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北宋士大夫的非人生活 作者:午後方晴 (已完成)

 
granter 發表於 2013-7-3 07:59
第十捲 六百零三章 首相(一)
    春天漸深。

    碧草連著天涯,望不到際頭。

    幾隻燕子在天空上飛來飛去,柳樹青青,希望的時季到來。

    一輛馬車在幾名侍衛保護下來到貝州城,此時應當叫恩州城。

    皇宮的案子波濤洶湧,貝州城倒是漸漸恢復平靜。抓了一些人,但更多的人讓鄭朗釋放,沒有再追究。先是組織人手將貝州城牆重新修砌,兵士逐一解散,開始組織百姓春耕生產。

    這次叛亂對貝州破壞十分嚴重的。

    不僅有王則的反叛,賈昌朝與高繼隆胡亂賞賜,鼓勵兵士殺人,也給百姓帶來嚴重的傷害。

    但鄭朗知道自己在貝州時間並不長久,亦如張方平所說,治理地方有兩種治法,一種是短平快,迅速給一些利好的政策,使地方平安無事。一種是長遠的吏治,包括水利、工商等等,想要見到成效必須有三到五年辰光。鄭朗選擇了前一種。

    百姓興趣不高,迷茫、沮喪、悔恨、悲觀,並且自己的名字登記在冊,心中也很擔心。這也是很正常的,想要讓他們興高采烈,那根本不大可能。對老百姓心中的負面情緒,鄭朗也無可奈何,只能希望他們痛定思痛,下一回不要再被王則這樣的人利用。

    總體,貝州百姓漸漸恢復安寧。

    畢竟鄭朗在地方有了長達九年多時間的治理經驗,而非是初到太平州的初哥。

    然而這次鄭朗有些不大喜歡。

    崔嫻與環兒親自來到貝州,害怕意外。鄭朗遠遠的派兵士前去迎接,將崔嫻迎到貝州城。

    見面鄭朗說道:「嫻兒,此時不能來貝州城。」

    「官人。我來,能使官人更安寧民心。」

    崔嫻來是一種高姿態,是對貝州餘下的王則信徒一種信任。但現在的鄭朗不是才來宋朝的鄭朗,我以君子之腹待人,人必以君子之腹待我。錯,相反,有的人越以君子腹待之,越認為你軟弱可欺,國亦如此,例如宋朝。或者例如宋朝以後的歷代王朝。中國養了多少白眼狼。

    國亦如此,人亦如此。

    崔嫻前來貝州城,是夫妻二人共同對貝州城百姓的相信,也有利於安寧人心。但有的信徒至今依然執迷不悟,只是鄭朗高拿輕放,不想殺人,於是放過。自己諸侍衛環繞。不會有事,可在一些信徒仍不死心的情況下,對崔嫻卻是不利。難不成崔嫻與環兒出行,也要派大批侍衛保護?

    崔嫻拉著他的手,說:「妾只想陪陪你。」

    一切皆不在言中。

    來到家中。實際就是原來的州衙,因為不奢侈,讓王則放棄,將「皇宮」改設在一個大戶人家。因此,在戰火裡得以保存。州衙邊上就是大牢,王則命人將牢房大門打開,放出所有犯人。這些犯人都成為叛軍主要戰士,或死或者讓鄭朗押向京城被處斬。只有少數人被趙禎刺字充軍。

    這個充軍與普通禁軍有著很大的區別,做著最辛苦的事,受人監督,還有,待遇低下。算是一種變向的勞改教育。

    人太多了,趙禎不忍將所有叛黨全部處死。

    一種很仁義的做法,但除這些人外,還有一些不當死的,或者存在疑慮的,或者其他州府押來的妖教重要首領,罪行沒有確立的,陸續又抓了一批,塞入牢房。

    但原州衙後面還有一片宅第,鄭朗便將它選擇為住所。高繼隆一看,無奈,只好學習鄭朗,簡樸的也住在這個宅第裡。他龐大的家世,對於王信王凱來說,望之生畏,對於鄭朗來說,卻什麼也不是。

    再猛還能猛過八大王?

    宋朝天大地大,不是皇帝老子第三大,更不是權貴,而是士大夫集團!

    對高繼隆,鄭朗也沒有說什麼,作為一州知州,此人僅是中資,作為武將,不及其兄高繼宣遠矣。不過後宮中還有一門親事,想想那個高滔滔,沒有必要開罪這個權貴。

    兩人相處得還算是親密。

    鄭朗沒有帶家屬,高繼隆也沒有帶家屬過來。不敢帶過來。

    聽說崔嫻到來,高繼隆客氣的迎出來,寒暄幾句。

    走進屋中,環兒帶著下人收拾行李,崔嫻很客氣的給高繼隆沏茶。高繼隆有些受寵若驚。這正是崔嫻精明的地方。

    以鄭朗如今的地位,崔嫻沒有必要對高繼隆如此尊敬。可是趙禎久無子,崔嫻忍不住會聯想翩翩。

    說了一會話,高繼隆知趣地離開。

    小別勝新婚,鄭朗又不狎妓,懂的。

    崔嫻問道:「官人,什麼時候回京城?」

    不是真問什麼時候能回京城,還有其他的意思。

    「嫻兒,我有些不想了。」鄭朗答道。

    也不是不想回京城。

    來貝州,主要還是防止文彥博抬轎子。明鎬無所謂,也因為鄭朗,沒有進入兩府,被趙禎授予知大名府之職。明鎬年高,不久將死,對兩府影響不大。鄭朗怕的是賈昌朝。

    不做事不怕,一做事便怕。

    君子黨那麼強大,賈昌朝僅是施幾個小推手,便灰飛煙滅,不全是賈昌朝的錯,但賈昌朝在裡面扮演了一個無可替代的作用。

    然而朝堂還是很亂,即便是兩府,繼續擁擠當中。

    有可能趙禎還沒有做好準備。

    那個位置如高屋建瓴一般到來,鄭朗卻在猶豫不決。

    環兒收拾床鋪,跑過來,抱怨道:「官人,你的氣艇剛到京城,皇宮裡就出了四個反賊。」

    恨得不行,多長臉啊,卻讓四個反賊攪了氣氛。

    崔嫻卻好奇地看著鄭朗。

    這件行刺案太過離奇,中間有許多種種崔嫻沒有想明白。特別是皇上的態度。

    鄭朗沒有作聲。

    因為答案說出來更詭奇,會引起軒然大波,所以未說。

    崔嫻嘲笑道:「那個夏竦果然墮落了。」

    鄭朗低聲說道:「他很聰明啊。但聰明反被聰明誤。」

    崔嫻聽得糊塗,但一會兒她終於想到可能的真相,臉上發白。顫著聲音說:「皇帝不是那樣……」

    「是曹皇后那邊出現意外……此事重大,不可亂說。」

    崔嫻點頭,可臉上還是出現懼怕的神情。一陣薰暖的微風吹來,但崔嫻感到風很冷,身體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原因是這件刺殺案的真相。

    行刺趙禎者,乃就是趙禎本人!

    趙禎寵愛張氏,但因為張家的地位,以及大臣正統的觀念。想讓張氏上位,不可能。

    於是才有了這件行刺案,才有了行刺案發生後趙禎的麻木不仁,才有了四個侍衛就想大鬧皇宮的膽量,才有了連四名侍衛家人都不處罰的軟弱之舉。因為授使者正是趙禎本人!

    他這樣做的用意,就是給張氏一個立功正名的機會。

    趙禎不會因為讓張氏上位,就會將四名侍衛殺人滅口。

    也許還有其他的安排。

    可他低估曹皇后的冷靜。以及指揮能力。於是事情走向發生意外,最後不得不殺人滅口。

    但幾乎所有人不會往趙禎身上想,因此這件刺殺案才變得撲朔迷離。

    夏竦也未必有這麼聰明,他可能與後來的文彥博、龐籍,前面的呂夷簡一樣。想知道趙禎的動向,以及後宮中有人替他們說好話,與後宮一些人有所聯繫,得到一些蛛絲馬跡的消息。再以他過人的智慧,隱隱察覺到行刺案的真相。

    此案不能查下去!

    一查下去,查到趙禎身上,會引起什麼樣的風暴?

    可這次他做錯了。

    趙禎既然這樣做了,他又是皇上,怎能會讓大臣找到事情真相與證據?他在努力替趙禎說話,但終是趙禎一生中做得不大光明的事,儘管開始他絕對不會想將四名侍衛殺死。

    鄭朗帶著金手指,才看到真相。夏竦卻通過某些手段,得到事情真相。鄭朗不會像夏竦那樣做,甚至在有意迴避這件事,但夏竦不但知道事情真相,還捲了進去。

    自此以後,趙禎才真正疏遠夏竦。

    同樣還是趙禎,換作別的皇帝,很有可能會殺人滅口了。

    可趙禎選作的時機讓鄭朗有些疑惑。

    明明氣艇就要回到京城,為什麼在前一天發作?完全能退後一天,或者往前挪幾天,難道趙禎也會產生功高震主的想法?自己表示忠心,反而是弄巧成拙?

    「官人,大娘子,你們在說什麼?」環兒聽不明白。

    「四兒,在說官人應不應當回京城。」

    「為什麼不回京城?」環兒不明白,京城都傳瘋了,說官人一回京城便會做首相。

    幾個娘娘都準備了大量祭物,準備官人拜為首相時,回鄭州祭典鄭家的祖先。

    「你是想官人僅做幾月宰相,還是做幾年相公不變動?」

    作為宋朝宰相,不可能在相位上一呆便是幾十年,即便是呂夷簡,也經過多次下放。

    但作為一個權相,在中樞時間會比在地方時間長。

    有的相公有可能前面拜相,後面就貶出朝堂。不僅僅是前幾年夏竦那一次。

    「大娘子,有何區別?」

    「時機。」

    「皇宮裡的刺殺案難道是曹皇后主使的?」環兒又問。

    聽得不清不楚,誤會了。

    「環兒,這件事你不得過問。」鄭朗厲聲喝道。

    太過賅人聽聞,鄭朗不敢多說,只是又對崔嫻說了一句:「嫻兒,有可能兩府還要進行新的洗牌。」

    不遠處一戶人家在做飯,縷縷的炊煙升上天空,就像一團濃霧漸漸地化開。何謂真相,世間有沒有所謂的真相,也許真相永遠便在濃霧裡。
granter 發表於 2013-7-3 07:59

第十捲 六百零四章 首相(二)
    賀蘭山越來越近,小酒棧到了。

    蔣會翻身下馬。

    酒棧有些偏遠,生意不大好,裡面僅坐著幾個去賀蘭山打獵的獵戶,桌子上擺放著一碟切片羊肉,邊上有一壇濁酒。幾個獵戶在侃著大山,說著狩獵的話題。

    又聊到寧令哥上。

    有人說寧令哥是冤枉的,有人說沒藏訛龐是做對的,寧令哥弒君弒父逃跑,刻意造謠,誣衊國相與太后、皇帝。

    幾個獵戶的爭執也是整個西夏一個縮影。

    沒藏訛龐佔著優勢,他控制著國家機器,能操縱輿論。對諒祚的身份,大多數人也抱以相信。元昊多聰明哪,難道是不是自己兒子也弄不清楚?若是懷疑,還會讓沒藏訛龐擔任國相?

    王嵩做得不錯,但做得還沒有達到完美,不然整個西夏會產生更嚴重的分裂。鄭朗也沒有指望王嵩能做得十全十美,大方向把握住了即可。

    已經取得效果。

    支持沒藏兄妹的人佔著多數,但不是全部。有部分人本來就對沒藏訛龐產生反感,不管是真是假,刻意推波助瀾,還有一部分人真相信了王嵩散佈出去的謠傳。主要是看,若是沒藏訛龐以後做得很好,人們會淡忘此事,若是做得不好,便會產生巨大的風暴。

    幾個獵戶說話聲音很低,沒藏訛龐查得緊,不敢高聲議論。蔣會仍然聽到部分議論,沒有過問。一路上聽得太多了。直接進入後院,幾個獵戶也不懷疑,這家小酒棧太寒酸了。西夏境內也有許多漢人,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寧令哥就在他們腳底下。

    衛貼驚喜地迎上來,說道:「這麼快?」

    想不到。

    按照鄭朗的指示。得將寧令哥送到契丹。但首要前提是寧令哥自己得同意。

    沒有急,每天供應寧令哥飲食,然後將外界的消息源源不斷送來。還是有一些部落可以相信的,可是衛貼能讓寧令哥進入這些部族?不說沒有,寧令哥也不會相信。只說難以分辨真假,讓寧令哥想。

    經過沒藏訛龐的陷害,寧令哥終是一個少年人,他怎能知道那一部族相信?本以為消息放出去後。舉國貴族會起兵響應他,可得到的消息越來越讓他沮喪,每天激動地大哭。

    這時,衛貼才姍姍來遲地說了一句:「殿下,屬下還有一個方法。」

    寧令哥問什麼方法。

    「投奔契丹?」

    「不可以,」寧令哥大叫道。

    自己父親於河曲將十幾萬契丹兵士弄沒了,投奔契丹是找死。當然。更不能投奔宋朝,當年將山遇惟亮獻出,也能將自己出賣。

    衛貼這才說道:「臣本為漢民。」

    「我知道,但不行。」

    「殿下,你不要激動。請聽屬下說幾件春秋時的故事給你聽。」

    春秋時各國太子為了皇位之爭,發生多起借用外**隊爭奪皇位的事蹟。衛貼說了其中幾例,又說道:「殿下的擔心,屬下知道。然大王當年桀驁不馴,才使契丹惱羞成怒。若是殿下對契丹做出一些妥協之舉,契丹同樣需要我們大夏掣肘宋朝,他們也想雪河曲之辱,得到殿下,必興兵討伐逆賊沒藏。殿下有契丹做後盾,國家支持殿下的貴族部族會更多,殿下便能登上皇位。」

    寧令哥猶豫不決。

    「殿下,屬下還聽聞沒藏開始準備對沒移皇后動手。殿下不決,沒移皇后有可能就會不測。殿下有了堅強的後盾,沒藏相反不敢加害皇后。我們大夏乃是鮮卑人種,胡人血脈,不必遵照漢家規矩,一旦殿下登上皇位,按照一些胡人的習慣,兒子可以繼承父親的妻子,將沒移皇后迎娶過來。」

    可憐的小皇子,因為愛戀沒移氏,先是被沒藏利用,現在又為吳貼利用。

    提到沒移氏,寧令哥眼前又浮現出沒移氏笑如魘花的嬌媚樣子。

    他遲疑地說道:「契丹人真的會幫助我?」

    「一定會的,」吳貼說道。出兵倒會是真的,幫助就不大好說了,藉機吞併西夏的可能性遠遠大於幫助的可能性。不會講的,繼續哄騙寧令哥:「殿下若不放心,屬下會去契丹,殿下只要寫一封信讓屬下帶上,再觀契丹人的態度,若是他們有誠意,我們就去,若沒有誠意,我們繼續坐觀時機。反正沒藏訛龐做夢也不會想到殿下在這裡。不過,不過……」

    「不過什麼?」

    「夜長夢多,聽說沒藏出賞金千兩,羊五千頭,暗中索購殿下,屬下營救殿下,不得不喊了十幾名族中勇士過來參與,可是人心難測,時間呆得久,看到殿下登基可能性減弱,我怕……」

    這便是鄭朗授使的計謀。

    小王子好忽悠,關健要使契丹人相信,契丹人不那麼好忽悠的。

    滴水不漏的理由。

    寧令哥關了好幾天,越發灰心喪氣,終於妥協,寫了一封信,按照衛貼編造的理由,寫在信上,再向遼興宗表達了自己忠誠,請求遼興宗幫助。得到寧令哥的信,衛貼讓蔣會前往契丹。

    一路盤查森嚴,但對商貿沒藏沒有禁止。

    河曲一戰,西夏損失也很慘重,加上元昊貪戀沒移氏的美色,奢侈無度,西夏境內百姓生活很苦,沒藏不得不設法改善百姓的生活。不是為了百姓,而是為了他的地位。

    西夏能夠有今天,要感謝先前各朝代的漢人。為了治理這裡,秦朝修建了秦家渠,一直沿用至今,可灌田九百餘頃,對於西夏來說,九萬多畝耕地算是不小的面積。漢代又修建了光祿渠,後來湮滅。在唐朝時又將它重新疏濬。在漢代還在靈州南方修建了漢延渠,又有唐徠渠,唐朝將它擴大。乃是西夏境內最大的干渠。北魏時修建了艾山渠,灌田達到一千頃。隋唐朝修建了七級渠,郭子儀在此大敗吐蕃軍隊。但也在此,三十幾年後,北宋五路伐夏,西夏決七級渠,導致宋軍大敗。

    唐穆宗時又修建了特進渠,灌田六百頃,以漢延渠附近唐朝又陸續的修建御史渠、胡渠、百家渠等八渠,可灌田五百餘頃。另外又有尚書等渠,這些渠的修建,使西夏農業比較發達,支持著西夏對宋朝以及吐蕃的戰爭。

    至於元昊自己修建的昊王渠,因為沒有相關的水利專家,選址較高,最終沒有鑿成。這一點鄭朗卻不知道。受後來一些專家的影響,認為昊王渠作用巨大,實際它什麼都不是。

    不過遲早鄭朗會知道判斷錯誤,以前對西夏的情報工作太少了,只能憑藉腦海裡一些資料分析問題。隨著大規模的斥候潛入西夏。這些情報會源源不斷真實的反饋回來。

    對以前漢人王朝修建的大量水利工程,西夏繼承下來,做得最好的是李德明,一一疏濬,使之得到實用化。相反,元昊只是會揮霍,這些前朝水利在他手中並沒有擴大化。

    沒藏將李諒祚扶上帝位後,連續下了一些命令,重新利用有限的國力,整修一些水利,擴大開墾規模。做為國相,沒藏訛龐做得並不弱。雖是導致李元昊父子自相殘殺,又想加害李諒祚,可為西夏在過渡時間的平穩多少做出一些貢獻。

    除了農業方面,還有商貿。

    西夏物產貧瘠,不得不需要契丹與宋朝的物資支持。

    故此盤查森嚴,但沒有斷絕與宋朝、契丹的商業往來,甚至鼓勵擴大商貿。

    楊守素受了鄭朗蠱惑,提議暗中打通烏山道(杭愛山),與達旦九部、北阻卜部進行商貿,將他們的出產再運到宋朝銷售,賺取其中巨大的利潤差價。

    沒藏同意。

    在這種情況下,蔣會順利的到達金肅州。

    不能再往前去,求見南面林牙耶律高家奴。

    這是一個善長軍事的契丹大臣。

    不一定是褒義詞,僅是善長軍事,對外交稍欠缺之,也缺少遠大的眼光。恰恰是鄭朗所需要的。

    因為精通軍事,高家奴更知道寧令哥的重要性,也會以為寧令哥是一個奇貨。

    西夏發生這麼一件大事,就在西夏東側,耶律高家奴必然得知這個消息。果然不出鄭朗所料,耶律高家奴看到信後,差一點都沉不住氣,說道:「你對貴國太子殿下說,請他放心,我們契丹一定會替他出兵伐賊。」

    「耶律將軍,但我們殿下需要遼國陛下親自恩准。」蔣會按照鄭朗吩咐,沉住氣提出自己的要求。

    「行。」

    耶律高家奴小心地將蔣會安頓好,寫了一封信,刻意講解寧令哥的重要性,用最快的馬將信送到中京。遼興宗很苦逼,先是鄭朗逃走,然後是母親,若不是母親刻意與自己唱反調,派人到宋境揚言,洩露真相,兩國不會在邊境掃除斥候,那麼宋朝的某個人能更快將消息傳到幽州,鄭朗也就無法逃跑。可是他的母親,殺又殺不得。只好繼續用手段挽回母親的心,沒有去遼東進行春捺缽,正月在鴛鴦濼(今河北省張北縣西北境)狩獵,以使更方便的陪伴於母親左右。接著西夏來使報喪,並且向遼興宗進獻良鶻,以討遼興宗歡心。接著又在撒剌濼率群臣朝賀蕭耨斤。

    離金肅州比在遼東近,因此得到消息更快。

    兩封信同時抵達,看到信後,所有君臣一起大喜。

    雖有河曲之敗,但在契丹人心中,軍事力量還是契丹第一,不然那個宋朝小宰相不可能一直對契丹如此忌憚,然後到宋朝,再到西夏。宋朝是啃不動西夏的,但契丹行,上次是失誤而己。

    且契丹自立國後,從來也沒有遭到過如此的大敗,威信盡失,即便再保守的大臣,也不甘心放棄這個大好的機會。再說他們保守,僅是對宋朝保守,能得到大量的好處,西夏能給予什麼好處?能,一個聽話的西夏能給予好處,可現在能讓西夏人乖乖聽話麼?

    元昊這個梟雄一死,是一個大好時機,再得到寧令哥,幾乎是如虎添翼。

    立回一封信,幾乎是用國書形式書寫的,帶到金肅州。

    本來想派使者過來親自看望寧令哥,但被蔣會拒絕,只是讓他們準備在大漠北邊派軍隊準備接應,帶著遼興宗這封信匆匆忙忙返回。

    一來一去,僅花了一個半月時間,所以衛貼驚訝其速度。

    蔣會不知道遼興宗不在遼東,而在契丹的中京,同樣茫然不解。

    當然,快最好。

    即便在這裡,也非是久留之所。

    帶著信,衛貼從廚房裡潛入地下室,將信遞給寧令哥。

    寧令哥藉著油燈,將信看完,抬起頭說道:「沒移皇后如何?」

    「不大好,沒藏認為是她父親將殿下藏起來的,動了疑心,監管頗嚴。」

    「你們能不能替我帶一封信給她。」

    衛貼狂暈,你都到了這種地步,居然還對這個女人唸唸不忘!(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granter 發表於 2013-7-3 08:01

第十捲 六百零五章 首相(三)
    為了敷衍,衛貼只好答應。

    西夏人查得太緊了,即便在這個地下室,衛貼都不大放心,並且沒藏出了很高的價錢,一千兩黃金,五千頭羊,還有官爵,讓衛貼對自己同伴都產生懷疑,害怕他們貪圖這個賞金,能將寧令哥出賣。

    不能拖得久,若是拖得久,賞金再重一點,同伴背叛的可能性會增大。

    寧令哥寫了一封深情款款的書信,有了衛貼託詞掩飾,寧令哥想得到美人的芳心,故此不承認那天晚上闖入後宮行刺的是他,而說是沒藏陷害的結果。某些方面,他也想拉攏沒移族。

    衛貼開始對寧令哥進行偽裝術,先是給他用強力膠沾上鬍子,用一些材料在臉上化裝,使其看上去,就像一個三十幾歲的漢子,但還是害怕,又讓他佝僂著腰,裝成駝子。

    楊守素的獻策,從長遠來看,符合鄭朗想法,自此以後,西夏與契丹會因此更加交惡,眼下卻給衛貼帶來麻煩。本來沒藏將主要目標放在國內上,認為是某一個大貴族察覺到他的圖謀,提前挖坑讓自己往下跳的。而出了賀蘭山便是大漠,此時大漠不像後世,是真正的大漠,此時賀蘭山外大漠裡有許多沙泉以及湖泊,也生活著一些部落,只是生存環境很惡劣,導致他們很凶悍,對這些部落西夏僅是節縻而己。

    為了打通烏山道,沒藏陸續設置一些驛站,名義上不是用國家名義,也沒有用驛站這一正式稱號,性質卻差不多,這些驛站雖簡易,駐守的兵士也不多,可畢竟有兵士駐守。

    一旦認了出來,自己人手更少,難以將這個太子送到契丹去。

    進行周密的偽裝。最後還是覺得不妥,讓寧令哥躺下來,自屍體一案,幾乎整個西夏人都知道寧令哥長著濃密的胸毛。

    衛貼將寧令哥所有胸毛全部撥除。

    用了一天時間。痛得寧令哥差一點暈過去。

    春天到了深處,賀蘭山外還是有些寒冷,不過西夏人抗寒體質強,讓寧令哥穿著一件破舊的獸皮短襖,敝開胸懷,刻意讓別人看到他沒有任何胸毛的胸部。

    這才借助夜色的掩護,帶著一些貨物錢帛。偽裝成一支很不顯眼的小商隊,出了賀蘭山,穿向大漠。一路有驚無險,終於將寧令哥送出大漠,契丹很重視,派了北樞密院使耶律敵烈,親自騎快馬來到大漠迎接。

    寧令哥要帶衛貼同去契丹。

    衛貼用家人名義婉轉謝卻。

    寧令哥有些失望,但不能抱怨。人家受的是大哥的恩惠,而非是自己的恩惠,做到這種程度。什麼恩也報回去了。

    耶律敵烈不知道怎麼一回事,但他看過漢人寫的《春秋》,心中在嘀咕,這個西夏的前太子終不是晉國重耳,否則這些人就會隨他一道出逃。但這樣也好,這個小太子孤身一人來到契丹,更容易為自己國家控制。

    寧令哥不知道雙方心思,以為衛貼忠義,可憐的寧令哥,又一次看錯了好人。與衛貼依依灑淚惜別。

    沒有寧令哥這個包袱。衛貼全身感到輕鬆,飛快的返回到陝西,將事情經過直接對王嵩稟報,再問寧令哥這封信能不能交給沒移氏。

    王嵩不知道沒移父女想要舉族投奔宋朝,想了一會兒,說:「行。但你們得小心。」

    衛貼又潛回西夏。

    私鹽通道的打開,宋朝方便派間諜進入西夏,西夏也將更多間諜潛入到陝西,是私鹽通道,也是間諜來往的通道。但西夏間諜是擺在檯面上的,如今連契丹都知道西夏人對間諜的重視程度,可沒藏卻不知道宋朝也漸漸重視間諜,加上特務營一開始便採取高度保密措施,知道真相的人僅是十幾位大佬,讓王嵩這些人處在有利的暗處。

    來回很輕鬆。

    王嵩卻犯了難。

    特務營是鄭朗組建的,直接由皇上負責,但不可能真的讓皇上負責,實際還是由樞密院負責。

    原來鄭朗為樞密使,沒有問題。

    但現在就有了問題。

    夏竦。

    換其他任何一人都還好些,無論陳執中,或者是宋庠,不敢在大事上怠慢。但是夏竦什麼都不大好說。

    這樣想不對的,夏竦為了權利之爭,敢使出一些小手段,但沾到國家大事,又是名義上趙禎直接負責的一營,他也不敢使出多少手段。主要是王嵩半懂不懂,才產生的疑慮。

    想來想去,前期的主要任務他已完成,決定親自返回京城。

    不能找夏竦,也不能找王貽永,是一個不管事的主,得找龐籍,雖然龐籍將他遺忘,但多少替龐籍做過事,能認識。其實又是錯了,夏竦此時深入皇宮刺殺案,被言臣盯上,做事小心謹慎,找夏竦反而更好。但找龐籍,未必好說。

    衛貼更不如王嵩,聽從指揮,返回西夏。

    沒移氏仍然居住在離宮,實際已將她排斥在權利之外。

    不但她,包括她的父親在內,以及其他一些貴族,一起被沒藏兄妹放進離宮,等於圈養起來。因為寧令哥下落不明,看守很嚴密。

    衛貼試了幾次,無法將寧令哥的信件帶入。

    但不久事情出現轉機。

    這次鄭朗搧動了足夠大的翅膀。

    寧令哥逃入契丹,給三國帶來何等的影響,已是無法想像。

    接到寧令哥到達契丹的消息,契丹立即派出斥候潛入西夏散佈消息,與衛貼一樣,得美化寧令哥,這才師出有名。

    西夏亂了套。

    也對離宮一干貴族放鬆了警戒。

    沒藏不是傻子,契丹作為當世第一強國,兵敗河曲,豈能甘心?元昊一死,就是一個大好的契機,況且得到寧令哥。不久,戰爭便會到來,這時候沒有必要得罪太多的權貴與各部族。而是像當初李元昊一樣,上下團結一心。準備反抗契丹的入侵。

    一面揚言,契丹那個寧令哥是假的,以安國內百姓之心。但沒藏心中清楚,十有**是真的寧令哥。所以包括對沒移皆山,改變態度,伸出一些橄欖枝。

    可惜伸得太遲,一部分貴族在沒藏高壓下,心中都產生懼怕情緒。

    但因此,讓衛貼找到一個機會,乘沒移氏出行賀蘭山遊玩的時候。冒充獵戶,乘四周無人注意之時,迅速將信交給沒移氏,低聲說了一句:「殿下讓屬下交給皇后的。」

    小姑娘才十七八歲,出外遊玩很正常,可是歲數同樣小,雖然美豔不可方物,讓衛貼不敢仰視。但心機不會太深,所以說完,衛貼迅速潛入山東林當中。離開。

    沒移氏先是一愣,什麼殿下?

    將信打開,僅掃了一眼,面容懼變,正好宮娥從後面跟上來,看到她的臉色,擔心地問:「皇后,怎麼啦?」

    如今的沒移氏很是尷尬,沒藏氏成了太后,卻沒有給她加封封號。下人們稱呼仍是以前的皇后稱呼。

    「沒,沒什麼,」沒移氏艱難地說。

    她沒有了遊玩興趣,匆匆忙忙回去,秘密同父親商議,又將寧令哥的信給沒移皆山看。

    沒移皆山沒有直接說話。而是問了一句:「那天刺殺大王是不是寧令哥?」

    「是,」沒移氏答道。她與寧令哥見過數次面,特別是那天晚上寧令哥看她的眼神,別的能冒充,再深一點她也不懂,可是那眼神中的深情與迷戀,就像一團火一樣,她還是能感覺到的。若是沒藏派來的仿製品,眼中絕對沒有這麼複雜的感情。

    「太古怪了,」沒移皆山喃喃道。

    沒藏訛龐此事做得很高明,事前沒移皆山半點都不會想到這個後果。但知道沒藏訛龐利用寧令哥對自己女兒的愛戀,施用了離間計,導致父子仇殺。這個能想明白,但他想不明白的,是什麼人在那麼短暫的時間裡,將寧令哥救走,肯定不是契丹人,他們不是神仙。還有一點想不明白,這兩個來月內,西夏幾乎翻江倒海的搜查,寧令哥在沒有逃向契丹前,躲在何處?

    沒移氏問:「爹爹,我們怎麼辦?」

    「寧令哥不是做大事的人。他是太子,家國並舉,不顧國只顧美色,即便登基,在契丹與宋朝夾縫下,也不能保住這個國家。若是平民百姓,愛慕你卻是一件好事。你不能……」

    「爹爹,女兒不喜歡寧令哥,也不喜歡大王。」

    「還是去宋朝吧。」沒移皆山說道。剛才是他誤會了,以為女兒被寧令哥打動,也想隨寧令哥投奔契丹。若他真這樣做了,鄭朗雙手歡迎。畢竟收留沒移氏,會惹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然而沒移皆山很冷靜,自己父女二人投奔契丹容易,但族中有親人,有兄弟姐妹,有別的兒女,還有親戚,他們怎麼辦?況且還有龐大的族人,自己是族長,不顧不管。

    只能逃向宋朝,若是逃向契丹,從葫蘆河進入金肅州,輾轉一千多里,再進入契丹境內,絕對是做不到的。

    沒移皆山擔心的卻是自己的女兒。

    若是自己女兒不是西夏皇后,無論嫁給那一個人,以她的姿色,還可以在宋朝找一個權貴結下親事。可有了一個皇后的身份,誰敢再娶自己女兒。投奔宋朝,有那個聰明的小相公庇護,並且他答應了,就不會失信,一族之人安全可以保障,有可能自己不缺榮華富貴。但自己女兒想要獲得幸福,不大可能了。

    想到這一結果,沒移皆山面對自己的女兒,遲遲地說不出話。

    ps:另一個女主角大家已猜了出來,不是沒移氏,這是以後的一個賣點。至於耶律洪基與蕭觀音,不會收蕭觀音,但在遼宋開戰時,與主角的感情又是一個賣點。至於沒移氏,交給大家作主。這一卷有些墨唧,下一卷節奏會很快。無奈,已成了合理黨,不便再重YY。(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granter 發表於 2013-7-3 08:02

第十捲 六百零六章 首相(四)
    沒移皆山這一年是坐了一趟過山車。

    當初將女兒嫁給寧令哥,他心情無比喜悅,可不久後一件接著一件事情發生。決定投奔宋朝時,他心中還是產生無比的淒涼。

    沒有立即投奔宋朝,又派使者潛入宋境,找到張岊。

    與王嵩一樣,張岊想到樞密使是夏竦,忍不住胡思亂想。他在水洛城事件中代替狄青的角色,事後結果,尹洙、劉滬等人很悲催,他作為一個武將,還是沒有任何身世的武將,在漩渦中一直平安無事。懂的。

    可水洛城事件多少在他心中留下一道陰影,若是鄭朗在樞密院,問題不大,那怕鄭朗在東府,也能維護,關健鄭朗呆在貝州,不知道因為什麼,王則很早就被剿滅了,鄭朗卻沒有回京,不收留沒移族,問題不要緊,一收留,那個美麗的小皇后就是一個天大麻煩。

    思去想來,夏竦不可靠,首相陳執中同樣不可靠,本來沒有關係,但因為首相這個位子,天知道會發生多大的事。於是想到宋庠,將沒移皆山的信遞到京城,並且讓手下想辦法將信親自遞到宋庠手中。

    不僅是收留,如何安置沒移皆山,以及他的族人,得給沒移皆山一個交待。

    王嵩此時已經到了京師。

    他是不可能等龐籍下值後,將龐籍攔住,直接將情報交給龐籍,不合規矩,一做必被言臣彈劾。但是有辦法,東西兩府官員有輪休制度。不是每一天所有大佬都當值的。花了一些小錢,打聽西府大佬的輪休情況,到夏竦輪休時。才將這封情報遞給西府,成功到了龐籍手中。

    結果出忽他的想像。

    當天下值,龐籍親自接見了他。

    很客氣地讓他坐下。說道:「王嵩,許久未見了。」

    王嵩受寵若驚,說:「不敢當。」

    語良久,龐籍溫言軟語,讓王嵩心折。臨別時,王嵩差一點拜伏於地。

    看著王嵩為自己折服,龐籍微微一笑。

    他的心思,豈是王嵩能猜得透!

    事實朝廷因為皇宮行刺案。繼續在震盪當中。

    夏竦拍趙禎馬屁,要和稀泥。趙禎雖准,但不喜。可是其他大臣看不穿真相,不服氣啊。皇帝又怎的,天大地大,還有啥大,不是皇帝。而且道理最大。只要講出道理,是皇帝也必須做出讓步。

    言臣吵得一塌糊塗。

    不但反對趙禎的做法,一個勁的踩夏竦,夏竦苦逼,最後推薦宋禧審查此案。

    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選。

    在踩張亢時。他公然與鄭朗作對,出了一臂之力。這樣的人去查行刺案……

    宋禧來查,內侍嘻嘻哈哈,不當一回事,經常拿他開涮,真相沒有查出來,在皇后裡轉了轉,看到內宮有許多參天大樹,皇上,不好,這些樹最容易招燭火,請禁中將臨近屋簷的巨木一起伐去。

    趙禎看了看,覺得有道理,准奏。

    皇宮開始天天砍大樹。

    然後又看了看,內宮不僅是宮殿,還有一些花苑的什麼,有許多植被,一到夜晚,茂盛的樹木容易招來盜賊,靠人力巡邏是一個辦法,但萬一有疏忽呢?所以最好得養一些羅江犬,也就是京巴犬,在宋朝時該犬被稱為羅紅犬與羅江犬,以四川的犬種為最佳。

    趙禎一聽囧了,是什麼樣的盜賊,敢闖入皇宮來偷東西,又不能說王勝能逃跑,不是正常的逃跑,平常根本就不可能讓他逃跑。沒有作聲。

    終成了一件笑談。

    宋朝京城養羅江犬的人不少,多與後世一樣,當作寵物狗養的,就是巡警之用,也不可能用這種小狗做警犬。宋大人,你是查行刺案,還是操蛋的?開封判官曹穎叔終於看不下去,彈劾宋禧為查案制使,有辱皇命,請制裁。於是從侍御史降為同知諫院。

    但經過宋禧這次玩鬧式的查案,要求查清此案的聲音弱了下去。

    何郯無可奈何的上了一書,這些天內宮之中內臣輪流嚴值,又大肆伐木拆屋,修砌宮牆,雖是一個增備的方法,但不是根本。想要以後不能發生這樣的事,必須用**繩其慢怠失守,舉大刑以討其奸。

    說得頗有些道理,趙禎雖仁,權操之術也非是後人所能想像的,但終偏於軟,所以官員在他手中墮落更快,大戶肆無忌憚,各種弊端在增加。可這件案子怎麼用大刑?

    難道趙禎將自己處死?

    但趙禎有趙禎的手段,詔翰林學士、三司使、知開封府與御史中丞說道:「因為朕做得不好,左右朋邪,中外險詐,州郡暴虐,法令非便民者,乃朝廷做得不好的地方,請大臣上書己見。」

    大家想想怎樣將國家變得更好吧。

    一是求良策,二是轉移視線。

    可還是沒有平息諸言官的憤怒,西夏使至,派曹穎叔與鄧保信為弔慰使,賜絹一千匹,布五百匹,米面各百石,酒百瓶,後葬時,又再賜絹一千五百匹。

    但趙禎又問了一句:「西夏元昊喪,新君年幼,來歷可疑,諸卿有何想法?」

    一個轉移目標不行,再來一個。

    承認西夏國君的正統性,就要冊封諒祚為夏國主,不承認西夏國君的正統性,就要準備戰爭。西夏因為寧令哥,鬧得紛紛揚揚,實際知道內幕的人並不多,契丹聽說,宋朝也聽說,當然聽到的只是假像。

    許多大臣認為是一個很好的時機,就著西夏動盪不安的時候,冊封西夏諸將、權貴以節度使之名,使各統所部,使西夏產生分裂,以絕後患。也就是沒有國主了。而是大大小小的節度使。

    若不聽從,大兵垂境,或壓迫。或開戰。

    這樣,必有許多權貴因為與沒藏不和,支持宋朝的冊封節度使政策。即便會有人反對,但不是整個西夏權貴部族反對,有可能就此一舉將西夏這個危脅一勞永逸的化解。

    可也有人反對,程琳上書說高興人之喪事,非能示之外國之舉,不如因而撫之。

    孫沔上書說伐喪非中國禮制。

    後一種說法也頗有市場,公說公的理,婆說婆的理。但讓人感到奇怪的是。鄭朗又一次一言不發。

    兩次成功轉移目標,終於沒有大臣再要求趙禎清查行刺案的真相。

    估計過了這麼久,想查也查不出來了,但有一事讓言官十分憤怒。本來是好查的,疑點諸多,為什麼這四個侍衛居然一個活口沒有留下?這中間必有古怪,正是夏竦這個小人的進諫。導致皇上和了稀泥,做老好人,耽擱了最佳時機。

    為什麼皇上對夏竦一直很優待,是因為夏竦授過皇上的學業,是身邊的親信。想扳倒夏竦太困難了。從去年開始就在倒夏,夏竦卻一直平安無事呆在相位上。

    何郯轉變策略,得糾正皇上這一壞習慣,於是盯著另一個授過趙禎學業的大臣,丁度。

    國家最重要的大臣便是二府之臣,皆有副貳,以相參維,用之有功勞能力,固當進任,但試之不果,能否讓他繼續作為備員繼續身為國家副相?但臣卻看到丁度呆在參知政事上一直不作為,必須退之以禮。

    丁度做為參知政事,沒有犯下大的過錯,也沒有多少功勞,他終不是夏竦,看到彈劾書奏後主動請退。趙禎不准,數請,罷度為紫宸殿學士兼翰林侍讀學士。

    但何郯的最終目標不是丁度,而是夏竦。

    看到丁度罷退,何郯等方臣信心大增,可這時又出了一樁事。因為張氏,張堯佐為兵部侍郎權知開封府。兵部侍郎問題不要緊,僅是一個實職官,也就是拿薪水的官,有職無權,類似的還有後來張堯佐節度使之職,同樣是有職無權。後面的差官讓言臣惱怒了,張昪等人言張堯佐進用太快,非是天下之公。

    說了好幾次,不報。

    言臣一看不對,這樣七岔八岔的正主卻忘記了,還是對付正主。剛準備再次轉移到夏竦身上,慶州又發生一件事。慶州知州乃是杜杞,前平廣西蠻,殺降,遭到言臣彈劾。杜杞很老實地說了一句,殺降,是臣指使的,與他人無關,但諸將臣立下的功勞至今未賞,臣不敢先受命。

    很「誠實」,承認錯誤就是好孩子,言臣放過。

    杜杞來到慶州,以前元昊雖稱和,可在邊境小動作做個不停,邊吏避生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不知道。包括各部請求內附,一再拒絕,也不上報朝廷。杜杞來到慶州,西夏族酋孟香率其部族一千多人內附。這時,鄭朗正好去了貝州,夏竦責杞如約當還。杜杞還奏說孟香得罪夏人,還必死,復有山遇惟亮之事重新上演,不能還,還,有可能為夏人所輕,又生邊患。議未決,似乎杜杞說得有道理,且只是一個小小的孟香,若是連孟香都不敢收留,如何能收留沒移氏父女?

    但看到宋朝的軟弱,沒藏派兵入境求孟香,孟香心中沒有底,嚇得躲藏起來,省怕宋朝將他交出來。西夏遂殺邊戶,掠了一部分牛羊,恫嚇杜杞。這一舉一度讓宋朝君臣萬分驚恐,以致傳言西夏人圍攻慶陽城。然杜杞始終不將孟香交給西夏。

    知道沒移父女會帶著更龐大的沒移族人來投的大臣並不多,又為這件事產生爭議。

    趙禎一直不作聲,對杜杞做法始終不表態,不說做對,也不說做錯,看到趙禎態度如此,漸漸大臣又不作聲了。懂的,皇上這種態度,是對杜杞的默許。

    不知道岔了多少次,不能再拖,終於言臣開始向夏竦開火。

    這次龐籍沒有再為夏竦提供任何支持,他比任何人都精明,清醒地看到大臣向夏竦開火時,皇上並沒有替夏竦說話,大勢所趨,夏竦這一次是誰也保不住了。

    兩府丁度罷相,高若訥退回到御史台,再有夏竦之退,將會產生巨大的空缺。他沒有奢望首相,但目標卻盯著另一個位置,樞密使!

    又一次新的洗牌即將開始,誰笑到最後,也將揭曉。

    想得到樞密使職位,夏竦只能作為一個犧牲品。看著王嵩離開,龐籍心裡說道:夏公,委屈了。

    不通知夏竦,直接寫了奏摺,遞到內宮。

    看著龐籍這篇奏摺,趙禎啼笑皆非,對藍元震說了一句:「人心浮動啊。」(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granter 發表於 2013-7-3 08:03

第十捲 六百零七章 首相(五)
    趙禎有些不悅,包括龐籍在內,看到權利帶來的種種好處,卻不知權利所要負擔的責任。

    「陛下,申公曾以動操有術而聞名於天下。」藍元震小聲地說。

    動操有術未必是貶義詞,半貶半褒,呂夷簡留戀權利,為君子黨所齒寒,最終引起黨爭之先河,可呂夷簡的功績變通,又是無幾人能及之。然而趙禎用懷疑的眼神看著藍元震。

    藍元震心中發虛,眼神卻很平靜,講大道理,他講不過文臣,但論偽裝,文臣又多不及他,平靜地說道:「鄭朗曾多次力薦此人。」

    提到鄭朗,趙禎不能作聲,繼續盯著龐籍所寫的奏摺。

    鄭朗施間此計,神奇般地將寧令哥從西夏弄到契丹去,會給宋朝帶來種種好處。這個勢有了,但好處還沒有到來,如果利用這個勢,將好處落到實處,還需種種安排與佈置繼續與之配合。

    比如龐籍此時的進諫。

    契丹得到寧令哥,必然與西夏再次開戰。

    想要他們兩敗俱傷,而不是契丹乘機將西夏滅亡,宋朝要拋開眼下的戰和爭議,派使策封諒祚為國主,給予大義之名。讓西夏有實力與契丹抗衡,這樣才能鬥得旗鼓相當。否則,一旦契丹人準備對西夏開戰,必派使壓迫宋朝,不得策封諒祚國主,甚至脅迫宋朝助兵,宋朝可以不答應,但到時候未免有些不美。

    一個很有理智的進諫。

    這就是龐籍的高明之處,原來王嵩成了一堆拉圾。一腳踢開。如今看到他的重要性,再次伸出橄欖枝,不但可以拉攏一個重要的人才。剛才言談之中,特務營除了一些秘密名單外,幾乎讓龐籍掏出所有的真相。使他在第一時間。便能準確猜測出鄭朗下一步的計劃安排,故此寫奏連夜送入內宮。

    至於要經過翰林院這道手續,見鬼去吧。

    何謂規矩?

    不懂!

    趙禎擰眉沉思,忽然說道:「去傳龐籍謹見。」

    「陛下,天已黑了。」

    「傳。」

    龐籍家庭貧寒,雖為宰相,沒有其他收入,因此住所有些偏遠。過了很久,龐籍才帶到皇宮。

    施禮後坐下,趙禎問道:「近日朝堂紛爭不休,多有言臣論宰執有誤,龐卿有可意?」

    龐籍愕然,怎麼不談西夏太子,而問到宰相?頗出乎他的意料。但還是答道:「陛下,非是宰執有失,去年東府不平,乃是三相各不相率所致。今年夏竦來到西府,言臣依然不容夏竦。故云宰執有誤。」

    說對一半,言臣之所以不容夏竦,乃是他在皇宮行刺案上的和稀泥,再次激怒何郯等清流言官所致,但趙禎也不怪,夏竦對龐籍有恩,知恩圖報只要不太過份,是美德。

    「那你之意,兩府官員不應變動?」

    這是不可能的,首先鄭朗就不能擱在貝州,王則早就平滅,鄭朗擱了數月時間,本就是不對了,但龐籍隱隱聽出來了,皇上有可能不日即將召鄭朗回來。再次細想一下,答道:「陛下,若想國家安靜,首相仍以陳相公擔任,再次鄭朗輔之,陛下若改革圖新,必須以鄭朗為首相……」

    咬了咬牙又說道:「再以陳相公同平章事之職權樞密院使。」

    說得肉痛了,這一來,自己的樞密院就會成為白日做夢,休想。

    「為何?」

    「若繼續以陳相公為首相,鄭朗得不到支持,只能進行一些小的增補,而不敢大動,陳相公為相多年,資歷深,加上鄭朗輔助增補,國家必然會十分安靜。若是想改革圖新,有陳相公留在東府,對鄭朗會有很大的掣肘,日久難免生怨,對鄭朗種種政策必會產生惡性的結果,故臣以為必須將陳相公調入西府為首相,挪出權利空間。」

    答案十分中肯。

    趙禎語氣柔和下來,又問:「夏卿如何之?」

    「夏相公對臣有恩,但私恩不能帶到國務當中,夏相公也有吏治之能,然言臣清流皆不能相容,即便有吏治之能,西府首相之職不能居之矣。」

    應對頗為得體。

    但是龐籍背後冷汗涔涔。

    自己進奏的僅是針對寧令哥一事,與現在的人事變動無半點關係,皇上前者一句未說,只說後者,讓他嗅到一份不安。

    趙禎是在敲打。

    自鄭朗推薦龐籍後,趙禎一直在暗中觀察龐籍,相比於鄭范韓三大緣邊大臣,在陝西龐籍是最不出色的一個。但進入朝堂後,不戒不燥,處理事務也算是得體,讓趙禎對他的印象不算太惡。

    但只要是人,終是有私心的,龐籍與丁度、夏竦、宋庠、鄭朗、賈昌朝等人不同,授過趙禎知識,私交深厚,龐籍與趙禎半無半點私交。相對而言,功績又小了一些。所以趙禎只是觀察,還沒有打算重用。

    今天龐籍繞過夏竦進奏,讓趙禎很不滿。刻意敲打,你不要急吼吼的,即便朕以後大用你,也不是現在,現在安心的給朕老老實實地呆在樞密副使的位置上,腳踏實地的做事!

    龐籍理會趙禎這一層意思,並且去老實的執行,前途就會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游。若是繞不過去,這次給趙禎留下一份很不好的印象,前程到了樞密副使,也就到頂了。

    似乎應對還能讓趙禎滿意,語氣緩和下來,說道:「龐卿,朕與鄭卿兩次談論國家宰執問題,鄭卿兩次回答,論首相之選,卿當為第一,其次文卿。」

    「臣愧不敢當,」龐籍更加不安地說,但心中莫名其妙,為什麼鄭朗兩次推薦自己?

    看出龐籍不解,趙禎又說道:「舉賢不避親仇。乃古之仁者之風也。」

    「喏。」

    「退吧。」

    龐籍走了出來,月亮半上柳梢,時值四月。往年已經臨近五月了,開封城外有的麥田小麥都開始收穫,天氣也熱了。雖是晚上略略清涼。但街上所有行人皆只穿了一件單衣,然而一陣涼爽的夜風吹來,龐籍卻不由地打了一個冷戰,心中默默想到,天威難測啊。

    還是做賊心虛的,若不是為了權利,做了一個小動作,就不會有畏懼的想法。

    隨著趙禎與龐籍對答。夏竦進入倒計時。

    外界不知,何郯與諸御史繼續倒夏大業,不能再讓皇上岔開話題,何郯索性上了一篇長達一千多字的奏摺,專論夏辣。

    治國安邦,無他道,核名實、別邪正任之。所以自古聖哲治世。以進君子去小人為戒。不能因為好惡而偏袒(譏諷趙禎之語),不能邪正雜猱而進(對鄭朗不滿,特別是鄭朗的仁義一書,也不滿鄭朗當年替夏竦說公道話),否則國家興衰退未可期。民之否泰未可保。以堯之聖,也有臣毀信廢忠,以舜之明,也有臣讒說殄行,然雖始失而任,終悟而黜,此二聖所以聖明也。

    夏竦性邪,欲侈,其學非博,其行偽堅,有纖人陰柔,無大臣耿直之望,事君不顧其節,遇下不由其誠。肆己之欺誣,謂可以蔽明;任己之側媚,謂可以矯正。犯紀律之所戒而不恥,冒名教之所棄而無疑。聚斂貨殖,以逞貪恣,不可格以廉恥之行;比周權幸,以圖進取,不可語以中正之方。夫以此厚祿,極竦之量,可謂盈矣;以此寵位,稱竦之材,可謂過矣。而猶其求無厭,其進不止,動有覬望,務為奇邪,人之無良,一至於此。

    趙禎看到這裡無語。

    居然將夏竦說得如此惡劣,簡直比李林甫還要糟糕。又不得不耐住頭皮往下看。

    衛兵之亂,突入宮掖,可謂寒心。凡在職守,失於防察,宜處大戮(按律相關的官員處死並不過)。但夏竦與楊懷敏交通,曲為掩藏,私相為恩,不顧主上安危,不顧民下非議,未嘗公議其罪,致官司不均一,賊黨不能窮究。居股肱腹心之任,所舉如此,不忠莫大焉……

    不僅是何郯一人,其他言臣紛紛附和彈劾。

    想不通啊,都行刺到內宮裡,居然也能和稀泥!

    偏偏皇上還默認夏竦的和稀泥,這些言臣都快發瘋了。

    偏巧,正好趙禎召翰林學士坐便殿垂問政務,正好京城上空萬里無云,卻響起數聲炸雷,成語便是晴天霹靂。趙禎與幾個翰林學士看著賊老天,面面相覷。

    正好張方平從外面趕到,趙禎被炸得還有些發蒙,他真讓老天折騰怕了,對張方平說道:「夏竦奸邪,以致天變如此,即出草製出之。」

    張方平問駁辭。

    廢相總要一些理由才能罷廢,不能稀里糊塗就廢掉。

    趙禎怒稍解,說道:「以均勞逸命之。」

    即便廢相,不能給夏竦戴上一頂奸邪的大帽子,那麼會萬世不得翻身。

    罷樞密使,判應天府。

    然而夏竦繼續使用人不要臉,樹不要皮的無敵辦法,乞請殿學士職名留京師。

    何郯等人氣得想將夏竦暴揍一頓,怒極,上奏說夏辣不顧知廉恥。況竦奸邪險詐,久聞天下。陛下出聖斷,罷免樞要,中外臣子,莫不相慶。固不能讓其留在朝廷,仍指揮其催促赴任。

    但像當年對待范仲淹那樣,派著侍衛與太監押著夏竦上路。

    趙禎准奏。

    看似這次是言臣的勝利,實際非然,乃是夏竦捲得太深,讓趙禎不喜,這才順從言臣的彈劾。這時候的趙禎,已非是昔日的趙禎,豈能因為幾個言臣,就能隨便罷免數位宰相?

    邊境終於傳來消息。

    契丹陸續開始向西北增兵,西夏境內謠傳紛紛。

    但宋朝京城終於安靜了。

    夏竦終於弄出朝堂,何郯等人見好就收,安靜了。

    趙禎也鬆了一口氣,將視線轉移到西北方向。他也在想,鄭朗解釋了原因,如何如何,所以沒藏必須對元昊下手,但趙禎不是笨蛋,也會仔細默想,能在事情未發生前大半年,就算到西夏變故的走向,要何等的智慧。

    鄭朗胡思亂想,為什麼宮廷案正好在氣艇返回前發作,趙禎並沒有對他產生任何不好的想法,僅是一個巧合。呂夷簡那樣的心機,那樣的自私,都敢用,為什麼鄭朗不敢用?

    不怕大臣有本事,就怕沒本事。

    聽到邊境傳來種種利好的消息,趙禎心情更輕鬆,對張方平說道:「替朕草詔,詔鄭朗回京。」(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granter 發表於 2013-7-3 08:03

第十捲 六百零八章 首相(六)
    張方平心裡說,早就到召回的時候。

    鄭朗前去河北,安撫的任務是次之,主要任務還是平賊。王則已經平了數月之久,鄭朗依然留在恩州,朝廷一聲不吭,奇怪來哉。

    鄭朗在恩州沒有那麼焦急。

    自己殺的人沒有史上的多,但高繼隆能力有限,正好拖一拖,拖到夏收到來,今年不是太平年,可夏收之前全國還算是太平的。真實的吏治之能,自己未必勝過呂夷簡,可自己就是不開金手指,勝在有心,比吏治之能,宋朝有官員勝過自己,然不會很多。正好藉著這個時間段,他在做一件事,重寫仁義。

    儒家並不是僅只有中庸、仁義、三分,還有聖智、禮樂等等,才能構成一個完整的儒家學術系統工程。但聖智、禮樂,特別是禮與樂更麻煩,重中之重便是禮。

    這是一項浩大無比的工程,其實也不能說它是夫子的儒學,但恢復到春秋時真正的儒學,結合後人的思想觀,與自漢以來的董仲舒儒學走上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此事並無人知。

    張方平也不知,問道:「授何職?」

    不能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召回來,算什麼?

    趙禎卻皺起了眉,不是不給鄭朗首相,去年就給了,但鄭朗未必授之。再想到朝堂上為了幾個相公位子產生的混亂,一些大臣使的小手段,啞然失笑。想了一會,說道:「草詔給事中參知政事宋庠加檢校太傅。行工部侍郎充樞密使,左諫議大夫為參知政事,富弼行禮部侍郎樞密副使。」

    張方平愕然。

    富弼此次也有功勞。

    當初王則叛變。在明鎬攻擊下,王則雖然將貝州保住,但搖搖欲墜。這才產生後悔,不僅派人通知深州信徒龐旦起事,除了深州,還有其他地方,齊州禁兵馬達與張青也是他的信徒,另外還有一個游民張握。王則讓他們起兵叛變屠城以應,策應貝州。

    張握的女婿楊俊聽到這件事,這是謀反。不顧張握是他的岳父了。想了想,不能告訴齊州知州,無能,怕誤事,於是逃到青州,通報富弼。他的運氣好,碰到的人不是賈昌朝。富弼聽聞後高度重視。

    將楊俊留下,好生招待。但有一個問題,齊州不是富弼管轄範圍,正好內侍張從訓奉命來青州公幹,富弼乃讓張從訓為使。付事於從訓,使馳到齊州,諭守臣發兵取之,無得脫者,將一場危機悄然化解。

    不過這件事做得不大對,終是違制之舉,上書自己彈劾自己擅派中使之罪。趙禎嘉之,乃以資政殿學士給事知青州富弼為禮部侍郎,等於再結一銜。富弼辭不受。

    而且富弼與鄭朗關係一直很好。

    在杭州富弼也做過鄭朗的下屬,樊樓宴,富弼乃是五位大臣之一,儘管張方平與富弼很不感冒,但也知道富弼出任西府副相,對鄭朗有利。

    可是,可是……

    陳執中為東府首相,大宋為西府首相,鄭朗回來怎麼安排?

    略略一遲疑,不敢猶豫太長的時間,會讓趙禎以為他有私心的。

    也用不如此,是人都有私心,其實此時趙禎智慧十分成熟,對大臣之間這種正常的關係,能理解,並不會責怪。

    張方平說道:「喏。」

    詔書下,洗牌開始。

    來了一個大變臉,東府變成陳執中、龐籍、文彥博,西府成了宋庠、王貽永與富弼。

    當然,得看富弼受不受,若是富弼堅決不受,趙禎也無可奈何。

    但許多人產生與張方平一樣的疑問,鄭朗何去何從?

    ……

    大片大片的小麥開始收割。

    河北不是北方最好的地方,要看。整個河北西高東低,傾斜嚴重,特別是在北方,宋遼軍事對峙,設置一些國營牧監,修建了大量塘泊,比海平面低,部分海水倒灌,形成許多鹽滷地,利於放牧,也有著豐富的森林資源,但不利於種植。不過河北路東南方向卻是全國農業最發達的地區。特別是桑麻與紡織業。河北的絹被稱為精絹,正反兩面皆是光滑一致,其他地方所產的絹很難做到這一點,不說南方的粗絹,即便是山東精美的絲絹,也比河北之絹每匹相差兩到三百文。與技術因素無關,而是土質,這裡的土質造桑葉營養成份不同,桑葉又造就蠶絲質量不同,蠶絲的不同又造就了絹的質量不同。

    貝州也是其中最好的地區之一。

    所以鄭朗說這些老百姓是吃飽了飯撐著,除了大災之年,何必要反?

    主要死的人太多,心靈的創傷難以撫平。

    但經過治理,貝州,也就是現在的恩州城漸漸走上正常軌道。

    來到城外,看著農民在收割麥子,鄭朗親切地問著一個農民:「翁翁,今年收成如何?」

    「相公,還好吧,僥倖風調雨順,會有兩石。」

    「兩石啊……」鄭朗低聲道:「若是收成不好呢?」

    「收成不好就好說了,有時候顆粒無收,有時候僅能收一石麥子。」

    「那納稅怎麼辦?」

    按照宋朝制度,一畝地取十收一制,也就是一斗到兩斗糧稅,實際不止的,兩稅始重,有的地區一畝地的稅務能征到三斗多,外加兩百文夏稅錢,兩百文若是買麥子,都能買到六斗多,買米,也能買到三四斗。還有呢,各種各樣附加稅。

    「靠天收啊。」

    「相公,可不是,若是災荒到來,我們生活便無了著落。」

    鄭朗無言以對,在封建時代,論農民最好的時光,不是在唐漢。不是在明清,而是在北宋,北宋最好的辰光是在趙禎朝。

    淒苦如此。

    嘆息一聲。其實還有辦法解決的,降低兩稅,取消各種附加稅。百姓就能鬆一口氣。但面對宋朝這種沉重的支出,比例佔到百分三十多的兩稅,誰敢取消?

    老農也盯著鄭朗,略有些好奇。

    宋朝官員沒有想像的那麼好,但作為親民,歷朝歷代的官員皆不及宋朝。

    即便是一個農民,也能與宰相拉家常。

    老農看出鄭朗眼中悲天憫人的情緒,嚅嚅道:「鄭相公是一個好官。」

    「翁翁。我一年薪俸補貼,能接近三萬貫,像你們這樣的家庭,最少四五千戶才養活我一人,敢不做一個好官嗎?」

    老農聽得有些發呆,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

    鄭朗又走向下一家。

    微熱的夏風吹來,忽然這個老農民想哭。

    轉了轉。向城中返回。

    藍元震的聖旨到達。

    鄭朗還是很客氣的招待。

    對太監鄭朗不是很排斥,有時候看到這些太監,鄭朗時常想到崇禎皇帝,殺了魏忠賢,將各地監司太監召回。壓縮東西兩廠權利,所有文官集團歡呼雀躍。

    但做錯了!

    甚至這個為後來無數人謳歌的政績,成了明朝滅亡最重要的因素。

    比小冰河,比沒有重視推廣雜糧佔的比例更大。

    無他,明朝之所以在中後期出現太監專權,不是皇帝昏庸,而是形勢需要,文人集團肆無忌憚,不僅壓縮著皇帝的權利,他們也利用手中的權利侵吞著國家的利益。有了太監,可以形成掣肘,使皇帝能夠操縱國家大政。有了太監為各監司,他們不可能從普通百姓身上斂財,必拿大戶下手,替國家將財富從豪強文人集團手中搶回到國庫當中。

    崇禎殺了魏忠賢,將權利無限下放給評議人集團,明君了,錯。幾年下來,國庫漸空,再加上積弊嚴重,數次遼東大戰,國庫不但空了,而是負債運轉。

    陝西大旱起來,國庫空空如也,不能及時救災。注意,這裡有一個及時救災,不及時真能餓死人,老百姓能不反嗎?若不是如此,國庫裡那怕有一半賑災的糧食錢帛,給陝西百姓半溫半飽的生活,會不會出現李自成張獻忠這些王八羔子。

    這個道理,是他許久後才領悟的。

    不但對藍元震,對其他太監,只要不過份作惡,他皆不是很排斥。

    先接旨。

    鄭朗說了一聲:「謝主隆恩。」

    並沒有詢問趙禎最後的安排,環兒沏茶,兩人聊天,也沒有聊回京後安排的事。

    藍元震站了起來,說道:「鄭相公,動身吧。」

    「好,」鄭朗吩咐崔嫻與環兒收拾行李。

    也不需交接,恩州城本來就有知州高繼隆,實際後期鄭朗也不需行使安撫使之職權。不但恩州,整個河北漸漸恢復正常。開始出發,出忽鄭朗預料,聽到他離開恩州城返京,湧來許多百姓送行。

    在他想法中,死了太多的人,能不恨自己就算不錯了,根本就不指望老百姓會產生感激。

    沖大家不停地拱手,出了城門,又與高繼隆以及恩州相關的官員辭別,上了馬車。初夏的天氣不算太熱,倒是城外大片大片成熟的麥子,以及青色的桑林,將大地染成一塊漂亮的油畫。在馬車上,崔嫻小聲地問:「官人,你打算怎麼做?」

    崔嫻根本就不考慮首相,而是現在就接手首相,對丈夫有沒有利?

    鄭朗說道:「難。」

    這時接手首相時機成熟,而且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正好夏收豐收,糧價下跌,馬上就要籌備糧食。但這就會產生新的問題,王安石變法,也不能說一無是處,正好大旱到來,讓王安石怎麼辦?鄭俠畫了一幅畫,王安石悲催了。自己為首相,黃河出現有史以來的大決堤,對自己會產生什麼影響?

    不要說與自己沒有關係,在這時代,十有**就能牽扯到自己頭上!

    還沒想清楚呢。(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granter 發表於 2013-7-3 08:04

第十捲 六百零九章 首相(七)
    其實兩府雖然簡單,人才卻比去年更勝一籌,在君子黨當中,龐籍、文彥博都算是有吏治之能的。當然,不能算德操,故鄭朗樊樓宴中,只有富弼、蔡襄、王堯臣,外提了一個王素,這幾個人不但有能力,私心不重,可以選擇為戰友,不會在後面放冷槍。

    兩府諸位大佬當中,陳執中也不算太差,大宋稍稍欠缺,打醬油的王貽永,但人家就是擺爛,可以放在一邊。若是調度得當,富弼再調回來,這個兩府也是一種接近理想狀態的兩府人員配置。

    但誰能說清楚呢?

    鄭朗一直進入京城,都沒有想清楚。

    先到東府交接。

    宋庠淡淡說了一句:「恭賀。」

    至於是恭賀他有可能的首相,還是恭賀貝州大捷,不太清楚。

    回到家中。

    家中有客人,樊月兒的父親。

    鄭朗客氣地說道:「見過翁翁。」

    「不敢,」樊父欠身說道。對這門親事樊家很滿意,儘管是小妾,可就是小妾,鄭朗也相敬如賓,不算太委屈了女兒。但因為有了這門親事,幾乎沒有一個人敢覬覦樊家的產業。

    「請坐。」

    兩人坐下,樊父來說一件事。

    關於種籽的事,培育好幾年,到了開始收穫的時候。刻意選擇一些地段進行正常的密種,最高的畝產達到兩石六斗。

    「好啊,」鄭朗說道。

    在恩州,刻意問過許多農民的收成,畝產兩石就是高產田了。實際不可能的。整個北方畝產兩石不足,這是指兩季總收成,也不是一季只有一石,還有部分耕地輪耕,宋遼邊境寒冷地區只有一季,加上災年。正常年份,一季麥子收成只能保持在一石三四斗。

    這個同樣有上升空間的。

    後世的種籽與化肥等等,不想了,但可以與民國相比較。彭老總的一分地九十斤麥子同樣不想,然而在那種落後條件下,麥子產量已經上升到三石多,高產田能達到六石,造成這產量的變化,一是精耕細作,二是種子的進化。

    對育種。鄭朗看得很重。

    樊父問道:「這些種籽怎麼辦?」

    「按照當初規訂,同農民交換,以一換三吧。」鄭朗說道。

    這些大戶人家僅是向朝廷示好,無所謂,不過若是無償交出來,不會有人學習跟風。對此樊父也不在意,換三換二換四有什麼區別?難道在意這一點收益不成?

    說了一會話,起身告辭。

    月兒才高興地站起來。與杏兒四兒簇擁到鄭朗身邊,眼中冒著小星星,雖然在皇后發生了詭奇的刺殺案。但朝廷仍然讓氣艇停留在京城上空一天時間,這才將氣艇落下來,重新拆卸,將獸皮歸於內藏庫。

    這件事引起轟動,導致太學學習格物學的學生增加到一百餘人,整個京城的百姓也在談論此事。

    鄭朗低聲說道:「大床,大床。」

    幾女一哄而散,跑到遠處咯咯地笑。

    崔嫻掐鄭朗的腰,說道:「孩子都大了,你還這麼邪惡。」

    正在笑鬧間。又來了一個客人。

    種諤。

    張岊怕誤事,正好種諤因功遷平夏城錄事,於是張岊讓他來京城辦理此事。本來想將奏摺想辦法遞給宋庠,朝堂上忽然來了一個大換臉,大宋調到西府,種諤不知道怎麼辦。又聽到朝廷召鄭朗回來,便在京城等鄭朗。

    鄭朗未任職,不能打開張岊寫的奏摺,但大約的種諤說了一遍。

    聽完鄭朗沉思。

    沒移氏同樣有些燙手,處理不好便是一個禍根,但處理得當,未來會有很大的用途。不但其父熟知西夏許多內幕,到宋朝正式對西夏征戰時,這對父女號召力不亞於山遇惟亮。

    說道:「你再等幾天吧。」

    「喏。」

    「種家五郎,你的馬呢?」鄭蘋忽然說道。

    「那匹馬?」

    「還是相公送給屬下的那匹灰斑騮。」

    「你要不要那匹赤兔馬。」

    「就這匹,我很喜歡,」種諤驚謊地說道。與這位大小姐僅是一面之緣,其古怪精靈給他留下很深的印象,不敢招惹。

    鄭蘋抿著嘴說道:「那匹赤兔馬還在我家馬廝裡,娘娘不讓我騎,留著浪費,若你喜歡,我將它送給你。」

    「還是不用了,」種諤訥訥地答道。

    看著這對小人在對答,鄭朗若有所思。女兒才十一歲,但這時代結婚比較早,妻子屢屢提及女兒的親事,想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或者有出息的學子。可是自己卻不喜。

    這時代士大夫雖寵,可是多喜風流,典型的例子便是蘇東坡,有才華,但不是一個好丈夫與好父親。相反,一些武將倒是中規中矩,前途雖差,卻不是使女兒委屈。

    念頭一閃而過,但種諤害怕鄭蘋,連忙起身告辭。大小姐,俺閃!

    前面離開,又有一個客人登門求見。這個人讓鄭朗意想不到,張堯佐。

    鄭朗皺了皺眉頭,頗是不喜。還是讓他進來。

    沒有必要與這樣的人結惡,這才是鄭朗的態度。

    未說幾句話,小黃門便到了鄭家,傳鄭朗入宮。

    來到邇英閣,趙禎正坐在椅子上等他。

    施禮後,趙禎遞來陝西發來的消息以及王嵩的奏摺遞到鄭朗手中。

    鄭朗迅速看完,大喜說道:「陛下,可記得西夏是如何得到甘州的?本來西夏屢屢出擊甘州不利,然契丹為了平衡之道,做了失策之舉,出擊甘州,使甘州回鶻大傷,這才讓西夏成漁翁之利,拿下整個甘州。」

    「朕記得,你再看這篇奏摺,」趙禎又將龐籍的奏摺遞到鄭朗手中。

    計策也是好計策,鄭朗不是很同意。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宋夏戰爭結束後,鄭朗刻意留下幾個缺,一是邊境未明確劃分。有人提議,但被鄭朗否決,朝廷早遲收復西夏,一旦明確劃分。以後會失去大義之名。這僅是一個藉口。第二個便是沒有禁止兩國百姓反叛往來。於是導致一些看似不好的情況,比如西夏侵耕,特別是屈野河附近地區,侵耕嚴重。擄掠,西夏不敢出動軍隊,但邊境地方一些強悍部族做小規模的擄掠,宋朝官兵僅是將他們驅逐出去。未作處理。還有私鹽現象也十分嚴重。總體看上去宋朝雖是勝方,仍是偏軟偏弱。

    不過與史上不同,這是鄭朗刻意做出的假像,為將來征伐西夏尋找藉口。

    這僅是一方面。

    第二個就是沒移族的投奔,兩相結合,會讓西夏產生錯覺,認為宋朝軟弱可欺,將戰火提前燒起。在契丹與西夏動手之前。宋朝沒有必要趟進這一灘子渾水。徐徐將原因一說,鄭朗又說道:「想要退,未必先去退。可以進為退。」

    「何進?」

    「先從陝西做出一些想要進攻的姿態,如今西夏國內混亂,契丹敵意濃烈,一旦我朝改為強硬姿態,西夏反而會產生顧忌,那麼可以消除沒移族來投奔所帶的不好影響,再冊封其幼主,效果也許更好一點。」

    趙禎踱了幾步,忽然說道:「鄭朗,接旨。」

    鄭朗只好伏下接旨。

    「詔集賢殿大學士前樞密使鄭朗除同平章事吏部侍郎集賢殿大學士兼樞密使。」

    同樣為集賢殿大學士同平章事。但鄭朗兼代著樞密使之職,凌駕於陳執中之上,已是名副其實的首相。

    但鄭朗有些愕然,敢情剛才趙禎詢問西北事宜,是給自己下了一個套子,讓自己無法拒絕這一授命。

    伏在地上。望著趙禎。

    趙禎搖頭:「失禮了。」

    鄭朗無論接與不接,得謝旨,但趙禎嘴角露出惡作劇式的微笑。一直想讓鄭朗為首相,可是鄭朗始終不同意,因此想出這個計策,關係到宋朝西北的未來,管不管?不管連龐籍都沒有好策略,西北大好形式必會貽誤。管,接旨擔任首相吧。

    鄭朗很無語地說道:「謝主隆恩。」

    「免吧。」

    「然臣還有一事相求。」

    「說。」

    「西北雖然我朝不會參戰,但對我朝西北邊境形式產生無可替代的影響,臣懇請陛下授王堯臣為樞密副使,王素為陝西轉運使。」

    王堯臣丁憂未滿,但丁憂也快滿了,讓他復出,奪情即可。

    趙禎看著鄭朗。

    鄭朗又說道:「臣為國家故也。對西北軍旅善長的,莫過於韓琦與范仲淹,韓琦前去延州,然朝堂中諸臣對西北不是很熟悉,龐籍雖可,然過於保守,富弼雖曾為樞密副使,對西北仍很陌生,唯有王堯臣最合適不過。」

    其實論軍事方面的能力,即便不是西北,富弼也不及王堯臣。但鄭朗一點私心沒有是不可能的,朝堂上有龐籍,有文彥博,還有富弼,並且是失去浮躁之氣後的富弼,朝堂上人才濟濟。但是龐籍與文彥博心思縝密,鄭朗對他們一直存在一些忌憚。將王堯臣也召進兩府,那麼至少在牌面上自己一直能處於有利的一面,就可以做一些實事了。

    趙禎又是微笑。

    笑後問:「為什麼不召蔡襄。」

    「陳執中在東府,不能召。」鄭朗中規中矩地答道。

    「嗯,去吧。」

    「喏。」鄭朗走出皇宮。

    天空瓦藍一片,有一份欣喜,也有一份擔心。

    想做事,必須做首相,只有擔任首相,手中才能聚攏最多的權利,實施一些良性改革。

    也沒有那麼簡單,論功績,自己遠在兩府其他大臣之上,論資歷,如今自己也不差到哪裡去。不過做為首相,年齡終是小了。只要自己犯一點兒錯,必會引來群起而攻。宋朝的朝爭不像明朝那麼黑暗,但也不能忽視。

    終於擔任首相了,可自己有沒有能力將這艘破破爛爛的超級大船帶向幸福的彼岸?

    但更多的是期待,看著天空,第一次鄭朗覺得天是那麼的遼闊,微熱的夏風吹來,就像一曲無聲的美妙樂符,使得一顆心飛了起來,飛向天堂……(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granter 發表於 2013-7-3 08:04

第十捲 六百十章 夏雷
    鄭朗伏在電腦前,耳邊傳出一個聲音,這些年發生的事,都是假的,只是一場夢,他茫然失神,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他多年位居高位,再做小宅男的生活,六神無主了。

    忽然一道炸雷將他驚醒,原來剛剛發生的才是一場真正的夢。

    鼻中傳來一陣氤氳的香氣,有薰香的氣息,也有少婦身上的體香,一隻柔軟的手壓在他的胸口上。這一場惡夢就是這個小手作怪的。

    將手推開,翻過身,看著月兒,烏髮如雲,斜披在涼榻上,白色的褻衣鬆散地穿在潔白的身體上,外面閃電不停的將亮光射進室內,能時不時看到春光從褻衣處洩出。

    月兒表情很滿足。

    臉含著微笑,那是剛才歡愉後的結果。

    對自己幾個妻妾,鄭朗一直很心痛的,別的不說,只說性生活,自己這一世沒有做宅男,經常活動,身體素質遠比前世強,加上壯年,然一個月下來,房事也不過勉強維持在二十次。次數不少,可是五個妻妾分攤……

    但也許只有他一個人抱有這種想法。

    一場暴雨接踵而至。

    大雨瓢潑地下了起來。

    雨珠打在瓦簷上,發出一片嘈雜聲。

    月兒也驚醒了,聽著外面的聲音,問道:「官人,又下雨啦?」

    鄭朗重重地點頭。

    他能用金手指,改變宋朝的一些不好的弊端,但不能改變這天氣。今年自入夏以後,北方雨水很多,這是一個很不好的徵兆。

    所以他居首相兩個月內,僅是做了一件大事,以北方倉儲漸空的名義,力排眾議,徵調購買大批糧食。以至糧食價格一直維持在一千文一石,不能下跌。

    除了這件事,其他的事僅是微調。

    例如沒移父女的投誠,他沒有立即讓沒移皆山率族人投奔宋朝。但也不能說,於是又想到一條藉口。寫信給他,你投奔宋朝,不會虧待你,在秦州開拓出一片地域,專門安排你的族人,然後讓你入京來為官。以六部尚書相待。

    尚書省權利在宋朝已經無限的縮小,實際成了一傀儡的職務,不過作為虛名,它還是一個很高的官職,比沒移皆山在西夏官職還要高。況且西夏的官職能與宋朝相比?

    這是誠意。

    但讓他不立即來宋朝,宋朝為了使其投奔減少危害,必須做一些準備。然後是一系列的人事調動。張岊繼續知懷德軍,但讓老將王凱前去鎮戎寨知鎮戎軍。兼任涇原路兵馬鈐轄。趙珣知德順軍,王吉知保安軍,狄青知麟州並且掌管府麟路兵馬。張亢知秦州,郭逵任環慶路兵馬鈐轄。包括府麟路五位大佬變成韓琦、狄青、張亢、孫沔、杜杞。

    若論差只有孫沔與杜杞稍差一點,但孫沔久居邊旅,縱差也差不到哪裡去。至於杜杞,更是一個殺主。況且還有許多猛將拱衛,若是財政允許,如今西北都能發起一系列的戰爭。

    西夏侵耕、小規模的擄掠以及私鹽現象繼續發生。

    但這些猛將的派遣,本身就有足夠的震懾力。

    隨後又派出使者對沒藏兄妹打招呼,一不得侵耕,二約束邊境各部族。不得騷擾宋境百姓。主要是後者,現在對邊境線觀念很模糊,強勢的就能將邊境往對方挪,弱勢的只能往後退。關健是不能影響邊境百姓的生產。

    特別是府麟路,本來是一塊肥沃的土地,因為侵耕與擄掠。府麟路百姓日漸稀少,許多地段出現大片的荒蕪。鄭朗交給狄青的任務便是先禮而後兵。打過招呼了,若繼續出現擄掠,可以率部對其參與擄掠的敵境各部進行攻擊。

    先形成一種威壓,打出備戰的姿態。

    以進為退!

    歷史太多的經驗,太軟了,敵人必然會輕視,反而會產生更多的戰爭,往往適度的強硬,反而能避免戰爭。

    這是宋朝的準備。

    然後到沒移皆山的準備。

    賞移口有二道,一大道西北出鳴沙川,鄭朗二度攻入西夏境內,便是從這條大道向北進軍的。這兩次入侵對西夏影響力很大,不僅是使西夏境內諸族震恐,鳴沙川本來就是一個水草豐美之所,在西夏享有御倉之名。兩國休戰後,元昊在此道上築了一系的關卡。還有一個小道,北出黛黛嶺,放開的便是這條小道。

    西夏鹽最有名的便是鹽州四池鹽,烏池、白池、瓦池、細項池,主產是青鹽,還有白鹽。但不僅是鹽州鹽,還有其他地方,例如靈州產鹽量不亞於鹽州,大鹽池數量更多,有溫泉池、兩井池、長尾池、五泉池、紅桃池、回樂池、弘靜池。天都山南又有隈鹼池,西夏謂鹽名為鹼,窪下者為隈,此池春夏因雨水生鹽,雨多鹽少,雨少鹽多,遠望似河,故在唐代稱為河池。這是不科學的說法,主要這裡是鹽鹼地,一落雨,鹽涔出地面,形成鹽巴。但這裡產紅鹽與白鹽,不見青鹽。除了這三處地點外,還有涼州的武興鹽池、眉黛鹽池,甘州的張掖鹽池,沙州敦煌鹽池,主要是白鹽,不過離宋朝遙遠,商業價值不大,僅是滿足當地的自給。

    因此一旦放開黛黛嶺道,靈州的一些池鹽便能從黛黛嶺道湧向涇原路。量不會很大,但對於貧困的西夏人來說,蝨子再小也是肉。沒移族正處在黛黛嶺道上。

    只要放開此道,沒移族會有更多話語權,以及操離逃向宋朝的空間。

    安排不可謂不細緻,沒移皆山的使者千恩萬謝離開。

    但做這一切,主要還是為了時間。

    眼下不能做!

    即將發生的是有史以來黃河最大的決堤,在鄭朗印象中第三大決堤。不做沒有爭議,一做便會產生一些爭議聲,若是再有一些人用此次決堤做文章,自己在相位就有可能不保。

    相位不保,即便施行一些好的政策,新首相即政,必會像賈昌朝對慶歷新政,司馬光對王安石新政一樣,逐一推翻。

    因此,只能等。

    月兒撫摸著他的胸口,問:「官人,怎麼流了這麼多的汗?」

    「天熱,」鄭朗道。沒有說她睡姿不雅,將自己抱得緊,手又箍在自己胸口,使自己做了一個惡夢。

    這個天氣呆在京城不是很舒服的。

    唐朝長安與洛陽綠化都很好,開封卻不及。地方比長安城小了一半,人口卻比長安城多,本來就有一百多萬人口,再加上幾十萬禁兵以及家屬,全部擠在這片狹小的土地,於是老城居不下,百姓只好往外城區擠,朝廷不得不進行多次重修與擴建。人都住不下了,哪裡來的綠化?於是一到夏天,特別是這種濕悶的暴風雨天氣,又熱又悶,讓鄭朗彷彿又回到沒有開發時的太平州夏天湖區。因此,一到夏天來臨,鄭朗讓幾個娘娘全部回鄭州鄉下。京城雖繁華,但氣候不宜,回鄉下反而更養人。

    「官人,妾給你扇扇。」

    「你都一身汗,何必來服侍我?」

    「我是妾哎,服侍官人是份內的事,」月兒說完呵呵地樂,沒有搧風,卻跑下來穿了一件外裙,跑到外面打來一盆水,替鄭朗抹著身體。

    鄭朗又想起了剛才他那個夢,如今的生活對他來說,就像天堂一般,忽然將月兒緊緊摟住。

    大雨還在嘩啦啦地下。

    突然外面傳出一陣敲門聲。

    門房商伯在外面喊道:「東府急報。」

    商伯心裡面很不高興,東府幾個留守的官員是怎麼辦事的,這麼晚了,也要喊自家主人去東府。

    鄭朗卻沒有怠慢,能在這三更多時分將自己喊起,一定是有大事發生。連忙穿衣起床,外面雨下得大,只好打著一把雨傘衝向皇城。好在不遠,一會兒也便到了。

    他在心中已經隱隱感到發生了什麼事。

    但京城百姓不覺。

    這是一個有史以來,甚至是世界上有史以來最繁華的都市。即便過了三更時分,還下著一把雨,街上還有行人,鄭朗還看到一群人圍在哪裡看關撲,至於撲的是何物,鄭朗沒有心情去看。

    這個關撲不是相撲摔跤,而是一種新的財博方式。雙方將物品定好價格,用銅錢在瓦罐內擲,根據頭錢字幕多少來定輸贏,有時候為了簡便,不用瓦罐,就在地上擲。不賭錢,而賭物,娛樂性質頗重。實際在宋朝黃賭氾濫的風氣下,有時候賭得很大,以至車馬、地宅、歌姬、舞女與小妾等等,皆能約以價撲之。

    勝負面僅是大小,若是賭偶然性,可以撲幾字幾面,往往比例高者一笏能撲三十笏。發源於古代的樗蒲,不過黑白五木子變成了銅錢,銅錢數量不等,猜字背數量。

    鄭朗偶爾也玩過這種遊戲,只是娛樂性質,賭博意味不厚。

    這種關撲往往導致有人一朝發財,有人傾家蕩產。這個不管的,管不了,不但賭博在宋朝任何大羅神仙管不了,黃色風暴同樣管不了。

    但開放的風氣,導致開封城出現畸形的繁榮。

    匆匆忙忙來到中書省。

    小吏拿來邸報,果如鄭朗所料,由於連日暴雨,黃河河水猛漲,河決於商胡埽(今河南濮陽東北),決口廣達五百七十多步,也就是七百多米。百姓死亡數量沒有上來,但只要聽到這個決口的寬度,也知道出了什麼樣的大事。

    幾個官員暗著臉,盯著鄭朗看。

    鄭朗喝道:「速傳幾位相公齊來東府議事。」

    鄭朗執政最大的麻煩到來。(未完待續。。)
granter 發表於 2013-7-3 14:49

第十捲 六百十一章 天命
    一會兒,陳執中、龐籍、文彥博先後到來。龐籍家底子貧寒,雖然官員薪水高,但京城居之大不易,物價昂貴,他又不是孤傲的陳執中,多有交際,又要花上一筆錢,也沒有作偽寄居在寺觀,於是在遠離皇宮的地方買了一個簡易的宅子。因此來得最晚,可為了搶時間,冒著一把大雨穿著蓑衣,騎馬奔到中書省。

    鄭朗看了他一眼。

    此人心思頗深,但是一個實幹家,有時候鄭朗不得不對其十分欣賞。

    扭頭對一名小吏說道:「去拿一件乾衣服替醇之換上。」

    小吏下去準備衣服。

    大家坐下,鄭朗開門見山說道:「澶州河決,王德基立即奏報中書,河水一路行東北方向而去,可急命各州縣嚴陣以待,準備疏散撤離百姓。」

    這次黃河決堤影響深遠,甚至流到契丹境內,正好河北路東北低窪,流得那個歡快,很快大名府、恩州、冀州、深州、瀛州、永靜軍等地成了一片汪洋。

    最悲催的便是恩州,還沒有從王則叛亂所帶來的傷痛中醒過來,又遭到這個彌天大劫。

    但不是所有地方皆是一坦平原的,沿途還有少許山丘地帶,一些河流分去部分洪水,阻是阻不了的,然而過了大名府後,搶得快,能贏來一點可憐的緩衝準備時間。沒有中書省的詔書,也有一部分官員開始著手準備轉移百姓,可是未必所有官員兢兢業業,這份詔書便是針對那些平庸不管事的官員,督促他們認真備洪。

    沒有多少時間,大名府肯定是來不及通知了,但是恩州冀州深州等地,若是及時,能稍稍搶半天或是一兩天時間,但對於這樣的大災。那怕是一個時辰,就能搶救上來無數生命。

    陳執中三人沒有異議。

    鄭朗說道:「寫。」

    小吏開始書寫,蓋上大印,讓禁兵騎馬用最快的速度將這幾十封命令發向河北諸州。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

    雷電交加。就彷彿末日來臨一般。

    出忽鄭朗意料之外,趙禎在內宮也驚起來了,草草的穿著衣服,睡眼惺忪地來到中書。

    鄭朗匆匆施了一禮,現在時間就是生命,沒有時間慢慢行禮折騰,接著說道:「再傳受害地區各州縣官員有權徵召任何商船、漁船。對災區百姓進行搶救。詔災區諸營官兵立即撥營,配合各州官吏拯救。」

    這就是他身兼樞密使的好處。

    三人對視一眼,再次額首。道理同樣很簡單,這一決堤,想不死人不可能的,還不知道已經淹死了多少百姓。不過有的百姓居住地方稍高,看到洪水到來,人略微機靈一點。還有贏來一份生機。不過河水越流越多,即便脫困於高處,若不及時救上來。還會被洪水淹死。沒有辦法,整個黃河成了地上河,河面遠比陸地高。不決堤則罷,一決堤必然會淹死許多人。

    「傳三衙急召一萬善長水性的兵士於天明時務必集合,於汴河邊再徵召諸快舟,向澶州駛發,配合諸州縣救助困於洪水中百姓。若有反抗者,斬。」

    宋朝開封的漕運後人無法想像,在汴河上集中著世界上所有最優秀的客、貨、漕、渡各式船隻,特別是早晨的一幕最為動人。京城不產糧食。想吃飯得賺錢。或者為兵,或者為官,或者經商,或者做著各色行當、小販、工匠,還有的沒有手藝沒有官職,又不會經營。只能出賣苦力。然後一早來到汴河邊,實際不僅是苦力,木竹匠人、雜作挑夫、磚瓦泥工、道士僧者多早晨來到汴河的街巷口處,等候著商人與權貴來僱傭他們。權貴不會來的,但有女儈與牙儈做中介人,替主家挑選傭工。這些女儈與牙儈便是後世的經濟人。鄭朗也用牙儈雇過短工。這些短工時間有長有短,待遇有高有低,經濟人根據情況向雙方收費中介費用。被挑中者離去,沒有挑中者,日上三竿之時自動散去。所以此時開封城寧靜的時候僅只有四更這短暫的時間。

    最有意思的是趙禎,聽到外面的絲竹聲,笑鬧聲,不由問宮人,這是何處作樂。趙禎想像著外面的熱鬧,再對比,感嘆著宮中的冷冷清清,對宮外的夜生活羨慕不己。作為一個皇帝,居然羨慕宮外城市的夜市,在宋代以前未曾有過,宋代以後也很少有過。

    這份繁華使汴河上每天停泊的船舶不計其數。各種船有各種的用場,有的船求載貨量大,有的船求速度,鄭朗打的正是後者主意。

    趙禎習慣性地說了一句:「准。」

    鄭朗又說道:「再傳開封府,立即準備各個貨船,將各倉糧食向河北裝運,準備開設各個粥棚,先將災民安頓起來。再傳三司,準備錢帛,徵購衣服、竹蓆、蚊帳、束草,搭設災棚,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以及防疫的藥物,緊急發向災區。」

    雖然陸續的裁兵,恩州安撫,花了許多錢,但在夏收之前,全國性的風調雨順,夏收順利征上來,出售平安監契股又籌得款項有近千萬貫,國庫比較充盈,無論錢帛或者糧食,對朝廷來說,暫時沒有太大的沉重負擔。

    只是徵召各艘船隻,船主必有所怨言。但人命關天,也沒有誰認為鄭朗做得不對。

    鄭朗又說道:「再傳各州縣官員,務必將洪災第一情報,迅捷送抵京城,以便能及時處理。」

    很果決。

    進入東府兩月有餘,但鄭朗做事很小心,即便處理政務,也多與其他三人商議,陳相公,你看如何,龐醇之,你看如何,文寬夫,你看如何?很是低調,就像當年他像文彥博請教書法那樣。

    然而這次卻一反常態,一道道命令迅速下達,甚至都沒有徵詢趙禎的意見。

    目標就是搶時間。

    隨著一道道命令下達,京城不知道有多少官員與兵士被叫醒。

    雨略略小了一些。

    鄭朗這才吐了一口氣。

    龐籍忽然嘆道:「王德基有瀆職之失。」

    前段時間,看到黃河水勢浩大,中書下達多次命令。讓沿河各州縣查看河堤,以防出事。沒有想到澶州還是出事了,並且出了大事。決的堤口達到快六百步,要命的是後面沒有什麼山丘隔擋。而多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地區,危害更大。

    大約王德基也感覺有失職之罪,所以前面一出事,後面將抵報送到京城。

    鄭朗搖了搖頭道:「醇之,非也,前日晴,我刻意去了黃河堤岸觀看。水高於地表數丈。濁浪擊岸,濤如奔雷,一頃東去,望之搖曳。根在水患,已經非是人力所及。不但這次,若是不治理,以後黃河決堤之事,還會時有發生。」

    實際在這之前。不僅是景祐年間那次決堤,開寶四年,河決澶淵。泛數州,其後又決濮陽,又決陽武。太宗時太平興國二年,河決孟州溫縣、鄭州滎澤、澶州頓丘,以致中原地區成為一片澤國。八年決滑州,泛數州,東南流又至彭城入淮,使淮河也受到牽連。真宗咸平三年,河決鄆州,淹鉅野。入淮泗,數州侵迫。其後又有澶州橫壟埽之決、王八埽之壞,白浮圖村河決、聶家口河決、天台山旁河決,最後一次規模同樣很大,漫溢滑州城,水勢歷澶濮曹鄆四州。注入梁山泊,又合清水,激盪入淮,再次肆虐淮河。

    天聖年間河又決滑州,六年又決澶州王楚埽,決口三十步。

    這些都是能銘載史冊的大規模黃河決堤,然遠遠不及景祐元年那次決堤,,直接開新出的河流橫隴河入海,但還不及這次。

    結果還沒有出來,但可以從地圖上以及決口寬度上分析出一些大約的結果。

    鄭朗又說道:「聖人出,黃河清。黃河水勢不及長江,然而危害卻遠勝過長江,正是河水渾濁,多夾泥沙,一路沉澱,抬高河床,使水面遠遠高於耕地所至。想要治理黃河,只有一策可行,自黃河源頭起,沿途所有支流與主流一起退耕還林,退山還林,退牧還林,一百年後,黃河水清,便不會再有危害。」

    說完後自己搖頭。

    這是不可能的,不要說黃河有許多河段在吐蕃與西夏境內,就說宋朝。

    宋朝面積有可能還不及後來的印度,就這點可憐巴巴的面積,還有三分之一朝廷不能控制,卻養活著史上最多的人口,爭田爭到大海去了,況且河邊之地,那都是優良的耕地與牧場,一旦放棄,得解決多少百姓的飯碗?

    不但在宋朝不可能,往後那一朝一代都不可能做到這一條。只能說多植樹,會減少一些泥沙量,例如當初治理三白渠時,多植樹,鄭朗甚至在涇水上游許多荒山不惜重金植了一批樹林。涇水生態環境十分惡劣,不可能起來立竿見影的效果,可這些年泥沙量並沒有增加。未增加,就已有了效果。但效果太慢了,而且有的百姓自己也不自覺,看到樹木長大,開始亂伐,當柴禾燒,禁之不絕。

    趙禎忽然問了一句:「為何?」

    不服啊。

    鄭朗講科學,趙禎不講科學,他講老天。

    看到鄭朗連番命令下達,處理迅速,效率之快,自開國以來未曾有過,他越發感慨萬千。例如去年大災害,中書拖拖拉拉,吵吵鬧鬧,這就是一個很好的對比。臣不可謂不賢也。

    自己也算是小心謹慎,不能說是昏君。

    可老天還降下這場災難,為什麼?

    問得莫名其妙,可四人全知道他問的是什麼,然沒有一個人能回答。

    這肯定與失德無關。

    但問題出在哪兒?

    鄭朗也是無語,此次決堤並沒有結束,後面接二連三的還有數次大規模的決堤。黃河水勢稍稍平穩,又來了儂智高,以及其他諸蠻反叛。縱觀趙禎朝,幾乎就沒有安生過。

    這可以說是史上最好的朝代,皇上仁愛,無幾人君及之,人才濟濟,不但出現許多文學大家,也出現許多治世能臣,但天災**,使得趙禎朝在史上最終只留下一個灰暗的背影。

    難道這就是天命?(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granter 發表於 2013-7-3 14:49

第十捲 第六百十二章 賢相(上)
    「陛下不用急,這次決堤與陛下無關,要有關,是我們這些臣子做得不好,瀆職,才導致的黃河決堤。」鄭朗安慰道。

    坊裡有一些傳聞,說宋朝迎來最好的時代,皇上愛民,首相同樣也愛民,從皇上到宰執,都是愛民的典範,老百姓有好日子了。實際說愛民,鄭朗愛之,而且愛得平等,但遠不及趙禎。

    比如適當的時候,鄭朗同樣漠視生命。趙禎則完完全全是一個濫老好人,最怕聽到的就是有人死。否則不可能前面決堤消息一來中書,後面不顧一把大雨下著,從寢宮來到中書省。

    看著奏摺,趙禎面容很萎靡,這種態度,讓鄭朗都覺得有些酸酸的。

    「鄭卿,還有何策治理黃河?」趙禎啞著聲音問道。

    剛才所說的不切實際,多植樹可以,但不可能使整個黃河流域退耕還林,退牧還林,要來點實際的辦法。

    鄭朗徐徐說道:「有兩策。」

    每一次危機,對鄭朗來說反而就是一次際遇。

    決堤之災,還是一次很好的際遇。

    這時候到了下半夜,加上聞聽這個不好的消息,幾人全部萎靡不振,聽到有兩策,一起精神煥發,盯著鄭朗。

    鄭朗說道:「先說治河。」

    「說,」趙禎鄭重地道,然後看著邊上的一名小吏,小吏懂的,開始拿筆記錄。

    「陛下,治河之道從大禹開始,傳說疏九河、鑿龍門、辟伊闕,導河、濟、漯注諸海,決汝漢,排淮泗入江。」鄭朗用了一個傳說二字,以那時原始社會的勞動力與技術,不可能活動範圍有這麼大,恐怕連注黃河之水入海。鑿龍門都辦不到,若是有其事,多半隻活動在河洛地區一帶,也就是以洛陽為中心。改堵為疏,治理河水。所以除了一個堵不如疏能借鑑,其他的沒有任何借鑑意義,一句話略過。又說道:「春秋時各國開始修築堤防,但各國以鄰為壑,堤防修建得很不合理,齊桓公才在葵丘之會上說了一句話。無曲防。但那時候河水相對而言,比較穩定。到了戰國時,人們數量越來越多,耕牧也隨之增加,水土破壞嚴重,黃河始濁,多夾泥沙,到西漢時始為害。見於史載的決口氾濫有十一次。漢朝迫於無奈,於哀帝初年,公開徵求治河方案。賈讓獻治河三策。其上策引黃河復走禹貢大河故道,使在太行山脈與老黃河大堤之間,有一個寬緩而不迫的去處。中策乃舍黃河舊堤,另築大堤,使黃河與漳水會合同出海,在河道兩側分建水門調建水理。然而地勢變化,禹貢大河故道逼近太行山,地勢高亢,難以恢復,上中兩策設想不切實際。所以只有下策。單純依靠堤防防洪,雖增卑倍薄,勞費無己,最為下策,卻多為後人所用。」

    實際鄭朗對所謂禹貢的太行山老黃河故道持著懷疑的態度,有可能根本就沒有這回事。

    然堯舜禹湯已為聖人。沒有必須抹黑懷疑,引起爭議,只說地勢不便。

    繼續說道:「東漢便用此策,取得一些成就。然在王莽時間,張戎應徵治河方案,又提出一個辦法,根據水性就下,水流快則自然刮險淤積泥沙,使河床變深。不過王莽沒有採納,隨後兩漢更替。再到東漢王景治水,用賈讓下策,但做得很細緻,發卒數十萬,與王吳修渠,自滎陽東到千乘海口修渠,景乃度山勢,鑿山陵,破砥績,直截溝澗,防遏衝要,疏決壅積,使黃河入泗,又十里立一水門,順著自然地勢修建一條比西漢大河更近的行洪路線,用水門與大堤束縛,由於河流比降大,水流挾沙能力強,使汴渠成為黃河下游理想的分洪道,減少河床泥沙抬升的速度。這一工程使魏晉北朝,隋唐受益非淺。還有一個變化,由於黃淮泗灌通,泥沙入海,海岸線向大海延伸拓展。再者,我朝立都汴梁,也是由此工程受益。」

    趙禎與陳執中全部愕然。

    王景治水知道,可其他的多半不知道,特別是海岸線東拓一事。

    「到了唐朝,由於太宗安置胡人,從靈武到南北河套,多是胡人各族,以牧為生,危害嚴重,唐朝與吐蕃對峙時,又於大非川與澆河地區多開耕種植,自大非川起,一直到河湟地區、南河套,昔日的水草豐美之所,全部成為戈壁灘與沙漠,泥沙含量大,王景的水利工程已是力所不及,加上我朝百姓開耕又勝於往朝往代,河水泥沙含量更高,這才是河水多次氾濫成災的主要原因。」

    娓娓而談,從頭到尾將黃河歷史道來。

    但也沒有人驚詫,鄭朗學問好嘛,知道這些冷門的歷史,也不奇怪。

    趙禎說道:「何策治水。」

    王景引黃入汴入泗,但現在往哪兒引?哪兒也引不了!

    鄭朗沉思。

    黃河在之後,水患越來越嚴重,經過無數次治理。

    小的治理鄭朗記不清楚了,但大的治理僥倖還記得一些。

    到了元朝,賈魯與歐陽玄治理黃河,疏塞並舉,疏南河,塞北河,使復故道,以收分殺水勢之效。然堙塞北河之後,水勢不得洩,又出現連續五次決堤,這是失策之舉。倒是他的同伴歐陽玄寫了一本《至正河防記》,詳細的敘述了築堤、修埽、開渠等方法,成為中國第一本有系統的水利工程著作。

    賈魯治河失敗,到了明代,潘季馴四任總河督,前後十餘年,在摸索著治河方法,最後將張戎之策翻了出來,簡單的一句話,便是束沙治河。築堤束水,以水攻沙!

    具體辦法就是築堤,堤分縷堤、月堤、遙堤、格堤四種:縷堤近河,用以約束水流,意在束水攻沙;縷堤以內又築月堤,作為前衛,以免水流直衝縷堤,起保護縷堤的作用;縷堤之外,另築遙堤,作為第二道防線;遙堤和縷堤之間又築格堤。萬一縷堤發生事故,橫流遇格而止,防止水流順遙堤而下,另成河道。又在沿河低窪處建減水石壩。洪水漲到一定高度時,通過減水石壩宣洩到分洪區,以殺水勢。

    前者可以說是最科學的治理黃河辦法。

    但他將築堤束沙奉為唯一標準,反對分流以殺水勢,不顧黃強淮弱,築堤障淮,逼淮敵黃。導致淮水倒灌為患,依然成為失敗的治河法例。

    於是黃河之患繼續留給清朝。

    勒輔與陳潢治河,勒輔還是繼承了潘季馴的束河沖沙之策,但有所發展。認為治水必須從下流治起,下流疏通,河水迅速入海,則上流自不飽脹,於是在黃淮入海水道之間挑川字河。以浚通築堤,將浚口與築堤二者統一。並把施工範圍擴展中游河南境內,其治河成效遠過於潘季馴。甚至還提出黃河中下游束水沖沙僅是治標之策。只有從上游設法阻止泥沙下行才是治本之道的卓越遠見。

    當然是不可能的。

    想要上游水清,只有鄭朗剛才的辦法,退耕,退牧,使黃河與支流兩邊成為森林,成為草原,有道理,但永遠不可能實現。

    將前後理了一遍。

    若是在宋朝就治理,只要方法合理,水土破壞還沒有後來的嚴重。未必沒有辦法,但他略有些遲疑,說道:「陛下,治理黃河,若是標治,效果不大。想要取得一些效果,必須耗費龐大的人力物力。」

    「說說看……」趙禎略有些慚愧。

    是為錢帛慚愧的,鄭朗一再說國家要節約開支,以備收復西夏,這種說法不新鮮,趙匡胤很早就提了出來,算是祖宗家法,只是針對對象不同,從幽云十六州變成了西夏。

    然而國庫一直很空虛,今年夏收略好一點,但出現這個大災,國庫積余又要揮霍一空。

    「用張戎之策,束水沖沙。」

    「何謂束水沖沙?」

    「束縛黃河之水,使水流增快,將泥沙衝入大海,使河床重新變深,減少地上河所帶來的危害。」

    「那更危險。」

    現在都不斷出現決堤現象,再次河水束縛,還不知道得決多少堤岸。

    「有方法解決,築堤建壩,近河縷堤,約束水流,樓堤內又築月堤,保護縷堤。樓堤內另築遙堤,作為二道防線,遙堤與樓堤內又築格堤,橫流遇格而止,防止水流順遙堤而下,沖垮堤岸,另成河道。再於低處建減水石壩,萬一水勢浩大,拉開石門,將水分到宣洪區,以殺水勢。這個效果等會臣放在第二策中講。」說著,怕大家不明白,用筆畫出四堤形狀。

    「這倒是可行之策……」趙禎道。

    雖然用工頗多,但馬上就有勞力可用了,還不知道出現多少災民,反正也要賑濟,不如索性等水勢稍小時,用他們來築堤。

    「僅是這一點是不夠的,想要河水到達下游後很快到達入海口,必須治理下游,一是使泥沙迅速入海,二是減少上游囤水。必須於黃河、濟水與淮河下游地區再修一道運河,使三水交融,再疏通入海各條河流,一利於漕運,二利於導水。並且築堤範圍自龍門峽便要開施,這才能取得效果。」鄭朗又說道。

    勒輔疏導黃淮,是有一個前堤,元朝定都於北京,重新修建了大運河,改道山東,在這個基礎上,這才實現了他的計劃。宋朝卻沒有這個先天條件,而這恰恰是束水沖沙的根本。不然束了水,水不得迅速洩入海中,又會氾濫成災。這也是潘季馴治水失敗的另一個原因,不僅僅是堵塞了北道黃河。

    這樣一說,比較合理。

    但君臣一起沉默。

    僅是從龍門開始築堤束水,就不知道得用多少錢,再來一條運河,再有諸多配施的水門、堤壩,哪裡來的這麼多錢帛?

    過了好一會兒,趙禎說道:「第二策。」

    「第二策不僅是治水,還有另外一個問題,臣曾說過,人有其長短,擇其長,棄其短用人。地亦如此,想要治理地方,必須因地制宜。」

    這兩個月鄭朗幾乎很少發言,但在這個風雨交加的深夜,終於綻放出奪目的光彩。(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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