鄭朗沒有急迫,用手輕輕地在樊月兒肌膚上撫摸著,嗅著髮香,說:「月兒,好香。」

    「妾薰過香的。」樊月兒十分緊張,用手緊緊將鄭朗抱住,身體哆嗦著,說話的聲音也在顫抖:「好聞嗎?」

    「好聞,」鄭朗的手劃了下去。

    「哪裡髒……癢……」

    鄭朗低聲說道:「我來了。」

    「嗯。」

    忽然鄭朗竊笑起來,原來這個小丫頭濕透了。

    「鄭相公,笑什麼,痛。」

    一夜雨露滋潤,第二天鄭朗起來神清氣爽,也意味著鄭家又多了一人。但京城卻在關注一件事。趙禎然沒有下旨,讓鄭朗授何職,這引起多方猜測。就在這時,朝廷忽然接到賈昌朝的一封奏摺,彈劾鄭朗於拒馬河畔,與契丹太子依依惜別,有辱國體。

    奏摺到了中書,諸位大佬覺得很荒謬,如今鄭朗歷盡千般危險,逃回宋朝,可以說是集萬般寵愛於一身,賈昌朝為何逆水行舟,反做出這種舉動?鄭朗未授職,也得到這個消息,先也是不解,最後對崔嫻說道:「賈昌朝此舉高啊。」

    崔嫻抿嘴一樂,說:「官人,契丹不可小視,朝堂上諸人同樣不可小視。」

    但鄭朗還是沒有高視賈昌朝,儘管這一彈劾看似笨,實際很高明。若是自己貪圖首相,賈昌朝便得逞了,關健自己不貪圖首相,賈昌朝此舉反而像一個跳樑小丑。

    朝會開始,鄭朗也上早朝,但來到待漏院,他犯了難,一會兒早朝上站班,他往哪兒站?(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2 07:54

第十捲 五百六十九章 修正
    早朝站班,樞密使率領武將站西班,中書省率領文臣站東班。鄭朗職位未明,待會兒站在前面,站在後面無所謂,主要是站在東面還是站在西面,不能上了早朝,兩邊亂跑。其他的大臣也看著鄭朗。

    趙禎替他解決了難題,鄭朗在待漏院剛坐下不到幾分鐘,一個太監進來宣旨,著鄭朗為集賢院大學士吏部侍郎諫議大夫判樞密院使。

    太監宣完任命後,便離開了。但大臣們眼睛一起轉向了夏竦。夏竦同樣也有些傻眼,自己為樞密使,鄭朗為樞密使,再加上一個不管事的王貽永為同平章事樞密使,一個西府,怎麼出來三個樞密使?

    也不可能是三個樞密使,今天朝堂必然還有動盪,各自盯著夏竦,又低下頭,打著算盤。

    早朝開始,諸臣魚貫而入,進入朝殿。

    西府最高長官還是王貽永,雖他不管事,但兼著平章事的職位,仍是西府名義最高的長官,這個不用去爭,關健是下面,夏竦苦著臉,看著鄭朗說道:「行知,你來。」

    皇上準備讓鄭朗為首相的,因為鄭朗拒絕,才授予了樞密使之職,夏竦先做退讓,心中更是五味雜陳。

    鄭朗說道:「夏相公,我資歷不及君,還是你來。」

    果斷地退居第三位。

    第二第三問題不要緊,可是三個樞密使,多扎人眼,夏竦感到渾身長著刺兒,瞅著大家。大家也瞅著他,但他很聰明,趙禎出來坐定後。夏竦手持牙笏走出班列說道:「陛下,西府本只有一個樞密使,如今卻有三位。雍腫自我朝立國以來未曾有過,臣請求陛下將降臣出放,或為參知政事。」

    肯定不能有三位樞密使,必須有一人退,退的人不會是王貽永,人家是伴哥,掛名的,即便是賈昌朝。都沒有對王貽永說什麼。更不是鄭朗,只有自己。

    趙禎沒有作聲,目無表情的看著大家。

    鄭朗心中忽然明悟,自己一退,趙禎在陳執中與夏竦之間做選擇,最終還是選擇了夏竦。可是擔心大家反對,所以才有早朝這麼一幕。

    但趙禎恐怕不會如意。

    果然。侍御史知雜事張昇走出班列說道「臣彈劾夏竦,前讒言石介不死,富弼陰使契丹謀起兵,又讒介說敵不從,更為弼往登萊用重金收買數萬人作亂。乃使朝廷發石介棺,果死。此人陰險如此,如何擔待兩府大臣,陛下三思。」

    不說你奸邪穢臣小人,可陰險二字,想賴都賴不掉。

    首相不提了,就是兩府,夏竦都沒有資格呆下去。

    張昇退回,御史何郯又走出來說道:「昔日朝廷為夏竦所誤,疑石介,遍根問舊來交往臣僚,中外傳聞,頗甚賅異。石介平生,頗篤學問,所短者,道不全卻喜為人師,使後生從學者多流蕩狂妄之士。在太學日,不安本職,專以時事為任。此是所短,其於它事,計亦不為。況石介前年病故,眾所明知,即便石介存,一小丈夫,又能有何為?臣聞此事造端全是夏竦,初陰令人摹擬石介書跡,作前來兩府簡尺,妄言事端,欲傳播入內。且夏竦不知石介已死?其意本不在石介,蓋因范仲淹富弼在兩府日,夏竦有樞密使之命,當時君議不容,即行罷退,疑仲淹同力排斥,以石介為仲淹薦引,故深恨石介,以污忠義之臣。伏望陛下明照夏竦之險詐之心,亮仲淹、弼之大節,純是忠純,特排奸謀,以示恩遇。自夏竦力行此事,中外物議,皆知不可,然未嘗有敢言者,因慮時論指為朋比。臣若不陳始末明辨,即是深負言臣之失,望聖上明察。」

    這些話何郯隱忍了很久,可是賈昌朝在朝堂作威作福,一直不敢說,如今賈昌朝出了朝堂,鄭朗回歸,陽氣勝過陰氣,何郯一股腦全部道出來,老賬新賬一起算。

    又有兩位御史先後彈劾。

    鄭朗手持牙笏,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沒有吭聲。

    何郯進諫有了效果,這是一種風向,夏竦想做首相,十有**不大可能。但何郯自己也出現失誤,為什麼趙禎先提撥賈昌朝,後提撥夏竦,正是想清掃范仲淹在朝堂留下的痕跡。就事論事,又何必雜七雜八地說什麼范仲淹與富弼,反而降低了效果。

    到此,首相人選已經明了。

    一些言臣還準備出列附和,看著趙禎表情,退縮了。

    大殿一片寂靜,看到大家不說話,鄭朗站出來,說道:「陛下,臣有奏。」

    「奏來。」

    「臣一奏倉糧,」鄭朗說道。倉糧不僅是關係到救濟百姓,以工代賑,也關係到兵士。兵士供糧不足不算,又食黴米,心中必然不服。鄭朗這次回來,對樞密院進行一些改革,主要還是為了強兵。後院失火,如何強兵?

    這幾天與張方平進行了暗中調查,鄭朗從河北迴來,一路也曾刻意暗中盤問,倉糧出現嚴重的問題。首先便是腐糧,當初設倉法時,鄭朗就考慮到這一情況。

    糧食一年年堆積,必然陳腐。所以制訂一項條款,與各州縣酒院聯合,反正釀酒多是國家經營的,每年也要進購大批糧食,釀成美酒銷售,以替國家謀利。

    用陳糧代替新糧釀酒,產量稍稍偏低,影響不大,可是陳糧更容易出酒,速度快,週期短,只要糧食不黴變,成本相當,那麼兩年一換,倉裡便不會出現陳糧。損失僅是翻新出陳的部分浪費,不算太嚴重。

    這是鄭朗經過反覆盤問核實後製訂的策略,甚至親自問過看過對比過新舊糧的釀酒結果。

    然上面想得好,到了下面卻是不同。出現黴糧。有三個原因,保管不當,即便將糧食運進糧倉。也要翻曬,曬乾後入庫,庫裡有一些防潮措施。但有的小吏根本就不管,甚至不佈置防潮措施,將這筆錢省下來,裝進自己腰包。更有過份者,收取賄賂,讓潮糧入庫,這個不黴變腐爛才怪。第二個便是職權問題,有國庫。有州縣,有縣庫,涉及到三司、中書與地方,分工不明,造成漏洞百出。第三個便是吏商勾結。商賈手中黴糧更多,有的糧商經營糧食,主要貪圖豐收上來與春荒的差價。以及各地糧食差價,這是正常的經營手段。但有的商賈不同,很是黑心,貪圖的卻是荒年之利,比如馬上全國性的災害。江南正常年份一石米只有五百文左右,可是到年底後,朝廷如果沒有處理好,能漲到三千文。有了災年,他們出手了,謀利了,不會有黴糧,可沒有災年,耽得久,無論怎麼保管,也會有黴糧。不能讓這些黴糧腐爛,於是與國倉的小吏勾結,給一些小錢,用黴糧換國倉裡的新糧,將損失轉移到國家身上。

    因此慶歷三年全國性的糧倉空虛,才過了三四年,倉庫裡便出現大量黴糧。

    趙禎脾氣算好的,聽後也怒道:「張方平,為什麼你不說?」

    張方平硬著頭皮,走出班列答道:「陛下,三司僅有部分調度之權,卻沒有盤查與管理之權,乃是鄭朗委託臣派人調查,才知道的,這已是逾權之行為,臣也才得知,讓臣如何說?」

    你不能怪俺,要去怪賈昌朝與陳執中,與俺沒有關係。

    趙禎語塞。

    陳執中蹙眉,也不能怪俺,賈昌朝一手遮天,讓俺怎麼辦?

    但不是推卸責任的時候,鄭朗也不喜,出了問題不怕,就怕推卸,而不去處理,因此繼續說道:「還有。」

    當初設置倉法,做了明確規定,不准貪墨,可是上樑不正下樑歪,一些小吏用黴糧替新糧,謀取私利,還有一些小吏用劣糧,甚至摻雜砂石,謀取私利。反正稱重量的,砂石不值錢,往裡面一塞,士兵吃得會不會將牙齒蹦掉與他們有什麼關係,錢裝進口袋是真的。至於高薪,高薪好啊,可錢多了還會燙手嗎?

    這算是膽子小的,膽子大的小吏直接空賬,糧食被他們賣掉,不報賬,連一點偽飾都不用,直接貪墨。還有,便是青苗用糧,這本是一項利民之舉,當初得到大家一致認可。可到下面卻發生了變化。吏商勾結,本是放給五等戶的低息青苗糧,供貧困百姓解決危機,渡過春荒之難,實際卻借給了大商人,讓大商人用這個糧食發放高利貸。沒有這項制度,這些不法的高利貸商也會發放高利貸,但有了這項制度,這些商人用朝廷名義,公開魚肉百姓。結果朝廷是善心,到下面卻成了害民之舉,背上惡名的包袱。所以各地出現了災害,倉裡卻無糧調度。甚至有的小吏與商人公開謀利,藉著災害機會,直接挪用售糧,謀取利潤。是備了許多糧,可糧食至少一半不在朝廷手中,通過各種渠道消失了……

    「鄭卿,你認為如何解決?」趙禎憤怒地說。

    「分工明確,州縣倉歸州縣管理,若出現種種弊端,是各州知州各縣知縣的責任。國倉歸三司掌管,出現弊端是三司之失。」鄭朗答道。

    這種弊端便是宋朝冗政造成的,一再架疊,許多部門分工不明,政事不暢。鄭朗是反傳統而行,將權利集中化。但不集中不行了,長久下去,倉糧弊端會更多。

    鄭朗說這句話不由想到王安石。

    王安石在史上對三司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又設立許多提舉官,恐怕也是逼的。

    「准,」趙禎臉上帶著殺氣,說道。

    一個州糧,可不是少錢,在鄭朗再三鼓吹下,趙禎十分慎重,這幾年從國倉到地方倉庫,前後投放了一千多萬貫,近兩千萬貫錢下去備糧,是一個多麼龐大的數字?

    「還有一策,等臣說到保丁後再一道解決。」

    「保丁又有什麼?」

    「這是臣的第二諫,精兵減兵,增保強保。可因為這幾年兩府鬆懈。保丁也變了性質,」鄭朗娓娓道來。

    問題同樣很嚴重,鄭朗僅是從河北一路返回。順便問了問,便問出許多問題。當初設保時,為了使不苛於民。來去自如。又不做政績考核範圍,怕官員強行百姓入保。於是官員不作為,輕者管理混亂,重者一些官員藉機加空保,將免保稅務貪於私人口袋。而百姓呢,往往想入保的不得入,想退保的又不得退。國家支付一部分訓練經費,將士不當一回事。訓練時嘻嘻哈哈,重者直接將這部分經費納於腰包。這還不是氣人的地方,當初設立保丁,一是備兵源,二是賑貧困,三是協助地方捕賊,四為裁兵。因此僅限二丁以上戶以及五等以下戶,但因為免其稅,一些二三四等戶也冒充五等以下戶入保,逃避稅務。豐年時一縣沒有幾個保丁,一到荒年能湧來幾萬保丁。有的知縣一看形式不妙,索性不想錄用保丁,以免耽擱稅務。

    不但保丁法出現問題,裁兵法與免役法問題繼續存在。查了壽州的地,在君子黨的戾氣整治下,各地地冊報上,隱田趨勢停止。但這兩年隱田趨勢又再次抬頭。但不急,用新舊地冊對照,一查一個准。這個要等鄭朗進入中書後,逐步清查,現在暫時放在後面解決。先行解決保甲法。

    實際今天進諫一些條款,是對前四法的修正。

    鄭朗徐徐將這些弊端說出,道:「因此臣請求陛下詔書天下,百姓入保後,必年滿五年以上者,才能退保。」

    不能給最大限度的自由,這個自由太氾濫。又說道:「另外,用報紙與公文詔告天下百姓,每都保訓練項目,次數,器械損耗,必備武器,保丁之舉,乃是以備國家兵源之舉,想要保丁擁有戰鬥力,必須獎罰分明。臣以為還要給保丁每年一石糧與五百錢,刺激他們訓練的積極性。」

    「陛下,臣以為不妥,鄭朗所諫,免役稅,每年再給一石糧,又給五百錢,恰逢荒年,入保的百姓是會增加。可是武器損耗,訓練費用,免去的稅役,錢糧,一丁一年最少會浪費國家五貫錢。若是七八十萬保,必費四百萬貫錢,所需不菲,然這些保丁戰鬥力,臣很懷疑,」龐籍從後面站出來說道。

    鄭朗想敲龐籍的腦袋瓜子。

    沒有這個保丁法,你以為想讓趙禎裁兵,趙禎就會同意?

    即便四百萬貫,也不過是養八萬兵士的費用,而針對的對象僅是五等戶,沒有保甲法,一年撥出幾百萬貫救濟窮苦百姓,又算什麼?

    不能揭開說,不慌不忙地說:「龐籍,請聽我將話說完。裁兵法實施以來,各路並營情況不太理想,有一些武藝高超者,或立戰功者將領也陸續被併裁,導致兵士多有反對聲音。保甲法實施,有些倉促,各保自理,更是混亂。我之見,各大保、各都護設大保長、都保長,用正規將領率領,使保丁有序,地方若有事,也有首領指揮。又不用從各營抽調將領,進行敷衍式訓練,效果不顯著,反而給了貪墨機會,形成虧空浪費。各小保長從保丁中選撥武藝高強者,一年給錢五貫,給米五石,然小保長不在編制之類,也勿需固定,每年冬訓大考,最強者擔任,刺激保丁訓練的積極性。」

    「准,」趙禎說道。

    並營後,雖淘汰一些將領,可有的將領吵鬧,下面不寧,趙禎同樣為之頭痛,這樣一來,幾千名低級武將便有了去處。而且這個不固定也讓趙禎看到妙處。

    鄭朗此舉,也是一種妥協,沒辦法,吵來吵去的,裁兵法最後都成問題了。而且保丁再像以前散亂,必然會出大問題。又說道:「同時為了選撥將領,禁軍、廂軍、蕃兵、土兵、弓箭手、壯丁、保丁每年一次大比,比試內容分弓箭,騎術與格鬥術,還有奇科。」

    「何為奇科?」

    「雜藝者,如潛行偽裝、語言、刺殺、偵探、奔跑、跳躍、登山、渡河、兵策、繪圖、算術等等奇科,替軍隊補充各種人才。」

    「不錯,此舉甚妙。」

    「三年一大比,各縣各項決出前三者,集於各州,各州決出前三者,集中京師,對前三者各級設於獎勵,其中優異者被充為各級將領,替軍隊儲備後繼人才,也將此舉作為各州縣政績考核之一,以重武制,使國家不再羸弱。」

    「准。」

    「當初設置倉法,提高小吏薪酬,本意是高薪養廉,詔令又再三警告,若再有各種貪墨行為,必嚴懲不怠。然今高薪發放下去,諸多問題依然存在。請陛下派出御史,為各路按察使,清查倉糧弊端,對於各個貪墨小吏嚴懲不怠。國家缺少治國安邦人才,但不缺少管理一個小倉庫的小吏。再者,各保甲法的種種弊端,也要懲處。即為五等戶入保丁,家有資產一百貫與良田三十畝以上者,全部收繳國庫,讓他們降為四等戶。各按察使下去後不得結私,不得牽連,不得包庇,更不得朋比。為了配合清查,鼓勵百姓舉報,對舉報者獎勵保密。」

    「鄭卿……」

    「不嚴不足以警戒,陛下勿要猶豫,如今幾百萬上千萬百姓嗷嗷待哺,陛下是關心這麼多百姓,還是關心那幾千個小吏二三四等戶?不懲,綱紀敗壞,國將不國矣,即便房杜姚唐同時聚於朝堂之上,我大宋也將日薄西山矣,請陛下三思。」

    「准。」

    鄭朗退下,本來還想說裁兵,以及特務營,軍械監,但看著趙禎為難的表情,沒有再說。慢慢來,吃得太多,一口氣消化不了。並且派誰去按察,按察的效果如何,鄭朗同樣很懷疑。

    總之,攤子開始腐爛,只能先將爛肉割掉幾塊,再慢慢圖之。

    鄭朗這次進諫,不算是改革,只是補充與調節。諸臣也沒有人反對,心中更關心著另一件事,看到鄭朗退回班列,再次用眼睛盯著西側第二位的夏竦。

    趙禎也看著夏竦,然後看著陳執中。

    鄭朗說了許多,陳執中作為以前的二號宰相,也有過錯。按照道理,不能擔任首相,可是不讓他為首相,讓夏竦為首相,看著這些言臣虎視眈眈,只要自己一宣詔,朝堂必然吵翻了天,怎麼辦?(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2 07:55

第十捲 五百七十章 平衡
    趙禎看著諸臣,想揉腦袋,最後還是要決定的,不能真讓樞密院擁有三個樞密使,說道:「陳執中、宋庠、丁度皆復所降官,夏竦為河陽三城節度使檢校太尉同平章事。」

    等於是與陳執**掌首相之職,不過陳執中地位稍高一點,帶著集賢院大學士工部侍郎之職,比夏竦那個河陽三城節度使檢校太尉更貴。

    何郯還想說話,趙禎搶在他前面說道:「何卿,勿得多言,若沒有其他事務,散朝,兩府相公前去都堂,商議鄭卿所獻之策,以便定落,解救災民。」

    不就是一個首相嘛,當真那麼重要,外面還有幾百萬流離失所的百姓呢。

    前去都堂,龐籍在路上低語道:「行知,你那個保甲法我以為不得法啊,當真能替國家備軍?」

    說的是老實話,能備軍,但備軍效果不會很顯著,除非從裡面精挑細選,才能選出少量戰士。相比於巨大的投入,得不償失。

    鄭朗答道:「醇之,若沒有這個保甲法,陛下會不會同意裁兵?」

    「……」龐籍一驚。

    「此舉以撫卹為主,所擇者皆是生活貧困的五等以下戶,君也是出自寒門,當知這些貧困戶生活有多艱難。保丁免其稅役,再稍給一些錢糧,對於這些貧困戶來說,便多了一份生機。何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即便不為貧困戶著想,揭竿者何眾者多,貧困百姓也,為了生計,不得不鋌而走險。」前面說得小聲,後面用正常聲音說話。

    趙禎扭過頭,道:「鄭卿,言之有理。」

    龐籍在深思。

    兩府宰相坐下商議,七嘴八舌的。最終將意見統一。陸續詔書頒出,以何郯等御史為陝西、河東、河南、江淮以及京畿各路按察使,巡視各地倉糧保丁,又以武昌節度使、知永興軍程琳為宣徽北院使。判延州兼鄜延路經略使,仍為陝西安撫使。徙知鄆州、資政殿學士、給事中富弼為京東路安撫使、知青州;知揚州、資政殿學士、給事中韓琦為京西路安撫使、知鄆州,協助配合各按察使按察。

    協助未必,安撫是真的。

    重用夏竦,許多人心中不服,於是將韓富二人提撥,以示平衡。

    都堂會散。鄭朗來到樞密院,先看文書,以及西府卷宗。主要是兵士的情況以及支出。看了後,終於明白為什麼龐籍會急,雖裁了兵,情況依不大好。

    各地禁兵數量六十八萬餘人,等於是這幾年未減反增加一些兵士。蕃兵數量下降,朝廷節約開支。部分蕃兵降為土兵,在陝西各路,保持著近四萬蕃兵。

    鄭朗皺眉。這個他不是很喜歡的,蕃兵比禁軍戰鬥力更強大,又多悍不畏死之徒,一旦戰爭來臨,蕃兵作用不可替代。但待遇下降,士氣必然下降。這個錢不當省。

    未說,再看土兵,這個鄭朗不排斥,養一個土兵朝廷一年所需的費用,以及兵器損耗。不過二十貫,不足邊區禁軍的三分之一費用。要麼便是在邊區開墾的所得,這個不開墾,地也是荒著,與朝廷用度沒有什麼牽連。緣邊四路一共募得近五萬土兵。

    又有弓箭手與壯丁,是鄭朗的進諫。陸續給予免役,少許補貼,每人又要朝廷一年支付近十貫錢。這提高了士氣,但同樣增加朝廷費用支出。並且陝西河東河北弓箭手與壯丁數量龐大無比,二十萬餘眾。

    還有馬匹,鄭朗用意是將馬匹從中原各大牧監向邊區轉移,然宋朝的古怪制度,便是干強枝弱,牧監雖然減少一部分,然保留了大部分,邊區戰馬增加,費用同樣也在增加。

    效果還是有的,產生大量真正的騎兵,軍隊戰鬥力顯著增強。

    主要便是費用。

    種種措施,雖裁去許多兵士,費用沒有顯著節省。

    最好的就是廂軍,一直穩定在三十五萬人,比以前大幅度的下降。然又增加了五十幾萬保丁,將節省的費用再度支出大部分出去。

    看到鄭朗將卷宗放下,龐籍說道:「行知,兵源很冗哪。」

    壯丁與弓箭手不算,以前也有,現在略增加了一批,主要是以前壯丁與弓箭手是力役,國家沒有負擔,現在給予部分補貼以及免役制度,已經產生負擔。

    短時間能看到好處,長期下去,未必有好處,邊境太過漫長,所需壯丁與弓箭手數最又為龐大,不敢執行免役法,雖有補貼,終不及實行免役法地區的衙前收入高,不對比則己,一對比,緣邊地區壯丁與弓箭手心中必然產生不服。

    鄭朗琢磨著,對龐籍說道:「緣邊需要部分壯丁與弓箭手,一是拱衛邊境實力,二是運輸前線物資。但戰爭結束,可以酌情減少,讓他們投入到生產當中。以我之見,最好裁去一半壯丁與弓箭手,留下一半足矣,再給餘下的壯丁與弓箭手增加部分補貼,以安民心,醇之兄,你意下如何?」

    此時西府主要四人,王貽永是不管事的,高若訥實際對軍務不是很懂,拍板的只有鄭朗與龐籍。

    西府形勢簡單一點,東府會灰常灰常的複雜,丁度態度曖昧不明,夏竦與陳執中不感冒,陳執中與宋庠不感冒,文彥博小算盤特精明,五個人五條心,除了大宋老實一點外,沒有一個是差的,可以說東府自夏竦前去報導起,每一天都會刀光劍影,火花亂飛。西府矛盾會簡單一點,高若訥與鄭朗幾乎沒有矛盾,要麼龐籍與鄭朗在軍事上思念有些不合,這個鄭朗可以調節,而二人之間並沒有多少矛盾。

    但對於龐籍,鄭朗雖在趙禎面前推薦了龐籍,心中卻有些忌憚,因此主動諮詢。

    未讓鄭朗失望,這是正事,龐籍並沒有動其他雜念,思付一下,說道:「此舉頗妥。」

    「如何裁,還請醇之擬一個條文出來。我們大家共同商定。再者,就是蕃兵,所保留的四萬蕃兵皆是優良的騎兵,不能再裁減為土兵了。不論怎麼說,他們戰鬥力比東兵強大,騎術也高超。但也不能過份枝強幹弱,陛下會不喜,也要訓練一支強大的東兵騎兵,與之相配。看一看,看明年我能不能弄到更多便宜的馬匹。」

    「明年?」

    「是明年。或是後年,」鄭朗說道。李元昊那小子馬上就要死了,契丹撿便宜去了,看能不能讓他們戰爭規模更大一點。細節不說。略過,繼續說下去:「然後是土兵,土兵所需費用並不高,英勇善戰,數量到此為止。以後酌情增減,總體數量維持在這一數字。但也不能過於迷信蕃兵與土兵。雖節約費用……」

    王貽永與高若訥同時點頭。

    別的不說,首先一個出差費、調遣費就省去了。士兵又不必受家人分離之苦。

    「不過若是數量增加,枝過強,陛下會不喜之。而蕃兵與土兵強在西北,身後就是他們的家人,作戰勇敢,也有缺陷之處,耐久戰不行,調往他地作戰,戰鬥力就不會及在西北。西北用之可,不能過於迷信。」

    鄭朗再次說了一句陛下不喜。龐籍已經會意,沉思起來。鄭朗心中歡喜,東府成員相對而言,要簡單一點,怕的就是龐籍。只要龐籍能想通,接下來一系列改革便不會出現難題。

    「東府長遠的打算是一增二減。增的是保丁。是精兵。醇之擔心費用問題,保丁主要是以京畿四路為主,而保丁制度本來就是以賑濟性質為主。減少京畿四路的貧困百姓壓力,京畿就會穩定。京畿穩定,天下穩定。」

    「是,」龐籍鄭重地答道。

    「特別是五等戶以下,若是有家中有兩子以上,多半不能娶妻立業,本來就貧困,又不能娶妻立業,這些人遊手好閒起來,危害有多大?免去其稅,部分補貼,便是生路。納於保丁,又能有序的統管。數量一多,也未必不能產生兵源。還有,京畿附近有大量的民兵存在,又有專門的低層武將掌管訓練,國家有難之時,未必不會產生作用。例如我在定川寨之戰,便有大量百姓加入。百姓的力量,不可小視啊,醇之兄。並且因為有大量保丁,訓練有素,組織有序,便可以執行下一步計劃。裁兵。我從河北路一路往回看,看到許多軍營,裡面花甲老兵是沒有了,這是欣喜的一幕,然弱小之兵還有之,佔的份額不少,估計廂兵裡更多。在我計劃裡面準備將禁兵裁至六十萬,廂兵載至三十萬,再加上九萬蕃土兵,保丁、弓箭手與壯丁作預備兵源,國家兵力足矣。同時為了補充新鮮血液,改去以往胡亂徵兵的做法,三年大比,便是增兵之時。正好各地兵士多有到了年齡退役者,除了其子優其頂替,即便是頂替,也要考核,弱小者不能再讓他們入內為兵。兵者,不是難民營,而是為了國家征戰的,不能慢怠。考核不過者,不得入內。騰出的名額便是為了增加新鮮血液留下的。按舊例少數廂兵中表現優異者進入禁軍外,同時還有三年大比,比試項目共四項,所涉及到有土兵、蕃兵、禁兵、廂兵、壯丁、弓箭手、保丁,能名列一縣前三者,已謂可觀,若是名列一州前三者,皆可以被禁軍錄用。在全國大比中名列前茅者,能破格提為十將、都頭,甚至指使。這樣,自兵士開始,到基層武將,都能保證陸續從全國選撥出優秀的兵源進去,增加其戰鬥力。每三年,最少能增加五千左右的禁軍,這些禁軍才是真正的勇士,強兵之源。」

    「好辦法。」高若訥說道。

    龐籍卻聽出更多,問:「那廂兵?」

    「國家設立廂兵之本意,一是為了補充兵源,可有了保丁,兵源用意已減。二是為了安撫災民,可有了用工代賑,撫災用意已減。三是為了捕盜,慶歷三年盜賊橫生,看到廂兵可起作用否?四是為了力役,可是大型力役,廂兵也無法承擔,實際我朝廂兵等於是在養閒人,以後用工代賑開始,各地水利城郭道種,用災民興修。廂兵負擔力役作用也在下降。要麼些許雜務,各州縣又有大量衙前,動用廂兵的並不多,其實哪裡用到三十萬廂兵。二十萬到二十五萬足矣。」

    還得要減!

    鄭朗的雄心壯志,這時候才顯現出來。說冗兵,不是將兵士數量裁一裁,便將這個弊端解決的,即便鄭朗說了這麼多條款,冗兵之弊,也不過解決一半。還有許多弊端……只是鄭朗現在不想碰。

    龐籍說道:「剛才在殿上你為何不說?」

    他想起來了。鄭朗說精兵減兵,增保強保,增保強保說出來,精兵減兵卻沒有說出。

    「陛下也有顧慮的地方,不能過份的干細枝強,先將保甲法鞏固起來,讓陛下看到京畿附近有一支可動用的力量,才能酌情進一步的裁減禁兵廂兵。使禁兵與廂兵成為精兵,有戰鬥力的強兵。數月後,你我再議再進諫。醇之兄。我此次從契丹逃回來,明知受辱,為何再三說兩國需要以和為貴?軍隊不強也。西夏橫隔於西方,醇之兄,當真不想將之催毀?」

    龐籍沒有說話。

    暫時他無法回答,當初議和,便是他發動起來,現在讓他改變口風,從和為戰,太過為難。

    或者他心中未必贊成。不過鄭朗用溫和的語氣,用尊重的語氣與他徐徐而談,也不能說什麼。後面還有,特務營與軍械監,鄭朗才來西府,先擱下。等熟悉了事務後,再做改革。

    還有其他的一些舉動,他還沒有考慮好,更不能說。

    但有一點,若是將禁兵裁至六十萬,廂兵裁至三十萬,無論有多少蕃土兵,或者增加多少保丁,國家用費必然降下來。

    鄭朗沒有處理奏摺,交給了龐籍、王貽永與高若訥,他初來乍到,不大熟悉,所以不批各地奏章。這也是一種很穩重的態度,接著鄭朗整天伏在各個卷宗裡細細觀看,瞭解如今樞密院的事務。

    下了值。

    鄭朗回到家中,幾個妻妾迎了上來,從幾女身上掃過。看到樊月兒,與樊月兒拖了很久,生生將樊月兒拖到二十一歲,才納進家門,年齡也足夠了。可是鄭朗心中感覺還是怪怪的。

    江杏兒替他沏了一杯茶,崔嫻關心地問道:「今天早朝如何?」

    「陛下讓我為樞密使,讓夏竦為同平章事。」

    崔嫻忍不住樂了,兩府雍腫不提,夏竦往東府一塞,東府恐怕成了一個超級大的馬蜂窩。

    樊月兒盈盈欠身說道:「恭賀官人。」

    鄭朗為西府首相,應當恭賀的。其實不知不覺的,鄭朗的穩定已經很可怕,先是一小州的知州,後是大府知府,再後以使相名兼管一路,再後是東府副相,再後是西府首相。所過之處,皆是一大長串耀眼奪目的政績。因為起點高,相比於他的政績來說,升得不算太快,可這種穩定,卻讓對手心寒。若是再過一段時間,從西府進入東府為首相,水到渠成!

    樊月兒沒有察覺出來其中的區別,已經是西府首相了,很滿足。

    幾個母親更是滿足,四娘高興地哭了,沒有想到鄭家出了一個大大的相公。

    剛準備晚餐,門房進來稟報:「呂家三郎求見。」

    「讓他進來。」

    呂公著進來,施一個大禮,雖然年齡比鄭朗小不到幾歲,卻是名副其實的學生。

    「晦叔,坐。」

    「鄭相公,朝廷廢執臣不得接見賓客的詔書,以後我可不可以常登門?」

    「晦叔,不可,雖廢,也有忌諱,人要小心為妙,特別是身在朝堂中。」

    「是,鄭相公,王家三郎與嚴大郎君一起到了地方。」

    「我聽說了。」

    「還有,我聽說一件事,賈昌朝在大名府上書,誣陷你。」

    「晦叔,我也聽聞了。」

    「鄭相公,為何不辨?」

    「為什麼要辨?賈昌朝用意也不在此。他打的好主意。」

    「好主意?」

    「陛下先以夏竦為樞密使,又使諸東府相公自降一級,打算為我任首相鋪平道路。以前我在樊樓與諸位商談的諸多改革事宜,雖議未實施。一旦我身為首相,必然會落實其中部分政策改革。陛下經范希文變革之後,心中也擔心。作為前首相,當年宴會真相,相信賈昌朝也聽聞了。再加上陛下此時還有些擔心,想重用我,可是朝中諸相與我沒有明顯的恩怨,必須再度將賈昌朝調回京城,以相掣肘,形成一種新的平衡。但他打錯了主意,沒有想到我根本不貪圖首相,而退次之,只求西府樞密使,所以這次他是弄巧成拙。」

    「原來如此。」

    「你以為什麼?」

    「受教……不對啊,若是鄭相公若是以後有作為,陛下必定會將此人調回京城?」

    「也未必,范希文尚在人間,陛下就會有顧忌,不但對我,即便富弼、韓琦與歐陽修他們的任用,只要范希文還活著,陛下就不敢重用。」

    「這……」

    「沒有你想的那麼難……」鄭朗微微一笑,今年明年會發生一系列不好的事情,即便范仲淹活著,最後趙禎會因為國家所逼,會做進一步的調整。自己順勢而上,不是現在,而是明年。

    又說道:「況且敵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當初我與賈昌朝沒有什麼矛盾,賈昌朝之所以屢次陷害我,是怕我將他這個首相位置搶走。如今他沒有保住首相,首相卻有陳執中與夏竦,與他們,我沒有什麼衝突,然一旦陛下有意讓我為首相呢?」

    「這……」

    「問題也不會大,陳夏二人不和,也不會做我的敵人。但這個賈昌朝確實有些頭痛,他不是范希文,那怕是歐陽永叔,只要將話講開,歐陽永叔不會施什麼陰謀詭計。此人政事不行,可心機卻很深沉。但我也不屑什麼君子的美名……晦叔,可我與你父親不同,打壓的乃是真正的小人。」

    「這麼複雜?」

    「比我講的還要複雜……」想到這裡,鄭朗忽然想到另一個學生,司馬光,他才是權謀的真正高手。忽然有些想念了,一旦身為首相,四面樹敵,僅是夫妻二人在家中商議,還是不夠的,要不要想辦法將司馬光與王安石從地方弄到京城來。自己出使之時,司馬光讓龐籍提為集賢校理,又將司馬光進一步提為并州通判。兩人眉來眼去的,司馬光還是否對自己抱有青少年時的感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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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捲 五百七十一章 包黑子
    對首相,鄭朗也想的。

    國家陸續出現一系列的問題,想擊敗西夏,國庫必須儲存五千萬貫積余,想消滅西夏,國庫必須有一億貫積余,才能支持龐大的戰爭。但西府一段過渡也是必須,正好將軍中一些弊端進行改良。

    眼下還不是對西夏動手的時候,可有一些機會,可以利用,特別是契丹與西夏之間的矛盾。

    主要目標是南方。

    無論是梅山蠻,或者夔州蠻,鄭朗想整治了。在哪裡,因為宋朝的苟安政策,漢人活得太卑微,說什麼凡犯我大漢者,雖遠必誅,在宋朝恐怕不容易能喊出來。除非……

    漢人也將那一帶視為畏途,沒有漢人進入,文明氣息就不能進入,此時的夔州路,落後程度還不及唐朝,與漢朝相當。這才是古怪的事。整個西南朝廷居然不能節制,又談什麼平滅西夏。兵士久安,也要經過一些在國家經濟承受範圍內的中型戰役,通過實戰,保證軍隊的戰鬥力。

    這是鄭朗很詳細的未來計劃。

    然難,就難在如今的兩府,一些不相干的宰執,怎樣才能一一弄出兩府,不讓他們礙事,提撥有用的人上位?

    看了另一個學生,時恆好奇地盯著這個師哥,呂公著有時也在他身上看了一眼,這位師弟好古怪,老師不教他經義,專教他格物學,一個人怎能不學經義,專門研究格物學呢。

    鄭朗問道:「時恆。吃過飯後留下來。」

    「喏。」時恆此時不像以前,對鄭朗一萬分敬仰,那是英雄。孤身深入契丹,又逃了回來,天下有幾人做得?

    「晦叔。你也留下來聽一聽。」

    「喏。」

    未談多少政務,鄭朗也沒有將君子食不語當作一回事,吃飯不必多說話,吃過飯,鄭朗將時恆與呂公著喊到書房,問時恆許多格物學問題。鄭朗臨行前草草寫了許多數學物理化學的知識,有的已達到大學一二年級的知識面。再往前,便到了他在契丹所講授的那些知識。但對於鄭朗,也到頂了,畢竟他不是科學家。

    放在後世,這些知識不算什麼,大學生逼急了,照樣槓麻包。但在這時代,這些知識太過神奇。

    授給時恆的。鄭朗也沒有來什麼陰啊陽的,直接授其學問。今天坐下來,就是看他接受了多少。不算很理想,儘管他是難得的雜學人才,但也不算太糟糕。

    鄭朗說道:「你好好學。不懂看我有沒有空,向我請教。再過幾個月,我想讓你實習,將這些知識想方設法,應用到實際當中。」

    天知道怎麼運用,以現在的工業基礎,恐怕造一台簡單的蒸汽機,都難於登天。這個鄭朗不大管,先讓時恆身擁一身天下無敵的內功,至於招式,鄭朗也不會,反正也不是讓他對付東方不敗,能打敗幾個小敵人是幾個小敵人,但是自武器開始。鄭朗刻意授了一些槍炮子彈火藥的理論,能不能造出來,還是老天才能知道。

    呂公著坐在邊上就像聽天書。

    鄭朗說道:「晦叔,不可小視,若這些格物學知識能夠全部運用,不用多,五十年後,我朝將會發生一場奇蹟。」

    送走呂公著,鄭朗又來到張方平家中。

    三司控制財權,辦事就要錢,不可小視,但鄭朗不是為了要錢來的。坐下來問:「去年三司鑄銅幣多少?」

    「九百三十六萬餘緡。」張方平答道。

    「怎麼這麼少?」鄭朗凝眉,不滿地問。已經不少了,在平安監未出來之前,朝廷一年鑄幣只有四百來萬貫。整整翻了一倍。但實際情況還是少了,朝廷缺少貨幣,缺少錢財,鄭朗指出來數大礦藏,有的前去不久順利找到,有的找了一兩年後才找到,還有炸藥配合,又有強大的武裝力量,馭役當地土著人採礦,幾乎不計生死。所得頗豐。

    朝廷財政越緊張,對海外平安監越慎重,屢屢派兵派船,擴大規模。也不可能一年開採出幾百萬噸銅,但產量十分驚人,再加上國內的銅礦,遠不止僅鑄九百來萬貫銅錢。一枚銅幣僅需精銅三克左右,一噸便能鑄三百多緡錢。平安監再糟糕,不可能一年兩萬噸銅都開採不了。

    張方平苦笑,說:「行知,我替你算一筆賬。」

    比鄭朗想的要複雜,鑄銅幣需要許多手續,還要加入鉛錫等金屬,然宋朝又需更多的銅製作器皿,佛像等等。往往直接售精銅比鑄銅幣獲利更高。有時候朝廷為了調控與獲利,直接將精銅售出,不作貨幣。

    張方平也是無奈,做三司使,不能只顧著貨幣,雖然貨幣是好,也缺,如今大量銅幣流通,然市場上在河東禁鐵錢後,陝西鐵錢沒有禁止,許多時間實物與布帛依然在當成准貨幣。但他做三司使,必須替國家經營,使國庫盈餘。可是很非催,國庫雖有盈餘,看樣子今年旱災到來,這些盈餘馬上又要空蕩蕩。

    說完又說:「行知,但似乎有一些好消息,自你將那些礦藏放出後,倭奴國除了大肆用木材與我朝交易外,多依你之指點,發現大量金銀礦,許多金銀向我朝流通,這也能做准貨幣,增加國家的貨幣用量。」

    「安道兄,雖如此,我那個銀行那一天才能落實啊?」鄭朗無奈地問。成立銀行,有很多好處,可必須有一個前提,有充足的貨幣,以宋朝龐大的經濟總量,一年鑄九百餘萬緡錢貨幣遠遠不夠。金銀雖好,終是准貨幣,不能向普通人家流通。

    張方平說道:「要不要再增派一些人手,規模擴大?」

    「必須。還有。減免倭奴國的木材稅務。」

    「為何?」

    鄭朗不答。出兵消滅倭奴國,在宋朝不可能,但也不用出兵。只要倭奴國森林消失,以倭奴國薄弱的水土,最後必然成為一個個荒島。這個種族。太可怕了。棒子雖然猥瑣頑強,但遠沒有未來的倭國人會給中國帶來巨大的傷害。鄭朗這條用木材換宋貨,計策不可謂不毒,當然,原因不能向外人解釋,也不會有人相信。

    張方平說道:「行知,也不錯啦,去年平安監各項收入達到一千三百六十餘萬緡。若不是這個平安監,我朝財政……」

    他打了一個冷戰。

    「未必,窮有窮的活法,富有富有活法。唐朝財政遠不及我朝,然國家強大,令人髮指。我朝是唐朝的數倍,南困於一些小小的生蠻。大理不敢收復,一個小小的西夏居然獻幣以求平安。」鄭朗說道。按理說一年一千萬貫以上的收益,對宋朝經濟能改良,是改良了部分,效果卻不顯著。這種形勢也逼得鄭朗不得不在節流上打主意。

    張方平不能言。過了一會兒。張方平問道:「除了平安監,可有良策?」

    「有。」

    「在何處?」

    「湘水與西南、嶺南。」這是很大一片面積的疆域,若是開發成功,會替國家增加多少稅務?

    張方平聽了,卻再度不言。

    「不能急,一步步來。再者,你可以用三司下令,鼓勵各船塢發展船舶技術,只有船隻技術發達,大海之上航行才會安全。我乘海船從契丹率賓府而來,中途僅遇一場不大的風,浪花驚人,我在船上覺得天暈地暗,若是大風浪,情況惡劣可想而知。這幾年船隻時有事故發生,每年多者有三四百人,少者有幾十人葬身海底。只是因為收入,沒有言臣彈劾。但終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且因為這些事故,百姓視大海如同畏途,影響平安監的擴大。」

    「是啊,」張方平嘆息道。馭役當地土著人肯定不是辦法,已經發生數起暴動。礦藏附近也因為此,發生多起戰鬥。還是要從國內運送老百姓過去,這才是真正的辦法。

    但鄭朗想的不是這個,事實平安監所行很遠,只是死了許多人,百姓興趣不大。不然不僅是礦藏的收入,各地貿易,特產,例如珊瑚、玉石、香料、藥材等等,都可以帶來不菲的收入。而且現在船隻僅沿著海岸線跑的,沒有到達大洋中心,這遠遠不夠的。想要糧食,還得雜糧,必須到大洋的彼岸,這需要更優良的船隻。

    若成功,必須使宋朝船隻技術來一個飛躍。不要多,能達到南宋的船隻技術,也不求象鄭和下丁洋的寶船,便能駛向大洋的彼岸。

    兩人交談一會兒,鄭朗回去。

    第二天繼續在東府查看卷宗,很是小心,有金手指的,僅是一些大的方向,但在東府批閱的卻是各個瑣碎事務,不熟悉,就不能正確的判斷。

    這種態度與范仲淹正好是兩個極致的走向。

    富弼問范仲淹,你筆一揮,一家人就哭了。范仲淹答道,比一路人哭好。說法不錯,關健這筆一揮之間,有沒有判斷失誤?大刀闊斧的任用良臣本心是好的,可就是失誤了一到兩成官吏,都會引起官員們的不服,也為官員找到把柄。用心是好,不能長久。不能長久,便不能使自己的想法實施。

    第二次早朝開始,鄭朗站在西側第二位。事實他是真正的西府首相,王貽永不論怎麼站,不會阻擋他的地位。

    旱情嚴重,趙禎宣包拯為陝西轉運使,賙濟百姓,包拯沒有拒絕,接旨謝恩後,又說道:「臣臨行前有一諫,臣近聞王逵所為任性殘酷,不可令久居表率之任。彼知下本路提刑司體量,提刑與轉運俱是按察之官,事相關連,即便無私徇,若縱情狀灼,恐也未能達朝旨。兼王逵在荊湖南路之日,非理配率錢物苛民,臣僚奏劾,降知池州,尋移福州,未幾,卻自揚州授今任。雖遇霖澤,棄暇錄用,然刻暴之性難以悔改。所行之事,布在朝野,無人不知,臣與王逵沒有恩怨,但以物議不允,須至上言。伏望聖慈早斷,依楊紘例,與降一小郡,使天下酷吏稍知警懼。」

    王逵算是悲催,讓包黑子盯上了。

    先前王逵在荊湖南路,因為剝削過凶,使山民逃避重稅,逃入蠻峒。包拯聞聽後,兩次彈劾,至使其貶官。但過了不久,王逵動用巨款活動朝中大佬,又調到江南西路為轉運使。因為朝中有貴人相保,更加有持無恐。包拯聽到後氣憤難當,他畢竟只是一個中層官員,只好一次次履行責任,去年彈劾,不管用。這次調往陝西為轉運使前,再次彈劾。若鄭朗不出面,仍不管用,直到第五次。王逵終於丟官。可不久後,王逵又用糖衣砲彈開路,京城中有大佬再次保舉,當上淮南轉運使。更加胡作非為,包拯無奈,只好第六次第七次的彈劾。趙禎終於使其罷官,史載各地百姓聞聽王逵丟官,高興地奔走相告,張燈結綵,一些慘遭王逵陷害的人,將王逵刻成塑像,加以鞭打洩恨。

    事實沒有那麼嚴重,這個官員與歐陽修彈劾的楊日嚴一樣,早期擔任官吏時不大好,可後來知恥而後勇,到晚年卻成了一個良吏。但怎麼辦呢,要神話包拯,必須醜化王逵。

    張方平為官做得太好,無法醜化,王逵於是成了後人眼中很醜陋的官員。

    但前期王逵為官時是不大好,本來是一個不錯的官員,可是想走捷徑,正好京城某一個大佬讓他的糖衣砲彈擊中,屢屢庇護,使他膽子更大。這不是包庇,是害了王逵。

    是誰在包庇,不是賈昌朝。

    賈昌朝是小人,但不是蔡京李林甫式的人物,上賢下明,蔡京李林甫式的人物在下面有之,想在上面生存很困難。趙禎也不會相容。並且賈昌朝下放後,依然有人在包庇。

    也不是陳執中,後來君子黨說陳執中是小人,錯也。陳執中不徇私情,嚴榮起點多高,早年隨自己修書,是自己的學生,又中賢良科,進入館閣,然陳執中為了避嫌,將他先下放到一個小縣做主薄,做了他的女婿反而倒了黴。當然,是假像,事實不是,做得好,這反而是一種勘磨。也說明陳執中的品性。只是他性格不喜歡君子黨的胡亂折騰。但絕不會讓王逵糖衣砲彈擊中的,那是誰?

    鄭朗眼裡立即浮現出一個翩翩瀟灑哥的影子。

    難怪包拯屢次針對大小宋。

    可是大小宋文學很好,又是君子黨,歐陽修心裡不大平衡,最後小整了包拯。包拯不會對外人說的,但對他妻子說了。他妻子害怕之下,央請歐陽修。可這個仇恨記下,包拯死後,歐陽修替其撰文,包夫人拒之。

    歐陽修,歐陽修,鄭朗在心中默念數聲。理通這一關係後,鄭朗心中前世僅存的一點兒對歐陽修的仰慕之情,全部消失。這個人簡直是矇騙了一千多年世人的一個混……

    腦海裡又要思考,這次包拯進諫,應當趙禎沒通過的,可是要為自己未來打下底子。

    於是站出來,平靜地說道:「臣有本要奏。」

    眼睛卻盯著包拯。

    也不能將包拯神話了,懂的,包拯雖耿直,可也有那麼一點兒小心思。若說沒心思,只有范仲淹。

    包拯眼神看著鄭朗,略有些感謝。

    鄭朗又從張方平臉上掃過,不袒護包拯,也不會恨包拯,總體而言,不能神話,還是一個不錯的官員。可不能將張方平弄下去,那麼自己不大好玩了。

    張方平當然想不到,神情很平靜。

    鄭朗這才掃向大小宋,大宋為東府副相,參知政事。宋祁為國子監,因為文學,頗得趙禎喜歡。鄭朗看著小宋徐徐說道:「陛下,官員非同商賈,可以獲利無數,官員薪水自有定數。朝廷優待士大夫,然京城物價昂貴,居大不易。除了家有底蘊外,想要錦衣玉食,又不收賄賂,恐難。」

    只一句,又盯著小宋看的,宋祁臉上驚懼不定。(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2 07:56

第十捲 五百七十二章 吻
    鄭朗眼睛又朝大宋身上瞅。

    他與大宋還有些交情的,但這一瞅,警告意味頗濃厚。在這時代,長兄為父,長嫂為母,你弟弟有一些過份的做法,做哥哥的不說,也是不對。

    其實這是趙禎包庇,以小宋那些薪酬,每頓飯不少於三十六個菜,家中三十二個侍女,每天還要在外面找最美麗的當紅行首,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好幾十個,與眾人尋歡作樂。即便是前朝宰相呂蒙正與寇準,雖奢侈無度,也達不到這種地步。大小宋兄弟,又不像自己,家境尚可,他們出身貧寒,這就是問題了。不要做比較,就以鄭朗今天的收入,若像小宋那樣玩,十有**準得虧空。不是開玩笑的,吃喝不提,京城這些行首也是很貴的,喊十幾個行首來聚一聚,一晚上最少一千貫就沒有了。鄭朗有多少收入玩下去?

    警告一句,放過了大小宋。然後說道:「雖陛下以仁愛待之天下,這個天下非乃是士大夫的天下,士大夫之職乃是治國安民,然陛下忘記祖宗根本,一昧善待士大夫,卻不知百姓乃是天下根本。」

    趙禎喜歡被大臣虐,鄭朗這樣說,說不定趙禎會喜歡……鄭朗自然投其所好,繼續說道:「善待士大夫本無錯,高薪養廉,使其不再貪污受賄,公正處理政務。就如臣的薪酬來說,若是拋開產業,僅是薪酬,可能是楊國忠的二十倍。」

    實際沒有,李隆基對楊國忠的各種賞賜。以及楊國忠借用權勢私吞的田地,收入遠在鄭朗收入之上。不過僅是薪酬來說,鄭朗這樣說。亦無不可。唐朝宰相年薪最高者也不過一兩千貫,只能達到鄭朗的二十分之一。

    「高薪不養其廉,朝廷每年花費近三千萬貫又有何益。僅是這個薪酬費用,就遠超過唐朝的一年收入近兩倍。」

    不比較,一比較觸目驚心。

    鄭朗眼睛在大宋與小宋身上又掃了一回,大宋眼中閃過一絲羞愧,還是一個忠厚的大臣。小宋眼中略有些怨恨。鄭朗看到了,沒有作聲。既然怨恨,以後等包黑子炮打你的時候,我不介意落井下石!

    略過。不多說。鄭朗又徐徐說道:「陛下,這兩年來,吏治敗壞更加嚴重。別的不說,臣出使契丹,契丹圖謀將臣留下來。生死一發之際,臣懇請陛下讓張亢去契丹東北,配合臣出逃。此事本是機密事宜。知道的人只有陛下與張亢,張亢去向東北,然不久後便洩露出來,有人於邊境放出風聲,契丹有警。僅是相差兩三時辰,臣便不得歸。吏治如此黑暗,乃千古未有也。」

    說完後心中竊笑。

    賈昌朝算是讓他踩到泥巴裡面了,又說道:「包拯所言,只要十中一二,此人必不可留。陛下以四瞪三虎為警,四瞪三虎僅是苛剝權貴,然沒有苛剝百姓,於是貶一小州為之。王逵如此,陛下豈坐視乎?這樣的官吏都坐視之,臣不知道這個國家如何治理。對此臣頗是不解,難道陛下會撒豆成兵,點石成金,不需要臣子優良乎?」

    包拯炮打王逵沒有作用,鄭朗炮打王逵,事非小可。

    趙禎無奈,也聽出鄭朗的話音,賈昌朝執政時,使吏治**,不嚴懲吏治扭轉不過來。想了想,說道:「貶王逵為沅州知州。」

    這是很苦逼的。

    沅州上面便是梅山蠻,旁邊便是夔州田氏,誰都不願前去擔任這一州的知州,使這個官職空缺許久。以王逵的種種做法,前去無疑是送死的。

    鄭朗滿足的退下。

    老包更滿足,同樣退下。

    鄭朗這次幫助包拯,絕不是收買包拯,包拯不能神話,但想收買包拯不容易的。

    主要還是扭轉眼下陰柔的政風,多吹一些陽剛之氣,此外,看看以後包拯炮打張方平時,能不能賣一點人情。但鄭朗也在注意此事,不能讓張方平因此而潑污。

    對於大小宋,鄭朗沒有深究。出面的僅是針對王逵,淺嚐即止。

    很有分寸,何必要樹那麼多敵人呢。

    但身在朝堂,想不樹知也不可能,很快,鄭朗便嘗到苦頭。

    在西府漸漸將西府事務熟悉,開始處理政務。朝堂發生一件事,葉清臣從知青州翰林學士戶部侍郎改為永興軍路都部署本部安撫使知永興軍。調動嘛,在宋朝十分正常。不過對於葉清臣來說,十分不正常,趙禎也感到這一點,授於諫議大夫一職。陳執中說道:「故例,兩制自中行郎中遷左右司郎中,今遷諫大夫,太優,乞且令兼龍圖閣學士。」

    遷可以,遷得太快,不妥,趙禎許可。

    既然按照以前慣例來辦,那麼按照以前慣例,新除知永興軍,當有一些賞賜,陳執中又說道:「清臣近已得賞賜,不當予。」

    趙禎已讓陳執中為首相,要樹立他的威信,又許。

    葉清臣德操算是好的,也不再乎這些賞賜。可一提這個賞賜,兩眼汪汪,有苦難言。不是遷知有賞賜,而是這個賞賜太多了。

    因為與呂夷簡不合,葉清臣貶罷三司使,後流浪幾地,又為陝西轉運使,修三白渠有功,然在呂夷簡打壓下,再次流浪,後來父親去世,回家丁憂。喪期過,朝廷復起。司馬光於涑水記聞裡寫兩人矛盾乃是陳執中為相,葉清臣草其制詞不美,陳執中嫉恨,這是錯誤的,陳執中拜相詞十分精美,此時葉清臣並未擔任知制誥。但兩人矛盾確實是因為制詞產生。

    康定元年,陳執中罷相,那封制詞確實為葉清臣所寫,多有貶低誇大,讓陳執中十分不滿,於是矛盾產生。葉清臣起復後。以翰林侍讀學士知揚州,不久又改知邠州。葉清臣不樂意了,俺這個流浪到什麼時候。道過京師,袖麻詞草於趙禎說,臣代王言。不敢虛美,當執中為相,才德實無可言。執中以是怨臣,故盛夏自揚州移臣於邠州,水陸數千里,臣誠無罪,唯陛下哀之。

    也不能說不對,從揚州到陝西有多遠哪。水陸兩地,是有好幾千里地。況且葉清臣歲數漸長,這樣流浪下去,也感到疲憊。趙禎同情,改知澶州,但時不長,又改知青州。趙禎讓程琳自永興軍移知青州。陳執中復移葉清臣於永興軍。

    朝廷慣例,每移一處,必須給一些遷移費,差旅費的什麼,但葉清臣遷移得太頻繁了。前面剛給,後面又再次遷移他處,所以陳執中說,不用給,前面給了,賞賜省省吧。

    這個漂法,誰能承受得了?

    葉清臣十分生氣,並且不同,論資歷,他很早就為三司使,只是機緣不合,並不比陳執中差上多少。從青州路過京城,於朝請對,上前數述陳執中之短,趙禎不聽。葉清臣一怒之下,力辭龍圖閣學士不拜。趙禎安撫,厚賞賜,又不受。

    某些方面來說,宋朝文臣是很牛叉的。

    鄭朗便說了一句公道話:「陛下,這些年葉清臣輾轉過於頻繁,此人無論德操或者吏治之能,皆是上乘人選,本需無用如此。並且此人獨樹一植,從不結黨謀私,難能可貴。臣知杭州時,他為杭州轉運使,臣親眼所見,吏治頗佳,兢兢業業,唯恐辜負聖上信任。其後又於陝西主持三白渠事務,建功頗多。請陛下三思之。」

    實事求是的說了一句話。

    連葉清臣這樣的大臣都不好好用,用什麼樣的人,難道坐等王逵改悔?

    論關係,他與葉清臣只能說是不惡,也不能說是好朋友。與陳執中並沒有多少來往,可是弟子嚴榮是陳執中的女婿,說話態度更是站在公平的立場。

    況且鄭朗所謀甚大,並不想進入這灘子漩渦之中。最好清清靜靜的做一些實事。

    但他這句公道話,到其他人嘴中性質變了味道。

    夏竦機會來了,走出班列說道:「陛下,陝西大旱,民情並沒有鼎沸,無他故,一是以工代賑,流民安頓之故,二是三白渠之功,三白渠世人皆以為臣與鄭朗、范仲淹之功,錯矣,臣等僅是策劃之功,主要還是清臣主持之力。清臣自為兩浙轉運使以來,所過之處,功績赫赫,然為奸臣所害,政績埋沒。臣為之嘆惜也。執中言按慣例,不得遷之諫議大夫,然清臣數年之前便為三司使,按慣例,何當漂泊不定,臣不解也。」

    也是一種說法,不是按照慣例嗎,葉清臣很早的時候便是三司使了,什麼諫議大夫的,也可以為之。不要說諫議大夫,資歷,以及政績,現在不是一個永興軍轉運使,即便進入兩府擔任一個副相也不為過。

    鄭朗一哆嗦,夏竦還沒有說完呢,他就退回班列。

    實際朝中有的大臣結怨結得莫名其妙,比如鄭朗與歐陽修,再過幾百年後,後人便會覺得很不解。

    陳執中與葉清臣也是如此。

    葉清臣是一個良臣,陳執中擔任首相才能是略欠缺了,但也是一個良臣,然兩人結怨結得頗讓外人不是很明白。鄭朗之諫,主要是想葉清臣以後不要再這樣漂泊下去,說一句公道話,也不是針對陳執中。然而經過夏竦的添油加醋,馬上鄭朗很有可能會與陳執中也結下樑子。

    得,俺還是退吧。

    皮球又踢回給了趙禎。

    鄭朗也看著趙禎,實際想一想,不要羨慕當皇上,當一個好皇上,很不容易,看看趙禎,這個皇上做得還有什麼意思?

    趙禎也有趙禎的手段,他的法寶,沉默是金。

    風波化解,鄭朗又看了看陳執中,不知道陳執中對自己抱有什麼樣的想法。

    亂七八糟的朝堂,朝會散去,鄭朗埋首於西府事務,他在等待時機,準備上諫特務營事宜。當初留下私鹽通道,是為了便於一些密探奸細潛入西夏,蠱惑西夏一些部族反叛,隨後鄭朗丁憂,通道留了下來,每年為西夏提供大量私鹽流入宋朝,密探的事卻沒有做好。自己身為樞密使,正好李元昊留戀於沒移氏,國政昏庸之機,有可能此時又與野利旺榮的妻子打得火熱,機會難得。特務營必須抓緊。

    經過契丹一行,鄭朗做得越發穩重,這份穩重有優點,成功率高,但有缺陷,速度慢。穩重得都讓龐籍感到望而生畏。

    仔細地謀劃,為了尋求支持,還謙虛地徵詢龐籍意見。

    兩人商議大半天,鄭朗下值。剛出東華門,一個宦官將他攔住,低聲說道:「奴婢乃是梁懷吉。」

    名字十分熟悉,鄭朗再想,卻想不起來。剛剛被夏竦擺了一刀,心思還沒有安定呢,狐疑地問:「梁內侍,有何事?」

    「殿下於樓上等候鄭相公,」梁懷吉向身後一座茶樓努了努嘴。

    鄭朗又盯著這個內侍,長相十分秀氣,氣度也好,談話舉止很文靜,不過他還不明白,問:「那個殿下?」

    「福康……」

    鄭朗腦門子涔出一些汗,這個小蘿莉怎麼跑出宮外,還呆在這個茶樓上等自己。左思右想,心裡面琢磨著要不要喊侍衛將這個小蘿莉捉回宮中,想了想,還是放過福康一馬,先上茶樓看看再說。

    被梁懷吉帶到茶樓二樓上的一間雅房,梁懷吉很自覺的退下。

    房間裡只剩下鄭朗與趙念奴,趙念奴歡呼一聲,說道:「鄭相公,沒有想到我與你能單獨相見。」

    鄭朗快要暈死,這個小傢伙,都是什麼呀,問:「公主殿下,你為何出宮?」

    趙念奴不答,反問:「你是否是我的守護騎士?」

    「是……但你要回宮,外面的世界很危脅,什麼都能發生,一個小內侍不能保護你的安危。」

    「你還沒有行騎士禮呢。」

    鄭朗讓她弄得很狼狽,沒有辦法,得將她哄回宮中,自己又不能直接出面,會有非議的,不僅是針對自己,對福康也不利。施了一個騎士禮,說:「殿下,你回宮吧。」

    他單腿跪下,身高不存在差距,趙念奴來到他身前,看著他。

    鄭朗更是無語,俺施了騎士禮,你得拿出貴族的風範,牽著俺的手讓俺起來,但這個小傢伙不說話,然後看著鄭朗,越看距離越近,鄭朗只好說道:「殿下,守護騎士請殿下回宮。」

    說這句話時鄭朗自己也無語了。

    趙念奴笑盈盈地看著他,忽然做了一個讓鄭朗意想不到的動作,伸出身體,用嘴唇在鄭朗嘴巴上輕輕一吻。這一吻,鄭朗直接暈倒,轟的一下子,人躺在地板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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