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綁架全人類 作者:小雨清晨(連載中)

 
mk2258 2012-7-28 12:07:4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4 265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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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小雨清晨,男,磨鐵中文網、17K小說網與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時空穿梭

【內容簡介】:

  吳清晨的每一秒,就是整個地球的下一秒。

  在全世界最精銳的部隊保護下,在全世界最精英的專家指導下,在全世界最聰明的參謀謀劃下,在全世界人民的關注下,吳清晨開始了自己的位面之旅。

  或者說,在全球70億人操著數百種語言的各種親切詛咒、痛罵、和問候下,吳清晨開始了自己的位面之旅。

【其他作品】:《星球博物館》《逃亡犯報告》、《終極調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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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facc 發表於 2012-8-24 15:34
本帖最後由 jafacc 於 2012-8-24 15:35 編輯

第一章 新鮮的罪名

我一定是瘋了。

就算最狂妄的夢中,吳清晨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穿著皺巴巴的襯衣,以及同樣皺巴巴的褲子,外面套上一層防彈衣、一層救生衣,身前再豎起兩塊防彈玻璃,端端正正地坐上人民大會堂的主席台,面前坐滿了一排又一排不管膚色是黃是白是黑,臉上都掛滿了焦慮、慌亂、驚喜、期盼等等等等幾乎全部人類情感的人群。

我一定是瘋了。

吳清晨低著頭,用力摁住暗暗發疼的腦袋,想讓自己趕緊離開這種夢境。

這種荒誕的夢境,就像五個小時前,自己在上千公里之外某棟老房子裡的夢境一樣荒誕,甚至更加荒誕。

------

不知是否傳言,據說家居裝修市場的經理向顧客推銷木質房門時,除去對它美觀、環保、健康方面的吹噓,重中之重的推薦理由便是其敲門時聲音的柔和悅耳。

不過,無論是鐵門,木門,還是上點檔次的市場都拒絕提供的塑料門,當它被敲的時間已經超過足足五分鐘,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的時候,有一種叫作「來脾氣」的房門環保破壞因素,都會使敲門聲由最開始悅耳的「篤篤篤……」變成不那麼悅耳的「砰砰砰……」

然後,再變成現在這種完全不能和悅耳聯繫起來的「哐!哐!哐!哐!哐!哐!哐!」

效果顯著。

半分鐘後,房門緩緩拉開,露出了一位還在打阿欠的年輕男子。

沒人睡到一半的時候被吵醒還會歡天喜地,剛剛拉開房門的年輕男子就算正在打阿欠,臉上還是很準確地表達出煩躁和不耐煩的表情。

不過,絕對不到一秒,剛剛看清門外來客,年輕人臉上的阿欠、煩躁、不耐煩立刻消失,惺惺睡眼也瞬間睜得老大。

這很正常,不是每個人剛剛午睡起來都可以看到兩位面容嚴肅的警察和兩位面容更加嚴肅的軍人站在門外。

「吳清晨?」

沒有「怎麼這麼久才來開門」的抱怨,也沒有「不好意思打擾了」的客套,房門打開,瞟了年輕男子一眼的同時,站在最前頭的警察彷彿很隨意往前挪了挪,右腳已自然而然地卡到了門框和房門中間。

「是……是我……」年輕男子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退,拉開房門的左手不知所措地垂下,拉了拉身上皺巴巴的褲子。

「2011年5月3日搬到這裡?」

「是……」已確定名叫吳清晨,2011年5月3日搬到這裡的年輕人吞了口口水。

「畢業於江縣城西小學?小學四年級在教室和同學由於口角矛盾鬥毆,左眉眉根受傷?有一處7毫米的傷痕?」

「什麼……是……是的……」

十幾年前的一場小架,現在才來調查?還是十幾年的暗傷,現在終於發作了?這個問題使吳清晨很有些錯愕,不知不覺間,他的雙手離開了皺巴巴的褲子,開始無意識地,當然,也是徒勞地整理同樣皺巴巴的襯衫。

彷彿完全沒有看到吳清晨的驚慌和緊張,對面的警察盯著吳清晨的左眉眉根看了好一會,然後才低下頭,對照手裡幾頁明顯已經被揉地不成樣子的文件,連續問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這些問題有的很簡單,無非是吳清晨的過去或者現狀,畢業、工作、辭職之類,這些問題很好回答,留給吳清晨填空的內容也只有貧乏的「是」、「是的」、「好像是的」。

有些問題就麻煩許多,很多都是吳清晨由於打架鬥毆,戶外工作,家務生活,甚至是身體自然產生等等各種各樣的原因留下的各種小痕跡。

比如:左手無名指第一指節是不是有一處5毫米,呈半弧形的疤痕?右小臂13釐米處背面是不是有兩個黑點,兩者半徑分別0.3毫米和0.2毫米?……

這樣的問題,吳清晨當然不可能記得太清楚。

任何正常人都不可能完全記清楚。

幸好,對於這類問題,中年警察和另一位不知什麼時候湊過來的軍人也並不怎麼在意吳清晨的回答,他們只是按照手中幾頁文件的描述,很仔細地對比吳清晨的身體。

這是怎麼回事?公安抓人還需要這麼仔細地驗明正身?不對,抓人?為什麼抓我啊?不對,不對,應該是憑什麼抓我啊?

突然意識到這一點,吳清晨很有些惱怒,更加令人惱怒的是,面前的中年警察還對他彷彿耍猴一般地擺佈,一次又一次地要他提提褲腿,一次又一次地要他偏偏腦袋。

終於,當中年警察不知是第七次還是第八次要求吳清晨「左手抬高一點,再高一點」時,吳清晨徹底爆發了!

這位從開門到現在還沒弄清到底怎麼回事的年輕人……

這位從開門到現在始終沒有機會主動說過一句話的年輕人……

這位從開門到現在一直被無視尊嚴,無視知情權,無視房屋所有權的年輕人,聽見唧唧歪歪、面目可憎、口氣惡劣的中年警察第七八次「左手抬高一點,再高一點」的時候,一下子將左手----

只抬高了一點……沒有再高一點……

就這樣,警察和軍人得到了想要的配合,吳清晨也表達了自己的不滿和惱怒。

而這麼含蓄的方式又不至於浪費任何時間,警察和另一位軍人的檢查雖然算得上相當仔細,進度仍然相當快。

最多三,五分鐘,吳清晨的雙手、小臂、小腿這些算不上尷尬的零件已經被兩人仔細參觀了好幾遍,中年警察手裡的文件也翻到了最後一頁,終於第一次提出了需要吳清晨更加配合一點的要求:「吳先生,請你拉一下襯衫,還有最後一處。」

繼續很想惱怒的吳清晨繼續含蓄,也繼續服從了這個要求。

拉起襯衫的時候,吳清晨的動作比較輕。

這純粹是身體的本能。

大約是中午睡覺的姿勢不夠自豪,咯住了被子拉鏈或是襯衫紐扣,吳清晨覺得腹部稍有點疼,拉衣服的時候很自然地避開了稍有點疼的位置。

由於低著頭,同時感覺也確實算不上敏銳的緣故,專心拉衣服的吳清晨沒有發現,從開門到現在一直極其嚴肅,幾乎沒有任何表情變化的兩位警察和兩位軍人,當吳清晨拉起襯衣的瞬間,幾乎同時露出了震驚的眼神。

順著四人的目光,剛抬起頭的吳清晨再次低頭:

被五雙眼睛盯著的位置沒有黑點,沒有傷疤,沒有腫痕,沒有任何之前檢查的類似痕跡,只有一處大約半徑5毫米,深度10毫米圓形小凹洞----

學名肚臍眼。

除去皮膚比十八歲的時候黯淡了一點,這純粹就是很普通的年輕人的腹部。

不過……

奇怪?吳清晨仔細打量自己的肚子,奇怪,大約就是這裡稍微疼,怎麼紅印都沒有一個?

於是,吳清晨抬起右手,輕輕地按了按。

然後是一片整齊劃一的吸氣聲。

「做什麼!」「放下!」「住手!」「手拿開!」

吳清晨做得更好:他舉起了雙手。

從這個標準的投降姿勢可以看出,這四句大喝究竟嚴厲到了何種程度。

沒有笑聲,彷彿吳清晨舉起的雙手也可以射出致命的子彈,又或者明亮的樓道里隱藏了一位看不見的致命殺手,四人一會兒死死盯住吳清晨,一會兒用搜尋的目光四處巡視,一會兒又相互上下打量,過了好長一會,發現沒有任何異狀之後,才終於明顯地鬆了口氣。

「從現在開始,你不要亂動……」和幾十秒前相比,中年警察臉色有些發白,額頭可以看見明顯的汗光,大約是覺得這種要求過於寬泛,頓了頓,中年警察又補充道:「和平時差不多就行,動作幅度要儘量小一點。」

「是……是……」

我看起來有這麼危險麼?是我身上口袋都沒有一個的襯衫可以藏一支槍,還是我肚臍眼裡能摸出一柄刀來?

被四人同時大喝的瞬間,吳清晨還以為自己下一刻就要被當場擊斃,直接腦袋裡面一片空白,雙腿差點無法站穩。此時,儘管中年警察的聲音已經相當柔和,吳清晨還是覺得渾身僵硬,就連舌頭都有些打結。

「好了,手放下吧。你肚子怎麼了?不舒服?有什麼感覺?」另一位站在吳清晨身邊的軍人發現吳清晨放下雙手的動作相當生硬,於是右手忍不住抬了抬,似乎想拍拍吳清晨的肩膀使他放鬆一點,卻又好像想起了什麼似地,硬生生地又收了回去。

這個變化,吳清晨仍然沒有發現,只是老老實實地回答:「嗯,稍微有點,可能是咯著了,感覺就像……就像……」

「就像被樹枝拌了一交,跌到了石頭上,還好石頭很圓,只是咯了一下,還說不上疼的感覺?」

「咦……」沒道理的啊?吳清晨極其驚訝。

這個描述準確得有些過分。

因為,這正是吳清晨中午做夢的最後一幕內容。

中午時分,吳清晨做了一個很荒誕的怪夢。

夢中,吳清晨突然到了一個西方古代題材電影裡經常出現的鄉村,藍藍的天,白白的云,一眼望不到盡頭的起伏丘陵;綠色的小草,潺潺的溪流,微風沙沙沙地吹過幾株高大的樹木。

荒謬的是,這麼一副美侖美奐的畫卷裡,吳清晨沒有騎馬,身邊也沒有金發碧眼的無知少女,而是手裡握著某種完全不認識工具,站在一小片完全沒見過的植物裡,身邊還有兩位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

同時汗流浹背,滿臉污痕,渾身痠痛地……似乎正在干某種完全沒聽說過的農活。

更加荒謬的是,夢裡的世界,同伴互相交談或者和吳清晨說話,吳清晨居然一個字聽不懂,站在植物叢裡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

迷迷糊糊地亂搞了一小會後,理所當然地,吳清晨走出了植物叢,放下了工具,找了片草地躺下休憩。

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其中一位陌生人忽然也走出植物從,站到草地旁邊開始和吳清晨說話,話還沒說幾句,也許是吳清晨一直沒有聽懂,自然也沒有回答的緣故,陌生人突然莫名其妙地開始用力揮動手中的工具,似乎開始發脾氣。

吳清晨有些害怕,站起來想快步走開,卻一不小心拌上了樹枝,跌到了石頭上,還有石頭很圓,只是咯了一下,還說不上疼痛。

夢做到這個時刻,吳清晨恰好被一個無關緊要的電話吵醒,掛完電話調成靜音,打算再睡睡,卻一直感覺頭腦有些發漲,在床上又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躺了多久,最後被房門「哐哐哐」的聲音吵了起來。

這就是吳清晨中午做的怪夢,最後一幕和軍人的描述完全一模一樣。

吳清晨臉上掩不住的驚訝,最終換來了始終站在樓道里,靠近牆壁的第二位警察的一聲咳嗽,這位頭上已經有了些白髮的警察對同樣始終站在樓道里的另一位軍人說道:「不需要再問了吧?這裡……很不合適。」

「不需要了,城市裡面,你們確實才是專家,不過……你也知道,這樣的情況,並不是我一個人不放心,怎麼仔細都不是錯。」第二位軍人搖了搖頭,抬起一直背在身後,捏著電話的右手很快撥通:「是……已經確定……有……有……有……是……是!」

放下電話,這位軍人對已經有了些白髮,露出探詢表情的警察點了點頭,「目前還是你們的範圍,你來吧。」

白髮警察點了點頭,走近門前,從懷裡掏出了警官證,「吳清晨先生,協助公安調查是每一位公民應盡的義務和責任,現在有一樁重大案件需要您的配合。請您收拾一下隨身物品,和我們上車。」

聽到「重大案件」,吳清晨一點都不想「和我們上車」。

或許是過於緊張的緣故,吳清晨的嘴唇微微發顫,一不小心,本來想說的「我犯什麼事了」真正脫口而出就變成了:「我的事犯了嗎?」

誰也沒有被這句話逗笑,樓梯方向忽然傳來又一個聲音:「是啊,你的事犯了,而且挺大……涉嫌綁架全人類……怎麼樣?這個罪名夠大,還挺新鮮吧?」
jafacc 發表於 2012-8-24 15:36
第二章 奇怪的車隊

這是個很年輕的聲音,吳清晨轉過頭,樓梯方向站著一位年輕的警官。

沖吳清晨點點頭,年輕警察從懷裡掏出一份證件和一頁文件,遞給之前正警惕地盯住吳清晨,此刻則警惕地盯住他的四人,「不用這樣看著我……我和你們一樣,接到命令稀里糊塗就過來了。喏……」

四人依然警惕,年長軍人皺著眉頭接過文件,短短幾行字仔細看了差不多有半分鐘,才交給頭髮有些花白的另一位警察。

警察和軍官檢查文件的空擋,剛到的年輕警官摘下帽子,露出滿頭大汗,扇帽子的動作透出些疲憊:「吳先生,你肯定有很多問題,不過還是我先來吧……」

「咱們從最簡單的開始……介紹一下,我叫季明明。首先呢,初次見面,我們該握個手什麼的……」季明明擺擺手,示意吳清晨收回剛剛遞出的右手:「不過從現在開始,和你身體的任何非必要接觸都很敏感。你看,從好的方面想……咱們好歹省了樁事……」

「敏感」這詞相當刺耳,吳清晨簡直有些沉重:「我被捕了?」

「被捕?嘿……你怎麼想到這個?他們已經給你逮捕令啦?」

不等吳清晨回答,季明明又擺了擺手,轉身從頭髮花白的警官手中接回證件和文件,「怎麼樣,沒問題的話,現在我可以開始執行任務了?」

「沒我的允許,你剛才就沒有執行任務?」頭髮花白的警官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季警官,我聽說過你,很多人都聽說過,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派你來。不過既然你來了,我就給你個建議:謹慎一點!這不是你躲在屋子外面喊話,出了任何問題,也不是死一兩個你不認識的人質。」

「嘿,張局長,瞧您說的,好像沒板著臉就算不謹慎似的。」季明明看也不看臉色被刺得更加難看的年長警官,混不在意地將證件和文件隨手塞回口袋,繼續對吳清晨說話:「好了,待會聊,時間挺緊的……先趕路吧。」

趕路?

瞧見季明明伸手向樓梯示意,吳清晨有些遲疑:「我的鑰匙還在床頭。」錢包,電話,還有開了封沒吃完的醬干,想到這些,吳清晨心頭有些酸。

「鑰匙?」季明明發出的笑聲很大,指了指嚴肅的四位,「別想鑰匙了,別說你,現在就連他們都別想走進這張房門。」

彷彿為季明明的話做詮釋,頭髮花白的警察,也就是張局長又瞪了季明明一眼,走到樓道的窗戶旁,向外面招了招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後,狹小的樓道里又多出了四名警察和四名軍人。

「你們守在這裡。」張局長抬起手,沿著吳清晨的房門虛劃一道:「就這裡,除非有我和你們主任的雙重許可,任何人,包括你們自己,誰都不可以踏進房門一步。對於不聽勸告者……」

說到這兒,張局長望向年長軍人,後者緩緩點頭補充道:「可以採取一切必要的強制措施!」

「是!」「保證完成任務!」

「保證?你們用什麼保證完全任務?」年長軍人聲色俱厲,「還愣在樓梯上等誰?增援到達前,哪怕用你們的屍體,堆也得把這道房門堆住!」

下一刻,也不知道被誰拉了一下,吳清晨回過神來,身子已經到了門外,而自己的房間,已經被後來的四名警察和四名軍人分兩層堵得嚴嚴實實,就連一個眼神都遛不進去。

「看到了吧?」季明明雙手一攤,「啥都不用擔心,你的東西絕對跑不了。」

「不用擔心」的吳清晨面色更加難看,跟著季明明和張局長下了樓道,兩人夾著吳清晨坐進警車後座,車門砰地關上,吳清晨就這樣走進了一間活動的牢房。

「喲,升級了,好東西不少。」剛剛坐下,季明明頭往後面一轉,不知在哪摸了摸,手裡多出了一隻紙箱,吳清晨瞟了一眼,裡面都是些精巧的電子產品,季明明翻了翻,熟練地找出兩隻耳機,分了一隻給坐在另一側的張局長。

「咱們接著聊……」季明明戴上耳機,調了調手中大約是控制耳機的某種工具,然後又將一張好像膠布似的喉部對講機貼到喉嚨上,很快就滿意地點了點頭:「聊到哪了?」

「我被捕了?」吳清晨本來想說「逮捕令」,想了想又換了個說法。

「我幫你問問……」季明明向前傾著身子,扭著腦袋朝張局長抬了抬下巴:「你們直接把他逮捕了?又野蠻執法啦?」

張局長「哼」了一聲,搖了搖花白的頭髮。

「瞧,你沒有被捕……」季明明掏出煙盒,看了看吳清晨,又看了看緊閉的車窗,將煙盒收回口袋,「不過你認為自己被逮捕了其實也行……」

聽見張局長又「哼」了一聲,季明明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怎麼了?難道不是?強制剝奪人身自由嘛,現在不就是這麼回事。」

「為什麼?我犯什麼事了?」

強制剝奪人身自由,確定了這種待遇,吳清晨的語氣很急。

「剛才不是和你說過了嘛,涉嫌綁架,對象全人類......當然,這是我猜的……嘖,你這什麼表情?以為我逗你玩?」季明明嗤笑一聲,「你以為就我一個人這麼認為?每個人都是這麼猜的!不信你問問他們。」

聽到這麼肯定的語氣,這麼荒謬的內容,吳清晨可憐巴巴地望向警車裡的其他人,臉上的表情就連森林裡的餓得半死的老虎都會生出憐憫之心。

沒有人直接回答。

坐在前排副駕駛的年長軍官沉重地點了點頭,吳清晨另一側的張局長臉色鐵青,深深地嘆息一聲。

「我……我……」

我究竟得罪了誰?

荒謬的罪名,吳清晨一點都不相信----任何正常人都不會相信。

不過,吳清晨終於肯定,警車裡的人並不是和自己開玩笑,自己絕對犯的不是小事,這並不僅僅是因為年長軍官和張局長對季明明荒謬言辭的默認。

它簡直來自這輛警車的任何一個方面!

儘管從小到大從來沒有坐過警車,也從來不想擁有這種榮幸。可是,吳清晨可以肯定,無論是其他警車或者其他任何吳清晨見過的車輛,自己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沒有見過前面這位年輕軍官這樣的模範司機。

從警車內的後視鏡,吳清晨看到,這位軍官司機始終保持著全神貫注,除了換檔,雙手從來沒有離開過方向盤,完全沒有任何抓癢,拉衣服,撩頭髮之類的動作,更沒有任何眯眼睛,咬牙齒,舔舌頭之類的放鬆表情。

不管是直道還是彎道,哪怕自己車輛四週一片空曠,沒有任何其他車輛,這位軍官司機也會使警車死死地卡在行駛的車道內,不說越線,就連左右兩邊的虛線距離都保持的一絲不差,並且時刻保持和前車至少二十米的安全距離。

而這位司機絕對不可能是剛開車的新手,因為,六車道的城市主幹道內,這位軍官司機儘管始終維持著二十到四十碼的速度,幾乎從不超車,卻能夠從不需要等紅燈,每個路口都恰好趕在綠燈上通過。

這種精神,這種態度,這種真正安全第一的做法,吳清晨真想說:

這真是有毛病。

如果說司機的做法只是使吳清晨感覺有些納悶,副駕駛的年長軍人,以及身邊兩位警察的做法就使吳清晨有些毛骨悚然了。

很明顯地,一旦有任何車輛超車,或者萬一得已地,警車本身不得不和其他車輛並排或者相向行駛的時候,吳清晨身邊的兩位警官馬上就會搭住吳清晨的雙臂,而前排副駕駛的年長軍人則死死地盯著其他車輛,一直沒有離開過右腰的手臂立刻就抬高了一些。

這三位的做法如此明顯,尤其是前排年長軍人標準的準備開槍的動作,使吳清晨簡直動都不敢動,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這簡直就是被捕的跨境大毒梟,或者特大有活力的社會團體案件重要污點證人,隨時有可能會被劫走或被暗殺的對象才會擁有的待遇。

吳清晨實在不知道自己究竟什麼時候犯下了如此天怒人怨的大事。

或者說,儘管已經非常努力地思考,吳清晨也實在找不出自己有讓兩位警察和兩位軍人同時來找,或者說,同時來抓自己的理由----以及能力。

電腦硬盤裡的愛情動作片?P2P邊下載邊上傳,導致愛情動作片裡的病毒廣泛傳播,造成了巨大的經濟損失?

最近幾個月網上發佈的激烈言論?被別有用心的人引用詮釋,導致大規模的**和動亂?

為公司做了點不那麼幹淨的帳目?利潤增長,公司盲目擴張,為了更低的成本使用更加低廉的材料,形成巨大的公共安全隱患?

吳清晨將自己犯過的事情一條條地從腦海裡過濾,然後給它們一條一條地最大程度地誇大,加上自己能夠想像的最嚴重的後果,可還是無法解釋自己現在的處境。

隨著警車毫不停息的行駛,吳清晨心中的恐慌也越來越嚴重。

受到兩旁警察最貼身的照顧,吳清晨身子不能自如地活動,視線也受到了阻礙,只能瞧見房屋和街道。但是,作為地地道道的江縣本地人,從招牌、路燈、公交停靠點就能認出每一條街。

到了南平廣場,正是派出所所在的地方,吳清晨呼吸有些急促,可是警車繼續行駛過去。

往前又跑了幾分鐘,吳清晨心跳又開始加速:警車路過檢察院,這是被提起公訴的嫌疑人無疑都要光顧光顧的地方,警車還是沒有絲毫減速的跡象。

沒過多久,警察拐幾道彎,吳清晨看到了熟悉的電力大廈的樓頂旗杆,儘管腳有些發抖,不過吳清晨還是比較放心:隔壁就是法院,想來就算自己真是犯了大罪,一時半會大約還輪不到住上這裡的免費房間。

至於隨後路過的貓嘴坡看守所,道子嶺打靶地,吳清晨已經完全不擔心了。

因為,隨著警車的一路行駛,儘管視線受到了阻礙,吳清晨還是發現了一件愈加古怪的事情。

路過派出所的時候,警車的後面多出了幾個尾巴,路過檢察院和法院的時候,前面多出了幾輛摩托,路過消防隊的時候,隊伍添了兩個身體比較胖的大傢伙。

接下來的路程裡,車隊越來越臃腫,組成的成員也越來越古怪。

既然如此,無論用身體的哪個部位思考,吳清晨也不至於認為這種同時由摩托、警車、消防車、市容稽查車、掃黃打黑宣傳車等等組成的隊伍,最終目的是把自己送到槍斃犯人的地方挨上幾顆槍子。
jafacc 發表於 2012-8-24 15:38
第三章 只為你開放

儘管這樣安慰自己,巨大的恐慌還是緊緊地攥住吳清晨的心臟,使他再也沒有心思說話,車裡安安靜靜,再也沒有任何交談。

很快,車隊駛出市區,跑上了國道,接下來的行程很順利,有前車開道,後車護衛,警車第一次減速已經大約是四十分鐘之後。

這是臨近高速公路入口的一段路面,吳清晨幾乎已經認不出來。

路面本身沒有什麼變化,只是中間拉起了一條望不到頭的隔離繩。

隔離繩的兩旁,每隔一米左右都站著兩名背對的士兵,吳清晨所在的這邊車道暢通無阻,而逆向的另一條車道密密麻麻地停著不知道多少輛車,吳清晨還看到,就在自己所在的車對前面,一輛和自己同方向的面包車和貨車正被幾名士兵攔下,然後很快駛向隔離繩的另外一邊,停到了最後面的位置。

減速很平穩也很緩慢,車隊終於停下來時,前方就是高速公路入口。

停車之後,警車裡的四人還是繼續一副全神貫注,全神提防的模樣,警車也沒有熄火。

高速公路的入口前所未有的空曠,幾位看不出身份的人似乎正在指揮,車隊的大部分車輛很快掉頭離開,只有十幾位警察和軍人在同樣那些人的指揮下,在入口處的四周遠近做了許多古古怪怪的舉動。

過了好長一會,才終於有一位大約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走到警車旁邊,對年長軍人敬了個禮,「報告,一切正常,請指示。」

年長軍人回了個禮,凝神按住了耳塞。

年長軍人很快放下左手,面向軍人司機指了指高速入口:「好了,繼續往前開。」

這是要上高速公路了?究竟要把我帶去哪裡?我到底得罪了誰?要這麼整我?

如果說之前這一連串詭異的情形帶給吳清晨的只是壓力和緊張,此時,馬上就要被帶離家鄉的感覺,使吳清晨就像掉進水裡又被抽走了最後一把稻草,心中立刻被恐懼和驚慌塞滿。

「我……我……」

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者該做什麼,一種說不出的情緒使吳清晨猛地一挺身體,居然從兩位警察的夾持中掙了出來。

「怎麼回事!」「坐下!」「幹什麼!」「抓住他!」「小心!小心!」

如果說之前房門口的四聲大喝算得上是聲色俱厲,那麼此時的五聲大喝,已經完全可以用「聲嘶力竭」這個詞來形容。

警車內的騷動,立刻引起高速入口處始終緊盯警車的警察和軍人們注意。

僅僅是一瞬間,吳清晨看到,至少有數十人同時向警車的方向撲了過來。

彷彿鞋底著了火,或是身後有無數顆子彈正在追趕一般,這數十人的姿勢完全不同,急迫的情形卻完全一致。

這數十人中,原本直接面對警車的拔腿就跑,原本背對警車的扭身就沖,站著的甩腿就撲,蹲著的蹬腿就跳。

不管是何種姿勢,這或跑或沖或跳的人群臉上掛滿了緊張,急切,甚至有的過於激動,已經顯得有些猙獰。吳清晨還看到,有位大約十幾歲的年輕戰士大約動作過猛,失去平衡重重跌到了水泥地面,卻完全不顧手掌磨破的血跡,連滾帶爬繼續向警車沖,因為最終還是落到了其他人的後面,臉上全是悔恨焦慮,已經流出了眼淚。

「季警官!這就是你的工作成果?」張局長額頭的白髮幾乎根根豎起。

「這是我工作方式的成果?還是你們工作態度的結果?」季明明警帽一甩走出警車,將車門重重一摔,右手掏出了電話,「口口聲聲授權、警惕,授權、警惕,一個個就想著墨守陳規,推卸責任,以前有過這樣的事嗎?有過這樣的陳規嗎?守個屁守!」

騷亂最終平息,無論警車裡面還是外面,所有人臉色鐵青,卻沒有任何人對吳清晨說一句話----當然,此時此刻,正蜷縮在警車後座瑟瑟發抖的吳清晨,也不再需要別人的警告。

整個過程中,兩位警官重新將吳清晨按住之後,年長軍人也走出了警車,握著電話不知聯繫了什麼對象,過了好幾分鐘才重新坐回副駕駛的位置,等同樣撥完了電話的季明明重新坐好,才對年輕的軍官司機重新點了點頭:「好了,繼續往前開。」

這一次「往前開」的路程比較短,剛剛繞完進入高速的引導車道,警車就再次停下。

警車停下的位置,旁邊停著大約十幾輛全部純黑色,面包車樣式的車輛,以及四週數十位或站或蹲的軍人。

一輛面包車緩緩開到了警車旁邊。

緊接著,又一位中年軍人走到警車旁邊敬禮:「主任,張警官,這是新的命令。」

年長軍人,也就是中年軍人口中的「主任」接過文件仔細看了看,遞給了吳清晨右手邊的張警官,後者同樣仔細看了看。

看完文件,頭髮花白的張局長抬起頭望向中年軍人:「這一路是什麼安排?」

「先換車吧,路上再和您說……」中年軍人指了指左耳同樣樣式的耳塞,一邊拉開面包車的車門,露出了三名全副武裝的軍人,「您知道,現在時間很緊……留給我們的時間……就更不多了……」

張警官點點頭,和季明明一起,夾著吳清晨走下警車。

走進面包車,吳清晨眼前一暗,面包車窗戶很小,顏色也很深。吳清晨看不見司機的位置,只覺得三名全副武裝的軍人更加年輕,他們的表情似乎有些緊張,吳清晨剛剛上車,三名軍人立刻將槍上膛,最後上車的季明明拉上了車門。

三人坐進後座,面包車很快啟動了,還是和原來的車隊差不多,吳清晨所在的面包車位於新車隊比較靠前的位置。

這一次車隊行駛的速度非常快,窗外一排排樹木,房屋,丘陵一劃而過,在視網膜上留下一片片變幻的顏色。

面包車啟動不久,季明明就不時按住耳機,又不時嘴唇和喉嚨微微動彈回應該,抓住空擋,好不容易回過點神的吳清晨終於無法忍受:「季警官,我想知道我到底得罪了誰?」

「說啥呢?」季明明有些錯愕,過了會才反應過來:「還在瞎想?」

「我就是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換誰都不明白.......這樣吧……你先等等……」季明明將湊到鼻孔邊上嗅的香煙夾到耳邊----一路上,他已經將這個動作重複了許多了,卻從來沒有點燃----然後利用喉部對講機低聲說了幾句。

這次回應的速度大約很慢,至少三分鐘後,季明明的耳朵才動了動,始終皺著的眉頭也終於舒展了一些。

「好了,吳清晨先生……」季明明把目光移向吳清晨:「本來是輪不到我向你解釋的,而且我知道的其實也不多。不過考慮到你的情緒,尤其是之前……不是很成熟的情緒……剛才我的任務有了一點變化。」

季明明的表情使吳清晨覺得他本來想說的大約不是「不成熟」,而是「幼稚」,不過吳清晨此時根本沒有尷尬的心情,「你的任務?」

「是啊,我本來就一陪聊,任務就是陪你說說話。」

「你是審訊員?」

「你看,你又想偏了。」季明明攤了攤手,「事情確實很複雜,我們就不要使它更複雜了,接下來的話,我說什麼,就表示什麼,你直接理解自面意思就得了。」

「好,您說。」

「首先,你沒有得罪人……至少不是你想的那種得罪;其次,也沒人想害你,至少這裡沒人敢害你……是不是聽不懂?」看見吳清晨迷茫地點了點頭,季明明很理解:「聽不懂沒事,咱們換個說法。」

「看看這條高速公路,你看到了什麼?」

高速公路能看到什麼?四車道?隔離帶?兩向分隔行駛?瀝青混凝土路面?似乎都很平常。

面包車的窗戶很小有些昏暗,吳清晨仔細看了一會,沒看到高速公路有什麼特別。

「耐心一點。」不等吳清晨表示疑惑,季明明直接指著窗外。

吳清晨繼續偏過頭,望著瀝青混凝土的路面,分隔車道的綠化帶,兩旁的樹木、農田、大多低矮的房屋,許久許久,終於猛地抬起頭來。

從吳清晨開始注視到吳清晨終於發覺,至少十幾分鐘,無論是同一方向還是逆向車道,除了自己所在的車隊,吳清晨始終沒有看到任何其他的車輛。

「看出來了?」季明明咧開嘴:「整條高速只為你一個人開放。」
jafacc 發表於 2012-8-24 15:55
第四章 天空全是你的身影

整條高速只為你一個人開放。

吳清晨張大了嘴。

「還沒轉過彎兒?」季明明搖了搖頭,「吳先生,換個思路吧。你是健美先生還是散打冠軍?是身手特別好呢,還是膽兒特別肥?」

吳清晨沒有說話。

「如果只是為了對付你……」季明明抬起右手比劃一圈:「犯得著這麼多車,這麼多人?」

「可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大的場面是吧?」季明明直接幫吳清晨說出了想問的話:「很簡單,就是因為你實在太好對付,保護的難度太大,我們才這樣做。對,就是保護。」

「怎麼?這就不敢相信了?不敢相信的還在後頭呢!」季明明的笑容簡直有了些殘酷的意味:「你也別把自己想成什麼重案證人,你沒那能耐!今天之前……不,就幾個小時前!和你有關的事兒加起來都沒幾頁,誰想抓你誰就是浪費警力。」

「就幾個小時前?」巨大的壓力之下,吳清晨毫不在乎季明明的輕蔑,迅速抓住了重點。

「很好,吳先生!就是這個思路。」

「可幾個小時前……」吳清晨皺眉回憶了一下:「幾個小時前我在家裡睡覺啊?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哈哈,睡覺,睡覺就更沒有誤會了。全世界都知道你在家裡睡覺,還知道你在床上做夢呢!」

「季警官,你……」

吳清晨甚至懷疑自己得罪就是季明明,實在不知道該對季明明說點什麼,腦袋不知不覺偏向了一旁頭髮花白的張局長。

張局長緩緩點頭,臉上表情沉重:「他沒有開玩笑。」

都瘋了嗎?要不是面包車裡金屬的刺鼻味道相當明顯,吳清晨又得懷疑自己正在做夢。

「這事兒光用嘴解釋太麻煩了。先歇會吧,估計過會就有授權了。」說完這句話,季明明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腿上,上面擺著一隻不知又從哪摸出來的紙箱。

吳清晨滿肚子的疑惑又埋了回去,不過很奇怪地,和季明明說了會話,儘管沒有解決什麼問題,甚至腦子裡的念頭更多了些,吳清晨的心情倒是平緩了許多。

車隊繼續快速行駛,也不知過了多久,天空忽然傳來一陣呼呼呼的聲音,遠遠的好像天邊悶雷,聲音迅速接近,能聽真切時已經變成了轟轟轟的響動。

地面上,幾片巨大的黑影同時迅速掠過,吳清晨隨之抬頭,驟然倒吸一口涼氣:

天上多出了幾位新的訪客,正呈品字形和車隊齊頭並進,數位趕到了車隊前頭,大多數保持在車隊兩側。

這……這……一,二,三……八,九架直升機也是保護的一部分!?

這實在有點挑戰吳清晨的想像力,不可避免地,吳清晨的嘴巴又張開了許多,面包車裡的其他人似乎早有心理準備,並沒有什麼反應。

吳清晨從來沒有親眼見過直升飛機,和圖片或者隔著顯示屏不同,儘管距離很遠,吳清晨還是感覺天空的九個身軀相當龐大,滿是強健有力、飽含威懾的感覺。

呆呆地望著天空,也不知過了多久,吳清晨耳邊傳來「哈」的一聲,轉過頭,季明明雙手握著一塊大約十四五寸的顯示屏連續按鍵:「哈,這麼快就通過了申請?重大災害處理辦公室特批?清晨老弟,看來你的事兒更麻煩羅……好了……來,自己看看吧,看完估計你就明白了。」

申請?重大災害?特批?

終於可以知道為什麼了?吳清晨情不自禁地在褲腿上擦了擦手,從季明明手裡接過顯示屏,季明明按了幾個鍵,屏幕迅速切換幾個菜單,進入了播放模式。

視頻似乎並不是由專業人士拍攝,鏡頭拉的很遠,景物不太清晰,不過場景選的很好:藍藍的天空飄著幾朵白雲,一條蜿蜒的河流分開了地面上的森林和丘陵,靠近河流的地方,三名握著工具的農夫正在一片小小的農田裡勞作……

……然後勞作……然後勞作……然後勞作……

整整五分鐘,視頻裡播放的都是同樣的內容。

這是什麼?地震前的直拍?

吳清晨抬頭皺眉,疑慮地望向季明明。

「沒什麼想法?……」季明明似乎有些奇怪吳清晨的反應,很快抬頭「哦」了一聲:「也對……觀察的角度不同。」

一邊說,季明明一邊湊近吳清晨,又在顯示屏上按了幾下,視頻立刻被放大,農田的位置充滿了顯示屏。

很明顯,拍攝這份視頻的攝影機相當專業,儘管被放大了數十倍,視頻中的工具、作物、雜草一點都不模糊,甚至連三名農夫額頭上的汗水,前面兩名農夫的麻木疲憊,後面一名農夫的驚訝莫名都顯示得一清二楚……

一清二楚……

一清二楚……

一清二楚……

彷彿耳邊猛地響起了一個炸雷般,吳清晨的雙手驟然一抖,差點將顯示屏丟了出去。

這……這……這……

這不就是我嗎?這不就是我嗎?這不就是我嗎?

這不就是我中午做的夢嗎?這不就是我中午做的夢嗎?這不就是我中午做的夢嗎?

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彷彿腳底的車廂突然變成了一塊巨大的堅冰,刺骨的寒意從吳清晨的腳底一直傳到頭部,將他的舌頭直接凍僵。吳清晨的嘴唇使勁顫抖著,可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

黑科技……腦後插管……思想監控……腦波控制……

無數電影場景鑽進吳清晨早已混亂的腦袋,額頭泌出豆大的汗珠,順著煞白的臉頰一直流到抖個不停的下巴。

「冷靜一點,吳先生,請您冷靜一點!」頭髮花白的張警官對季明明怒目相視,身體前傾,焦慮地搓著雙手,似乎想用力抓住吳清晨的雙臂,卻猶豫著最終沒有付諸行動。

啪!

季明明伸出雙手,在吳清晨眼前猛地拍出一個響亮的巴掌,吳清晨渾身驟然打個冷戰,雙眼恢復了焦點。

「看明白了?」

「不,我沒看明白!」不知自己是否還在夢中----或者更明白地說,不知自己是否真正生活在地球,不知自己的生活是否真的存在,不知是否真的存在自己----的吳清晨吃力地控制舌頭:「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這是我的夢!這是我的……你們怎麼可能……你們怎麼能……」

「不,這就這是事實!」季明明的聲音完全蓋住了吳清晨已經開始有些嗚咽的語調:「吳清晨,你眼睛就是再閉一個鐘頭,這也是事實!」

「你們憑什麼監視我!還……還拍我的夢!」說這些話的時候,吳清晨已經清醒了許多,就連自己都覺得自己不可理喻。

「想得美呢你!」季明明的表情彷彿看見了一隻玩撲克的老鼠:「你以為我們想看你做夢?你以為這是在你家小區拍的電影?」

季明明使勁點著顯示屏,彷彿將手指戳進去才肯罷休:「告訴你吧,吳清晨先生!今天下午,也就是2012年5月8日下午1點27分13秒,全世界只要是長了眼睛的人,不管白天還是黑夜,抬起頭都可以在天上看到這裡面的玩意!聽明白沒?看這份視頻的人,按順序你估計已經排到了二三十億位。」

全世界都可以看見?我變成了海市蜃樓……不是,我的夢變成了海市蜃樓?

想不出季明明,或者說,想不出這麼多人串通起來騙自己有什麼好處。吳清晨的身體有些發軟。

「哈!這還沒完呢!知道我們怎麼找到你的嗎?」季明明麻利地操作顯示屏,屏幕裡的畫面飛快地滑到最後面的部分:

吳清晨夢中扮演的角色有些害怕,站起來想快步走開,卻一不小心拌上了樹枝,跌到了石頭上,臉上的表情卻顯得似乎還說不上疼痛。

之後沒有任何銜接漸隱的拍攝技巧,顯示屏生硬地跳到了最終,也就是定格的內容:

一間不大的臥室裡,略微皺眉的吳清晨趴在揉成一團的被子上,左眉的疤痕,右臂的黑點,小腿的印記清清楚楚,透過沒有拉嚴實的窗簾,還可以看到對面「雪亮眼鏡」、「金獎攝影」、「豪爵摩托」的碩大招牌。

「集中全國各地工商局的數據,同時有這三家店註冊的街道有一百二十幾處......」季明明指著顯示屏中的三塊招牌,「我們省有七處,光是找你的人,張局長這樣的隊伍就有一百二十幾個。」

「做夢犯法?你們幹嘛不乾脆去沙漠裡抓海市蜃樓?」

「做夢當然不犯法。」季明明終於有了些苦笑的表情:「吳清晨先生,如果只是全世界一起看你做場夢,雖然還是會有很多人來找你,不過我們肯定不會來這麼快,搞得這麼緊張……張局長……」

一邊說,季明明一邊重新將視頻往前調整了一點,將畫面定格在吳清晨夢中跌到石頭上的情形。

指了指吳清晨撞到石頭的位置,季明明拉起了自己的警服,露出了腹部----

和腹部一處明顯的紅痕。

同一時間,季明明叫了一聲的張局長不知第多少次地嘆了口氣,同樣拉起了衣服,露出了腹部的同一位置,以及同樣明顯的一處紅痕。

看了看瞠目結舌的吳清晨,季明明不肯罷休:「還有……這幾位同志,現在我應該可以臨時指揮你們,麻煩你們也給這位綁架犯看一看他犯事的證據吧。」

三位軍人嘴唇和喉嚨微微動了動,大約是通過喉麥請示,十幾秒之後,整齊劃一地將槍支放到座椅旁邊,撩起了作戰服的上身:整整齊齊的六塊腹肌上,印著一塊明顯的紅痕。

「明白了嗎?」季明明放下上身的警服:「就目前的調查和統計來看,無論男女老少,甚至醫院裡剛出生幾秒鐘的嬰兒,刑場上剛剛槍決的死囚,身上都突然多出了這個紅印……此外……」

「……做夢的吳清晨先生,你是唯一的反例。」

立刻,吳清晨下意識地拉起了衣服,望向自己的腹部:

上面果然沒有任何痕跡。

只不過,吳清晨也明顯地感覺到,自己依然略微有點疼的位置,也就是其他人身上紅印的位置。

「這就是我們來這麼快,對你這麼緊張的原因。」張局長終於開口:「吳清晨先生,季警官的說法……還算有點道理。就過去的事說,你已經對全球六十億人造成了過失傷害,就將來的事說……你確實綁架了全人類。」

「可是……可是這只是一個小紅印……」吳清晨朝自己腹部慢慢地比劃,好像這樣能顯得更加輕微似的:「你們就這麼確定和我有關?甚至以後也和我有關?」

「沒錯,我們不確定,未來的事情誰能確定?」季明明望著吳清晨:「你能確定?換你你怎麼辦?」

「我……」

「好了……」季明明擺了擺手,「到機場了,先車下吧。」

機場?正不知道換自己該怎麼辦的吳清晨這才發覺,不知何時,面包車已經停了下來。

到機場了?吳清晨奇怪地看了看窗外。

兩旁依然是高速公路的瀝青路面,隔離綠化帶。

這條高速公路吳清晨經過了許多次,對它的印象很深,從兩旁的景物,吳清晨可以確定,這裡絕對還是高速公路,而且是剛剛離開江縣不遠,一段距離至少超過五公里的筆直路面。

一面中年軍人拉開了車門,走下面包車,吳清晨立刻知道了機場的意思。

停下的車隊之前,吳清晨幾十米外,一個龐大的身軀佔在六車道的中間,展開的兩翼分別掠過了綠化帶和矮護牆,幾乎霸佔了雙向的全部十二條車道。

一架停在高速公路上的運輸機!

「吳先生,時間緊張,請吧……」吳清晨已經在房門口見過的年長軍人遞過一件夾克,「邊走邊穿。」

夾克很重,剛接過來時吳清晨差點脫手。

向運輸機尾部已經放下的斜門走去,已經穿上夾克的吳清晨感覺身上重了好幾公斤,雙腿加倍用力才趕上同行十幾人的快步。

年長軍人注意到吳清晨只是略微皺眉,並沒有什麼不適,明顯鬆了口氣:「堅持一下,全球禁飛協調非常困難,我們的時間非常緊……另外,我們必須保證效果……同樣效果的防彈衣,這已經是最輕的。」

隊伍很快跑上斜道,幾乎沒有任何延遲,斜道快速升起,伴著巨大的轟鳴聲,被眾人扶上座位的吳清晨感覺一陣明顯的加速度,運輸機飛上了天空。

這個時候,吳清晨才有空看了看四周,兩旁是一排長長的座位,上面坐滿了全副武裝的軍人。五六米的過道前端停著幾輛型號不一的裝甲車,最裡面的位置擺著一張金屬長桌,上面雜亂擺放的十幾台計算機間,夾雜著另外一些吳清晨不認識的儀器,地面上一串串的電線和網路畫出一個醜陋的蜘蛛網,網上還堆著一個個小型設備。

年長軍人,中年警官,張局長,十數人圍在桌旁,計算機的顯示屏,投影儀的幕布,不知名儀器的提示燈,眾人快速而激烈的交談,爭先恐後地散發出一波又一波的緊張氣氛。

「休息一會……」機艙裡的環境加上運輸機本身巨大的噪音,坐在吳清晨身邊,季明明將耳塞按住很久才聽清裡面傳來的指令:「抓緊時間休息休息,接下來估計很長時間你都會很忙。」

說完,季明明的嘴唇和喉嚨又開始活動,大約是開始匯報或者提出新的建議之類。

於是沒有人再和吳清晨說話。

再看了看四周,吳清晨閉上了眼睛。

一路上事情不是太多,季明明提醒了吳清晨幾次「不要睡著」;

飛行了大約半個小時的時候,一位也不知是否看見過的中年軍人給吳清晨的防彈衣外又套上了一層救生衣;

大約一個小時左右,一位全副武裝,背著一個大號降落傘的軍人走過來,和吳清晨身邊的另一位軍人更換了座位。

大約兩個小時左右,飛機降落。

地點又一次不是機場:它叫天安門廣場。
jafacc 發表於 2012-8-24 16:13
第五章 大會堂的籠子(上)

將天安門廣場的雙黃線兩側碾出幾道數百米長的巨型輪胎印記,運輸機緩緩停下。

機艙中全副武裝的軍人紛紛站起,吳清晨剛想離開座位,季明明擺擺手,指了指運輸機的機艙深處。

那兒的金屬長桌附近,熱鬧的景象並沒有隨飛機的降落消失,十數人圍在幕布和顯示屏旁,飛快的語速像是每個人都在爭吵,而他們的手掌或者肩膀的位置,同樣數量的對講機也從來不曾休息。

一位大約是指揮員的軍人往返於金屬長桌和機艙前部,將近百名士兵的位置,姿勢,武器指向的角度一次又一次的調整。

這樣的情形維持了很久。

當全副武裝的軍人們手中的武器全部上膛並至少檢查了五次,每個人的位置也至少更換了同樣的次數之後,艙門終於打開了。

沒有人移動。

這時,機艙已經安靜了許多,吳清晨被塞進一輛裝甲車內,四面還有幾十名士兵團團包圍,什麼都看不見,只隱約聽到幾個腳步聲經過自己附近,走到了機艙尾端。

「怎麼回事?我說的不夠明白?為什麼還有車在外面?」

「劉主任…….」回答的聲音很有些為難,「這點我們仔細研究了,地點太不合適,運輸機下來還可以說是迫降,坦克進會場……」

「我會負責。」

「劉主任,我們不是怕擔責任!你總共才給了我們多少時間?我們只來得及疏散這一片,動靜太大了,現在指不定有多少望遠鏡盯著這裡……」

「有望遠鏡就不能有狙擊槍?防彈車擋得住火箭筒嗎?」

「可影響……」

「不要和我提影響,我接到的命令沒有影響,只有四個字:絕對保障!……這裡由我負責,你還有兩分鐘,沒有鋼板也沒關係,你以為坦克上不了台階?」

快速的腳步聲。

兩分鐘後,一陣短暫的震動,幾輛裝甲車同時啟動,順著斜道緩緩駛出了機艙。

天色已近黃昏,天安門廣場附近卻是一片光亮,兩旁的路燈、綵燈、四周建築的外燈全部打開,數不清數量的探照燈更是將廣場四周照得纖塵畢露,四面八方都是一圈圈軍車和一團團**的軍人。

廣場中部的公路護欄已被撬開,在不遠的位置堆成一團,順著簡直是強行開出的道路,裝甲車隊和一路緊跟的上百名士兵踏過國旗台,繞過人民英雄永垂不朽,最終順著剛剛鋪好的鋼板,爬上了人民大會堂的階梯。

通過一道打開的大門,裝甲車直接開進了人民大會堂的左側大廳,士兵們擁著吳清晨迅速通過幾個走廊,最終在一條長廊停下,季明明和另外十幾人圍住吳清晨飛快地竄進一間小廳,直到這時,眾人才明顯鬆了口氣。

沒有人讓吳清晨坐下,吳清晨的身邊也沒有座位,地面有幾道指向角落的明顯推痕,那兒歪斜地擺著一張很大的圓桌,上面亂七八糟地倒扣些花盆瓶子椅子,除此之外,小廳空空蕩蕩,只有兩扇緊閉的房門邊上豎著兩塊巨大的玻璃,玻璃底下還有幾組滑輪。

吳清晨聽過聲音的劉主任低聲和對講機說了幾句,房門很快被推開一條縫隙,一位身著西裝的中年人斜著身子擠進小廳,反手將門掩上,擋住了和他一起鑽進小廳的嘈雜聲音。

中年人濃眉方臉,個子很高,步子也很快,一位軍人在幾步外向他介紹:「這位就是吳清晨先生。」

這個介紹有些多餘,中年人剛進門就盯住了吳清晨,視線幾乎沒有在其他人的身上停留。

中年人在吳清晨面前站定,整了整本就足夠整潔得體的衣裝,對吳清晨上下打量了至少半分鐘,才不知原因地點了點頭:「吳清晨先生,一路辛苦了。我是李子平,負責配合你參加這次會議。」

面前的中年人有些眼熟,吳清晨可以確定自己肯定從新聞裡面見過,但不記得他的職位,也不知該回答什麼,還好李子平也只是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吳先生,會議很重要也很倉促,參加的人很複雜,你只需要和我說話,其他人的要求你不用管。」

「另外……」李子平指了指年長軍人:「如果有什麼突發情況,你聽劉濤同志的安排。」

吳清晨和劉濤主任都點了點頭,李子平又四處看了看,沒有了其他問題:「開始吧。」

劉主任招了招手,示意吳清晨站到兩塊又高又長的玻璃旁,兩名士兵上前拉開大門,一片嗡嗡嗡的交談聲立刻湧入小廳,人民大會堂展現在吳清晨的面前。

幾名士兵扶住玻璃推出小廳,吳清晨緊跟李子平和劉主任走在旁邊。

三人出現在側門口的瞬間,原本有些嘈雜的會場立刻變得鴉雀無聲,幾秒之後猛烈地爆發出一陣巨大的聲浪,它們大多集中在大會堂的一層,二層和三層幾乎沒有人影。

這是同時來自至少三千人的聲音,聲音主人的皮膚涵蓋了黃,白,黑三種顏色,頭髮更是五顏六色,應有盡有。

此時此刻,這些人的身體幾乎全部前傾,三千雙眼睛的目光都聚集在兩塊巨型防彈玻璃後,

身著皺巴巴襯衣和同樣皺巴巴褲子的身影。

或許是這三千雙眼睛過於專注,又或許是這三千人毫不掩飾自己的表情。吳清晨能感覺到,這三千雙目光凝聚了幾乎人類所有激烈的情感。

它們似乎是滿意,是羨慕,是期望,又似乎是憎惡,是蔑視,是驚恐;它們似乎發現了一件寶物,又似乎看見了一堆垃圾;似乎正欣賞一位天使,又似乎是仇視一隻惡魔。

到目前為止,這是吳清晨一生中走過最漫長,也最艱難的一段路。

這段最艱難的路程大約三四十米,正是小廳側門和人民大會堂主席台唯一一個座位之間的距離。

這個唯一的座位屬於吳清晨。

我一定是瘋了。

就算最狂妄的夢中,吳清晨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穿著皺巴巴的襯衣,以及同樣皺巴巴的褲子,外面套上一層防彈衣、一層救生衣,身前再豎起兩塊防彈玻璃,站在人民大會堂主席台唯一一張座位前,面前是一排又一排不管膚色是黃是白是黑,臉上都掛滿了焦慮、慌亂、驚喜、期盼等等等等幾乎全部人類情感的人群。

我一定是瘋了。
jafacc 發表於 2012-8-24 16:16
第五章 大會堂的籠子(下)

吳清晨腦子裡基本是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李小平耐心示意了多少次,才戰戰兢兢,心驚肉跳,甚至可以說是毛骨悚然地將屁股稍微貼上了主席台唯一的座位。

仔細調整了幾遍防彈玻璃的位置和角度,兩名士兵在玻璃一側的儀器上按了幾個鍵,巨型玻璃的底端放下了幾組支架,幾隻鑽頭從滑輪旁伸出,很快將大會堂的地板鑽得木屑橫飛。

「各位……」沒有試音,沒有客套,鑽頭輕微的嗡嗡聲中,李子平從吳清晨面前的桌子上取了一隻話筒:「現在各位坐在這裡,都是同一個原因。不管你們有多少問題,我們能夠確定答案的幾乎沒有。我們已經盡了我們最大的努力:這位就是吳清晨先生,目前最有可能是各位下午都已經見過一面的朋友。」

下午已經見過一面?是指我的夢嗎?吳清晨不由自主地轉頭右望,季明明一反常態,滿臉嚴肅地站得端端正正,彷彿聽見了吳清晨心中所想一般,對吳清晨輕輕地點了點頭。

「剛才我們已經確定了程序,時間寶貴,現在開始第五項議程的最終表決吧。」

剛剛稍微安靜了一點的會場立刻又一次爆發出聲浪。

許多人激動地站了起來,大會堂右側一位金發女子甚至脫下鞋子丟向主席台的位置,神情激動地大聲陳訴。

吳清晨一個字都聽不懂,望向張主任和李子平,兩人神情嚴肅,沒有尷尬,也沒有惱怒,李子平輕輕地擺擺手,示意吳清晨不必介意,「科爾斯小姐,這是已經通過了我們一致同意的方案,就算你不尊重我們三個多小時的成果,你也必須尊重事實……是,我瞭解你尊重……我們……不,全人類現在都不可能,更沒有時間因為還有代表沒有趕到會場就推遲表決……」

更大的聲浪。

「不,不,科爾斯小姐,羅波特先生,各位先生女士們!這並不代表這四十幾個國家的公民已經被排除在全人類之外……沒有,絕對沒有……當然更沒有被開除人籍……先生們,他們隨時,哪怕最後一秒踏進會場都不會錯過表決。」

聲浪沒有絲毫停歇或降低的跡象。

李子平不得不再次抬高聲音:「如果這些國家派出的代表已經不存在及時趕到的可能,這些國家還可以隨時像圖瓦盧,伯利茲,洪都拉斯共和國的朋友一樣,指定任意一名現在在附近的本國、中國或其他國家的任何公民,甚至包括在座的任何一位代為表決,只要他們傳真一份聯合國認可的書面授權,表決的結果就認定有效。請大家相信,聯合國已經為這次表決付出了最大的寬容和努力。」

「現在請安靜……」李子平環顧會場,不管自己這句話的效果如何微乎其微,「聯合國安全理事會天象事件會議進入第五項議程的最後流程:對天象事件疑似主體----吳清晨先生的確認性實驗進行最後表決。」

確認性實驗?人體實驗?

吳清晨的心臟飛快地跳動,李子平接著說了下去:「由於許多代表,還有吳清晨先生剛剛到達會場,我們有必要為各位對第五項議程作出簡單的說明。」

「2012年5月8日13時27分13秒,全球同一時間,不分白天黑夜,不同經緯度的天空同時出現同樣的天象。」

「目前的研究表明:該天象直接和觀測主體相關,不同的觀測者,觀測儀器,最後得到的觀測結果和觀測角度完全一致。」

「通俗地說,同一時間,東半球和西半球,大街上和山頂上,所有人看到的內容完全一致,並且沒有正面和側面的區別,任何觀測對象和該天象的距離都會始終保持在約355米。通過直升機和潛水艇的進一步測試,我們已經確定這個距離既不會增加,也不會縮短,同時水中也會出現,因為光線的折射反射,顯示比較模糊,其他物質的實驗也有了一定的結果……」

東半球……西半球……全世界……

原來這都是真的,原來沒有人騙我,原來我中午真做了一個這麼了不起的夢……

從三千張臉裡面認出了無數電視新聞裡經常出現的面孔,吳清晨心裡的懷疑徹底崩塌。

「各國已經確認,天象事件遠超目前地球已有的科學理論層次,短期內找出具體原因的可能性很不樂觀。」

「目前地球人類面臨面對更加緊急的問題:天象事件最終部分引發的又一事件,其暫命名為『紅印』。即天象事件主體於天象最終部分意外受傷,產生紅印時,全球人類同時間同部位產生了同樣的紅印,以及同樣的身體感受,直接引發多起事故,造成了巨……」說到這兒,李子平皺起了眉頭,視線從稿件移開,頓了頓才繼續往下說:「……一定的損失。」

「根據各國廣泛的調查證實:到目前為止,地球上唯一沒有發現紅印的對象只有天象疑似主體----吳清晨先生。」

會場又一次沸騰,上千人同時站了起來,拍桌子,拍巴掌,摔文件,大聲叫喊的嘈雜聲又一次匯成一片,使李小平的聲音聽起來就像風浪中前進的小船高低不定。

「……出於對全人類最基本的責任,聯合國安全理事會常任理事國一致認為,目前很有必要對天象事件疑似主體----吳清晨先生進行進一步確認,以盡快絕對確定天象事件的直接主體對象,避免因錯誤對象延誤時機,導致紅印記事件的悲……的不良後果再次發生。」

「對天象事件疑似主體----吳清晨先生進行確認性實驗的設想具有嚴謹的理論和實踐支持:絕大多數情況下,人體每時每刻都會受到外界或自身一定程度的傷害,最常見的情況是衣物、鞋襪纖維摩擦人體體表,造成體表微量的皮膚受損、毛細血管破裂。這種程度的細微傷害基本不會產生身體感受,更不會對人體造成任何直接的不良影響。」

「確認性實驗將由中國***海軍總醫院顧楓教授、北京醫科大學附屬腫瘤醫院羅南英教授主持,採用皮膚微創激光治療的手術方式,對天象事件疑似主體----吳清晨先生的上臂,開一道方便肉眼觀測甄別,3毫米左右的淺口。」

「此前三小時內,全球範圍二十七個國家,聯合國安理會已經緊急安排七百五十五次實驗手術,97%的志願對象表示沒有產生任何身體感受,全部志願者沒有產生任何身體不良影響。」

「基於以上,聯合國安全理事會提出議程:對天象事件疑似主體----吳清晨先生進行確定性實驗。」

「基於天象事件和全體人類人身安全直接相關的特殊性,本議程表決以人類數量為主,另遵循大國一致的原則調整,關於議程的表決規則,各位可以閱讀桌上的文件……只需要看最上面一份,這是半小時前最後一次討論整理的結果。」

吳清晨的視線馬上從嘈雜的會場收回,翻開面前桌上大撂文件中最上面的一冊。

「各位先生女士……」李子平抬頭看了看時鐘:「現在是北京時間2012年5月8日18點43分,離最後的表決還有17分鐘……各位桌上的電話可以用來和國內聯絡。」
jafacc 發表於 2012-8-24 16:20
第六章 突如其來的問候(上)

17分鐘?這裡的腦袋裡面都插了芯片?

這是吳清晨將文件抓到手裡的第一感覺,因為它已經不能說是一份文件,而是一冊十六開,至少兩百頁的書籍。

沒有時間浪費了,吳清晨飛快地翻開第一頁,飛快地跳到第二頁,飛快地接上第三頁……

這樣的速度,並非吳清晨具有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本領,而是因為吳清晨根本就看不懂。

經過之前李子平「簡單說明」時一再強調的緊急,吳清晨已經想到,自己手中的表決規則大約已經是最簡略的版本,可是翻了許多頁,從密密麻麻的專業詞彙、根本不認識的字母縮寫、理所當然的條文引用裡,吳清晨基本沒找出幾個自己可以完整理解的句子。

更何況……就算看懂了又怎麼樣呢?

吳清晨的嘴角苦澀地扯了扯,對於自己中午的夢為什麼全球同步播放,吳清晨根本沒有任何心理準備,更不可能有任何解釋。

自己既沒有揀到外星隕石,也沒有翻到枯黃的家傳古籍,更沒有買到便宜的不明物品,自己最近一個月的生活和上個月,上上個月,甚至半年以來的生活幾乎毫無區別。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是我?

想到軍隊對自己房間的嚴密封鎖,吳清晨已經明白,這個問題的答案估計全世界都想知道。

就算一路上形勢如此緊張,吳清晨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惹來聯合國安理會,更想不到自己犯的事居然可以和威脅和平,破壞和平,侵略他國相提並論。

經常看看新聞的吳清晨瞭解,聯合國安理會雖然大部分時候只是個擺設,可是一旦五大常任理事國達成一致,它就是全世界唯一有權採取強制軍事行動的合法機構。

悲劇的是,針對自己,五大常任理事國是否會達成一致已經不存在任何懸念----這項議程本身就是由它們聯名提出。

想到這兒,所謂的議程,所謂的表決,其中蘊涵的淺顯用意就連吳清晨都已經明白:

全球天空同時出現的異象前所未有,全球人類同時受傷的情形事關重大;

事關全球全人類的直接安全,為了避免導致無法控制的恐慌、大規模的騷亂,五大常任理事國不得不邀請平時打醬油的小弟們集體參與,公開處理以安其心,至於處理的方案,實施的流程,小弟們大約只需要繼續自己的本職工作----負責醬油。

明白了這些,吳清晨也提前明白了最後表決的結果:對自己進行實驗已經注定。

更可怕的是,自己的未來,大約也已經注定。

想到李小平皺眉不動聲色換掉的「巨大損失」、「悲劇」這些字眼……

儘管除了家門口的身份確定,吳清晨目前還沒有受到任何盤問或是審訊,不過,這個還不算過分遲鈍的可憐人簡直已經清晰看到了自己的明天:

一間從地板到天花板都鋪滿了塑料軟板的小房,一張遍佈束縛帶,沒有任何銳角直邊的軟床,一支稍微用點力就會拗彎的牙刷飯叉,一份比具有強烈自殺傾向精神病人還要高成百上千倍的戒備待遇。

這份高級米蟲生活,吳清晨不需要申請,更不可能拒絕。

吳清晨正自徬徨,小廳側門快步走出幾人,走在最前面的男子雙手捧著幾份文件:「李部長,剛接到的傳真,這是已經認定的結果。」

李子平點點頭接過,快速看了看,握起話筒敲了敲:「各位先生女士,這裡是二十五個國家剛剛發來的授權傳真,已經通過安理會秘書處的審核,其中指定在座代表代為表決的有……」

台下大部分的先生女士們繼續緊張地埋頭電話或者互相激烈爭論,只有很小部分的人群抬起了頭。

「聖文森特及格林納丁斯指定托爾.約翰遜先生代為表決,托爾.約翰遜,請問你是否接受?……岡比亞共和國指定托爾.約翰遜先生代為表決,托爾.約翰遜,請問你是否接受?……哥斯達黎加共和國指定托爾.約翰遜先生代為表決……」

連續十三個國家委託同一個人代為表決,順著李子平的視線,吳清晨看到一位身體微胖,頭髮稀疏的西方男子站起身連連點頭,面前的銘牌同時有中英兩行文字,下面中文的部分是「美國駐華領事托爾.約翰遜」。

美國……

眼前的景象無疑進一步證實了吳清晨的猜測,也使吳清晨的心頭更加沉重了一些。

很顯然,其他人也全部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李子平公式化地唸完十三項委託,頭髮稀疏的托爾.約翰遜公式化地一一表示接受委託,雙方甚至放棄,或者說已經沒空裝模作樣地表示意外,托爾.約翰遜途中更是一直沒有放下電話,不時插空和電話另一邊保持交流。

繼美國的托爾.約翰遜領事先生之後,李子平又分別為中國,俄國,英國,法國的代表撈了幾份代為表決的工作。

手中的傳真翻到最後一頁,李子平的面色終於有了變化,雙眉擠到一塊,仔細將文件看了好幾遍。

異樣的情形馬上引起了似乎還在繼續等待最後一項委託的法國大使皮耶.西帕爾的注意,並很快擴散給西帕爾四周的十幾名助手官僚,這些人奇怪地望向西帕爾,順著他的目光又望向了皺眉不語的李子平,不知不覺地停止了互相交談。

旁邊方圓幾排都是法國代表,發現中心區域沒有了動靜,也都停止忙碌加以關注。這樣的情形一路擴散,更遠些的位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發覺四周的人突然安靜下來,自己說了一半話,做了一半的事趕緊戛然而止。

出什麼事了?

會場第一次稍稍安靜,主席台上,皺眉的李子平放下話筒,利用隨身耳麥低聲交談,似乎正在和後台交流確認,又似乎正在向高層匯報請示。

外交官出現這樣的情形相當少見,不過,在場的代表們今天已經碰上了無數稀罕的事情,沒有人大驚小怪,只是紛紛將自己的目光從李子平的臉孔移到李子平手中的最後一份文件。

過了至少五分鐘,交流大約得到了結果,李子平終於再次展開了眾人矚目的最後一份文件:「塞拉利昂共和國指定吳清晨先生代為表決,吳清晨先生,請問你是否接受?」

老子……

吳清晨的眼睛驟然張大。

全場嘩然,無數人對手中早已撥好號碼的電話大聲匯報,更多的人湊成一團又一團緊急商討。

塞拉利昂是什麼鳥國?這個國家的腦子都長在肚子上被撞壞了嗎?

吳清晨知道地球上就是有些奇奇怪怪的鳥國,或許是歷史上遭遇欺壓,或許是現代社會承受壓榨,日常愛好就是和聯合國的大國們作對,彷彿自己加**合國的目的就是給大國們添堵。

吳清晨怎麼也想不到的事情又多了一件:除了惹來安理會,自己有朝一日還能夠成為這種鳥國實現自我價值的階梯,給大國添堵的工具。

「吳清晨先生,請問你是否接受?」吳清晨正自驚愕間,李子平再次公式化地詢問。

「我接受!」

如此毫不吞吐的回答,驚愕的對象換成了李子平。

接受!為什麼不接受?

蝨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已經麻木的吳清晨一口應下。

天上掉下來一票,就算再少,好歹也能讓我發出點自己的聲音!吳清晨暗自發狠,恨不得自己自己這微乎其微的一票擁有否決權,能夠直接免掉針對自己的人體實驗。

然而只過了幾秒,吳清晨的面色又猛然僵住:如果五大國的盤算本來就是讓表決失敗,從而名至言順地以安全的名義將自己圈養起來研究一輩子……

不殫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國家意志,吳清晨不寒而慄。

不行,我要投贊成票!

表決失敗的結果是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百分百圈養一輩子!

表決通過好歹有一線機會……也許中午的情況只是偶然呢?也許我再次受傷不會牽連全人類呢?也許關上十幾二十年,這樣的情況會消失呢?也許我還有機會放出來呢?

悲劇的人生不需要解釋,堅決投票贊成對自己進行人體實驗……

就算身處這樣的環境,面臨悲慘的未來,吳清晨的心頭還是說不出的糾結。

這時,吳清晨身旁的李子平早就結束了些微驚愕,又開始利用隨身耳麥和數人交流。

數分鐘後,李子平似乎稍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結束了又一次通話,轉向吳清晨:「吳清晨先生,從現在開始,您的意見代表了塞拉利昂共和國的意見,請您慎重投票。」

不等吳清晨的回答,李子平已經按下幾個鍵,再次對耳麥吩咐:「準備一台表決器。」

很快,一名大約是工作人員的年輕人雙手捧著一隻小盒,快步出現在人民大會堂的側門,幾名軍人將年輕人攔下,年輕人會意地拆開小盒,取出表決器,幾台小巧的儀器立刻湊到了表決器的旁邊。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刺耳急促的警報聲尖銳地響起。
jafacc 發表於 2012-8-24 19:08
第六章 突如其來的問候(下)

小廳十數名軍人臉色驟變,兩名站在門邊的士兵飛快地推上側門,從最後一絲縫隙中,主席台的三人看到,站在年輕人最旁邊的士兵已經飛快地抓住表決器丟到牆角,雙手揪住年輕人的頭髮猛地摁向地面,至少十支各式槍支瞬間指住年輕人的腦袋。

「砰……」

透過已經完全關上的側門,站在瞬間張開雙手,擋到了身前的李子平和劉濤後面,吳清晨的耳邊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炸聲。

或許過了很久,或許只是一會兒,大廳的側門再次緩緩拉開。

入眼之處,小廳已是一片狼籍,被揪到地面的年輕人不見了蹤跡,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木屑和塑料碎片,上面胡亂踐踏出許多亂七八糟的腳印和一條長長的拖痕,半空飄蕩著幾片無力的花瓣,廳門剛剛拉開,一股濃濃的灰塵和刺鼻的焦味同時鑽進了會場。

有人要殺我!是誰要殺我?

望著牆角漆黑的焦痕,一連串事情閃電般地掠過吳清晨的腦海。

委託……接受……表決……表決器……炸彈……刺殺……

簡單乾脆的圈套,兇狠直接的手段,吳清晨的臉色一片慘白。

有人要殺吳清晨!是誰要殺吳清晨?是誰要和全人類同歸於盡?

望著濃濃的灰塵,聞到刺鼻的焦味,人民大會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臉色一片慘白,人人將懷疑的目光投向四周。

----

幾乎是同一時間,吳清晨遇刺事件不超過半分鐘,時間下午13點52分,俄羅斯莫斯科,克林姆林宮。

「乓……」

電話撞上牆壁摔成粉碎。

「這是戰爭!這是對俄羅斯民族160個民族的宣戰!列昂尼得,你還在等什麼?你沒有聽見嗎?這是戰爭!出去起草你的文件!準備對塞拉利昂宣戰!」

俄羅斯總理巨大的咆哮聲中,外交部長列昂尼得飛快地退出了會議室。

「維塔裡耶,別爾夫什卡,打電話給你們的僚屬,準備參謀長聯席會議。鮑裡斯,命令黑海艦隊,北方艦隊,太平洋艦隊出港,命令裡海艦隊,第二艦隊向大西洋南岸靠近……」

「總理,第二艦隊經費不足,很多船隻缺乏保養……」

「能開到哪就沉到哪!誰把船裡的錢搬到了家裡,就讓船變成誰的棺材!」

----

吳清晨遇刺事件五分鐘後,地球另一邊,東部時間凌晨5點57分,美國華盛頓,地下掩體。

年輕的副官跌跌撞撞地拐過幾道轉角,手中緊捏的傳真還帶著打印機的溫度,甬道終點,一位年老的軍人全身戎裝,肩膀上鑲了四顆金徽。

從副官手中簡直是一把搶過傳真,四星上將草草看了幾眼,轉身推開了房門。

房間裡將星璀璨,長條方桌最裡面的位置,高大的黑人西裝筆挺,目光炯炯地盯住推門而入的年老軍人,後者關上房門立刻念出傳真內容:「總統閣下,非洲司令部回覆:133,271空降師開始登機,請求那不勒斯盟軍聯合部隊護航。」

「批准。」

又一位將軍推開了房門:「溫尼菲爾德先生,北約司令部已經緊急動員,埃及、肯尼亞,土耳其基地空中偵察已經起飛。」

黑人總統左旁下首,頭頂光禿的溫尼菲爾德先生,美國空軍參謀長點點頭:「命令宰赫蘭,馬希拉,伊茲密爾戰鬥群起飛,命令切爾利克基地準備空中加油。」

房門「砰」地再次推開,來人滿頭大汗,臉色煞白:「總統先生,俄國黑海艦隊、北方艦隊、太平洋艦隊同時出港,目標暫時不明。」

「什麼?」黑人總統霍然起身,左右看看,目光聚到了左旁第四個位置:「羅德里格斯先生!CIA的報告到底還要多久?全世界都在等你們!你們到底想幹什麼?乾脆直說吧,下個季度到底想增加多少預算?」

「總統先生……」中央情報局局長肥大的制服被汗水滲得濕透,額頭更是一片光亮:「事發突然,我的同僚們已經全體動員,全力工作,相信很快……」

「羅德里格斯先生,辛苦一下再打個電話吧,問問你的同事們報告怎麼樣了,假如還是沒有……」總統皺住眉頭,有些頭痛般地摁住額頭:「就暗示臨時造一份好了,反正這活你們更熟練點。」

「總統閣下。」局長回答:「我們從來沒有,也根本不需要捏造報告。我的同事們很快就……」

「很快!見鬼!又是該死的很快!這句話你說了無數次了!」

總統的右手猛地拍上桌面:「天象事件剛剛發生的時候你說很快,清晨吳被中國領先找到的時候你說很快,塞拉利昂莫名其妙委託的時候你說很快,中國大會議室發生爆炸你說很快!現在,第三次世界大戰馬上就要爆發了,你唯一的答案還是很快……FUCKYOU!你這只肥豬!帶著你的很快見鬼去吧!」

一片寂靜中,中央情報局局長臉色蒼白,全身顫抖,額頭遍佈汗水,像是隨時都會昏死過去,這時,局長面前的電話終於響起了救命的鈴聲。

羅德里格斯用和他身材完全不匹配的敏捷動作飛快地抓起了話筒,幾秒之後,一位中央情報局探員帶著報告走進了房間。

報告的內容大約不算豐富,總統不到半分鐘就放下了報告,摁了摁額頭,總統對角落的一位副官招了招手:「接中國、俄國首腦熱線。」

----

吳清晨遇刺事件九分鐘後,北京時間下午7點06分,機密城市,機密方位,機密房間。

同樣是一間會議室,圓桌前圍坐數人,桌上的茶杯早已冷卻,玻璃缸中亂七八糟地摁滿了煙頭,房間半空漂浮著一層煙霧。

房間安安靜靜,眾人沉默不語,目光都放於房門對面的座位,一位正在接電話的男子。

片刻。

「美國中央情報局已經確定……」額頭密佈皺紋,頭髮卻一片烏黑的男子放下了首腦熱線電話,「三十分鐘前,塞拉利昂共和國首都弗裡敦發生小規模騷亂。」

「小規模騷亂?」

「根據目前的情報,應該是政變。」頭髮烏黑的男子看了看右側的速記本:「美軍中央情報局的情報顯示,最開始,塞拉利昂首都弗裡敦的線人聲稱首都一切正常,沒有出現任何軍隊或者警察調動。」

「中央情報局多次命令,尤其是刺殺事件發生後又用了點特殊手段,線人終於幾乎明目張膽地發動了全城能夠發動的所有人脈,甚至走上街頭見人就問,才終於有人自稱目擊革命聯合陣線辦公室冒了幾次火花,內閣辦公室附近街道也有人看到很淡的煙霧。」

「不同尋常的政變。」

「是的。」男子放下速記本,面色凝重:「行動隱秘乾脆,刺殺果斷直接,這不是塞拉利昂的軍閥們玩得出的花樣。」

「塞拉利昂應該沒有能力安排這次刺殺行動。」

下首第一位的男子摁掉又一支香煙:「這種喪心病狂,同歸於盡的舉動更接近狂熱宗教派團、極端****的作風,其中能夠行動這麼果斷迅速,尤其是可以把**放進人民大會堂的組織不多。」

「這件事不是當務之急,先交給第六科,動作要快,不要落後美國太多,容易被動。」

「是……」下首第四位的男子握起了話筒,稍一遲疑:「大會堂那邊要不要延期……」

「不……」***果斷擺手:「拖延會議,製造恐慌,尋找機會挑起國際社會動盪,這就是敵人安排這次幾乎必然失敗的行動的目的。現在是最危險的時候,會議必須繼續舉行,而且必須加快進度,我們耽誤不起時間。

「另外……」***望向右側:「孫將軍,你再安排一下會場安保,告訴李子平不要有心理負擔,放手工作。」
jafacc 發表於 2012-8-24 19:18
第七章 壓力(上)

機密房間的最後一項命令很快傳達給李子平,這個時候,距離吳清晨遭遇刺殺剛剛過去九分鐘。

此時,吳清晨身處的環境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爆炸剛剛過去兩分鐘時,吳清晨的左方、右方以及身後,多出了兩塊和身前一樣巨大,也一樣深深扎入了會場地面的防彈玻璃。

爆炸剛剛過去五分鐘時,這只由兩層防彈玻璃組成的大籠子外面,出現了至少兩百名荷槍實彈的士兵,這些士兵圍成三圈,槍口毫不掩飾地指向各個戰術要害地點。

爆炸剛剛過去七分鐘時,動用數百名軍人,數十台儀器,同時針對會場三千人、以及全部物品的再次檢查終於結束,會場代表們的座位也集體向後移動了五排,全部隨身物品都被臨時收繳。

整個過程出奇的安靜,出奇的迅速,同時還出奇的順利。

因為,凡是不願意這個過程太安靜順利的對象,都被四名軍人按住手腳,搬上桌子,然後連同桌子、文件、電話、紙筆,以及他們口中的「粗**涉人權,侵犯隱私」一起通通搬出了會場,丟出了大門。

爆發剛剛發生九分鐘時,命令終於傳來,李子平拍拍話筒,面無表情地宣佈:「聯合國安全理事會天象事件會議第五項議程開始最後表決,表決時間五分鐘,過期自動棄權。」

會場代表們互相交談、和電話交流的語速瞬間提高,兩分鐘後,紛紛完成了向國內國際的最後一次確認。

大約三分鐘左右,英國代表率先投票,吳清晨身後的巨大顯示屏上出現了第一個贊成國。

不到兩秒時間,美國、中國緊隨其後,顯示屏上的贊成國數量變成了3,又立刻因俄國、法國的支持迅速跳成了5。

五大常任理事國如此鮮明的表態不可能導致任何誤解,幾秒短暫的停頓過後,會場其他國家的代表們紛紛毫不遲疑地按向了表決器。

巨大的顯示屏上,贊成國的豎列底下飛快地增加國家名單,代表總數的***數字飛快地跳動,而旁邊的反對國幾乎一片空白,棄權國也是寥寥無幾。

時間過得很快,吳清晨不時遠遠地看看會場,不時又回頭看看巨大的顯示屏,耳邊傳來了李子平的聲音:「吳清晨先生,時間不多了,請投票吧。」

也不知什麼原因,儘管塞拉利昂共和國絕對和吳清晨遭遇刺殺有很大關聯,李子平,或者說安理會秘書處還是為吳清晨保留了這一票,並早就給吳清晨準備了一台新的表決器。

吳清晨再次回頭,身後巨大的顯示屏內,贊成國底下的豎列密密麻麻,反對國底下的豎列空空蕩蕩,只有兩個吳清晨甚至名字都沒有聽說過的國家。

175個國家贊成對我進行人體實驗,13個國家棄權。

這正是吳清晨暗自盤算時想要的結果,可是,看到這個巨大的數字,吳清晨的心裡還是說不出的難受。

默默記下僅有的兩個反對國複雜的拼寫,吳清晨按下了右手捏得已經有些發熱的表決器。

贊成。

來自塞拉利昂的惡意比來自175的國家的贊成更加直接,吳清晨不願意它掛到反對國的豎列之下。

這是表決的最後一票。

李子平沒有浪費一點時間,立刻宣佈了結果:「聯合國安全理事會天象事件會議第五項議程最後表決結果:176票贊成,2票反對,13票棄權。」

「對天象事件疑似主體----吳清晨先生進行確定性實驗議程通過,第一次實驗開始時間:2012年5月8日19點13分。」

你媽……

吳清晨回過頭,巨大的顯示屏提示得清清楚楚:2012年5月8日19:13,正是此時此刻。

吳清晨左側始終沉默不語的劉濤主任招了招手,兩名士兵立刻又一次推開了小廳的側門。

側門門口,兩位身著白大褂的醫生正在接受六名士兵上上下下的詳細檢查,從兩位醫生攤手、轉身、張嘴等動作的熟練程度可以看出,這兩位大夫經過前面幾條走廊的時候,大約已經將這套檢查流程熟悉了好幾次。

詳細的檢查重複了三遍,沒有任何異樣。

幾名士兵將左側的防彈玻璃推出一條縫隙,兩位醫生推著一台小巧的器械剛剛通過這條窄窄的縫隙,防彈玻璃立刻被推回原位。

距離吳清晨至少還有兩米時,劉濤主任示意一下,兩位醫生同時停下。

「顧楓教授,羅南英教授……」李子平走上前,對兩位醫生點了點頭,「你們來之前,趙院長,周將軍,還有楊教授應該已經為兩位多次詳細介紹了這次實驗的嚴肅性和重要性。」

兩名醫生同時點了點頭,李子平整了整衣裝,重新站直身體時,臉上不知不覺換上了肅穆的神情:「現在,我代表國家再次向兩位重申:顧楓教授,羅南英教授,兩位現在出現在這裡,已經代表兩位是全中國,乃至全世界經驗最豐富,功底最紮實的微創手術專家,也本身也已經是誰也無法抹奪的榮譽。」

「兩位已經瞭解,這次手術關係到全世界全人類的人身安全,安全謹慎怎麼強調也不過分,國家對兩位只有一個要求:安全第一。更具體一點,手術過程中,感覺任何勉強,發生任何意外都必須立刻終止。」

兩名醫生再次同時點了點頭。

「那麼……」李子平退後兩步:「現在開始吧。」

站在左邊的顧楓教授戴上藍色的口罩,走到主席台唯一的座位旁,左手幫吳清晨拉起襯衣左袖,右手托住了吳清晨的左臂。

另一邊的羅南英教授將小巧的器械推近,也不知道在哪按了幾下,小巧器械伸出一隻纖細的金屬臂,湊到了吳清晨袒露的左臂上方。

這應該是個很簡單的步驟。

可是,完成整個過程,吳南英教授至少花了半分鐘,此外,當纖細的金屬臂最終定位時,站在玻璃籠子裡的數人,同時聽見吳南英長長地吐了口氣。

李子平和劉濤同時皺起了眉頭。

完全沒有觀察旁人的神情,羅南英教授再三檢查幾遍金屬臂和吳清晨上臂的位置,又走到小巧器械的旁邊。

再轉過身時,羅南英教授手中多出了一支蘸濕的綿簽,塗了涂吳清晨的左手上臂。

棉簽稍有些涼,吳清晨的左臂立刻微微顫了一下,兩邊的眉毛也不自覺地湊到了一起。

也許是吳清晨發顫的動作過於突然,也許是吳清晨皺眉的幅度過於明顯。

羅南英教授塗到一半的動作驟然僵住,額頭瞬間冒出豆大的汗珠:「吳……吳清晨先生……這……這……這只是普通……普通的消毒碘酒……我……我們不能……不可能對你……對你……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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