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綁架全人類 作者:小雨清晨(連載中)

 
mk2258 2012-7-28 12:07:4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4 265646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8-10 12:05
188 警報

    天亮了。

    吳清晨睜開了眼睛。

    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雲,微風輕輕地拂過臉龐。

    藍天,白雲?

    迷糊幾秒,吳清晨想起了自己在哪。

    不過……

    微風是怎麼回事?

    根據地球團隊指導,過夜的宿營點,特意選在三麵環山的凹處,怎麼會有風?

    吳清晨倏地撐起了身體。

    坐起的動作完成一半,吳清晨明白了微風的來源。

    一步之外,狄恩蹲在自己身邊,手中握著幾片用草莖纏起來的大葉子,正在輕輕地來回扇動。

    聽到身邊的動靜,狄恩扭過頭。

    “日安,洛斯老爺。”

    看到半坐的吳清晨,牛倌幫工連忙問好。

    “日安。”看看狄恩手中仍在扇動的“扇子”,吳清晨站起來,輕輕地拍了拍狄恩的肩膀:“辛苦你了。”

    “沒什麼。”聽出了吳清晨語氣中的感謝,狄恩笑容滿麵:“山裏蟲子很多,被咬到的話會很疼。”

    還居住在老威廉原來那棟破舊木屋的時候,地球培訓團就專門花費了三個小時的培訓時間,教導吳清晨製作簡單的驅蟲藥物,之後,為了這一趟出差,地球又特意安排了半小時左右的進階課程。

    劑量加倍的藥物足足撒了三圈,吳清晨睡覺的毯子周圍,幾乎不可能出現蟲子。

    不過,指出有意討好自己的對象做了無用功,並不是什麼好主意。

    根據培訓團教導的“關係學”課程,吳清晨回過頭,微笑著點了點頭:“很多蟲子嗎?幸虧你想到了。”

    “哈……”功績似乎已被記下,狄恩笑得嘴都合不攏了:“沒什麼,沒什麼……我也就是上次被咬到,才記下來。”

    “嗯。”吳清晨又點點頭,看向四周:“人都去哪了,怎麼就你一個人在?”

    “大家都在外麵……”狄恩指向穀口:“您睡得太……唔……您需要操心的事情太多,大家怕吵到您休息。”

    整整衣物,吳清晨走出了小山穀。

    這是一片開闊的緩坡,站在穀口,無際的林海映入眼簾,山間的氣息迎麵撲來。

    深深地吸口氣,吳清晨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洛斯,你醒啦。”

    “洛斯老爺!”“日安,老爺!”

    聽到穀口處的動靜,格雷斯,朗科恩,送信人,警役,農奴們齊齊問候。

    “好,好,日安。”吳清晨依次展露微笑。

    招呼的時候,吳清晨看到,為了讓自己睡懶……唔,更好地思考人生,這幾人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

    地球。

    長沙。

    某綜合性大學,社團活動中心,吳清晨興趣小組。

    “嘖嘖……”看著視頻中的內容,來自環境工程專業的組長很是讚歎:“這幾個隨行人員選得真不錯。”

    “嗯。”來自化學工藝專業的副組長瞟了瞟,也看出了其中的奧妙:“心思靈活,主動性很強。”

    “不就是把牛和馬牽遠一下,免得吵到吳清晨嗎?”順著兩位組長的目光,來自統計學院的組員看了好一會,還是不明白兩人讚歎的原因:“這很難想到嗎?”

    “沒這麼簡單……看這裏,山擋住了風向,還有這邊,這幾個點形成的氣流……”組長的手指在屏幕上來回勾畫:“把牲畜牽到現在這個地方,吳清晨睡覺的時候,基本不會聞到什麼氣味。”

    “額……”統計學院的組員驚疑地望著顯示屏。

    環境工程和化工專業的學長們精通地形和氣流,這很正常。但中古世界的文盲怎麼也會這個?

    “人家有農業經驗……”大致猜出學弟的疑慮,組長道出了原因。

    “就算沒經驗也有鼻子……”副組長補充道:“站到口子那裏聞聞不就知道了……關鍵是要有心。”

    “對。”組長點著頭,手指繼續在顯示屏幕上移動:“瞧瞧,雖然吳清晨早就說了要親自做飯,但就算這樣,這些人也早就洗好了卷心菜和豌豆……嗯,灶台和鐵鍋也架好了,水也燒開了,凡是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幾人說話的時候,視頻發生了一點變化。

    “咦……這是……朗科恩?他提桶水幹什麼?”

    “暈……吳清晨的臉盆……哈裏拿這個幹嘛?”

    “我草!”旁邊的另一名組員震驚了:“這是打洗臉水?”

    “洗臉?他們會洗臉嗎?”組長同樣震驚:“這輩子沒洗過幾次臉的人……居然先學會了打洗臉水!”

    很快,視頻中的內容,又發生了變化。

    “咦……幹嘛?怎麼不把臉盆交給吳清晨?”

    “怎麼走到鍋那邊去了?”

    “我草!”“我草!”“我日啊!”

    眾人集體震驚。

    “摻熱水!……居然還知道摻熱水!”

    “睡覺扇扇子,牽牛擋氣味,洗臉端熱水……”

    “嘖嘖……嘖嘖嘖嘖……”

    社團活動中心,滿是組員們的感歎。

    “這待遇,積極向地球靠攏啊!”

    “參謀團選人的眼光,原來這麼牛逼!”

    “這麼挖空心思討好,吳清晨先生這一路,想不舒服都不行?”

    “認真起來,不管什麼世界,拍馬屁的功力都不俗啊!”

    洗漱,活動手腳,做飯……

    吳清晨等人開始吃飯的時候,視頻走到了尾聲。

    組長點開了下一條。

    新的視頻內,吳清晨一行,又開始在巍峨的大山之間繞圈。

    “媽的……”某位城市規劃學院的組員說道:“看到這個,我總算明白了古代關卡的重要性。”

    “是啊。”漢語言文學的組員心有戚戚:“黃鶴之飛尚不得過,猿猱欲度愁攀援……不走這路,就無路可走。”

    “高山密林、狼豺虎豹、山洪野火……”城市規劃學院的組員很不理解:“這樣的鬼地方,居然也有盜賊。”

    “什麼盜賊……”漢語言文學的組員嗤笑一下:“逃民而已,村子裏活不下去,鑽到山裏混口飯吃,封建社會常有的事。”

    “逃稅?”

    “原因之一。”漢語言文學的組員點點頭:“欠稅,災荒,犯法,得罪了老爺……原因非常多。”

    “跑到山裏就能過好了?”

    “靠山吃山唄……開荒地,摘果子,挖根莖……”

    “這麼說的話,如果不考慮野獸和自然災害……”城市規劃學院的組員摸摸下巴:“其他地方,好像和村子裏差不多啊……還不用交稅,果子也沒老爺……”

    “哪裏這麼簡單?”漢語言文學的組員微微地歎口氣:“首先,野獸和災害非常惡劣,比你想到的還要惡劣……完全沒有人煙的地方,大自然從來就不是一個溫和的詞彙……”

    “其次,生地的開發非常困難,艾克麗村莊的收成,大約是地球的十分之一,到了山裏麵,估計就隻剩下三十分之一了……這些人還沒有種子和農具,收成進一步降低……有領主的威脅在,這些人肯定不敢在臨近道路的水邊開荒,勞動量進一步增加……綜合起來,開荒的性價比低的可怕。”

    “然後,采集方麵,沒有經過馴化的植物,產量、口感、營養價值都非常感人,基本上,牛一天要花多長時間吃草,這些人一天就得花多少時間去摘果子挖根莖。”

    “我草?”城市規劃學院的組員打了個冷顫:“那就剩打劫這條路了?”

    “這樣的鬼地方,一年沒幾個人路過,能打到什麼劫?”

    “不是每年都要運稅收到男爵領嗎?”

    “那個時候打劫?”漢語言文學的組員搖搖頭:“我記得情報裏麵有說,每年運送恩稅的時候,男爵領都會派兩三個專業的貴族戰士,再帶上十幾個警役,加上艾克麗村莊的管事、牧師和警役,以及應役的農夫……就憑這些逃民被惡劣環境,缺衣短食,交易斷絕輪番折磨的慘樣,誰打劫誰還不一定呢……”

    “不是?”城市規劃學院的組員皺著眉頭:“我好像記得,確實有稅收被劫掠的情報啊……”

    “那不是盜賊,是官賊……批著賊皮的周邊領主武裝。”

    “呃……”城市規劃學院的組員抓抓頭發:“這麼說起來,山林的所謂盜賊,其實都是弱雞啊。”

    “大部分時候是弱雞……但要是人少的時候碰上,或是餓瘋的時候遇上……嘖嘖,那就是食人魔了。”

    “啊?吳先生這邊才9個人啊……那豈不是很危險?”

    “怕什麼……”漢語言文學的組員笑了笑:“逃民的群落最多最多也就二三十人,基本都是苟延殘喘;吳先生這邊個個都是青壯,有什麼危險?”

    “咦……”“嗯?”“幹嘛?”“出什麼問題了?”

    兩人說到這兒的時候,眾人麵前的顯示屏,忽然被強製切換。

    短暫的停頓過後,眾人麵前出現了新的視頻。

    新視頻內,吳清晨等人的隊伍,忽然停了下來。

    指著前麵山林的某個位置,帕梅拉神凝重。

    “緊急切換?”

    “出什麼事了?”

    “怎麼了?那裏有什麼?”

    “好像……是倒了一棵樹?”

    “到處都是樹,倒一顆很奇怪嗎?”

    “很奇怪!”環境工程專業的組長皺眉緊皺:“這樹很健康,沒理由莫名其妙倒下。”

    “方向也很奇怪!”化工工藝專業的副組長也發現了異常。

    緊接著,距離吳清晨等人幾百米之外的山林,一大群飛鳥竄上了天空。

    “這又是怎麼了?”

    “有野豬?”

    “看那裏!”

    “起煙了!我草,是人!”

    “我草,剛才是消息樹?”

    同一時刻,眾人注視的方向,一大片樹木開始劇烈的搖曳。

    “麻痹,什麼鬼?”

    “什麼?盜賊?我草,狗逼送信人,飯可以亂吃,話不要亂說啊!”

    “天啦,真是盜賊!狗逼送信人回來拿長矛了!”

    幾乎同一時間,眾人耳邊,響起了刺耳的防空警報。

    ——根據網絡、電視、短信等眾多渠道的多輪播報,這是提醒民眾馬上停車,停步,停止一切動作,立刻按照自己最舒服最放鬆的姿勢坐下,倒下,躺下,準備迎接中古世界可能發生的傷害。

    ——電力,交通,消防,警務,醫療,管道等關鍵部門人員,立刻開啟特別配發的興奮類藥物包裝,隨時準備對自己注射。

    “我草?玩真的?”

    社團活動中心瞬間沸騰。

    江縣出租屋內,李振名張大了嘴巴。

    洛縣第一人民醫院的病房內,母親用力地抓住了床單。

    培訓二組大辦公室內,蔣奉明折斷了手中的鋼筆。

    全封閉的客房內,小倉美玲瞪大了眼睛。

    輿情控製小組,聯合辦公哆嗦著點開新的任務條目。

    洛杉磯微生物醫學研究所,博士霍然站起。

    非洲大陸的某山洞內,巫師默默地念著禱詞。

    ca某安全屋內,脫下了褲子的約翰,惡狠狠地將手中的遙控器砸向了緊急切換內容的泥漿摔跤頻道。

    呆若木雞,不敢置信,大聲咆哮,痛苦號泣,歇斯底裏……

    這一刻,眾生百態。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8-10 12:05
189 轉,接,戰!

    中古世界的情形,注定不會以地球人的意誌為轉移。

    事態飛速發展。

    幾百米外,發生異狀的地點,飛起了更多鳥群,樹叢搖曳的幅度也愈加急驟。

    山間小道,走在最前麵的帕梅拉麵扭曲,神情驚恐,他飛快地轉過身,邁開雙腿,朝著隊伍的方向狂奔回來。

    走在第二序列的是安托萬和阿布維爾,兩位警役明顯也慌了神,他們幾乎同時轉身,然後順理成章地撞到了一起。

    接下來便是格雷斯、朗科恩、狄恩,這三位已經被地球團隊將未來培養方向確定為技術人員的先生們,表現得更加不堪,從帕梅拉開始大喊大叫,到前麵幾人都已經開始奔逃的時候,這三個家夥還保持著呆若木雞的狀態。

    落在隊伍最後麵的位置,哈裏和約克,兩名艾克麗村莊最底層的農奴,此時還完全沒有任何反應,也不知道是完全不在乎,還是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變生肘腋,晴天霹靂,禍從天降,飛來橫禍,大禍臨頭!

    吳清晨形勢危急……

    全世界劇烈慌亂……

    70億地球人危在旦夕……

    事態如此嚴重的時候,吳清晨身邊,中古世界目前能夠指望的隨員們,居然就是這副鬼樣子!

    任何一位看到這一幕地球人,通通心急如焚、目眥盡裂,肝膽俱裂!

    扇扇子的狄恩很會動腦筋?

    牽耕牛的安托萬心思很靈巧?

    摻熱水的朗科恩很會找機會拍馬屁?

    呸!去死!都去死!

    社會活動中心興趣小組的成員們,瞬間就將剛才對隨員們“靈活”的讚歎丟到九霄雲外。

    “我草!”來自化工工藝專業的副組長嘶啞著咆哮:“參謀團吃屎了啊!選一堆馬屁精,現在怎麼辦啊!”

    “日你麻痹啊!”來自環境工程學院的組長一跳三尺高,平日總是溫爾儒雅的形象不翼而飛,他鼻梁上眼鏡不知什麼時候飛到了幾米之外:“撞你麻痹慌你妹啊!跑路都不會啊?轉彎都不會啊?腦子裏都是屎啊?”

    “上啊!頂住啊!給老子撐住啊!”

    “垃圾啊!蠢貨啊!廢物啊!豆子喂給狗,蜂窩丟水裏,也比養你們這群狗屎強!”

    “不要慌啊!”統計學院的組員,同時發出絕望地大喊著:“站住啊!上啊!吳先生會記住你們!委員會會記住你們!”

    “媽媽……”旁邊的電腦桌旁,一位女組員放聲大哭,鼻涕眼淚同時冒了出來,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救命啊!我……我不想死!媽媽……媽媽……”

    幸好,參謀團不至於吃屎,臨時委員會也並非屍位素餐。

    眾人心急如焚的時候,視頻內,吳清晨身邊的狀況迅速變化。

    “好!格雷斯醒過來了!扛起長矛了!”組長雙手交叉,狠狠地一砸桌子:“兄弟就是兄弟!好兄弟!”

    “哈!哈哈哈哈哈……朗科恩擺好長矛了!”副組長的聲音也變得興奮:“好家夥!好親家!好孩子!”

    “狄恩找到武器了!”統計學院的組員猛親顯示屏幕:“哥,你就是我的哥!好樣的!地球沒白教你治牛!”

    “阿布維爾沒逃了!”

    “安托萬拿長矛了!”

    “草……草……哈裏……約克……”

    “好!兩農奴也撿了棍子!”

    “盜賊隻有二三十人對不對?盜賊苟延殘喘對不對?盜賊沒威脅對不對?吳先生很安全對不對?”眾人開始興奮的時候,幾步之外,從一分鍾之前開始,城市規劃學院的組員就雙眼發紅,狠狠地扯住了漢語言文學組員的領口:“說啊!說啊!肯定沒幾個盜賊!快說啊!吳狗逼身邊這麼多人一定會沒事!一定會沒事啊!說啊啊啊啊!”

    “對……對對……沒事……一定沒事……”漢語言文學專業的組員被噴了一臉口水,但他現在來不及管這些了,城市規劃學院的組員用力過猛,漢語言文學專業的組員全力掙紮,卻完全無濟於事,短短一兩分鍾就已經被憋的雙眼爆裂,聲若遊絲:“沒……沒錯……肯……定……沒事……肯……肯定……沒……沒事……放……放開……放開我……救……救命……救命啊……”

    又十幾秒之後。

    “好!”“太好了!”“有救了!”

    “幹啊!”“殺啊!”“上啊!”

    漢語言文學專業的組員快要被掐死的時候,社團活動中心響起了整齊的歡呼聲。

    城市規劃學院的組員回過頭:吳清晨身邊的隨員們,全部拿好了武器,站到了吳清晨身前。

    “好!好!好好!”

    城市規劃學院的組員,終於無意識地鬆開了手。

    “啊!”“好!”“對,就是這樣!”

    又十幾秒之後,社團活動中心組員們的歡呼聲愈加熱烈。

    他們看到,視頻的中心,億萬人關注的焦點:驚變之後,渾身微顫,但卻始終堅持站在牲畜旁邊的吳清晨,協助隨員們都拿到武器,做好準備之後,終於猛地拉住一路牽行,以節約馬力的“長耳朵”,極其流暢地翻身上馬,調轉了馬頭。

    “對對對,快跑!”

    “加油跑!趕緊跑!”

    “衝啊!跑啊!使勁啊!跑路啊!”

    “老天保佑,一切平安,老天保佑,一切平安!”

    “使個屁勁啊!”眾人大喊的時候,環境工程學院的組長,忽然想到另外一種可怕的可能性,他淒厲地叫著:“跑!一個人跑?麻痹一個人跑?前麵有埋伏怎麼辦?”

    “啊啊啊啊……天啦!”反應迅速的副組長瞬間明白了組長的擔憂:“別傻站著啊!我草!這群狗逼的機靈勁呢?拍馬屁的心思呢?動起來啊!趕緊去追吳清晨啊!”

    “要不要這麼死腦筋啊!”

    “斷個毛後啊!吳老板有馬啊!誰要你們斷後啊!”

    “去啊!追啊!救命比扇扇子好一萬倍啊!快追啊,去拍你們的馬屁啊!”

    拍馬屁被罵……

    忠心耿耿被罵……

    不拍馬屁還是被罵……

    吳清晨身邊的隨員,如果能聽到這群鳥人此刻的叫聲,第一反應肯定就是直接將長矛刺進這群鳥人的喉嚨。

    還好,對於遇見盜賊的情況,參謀團和培訓團,明顯早有預案。

    再在十幾秒之後,社團活動中心,中古世界的視頻中,眾人又看到,調轉馬頭之後,吳清晨飛快地說了幾句話,格雷斯、朗科恩、安托萬三人,立刻轉過身,拖著長矛,一路狂奔,跟在吳清晨身後,跑向來時的方向。

    三人麵前,吳清晨已一騎獨塵。

    “跑了?”

    “跑了……”

    “真跑了?

    “對。”

    “沒事了?”

    “應該沒事了?”

    天象事件的巨幕影像,始終跟隨著吳清晨的視角,隨著吳清晨催馬奔逃,視頻中的內容飛速變幻,吳清晨和三位護衛者身後,三頭耕牛,五名斷後者的身影越來越小。

    短短幾分鍾的時間內,越來越模糊的視頻內,眾人看到,山林之間,樹木搖曳的軌跡,堅持不懈地朝著之前吳清晨等人所在的位置不斷靠攏。

    “我草!真是衝著吳清晨來的!”

    “還好跑的快!”

    “盜賊,真是盜賊!”

    “這麼遠應該追不上了?吳先生不會有事?”

    “阿彌托佛,老天保佑,帕梅拉阿布維爾狄恩,一定要抗住啊!”

    “傻逼啊!抖個幾把啊!把牛弄上去啊!三頭牛夠他們吃了?”

    “我草!”

    “我曹!!”

    “啊啊啊!!”

    “帕梅拉衝上去了!”

    “阿布維爾衝上去了!”

    “我草,五個人都衝上去了!”

    “幹啊!就是幹啊!哥,大哥們,祖宗們……”好幾名組員閉上眼睛,彎下腰,雙手合攏,使勁地敲著自己的額頭:“要贏啊!一定要贏啊!一定要扛住啊!我給你們豎牌位了!我全家都給您豎牌位了!”

    ————————

    同一時間。

    地球,其他地點。

    “長耳朵,加油啊!”人員集結了一小半的英國馬術項目奧運組,眾位顏值爆表的運動員們默默祈禱。

    “上帝保佑,前麵一定不要有狙擊……”美國,某道路狀態不是那麼好的鄉村電視台,頻道總監,fb,負責監視的士兵們,手掌不知不覺握到了一起。

    “看路啊!看住路啊!千萬不要摔倒啊!”z國,村民活動中心,葉毅,老劉,眼鏡,其他幾位施工隊的工友,以及麵冷冽的組長,擠到了一起。

    “清晨……”“老吳……”“吳逼……”“兄弟……”

    “沒事的,你行的,你牛逼的!挺住!跑!快跑!”首都,保密地點,吳清晨心理研究第三小組,陳文明,劉子明,劉濤,黃忠,劉哥……天象事件發生之前,吳清晨在江縣的眾多好友們,紛紛用力咬住了嘴唇。

    萬眾屏息,萬眾注目之間:

    來時的道路,吳清晨越跑越快……

    吳清晨身後,護衛者的速度漸漸變緩……

    更遠一點的小徑,送信人、警役、牛倌幫工,麵目猙獰地衝向了樹木搖曳的方向……

    在那個方向,在那個絕大部分帶寬都已經開始模糊的方向,兩個小小的身影,猛然鑽出了密林!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8-10 12:06
190 逃竄

    吳清晨逃跑——護衛者追隨——斷後者衝擊——盜賊衝出樹林——

    事態發展到這裏的時候,騎著長耳朵,吳清晨衝過了一處拐角,直播中的視野範圍隨之截斷。

    “草!”“草!”

    整齊的罵聲中,組長飛快地移動鼠標,猛力點擊“下一條”的位置。

    沒有“下一條”,這已經是最即時的內容。

    當然,如此嚴重,如此緊急的突發狀況,政府相當清楚民眾對最新資訊的關切程度。

    吳清晨轉過拐角之後,城市淒厲的防空警報聲中,眾人的手機,電腦的彈窗,牆上的電視,校園的廣播係統……開始接二連三地推送信息。

    第三秒:吳清晨先生正在緊急撤離,視野範圍內無盜賊。

    第十秒:吳清晨先生正在緊急撤離,已脫離事發地點約1米,護衛者落後約700米,視野範圍內無異動。

    第二十秒:吳清晨先生正在緊急撤離,已脫離事發地點約2700米,護衛者落後約400米,視野範圍內無異動。

    第三十秒:吳清晨先生暫時休整……

    “暫時修整?”

    “為什麼修整?”

    “等那三個廢物嗎?”

    “等個屁啊!快跑啊!”

    ————————

    中古世界。

    吳清晨停了下來。

    吳清晨不得不停下來。

    馬術教練團培訓的時候,第一課就指出,千萬不要用影視作品中的印象去套現實中的馬匹。

    就算是地球頂尖的賽馬,也並不適合全速長距離奔跑,中古世界的戰馬——而且還是一匹小馬,更不可能堅持多長時間,馱著吳清晨的情況下,長耳朵全速跑兩分鍾左右,可能就會出一身大汗,全速跑五分鍾,那估計得拚上它的小命。

    事實上,吳清晨猛然記起這一點,匆忙勒住長耳朵的時候,他抓住韁繩,靠在馬背上的手肘,都已經沾滿了汗水。

    從長耳朵身上跳下,以減輕它的負擔,吳清晨飛快地朝四周張望幾圈,然後盯住幾個關鍵性的位置仔細打量了幾次。

    按照古典戰術組教導的觀察方式,確定周圍環境安全程度較高之後,吳清晨稍鬆了口氣。

    “接下來是什麼來著?接下來是什麼來著?”

    “冷靜!冷靜!”

    吳清晨長長地呼吸幾次,總算想起了培訓的內容。

    下一秒,吳清晨衝回長耳朵身邊,從它背負的行李中,取出一隻水囊,給自己灌了兩口之後,把水囊塞到長耳朵嘴邊。

    長耳朵暢快地喝了幾口,吳清晨將剩下的水都倒在長耳朵的身上,幫助它進一步降溫。

    完成這些,吳清晨才有空回過頭。

    這一小會功夫,格雷斯、朗科恩、安托萬,三位護衛者和吳清晨之間的距離,已經隻剩了兩百米左右。

    “快,快過來。”吳清晨使勁招手。

    一邊說,吳清晨一邊走到長耳朵另一側,從這邊的行李中,掏出了又一隻水囊,以及一小隻小布包。

    吳清晨解開了小包。

    裏麵是一整塊淡黃的條狀物。

    這是根據醫療團隊,衛生團隊,食品專家等多部門聯合指導,吳清晨花費一個多月的時間,耗費極大的精力,使用麵粉、蜂蜜、鹽分、保鮮草藥等原材料製造,能夠快速恢複體力的高熱量幹糧。

    捧著這條寶貴的,原計劃用於緊急出逃,緊急避險,緊急救助等途徑的幹糧,吳清晨小心翼翼地扳下幾塊,並將剩下的幹糧塞到懷中。

    再回頭看看,格雷斯三人已經很近了,吳清晨吞下一塊幹糧,喝兩口水咽下。

    半分鍾之後,三人走到了吳清晨身邊。

    持續好幾分鍾奔跑,三人都臉上發紅,渾身大汗。

    “拿好,快吃。”

    吳清晨遞過幹糧。

    接過散發著麵粉和蜂蜜氣味的食物,沒有任何猶豫,格雷斯、朗科恩、安托萬麻利地塞進嘴裏,嚼碎吞下。

    吳清晨又將水囊丟到格雷斯手中:“快,都喝幾口。”

    幾人依次喝水。

    “不要說話……”吳清晨擺起一隻手:“都坐下,休息一會,現在什麼都別說。”

    三人坐下。

    吳清晨也坐了下來。

    “差不多了……”兩分鍾之後,心情稍稍安定,身邊三人也基本恢複了正常的呼吸頻率,吳清晨深吸口氣,站了起來,抓住長耳朵的韁繩:“走,趕緊走,繼續走。”

    “洛……洛斯……”

    年紀最大的安托萬還稍有些:“洛斯老爺……”

    “住口!”

    吳清晨飛快地竄過去,死死地捂住了安托萬的嘴巴。

    老爺你妹啊!

    腦殘嗎?生怕盜賊不知道我是條大魚?

    吳清晨緊張地看著四周,好幾秒之後才慢慢鬆開手臂:“現在不要叫我老爺!”

    “洛……洛斯……”

    喘著氣,安托萬說道:“您別怕……現在應該沒事了……跑了這麼遠,盜賊連我們的影子都看不到了……他們肯定追不上……”

    肯定追不上?

    呸!

    你肯定?你肯定有個屁用!你負得起這個責嗎?

    聽說過打草驚蛇嗎?聽說過疲兵之計嗎?聽說過故布迷陣嗎?聽說過孫子兵法嗎?

    “安托萬叔叔……請再堅持一下!”牢記戰術組示範的多項冷兵器時代經典戰術,吳清晨將安托萬拉了起來:“沒事當然最好,但現在還是要趕緊走遠一點!”

    十幾秒之後,安托萬走在最前麵開路,格雷斯陪在吳清晨身邊警戒,朗科恩落在後麵斷後,隊伍繼續撤退。

    接下來,眾人走過一長段開闊路段,這裏明顯不適合設伏,吳清晨稍微安定了一些。

    再接下來,眾人走過了吳清晨記憶中,附近最適合設伏的地點——三片小樹林圍出來的盲點——四周還是安安靜靜,吳清晨長長地出了口氣。

    再再接下來,從變故發生,到緊急跑路,已經過去大約半個小時,連接轉過幾處彎道,吳清晨四人爬上一道長長的緩坡。

    眾人的呼吸又一次變得急促。

    幾人麵前,樹木稀少,地形平緩,視野開闊,危險性相當低,令眾人重新變得緊張的是:在這處高地,就在前麵一點點的地方,可以遠遠望見剛才發生變故的地點。

    幾乎是同一時間,幾人的步伐,同時慢了下來。

    草!關鍵時刻還是要靠自己!

    吳清晨心中罵了一句,加快幾步,走到了前麵。

    走過幾片灌木叢,踏上山坡自然形成的小台階,吳清晨睜大眼睛,朝剛才撤離的地點望去。

    1,2,3……

    狄恩,帕梅拉,阿布維爾……

    4,5……

    哈裏,約克……

    咦?

    6,7,8,9……

    我草!這麼多人?這是……他們被抓住了嗎?

    吳清晨飛快地縮了回來。

    晚了!

    就剛才那一小會,吳清晨已經被看到。

    剛才發生變故的方向,遠遠地傳來了帕梅拉的聲音。

    “快……看……洛……斯……老……爺……跑……了……”

    我日!

    這才多久?帕梅拉就做了指路黨?

    吳清晨心中狂跳!

    狗逼!叛徒!敗類!

    帕梅拉,我日你祖宗十八代!

    “走……走!”

    顧不得節約馬力了,吳清晨當機立斷,翻身上馬:“快走!”

    同樣聽到了帕梅拉的聲音,格雷斯等護衛者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幾人同時加快了邁步的頻率。

    幾秒之後,眾人的身影,次第出現在開闊的台階處。

    “洛……斯……老……爺……”

    看到這麼多人,帕梅拉遠遠傳過來的聲音愈加興奮:“快……看……啊……洛……斯……老……爺……我……們……抓……住……了……跑……了……”

    草!

    叫你麻痹!

    賤人!叛徒!以後千萬別再落到我手裏!

    “盜……賊……跑……了……”

    啥?

    吳清晨放緩了馬速。

    “盜……賊……全……跑……了……”

    啊?

    吳清晨不由自主地揉了揉耳朵。

    “我……們……抓……到……了……盜……賊……”

    神馬?

    吳清晨猛地勒住了長耳朵。

    ————————

    同一時間。

    距離吳清晨直線距離約1300米。

    “怎……怎麼樣……快……快看看……”

    連續奔跑、攀爬、逃竄這麼長的時間,首領實在無法再撐下去,扯著風箱般的嗓子,首領左手按腿,右手顫抖著扯住距離自己最近的逃民:“快……快去看看……他……他們……追上來沒有?”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8-10 12:07
191 士兵

    “呼……呼……好……呼……好的……”

    被首領拉住的盜賊更加劇烈,他強忍著胸口沸騰般的灼熱感,在身旁同伴的協助下,爬上了一株喬木的半腰,利用勉強開闊點的視野,朝著下方張望。

    “都別動都別動,湊過去能看到什麼?”看到好幾人走向喬木,首領連忙阻止:“抓緊的,多歇幾口氣!”

    “起來!都起來!”

    十幾秒之後,首領稍微恢複一點體力,看到許多盜賊坐到了地上,首領踢了過去:“不要坐!都起來,就站著!”

    “唉……”“啊……”

    盜賊們拖拖拉拉地站了起來,某位年紀較小的盜賊動作最不情願,嘴裏還嘟囔著:“不坐……不給坐怎麼歇氣……”

    大約是樹林安靜了許多的緣故,首領聽到了這句牢騷,他皺著眉頭,回頭望向年輕的盜賊。

    啪!

    首領還沒說話,一記沉重的耳光已經狠狠地砸到了小盜賊臉上。

    “父親……”小盜賊應聲而倒,他捂著臉,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父親:“你……我……”

    一句閑話而已,就算首領也最多罵兩句,為什麼父親會如此惱怒?

    “畜生!叫你說話了嗎?輪到你說話了嗎?”小盜賊的父親何必是惱怒,簡直就是須發皆張:“讓你坐就坐!讓你站就站!哪來這麼多話?瓊斯讓站你說累,瓊斯不讓折枝你說麻煩,瓊斯讓猴子去守樹,你說一年到頭沒幾個人路過……”

    “沒幾個人路過……沒幾個人路過……”

    一說到這個事,“父親”就心頭冒火,飛腿踹向已經倒地的兒子:“沒幾個人路過?剛才是什麼?是什麼?是你眼花嗎?畜生!要不是有猴子看住,知道我們現在都是什麼下場嗎……”

    “好了好了,老洛塔……”首領瓊斯連忙走過去攔住了小盜賊的父親:“別打了……”

    首領的臉上滿是苦笑:“其實小彭林也沒什麼大錯,山林本來就不怎麼可能有人……今天讓猴子守樹,一小半是因為這裏離水源和大路確實太近,一大半倒是因為猴子最近實在太累,找個機會讓他歇半天。”

    “唉!唉!唉!”說道這兒,首領重重地連歎了幾口氣,“誰知道竟然就真碰到了騎士!騎士啊!主宰至上!我們這是被什麼魔鬼詛咒了啊?早知道會有騎士,我哪裏會安排什麼人守樹,我肯定直接領著大家在山裏麵祈禱,這一輪月圓都不出來!”

    “說不定就是這隻小畜生的長舌頭,到處亂說招來的厄運!”老洛塔又踹了兒子一腳,猶不解恨地啐了口唾沫,才又喝道:“趕緊起來,站好了!”

    小盜賊灰溜溜地站了起來,這回什麼話都沒有了。

    小小的鬧騰結束,首領望向喬木:“怎麼樣,猴子?”

    “沒人。”喬木半腰,猴子回答:“沒看到什麼動靜。”

    “嗯,好好盯住!”瓊斯首領低下頭,朝身邊的難民……唔,盜賊環顧一周:“都好好歇……等下要走的路還很長。”

    “路很長?”

    聽到這話,好幾名盜賊同時產生了不祥的預感。

    “瓊斯,又要換地方了?”

    “一定要換嗎?”

    “可是,我們的糧食,隻能支撐到明天的明天……”

    “那也得換!”某位年紀較大的盜賊,臉上滿是餘悸:“糧食不夠,就每天隻吃半次,熬上半個月,總比命丟了好!”

    “對!”

    “半次不行,就半次的半次!”

    “沒錯,半次的半次,也不會直接死人,這裏的人,哪個不是餓慣了?”

    老盜賊的話立刻引起了眾人的共鳴。

    “那就趕緊走……”某位倚靠著某株大樹的盜賊挺直了身子:“趁著那群狗崽子們還沒追上來,趕緊回去收拾東西!”

    “回去?”老盜賊嗤笑一聲:“你做夢呢?還想收拾東西?沒看到最後的時候,騎士領著另外幾隻狗崽子,朝我們最近呆的地方去了嗎?”

    “騎士又沒帶狗,他怎麼可能知道我們呆在哪?”

    “你怎麼知道騎士沒帶狗?說不定後麵還有幾隻狗崽子,牽著他們的父親呢?”

    “不可能……”盜賊重新倚住樹幹,他無力地搖著頭,也不知不願相信的成分多些,還是不敢相信的成分多些。

    “不可能?”老盜賊冷笑著招招手,朝另外一名盜賊說道:“巴蘭利,我記得,跑到山裏麵之前,你也曾經是村莊的警役,跟著老爺出去的那幾次,其實就是去其他老爺的領地,做真正的盜賊?”

    “唉……”幾步之外,巴蘭利歎口氣:“要不是這樣,我怎麼會遇見那塊該死的鹿皮呢?”

    “哈!”老盜賊微笑一下,又苦笑一下:“那幾次出去,老爺給你尖矛了嗎?”

    “沒有。”巴蘭利搖搖頭:“從來沒有尖矛,大部分時候都是木矛,有些人用的還是家裏的鏟子、叉子、棍子……”

    “老爺平時讓你吃飽了嗎?”

    “沒有。”巴蘭利繼續搖頭:“就搶……幫其他老爺運東西之前,能吃飽了一天兩天,如果成功搶……搬到了糧食,還能多吃幾天。”

    “老爺會帶著耕牛,幫你馱東西嗎?”

    “這更不可能!”巴蘭利使勁搖頭:“什麼都是自己背!耕牛多寶貴啊?不讓我為耕牛幫忙馱東西就足夠謝天謝地了!”

    “對啊!”老盜賊扳著手指:“你們出去搶……幫其他領主搬糧食的時候,用木棍,餓肚子,自己扛東西……”

    “剛才那位老爺呢?”老盜賊再將手指一個個地扳回來:“個個有尖矛,足足三頭耕牛幫忙馱路上要用的物事!尤其是那些狗崽子……”

    說到吳清晨身邊的隨員,老盜賊的兩隻眼睛,射出無比豔羨的目光:“一個個麵那麼好,身體那麼壯,跑起來飛快!一看就是天天能吃兩碗糊糊的好命人!”

    “說不定還能偶爾吃到豆子呢……”巴蘭利咽口口水。

    “當然!說不定一次月圓就能飽飽地吃到一次……”老盜賊的喉嚨也咕隆一下。

    “畜生啊……”巴蘭利喃喃地罵著:“這些走運的畜生……喂得這麼飽,難怪一看到我們就嗷嗷衝上來,一點都不怕。”

    “是啊……”老盜賊也很是感慨:“幾個人就敢上的牲口啊!甚至,騎士帶走幾個人的時候,他們還是一點都沒亂……巴蘭利,你見過這樣的狗崽子嗎?”

    “從來沒有!”巴蘭利使勁搖頭:“我們和老爺出去的時候,對麵,唔,其實我們自己也一樣,別說老爺直接轉身離開了……隻要老爺站的位置太靠後,估計就有很多人搶先溜走……像剛才那些畜生的話……”說到這兒的時候,巴蘭利麵變得很是凝重:“應該隻有老爺的士兵,才能做到。”

    “士兵……難怪啊。”老盜賊臉上又恨又羨:“唉,要是我以前的老爺,也能讓我吃飽,給我武器,讓耕牛給我幫忙,我也願意做老爺的士兵。”

    “你?給你什麼,你都做不了。”

    作為一位真正上過戰場——準確地說,應該是小規模村莊械鬥——的經驗人士,巴蘭利很清楚自己在裝備、身體、氣勢之外,和職業士兵們的巨大差距。

    “看到他們的速度了嗎?”巴蘭利比劃著說道:“騎士隻說了幾句話,那群士兵就立刻都準備好了武器,騎士又隻說了幾句話,該跟他走的,該留下的,立刻就都安排好了,每個人都知道自己應該幹嘛……給你,你能做到嗎?”

    “好了好了……”老盜賊稍有些狼狽,連忙轉移話題,他回過頭,指著倚在樹幹上的盜賊:“那個,巴蘭利,你告訴他……一位牽著耕牛,帶好尖矛,身邊都是天天飽飯,個個強壯,忠心耿耿的士兵,這樣的騎士,會沒有狗?”

    “沒有狗?”巴蘭利笑了,他的笑容是如此的苦澀。

    “人家連鍋都帶在身邊,會沒有狗?”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8-10 12:07
192 痛苦和痛恨

    “嗯,丁沃和巴蘭利說的對……”

    老盜賊和前警役的看法,和瓊斯首領的計劃高度吻合:“這邊確實不能呆了,我們先去更深一點的山裏,過幾天再回來。”

    “至於原來住的地方的那些東西……”看著周圍盜賊們的臉色立刻變得更加陰鬱,瓊斯首領解釋道:“想想吧,如果騎士有狗的話,看剛才那些士兵們吃飽睡好的樣子,拚命的本事,我們當然遠遠比不上;其實就連趕路,也肯定是他們跑的快……我們現在就算跑到斷氣,最好的結果,也是在住的地方迎頭碰上那些家夥……說不定那群狗崽子還歇了很久!”

    沒有任何一名盜賊認為自己能和剛才遇見的士兵對抗,首領的判斷完全正確,盜賊們臉上的陰鬱開始朝著絕望變化。

    “另外,如果我們運氣好,還剩下主宰的最後一點點眷顧……”

    首領繼續說著,他緊緊地攥住拳頭,語氣中充滿了向上天的懇求:“騎士老爺開恩,真忘記了帶狗的話,放在原來那個地方的東西,又不會自己跑掉……等我們過幾天出來的時候,再去拿又有什麼關係呢?”

    “唉……”“可是……”

    盜賊們的悲切完全沒有消失。

    瓊恩也知道,食物、火種、衣物、碩果僅存的農具等等,這些真正寶貴的東西,每一位盜賊都會隨身攜帶,壓根就不會讓它們離開自己的視野。

    原來的巢穴,裏麵那堆或破碎或沉重的玩意兒,雖然失去了也挺可惜,但完全沒有達到左右生死存亡的重要程度。

    夥伴們擔心的,是另外一個問題。

    “克茲不在……”

    “阿爾赫,還有他弟弟也不見了……”

    “圖拉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可憐的奧爾……他就在我的前麵摔倒了,爬不起來了……”

    確認掉隊者的壓抑氣氛中,某位盜賊忽然靠著石頭開始嗚咽:“我……我,我……士兵一直在後麵吼,我害怕極了……奧爾……他,他……他看著我,就那樣看著我,我沒有停下,我不敢停下……可憐的奧爾……”

    “這不是你的錯。”

    旁邊的另一名盜賊拍拍他的肩膀:“奧爾沒事,我在你後麵看到了,奧爾後麵爬起來……又開始跑了……”

    “跑……繼續跑了……那又有什麼用?”

    “唉……”

    盜賊還是抽泣著,其他人也深深地歎息。

    是啊。跑了,又有什麼用呢?

    倉皇逃竄的時候,體力不濟,心神緊張,發生意外……大家都能預料到會有同伴掉隊,可是眾人終於停下來的時候,發現失去的熟悉麵孔比想象中還要多。

    如果是往常,同伴掉隊倒也沒什麼,大家仔細尋找,無非是花費點時間,第二天一起多餓一會的事情。

    但現在這樣的情況,再歇一小會,眾人就必須出發,根本就沒有尋找的時間,甚至沒有給同伴們留下多少自己回歸的機會。

    森林有多可怕,每一位盜賊都非常清楚,離開群體,獨自一兩個人,在山林裏生存有多困難,盜賊們同樣非常清楚。

    除非是村莊秋天快收獲時,和趁夜潛入村莊,偷偷幫老爺們收割糧食的盜賊群合流——這也是盜賊頭銜的由來——其他時候,單獨一兩個逃入森林的自由民和農奴,他們的命運:

    艱難求存的時候,幾乎每一位盜賊,都曾經見過這些倒黴蛋的森森白骨。

    這很正常。

    荒野求生,第一步就要求某項最簡單最基本的生存技巧:方位、方向、參照物、確定地點。

    很多地球小學生都能經常接觸到的知識,對於中古世界的原住民來說,卻是相當高深的學問。

    整個盜賊群,隻有瓊恩,以及瓊恩的侄子,才勉強掌握了這項本領。

    因此,之前盜賊們討論“騎士”和“被追擊”的威脅時,隻擔心狗的靈敏嗅覺,完全不擔心有盜賊被抓住,叛變之後做帶路黨。

    能帶什麼路呢?

    對於這群可憐的家夥們來說,別說被威逼利誘,就算是真心實意地鑽進森林,想要自己尋找同伴或是尋找巢穴,也隻要走上一小會,就會陷入亙古以來的哲學難題:我是誰?這是哪?我在幹什麼?

    “真慘……”

    “可憐啊……”

    “真的沒辦法了嗎?”

    “能有什麼辦法呢?”巴蘭利苦笑著:“至少,他們也比勞托卡幸運,他昏了頭啦!朝士兵們的方向跑,他的父親,還有他的叔叔去拉他,結果一起衝出去了……等到轉彎的時候,我看到,士兵的矛尖,都指到了他們胸口。”

    “什麼?”“天啦!”“主宰啊!”

    “可憐的勞托卡……”“可憐的科布……”“可憐的班特……”

    “他們死定了!”

    “死定了算什麼?”某位盜賊打著冷顫說道:“一下子死了才好呢!沒看到騎士的馬嗎?我家的鄰居,不小心點燃了樹林,被老爺綁起來,用馬圍著村莊拖了兩圈,停下來的時候,左手和右腿都不見了……”

    “那至少還剩下了大半……”另一位盜賊的聲音很蒼涼:“我在村莊的時候,有農奴逃走被追到,被打得受不了啦,他就爬到了樹上……老爺在樹下放了三條狗!可憐的家夥,在樹上足足哭了兩天兩夜,整個村子的人都不敢從那裏經過,過了好幾天,大家再去看的時候,地上到處都是骨頭……”

    “他們還帶了鍋……”又一名盜賊哆嗦著說道:“我見過被跳水活活燙死的農奴。”

    “我見過用牛踩死的。”

    “我見過吊起來曬死的。”

    “我們那邊的老爺節約多了,一向直接埋進份地,免得浪費了肥料。”

    說著說著,盜賊們沉默了下來。

    “願勞托卡,科布,班特已經被尖矛刺死。”首領緩緩地說道。

    “願勞托卡,科布,班特已經被尖矛刺死。”盜賊們低沉地重複。

    “願克茲,阿爾赫,圖拉,奧爾支撐到我們回來。”首領又說一句。

    “願克茲,阿爾赫,圖拉,奧爾支撐到我們回來。”盜賊們再次低低地重複。

    “走吧。”

    短暫的修整結束了,首領從身旁不屬於任何老爺的樹木中,折下一支不屬於任何老爺的樹枝,去掉多餘的細枝和樹葉,製作成一支最簡陋的拐杖。

    領著剩下的盜賊,首領走向了更深的森林。

    ——不屬於任何老爺的森林。

    ————————

    地球。

    視頻內,三名瘦弱不堪,皮包骨頭,衣衫……沒有衣衫,隻有碎布和樹葉藤蔓擋住關鍵位置的野人……盜賊,遠遠地跪在距離吳清晨足足十米遠的地上。

    這麼遠的距離,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為了安全,其次的理由嘛,看看帕梅拉,阿布維爾,狄恩等幾個不得不守在盜賊旁邊,捂住鼻子不時扇動的嫌棄模樣,就能知道這三個連中古世界原住民都無法忍受的肮髒貨色身上,到底發黑、發臭、發酵到了什麼程度。

    這三個垃圾堆明顯不是來自同一片領地。

    帕梅拉連猜帶蒙的翻譯效果很悲劇,對這三個盜賊的盤問,翻來覆去,雲裏霧裏,雞同鴨講,極其緩慢地進行著。

    又一次答非所問——或者說,壓根不知道對麵說什麼——吳清晨深深皺眉,苦惱地揉了揉額頭。

    地球沒有這方麵的煩惱。

    依托充沛到過分的人力資源,分成好幾百個小組的語言學家、談判專家、微表情分析大師全力以赴,吳清晨還苦著臉,迷茫地進行第三輪訊問的時候,地球團隊已經基本了解了這次意外的前因後果。

    ————————

    臨時委員會。

    決策中心。

    各國值班代表圍坐在巨大的會議桌旁。

    “很好。”

    看完參謀團緊急提交的分析報告,z國代表慣例首先發言:“參謀團的預案相當成功,培訓團的工作也很出色。”

    z國隱形盟友,俄羅斯代表慣例接上:“對這次意外事件,吳清晨先生的處置非常恰當。”

    “時間稍長,但可以理解。”雖然持讚同的態度,但美國代表的臉色還是烏黑一片。

    全世界大大小小城市同時拉響防空警報,進入全球一致的靜止狀態,由於時區天然的不平等,亞洲和東歐地區淩晨的時候,美洲大部分地區正是白天活動的高峰期,兩者產生的損失明顯截然不同。

    不過,這是在座各國代表全票通過的緊急狀態分級處置方案,誤會也好,烏龍也好,代表們隻會慶幸安全順利地度過意外,不會幼稚地指責當時沒有懷著僥幸心理采用次一級處置方案。

    旁聽席上,密密麻麻地坐著各國隨團的各領域顧問,代表們瀏覽參謀團分析報告的時候,軍事顧問們通過耳麥指出:

    根據當時的情況,就算沒有產生誤會,盜賊群全體出擊,攜帶尖矛的帕梅拉,阿布維爾,狄恩,加上這段時間養好了身體,拎著棍子的約克和哈裏,完全可以擊潰三十人左右的盜賊。

    就算盜賊的人數更多——這幾乎不可能,森林的艱難生活,采集、儲存、組織的難度,天然將盜賊群的規模限製在三十人之下——艾克麗村莊五人組成的斷後隊伍,也可以為吳清晨爭取到相當長的撤離時間。

    就算最惡劣的情況發生,和格雷斯(兄弟),朗科恩(姻親),安托萬(被傳授者)相比,可靠程度略低的帕梅拉幾人,不戰而逃,吳清晨也照樣可以靠著長耳朵的腳力,以及身邊護衛遠超盜賊的體力,逃之夭夭。

    另外,解說的時候,軍事顧問們紛紛表示遺憾:盜賊群的首領,居然第一時間就敏銳地作出了“立刻逃走”的正確決定。

    這混賬!太可恨了!

    一百次演習,也比不上一次實戰。

    根據現有的,可信程度已經很高的情報,若是首領看到吳清晨的行李之後,心懷貪婪,決定交戰,這是極好的結果:吳清晨一方勝率極高,八位護衛者可以在損失相當輕微的情況下,獲得極其寶貴的實戰經驗。

    退而求其次,若是首領猶豫不決,使緊張的氣氛多延續幾分鍾,也可以給已經被地球預定的核心人力資源,多增加一點準備和對峙的經驗。

    再再求其次,若是首領心軟一點,回頭將無意衝出森林的三人拉回去,吳清晨的護衛者們,被臨戰氣氛熏染的時間,也可以延長許多許多。

    實際上,在軍事顧問們看來,這次意外最理想的過程,就是盜賊群的首領先發現吳清晨一行,然後猶豫不決,然後心生貪欲,全體出動,實施搶掠!

    於是,吳清晨的護衛者們,就可以充分緊張、細致準備、凝神對峙,然後……

    雙方把狗腦子都打出來!

    最後,裝備,體質,意誌,占據全麵優勢的艾克麗方,理所當然地勝利!

    以寡敵眾,以少勝多,以“弱”勝強,以突然對預謀!

    並最終大獲全勝!

    多麼美妙的戰鬥經曆!

    多麼美妙的經驗積累機會!

    多麼美妙的信念堅定機會!

    如此豐厚的戰鬥紅利,隨著首領這當機立斷地一跑……

    “混蛋!這該死的首領!”

    “這麼好的機會,居然就被這個該死的家夥浪費了!”

    “這一次的全球警戒的性價比,真是跌穿了底板!”

    “等著吧……等到過一兩年,等到吳清晨先生開始肅清社會環境的時候,希望這個該死的盜賊首領,還是這麼明智……否則的話……”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8-10 12:08
193 雕塑

    軍事顧問們對盜賊群首領的痛恨和咒罵,充分說明了人心不足蛇吞象的真理。

    如果這次意外發生之前,地球團隊聽說吳清晨一行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就可以得到一次寶貴的,接近實戰的演練,相信任何一位參謀都會笑得合不攏嘴。

    事實上,軍事顧問的態度本身就屬於少數派。

    出於減少噪音,提高效率的考慮,會議桌前的各國代表和遠遠列席的顧問團都裝備有耳麥和喉部送話器。耳麥好說,眾人都很習慣,而喉部送話器,對於這些身居高位的先生們來說,使用起來就未免有些不太習慣了。

    因此,距離軍事顧問比較近的其他領域專家,都斷斷續續地聽到了本事顧問敘述的內容。

    聽著這些明顯有悖於安全第一,穩定第一的言論,聽著這些隻恨吳清晨一行沒有和盜賊們打個頭破血流的態度,尤其是聽到“從目前掌握的情報來看,堂區和男爵領附近也有盜賊的現象,回艾克麗村莊的時候,或許可以考慮讓吳清晨先生找一找他們的痕跡。”的發散性計劃……

    要不是明顯打不過這些腦子裏進水的混蛋,麵色極其不愉的其他領域專家們,隻怕早就已經跳起來,先打出這些軍事顧問的狗腦子!

    幸好,各國專門為天象事件精心挑選出來的代表者,基本都是老成持重的人物,並不具備軍事集團天然的侵略性和冒險因子。

    “這一次和盜賊群的偶遇,雖然產生了一定的正麵效果……但起因、經過、結果都缺乏實際可控性,未來應該盡量避免此類事件的發生,堅持原訂計劃的執行。”

    從臨時委員會的最終判斷不難看出:對於這次意外的結果,官方態度為謹慎的樂觀。

    ————————

    超級權限,內部資料,出色同事,社會責任,快速進步,獲取成就,實現自我……

    幾天下來,秦庚新已經深深戀上了“水軍”這個拿錢發帖的新職業。

    淒厲的防空警報剛剛結束,一邊深呼吸,渾身上下仔仔細細地摸索一遍,確定沒有缺少零件,也沒有什麼痛覺之後,秦庚新飛快地從地板上爬起來,衝到了電腦麵前。

    “什麼情況?”

    “他媽的嚇死我了!”

    “我現在還在抖。”

    “不怕你們笑話,我真的尿了。”

    “媽的我遺言都念到手機語音裏麵了!現在才想起來遺言留給誰聽?”

    合資企業-特邀評論員工作群內,劫後餘生的感歎飛快地刷屏。

    驚嚇過後,探索原因的內容迅速上線。

    “我草到底怎麼回事?”

    “有沒有消息?有沒有結論?”

    “資料沒更新。”

    “召喚群主!”

    七分鍾左右,群主出現了:“盜賊事件”特別剪輯已上傳至群文件,請各位同事盡快瀏覽,相關任務鏈接列表即將更新,請注意熱點詞引導。

    秦庚新飛快地進入群文件,也就手抖一下的功夫,“盜賊事件”視頻的下載數已經刷新為379。

    “我草!”

    秦庚新下意識地叫了一聲,將數字變成了380。

    “原來如此……”

    觀看“盜賊事件”特別剪輯時,根據這幾天形成的習慣,合資企業-特邀評論員工作群內,秦庚新和他的同事們,開始討論即將進行的輿論引導方向。

    “‘偶然’和‘充分準備’肯定是個重點……”群成員“深沉基本靠裝”發言,這是一位擅長論壇激辯的五毛黨:“參謀團可以製定一萬個計劃,培訓團可以規劃一萬個項目,吳清晨先生卻隻有一位,無論時間和精力,絕無可能麵麵俱到,隻能有選擇性,有目的性地成長。‘遭遇盜賊群’屬於極小概率的偶然事件,吳清晨先生雖然沒有接受針對性的‘遭遇強盜群’培訓,但他的實際表現已經完全證明,對於類似的偶然件,地球團隊安排的訓練內容,其實已經做好了‘充分準備’。”

    “這次的盜賊,正好和《磨坊戰略》裏的交通部分呼應……”考據帝群成員光華公子指出:“親身遭遇的道路不靖,吳清晨先生現身說法,完全可以給修建磨坊增加了一個重量級的理由。”

    “抓到的三個盜賊也是一筆收獲……”擅長考據的群成員“”表示,“蚊子再小也是肉,人力資源總是越多越好……而且,這三個盜賊,分別來自三個地方,地球急需的周邊區域情報,尤其是森林邊緣地區的政治經濟自然環境,又多了條三個經曆豐富的情報渠道。”

    “注意看送信人和警役他們現在的模樣……”秦庚新也貢獻出一點思路:“這三個盜賊,還可以讓吳清晨身邊的人,好好接受一下憶苦思甜的精神洗禮。”

    “不錯……樹林方麵也可以……”

    “……”

    被收編的五毛黨熱火朝天,挖空心思地討論洗地……輿論引導方案。

    幾分鍾之後,官方指導性規劃來了:

    :盜賊事件成果一覽表。

    :決定吳清晨正確應對的相應培訓科目。

    :盜賊事件對《磨坊戰略》的積極作用。

    :盜賊俘虜用途廣泛。

    :遭遇戰對吳清晨的鍛煉意義。

    :遭遇戰對核心人力資源的戰鬥力提升。

    :突發事件對核心人力資源的可信度篩選。

    :共度危機對凝聚力的巨大提升。

    ……

    等等等等。

    來自官方的灑水車水量充足,五毛們剛才討論的套路已幾乎全部涵蓋,並提供了豐富的素材,充分的證據,詳實的數據,邏輯緊密,令人信服。

    “安托萬百米跑1322秒!扛著武器也能跑這麼快?鞋都不見了,舌頭都吐出來了……這家夥,吳清晨先生沒白教啊!”

    “朗科恩也不錯!吳清晨給的‘壓縮餅幹’,他居然偷偷放回了長耳朵的行李袋……”

    “看不出來啊,哈裏這個小農奴,平時不吭不哈的,關鍵時刻,居然頂到了最前麵!”

    “阿布維爾要倒黴了!17米!三個盜賊快要出現的時候,這家夥已經偷偷後退了17米!這混蛋,平時那麼殷勤,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媽的!要不是這次意外,心理學家就被他騙過去了!以後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

    看著這些資料,五毛們不得不承認,對這一次輿論引導的工作,官方確實下了很大的力氣。

    不過,宣傳歸宣傳,資料歸資料。

    驚魂未定的地球人,現在耐得下心來,冷靜接受這些信息嗎?

    能冷靜嗎?

    對於這個問題,某大學興趣小組的狀態比較具備代表性:

    ————————

    “相應預案……充分準備……正確決策……”

    手機、電腦、廣播中鋪天蓋地地滾動著解說條目,來自環境工程學院的組長一邊翻看一邊冷笑:“跑了就跑了嘛,吳清晨先生身係全球,難道還有人逼他玩單挑不成?用得著把臨陣脫逃吹得這麼高瞻遠矚,算無遺策嗎?”

    “戰鬥力……遭遇戰……積極作用……重大意義……我呸!”

    來自化學工藝學院的副組長滿臉不屑:“真他媽高大上啊……忽悠,繼續忽悠,麻痹光看這些資料,我還以為是百團大戰,諾曼底登陸,王牌軍決戰呢!”

    “狗屁王牌對決!”

    “兩慫相遇!”

    “菜雞互啄!”

    “比爛勝利!”

    ————————

    一千八百年後。

    中古世界。

    公交車內。

    兩站路過去了,沈霖還在繼續愣愣地望著窗外。

    耳邊,老太太已經叨到了“出艾克麗記”段落:

    “無數隻毒鴉遮天蔽日,騰空襲來;巨大的異獸俯衝而下,樹木倒伏……動搖者退縮了,空隙出現了……尖爪,長舌,不義之人周身籠罩著深沉的毒霧,聖徒頭腦沉重,身體發軟……饑餓,詛咒,痛苦,撕咬吧,瘋狂吧,肆虐吧,山頂傳來了邪惡的號令……”

    “驅逐!那人將麥子,蜂蜜,香草拋向天空,無邊的毒鴉吱吱飛散……潔淨!那人將聖水撒向大地,大樹攀天而起,牢牢縛住異獸……憐憫!神聖的光,照住那不義之人,濃濃的毒霧消散了,尖爪柔軟變成了手,長舌消散吐出了人音:……願您的憐憫,盡赦人間的痛苦,願您的榮耀,廣照塵世的眾生。”

    “那個啥……”

    也不知是心情鬱悶,還是天氣不好,還是公交車後傳來的包子味太濃,還是老太太的嘮叨實在太久了……

    總之,心情煩悶之下,始終望著窗外的沈霖,張開了牢牢閉住兩站路的嘴巴:“這位奶奶,又是香草,又是聖水,又是神光……神通如此牛逼,那洛斯/吳清晨的雕塑旁邊,為什麼從來沒有馬呢?”

    “那人的身邊沒有馬”,這是一個曆史悠久的宗教笑話。

    那是曆史上最黑暗的時代,某貴族到死都沒敢發表,後人從墳墓中翻出來的遺言。

    這位和善的,有良心的紳士,連續遭遇教會沒收財產,奪取佃農,削去爵位,開除教籍等一係列套餐之後,絕望之下,憤怒之於,從無數的故紙堆中,考據得出:“那人”之前,教會的雕塑,經常會出現戰馬,“那人”之後,教會的雕塑,再也沒有了馬匹的位置。

    這位有良心的紳士因而猜想:“那人”在廣闊的世間,散發光輝的時候,很可能並不像教會後麵宣稱的那麼戰無不勝,教會擔心引起聯想,幹脆將當時最能象征勇武和勝利的戰馬通通給取消了。

    笑話是笑話,笑話又不僅僅是笑話。

    這句話剛說完,沈霖就後悔了。

    直呼聖名已是不妥,再叫後麵三個字更近褻瀆,至於最後的笑話……

    都不用太久,放在幾百年前,犯了第一項的家夥估計就會被身邊的人砸破狗頭,犯了第二項就有可能去宗教裁判所喝茶,而要是犯了第三項,火刑柱上肯定又多出了一把燃料。

    其實,就算放到現在都不好過,沈霖注意到,隨著自己這句話,整個公交車中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自己身上。

    要知道,“馬”的笑話雖然淵源流長,傳播廣泛,但很少有人會當眾說出。

    無論如何,就算是仇恨教會的人士,絕大多數時候,也隻會將怒火放到教會身上,極少有人選擇攻擊“那人”。

    誰也無法否認“那人”潔白無瑕的聖名,更無法否認“那人”對曆史的巨大推動,對社會的巨大貢獻,對這樣的偉大人物表示尊重,本身就是對自己的尊重。

    “對不起。”

    滿車驚異,不悅,責備的目光中,沈霖站起身,對麵色已經泛白的老太太,微微鞠躬,誠懇地表達了歉意。

    “孩……孩子……”老太太的嘴唇哆嗦著:“那人的身邊當然沒有馬,心存憐憫的人,怎麼會欺壓其他的生靈。”

    這句同樣流傳廣泛的解釋,沈霖當然也很耳熟。

    這時,公交車到站了,沈霖快步走近車門,朝公交車內環顧一圈,既是對老太太,又是對就算進入到現代社會,信仰比例依然很高的其他乘客們再次致歉:“對不起。”

    沈霖提前下車了。

    從這裏,到沈霖平常下車的站台,中間大約還有兩公裏左右。

    看看時間,距離上班還有二十幾分鍾,沈霖決定步行過去。

    走出四五十米,路口到了,前方是紅燈,沈霖停了下來。

    正是上班高峰期的時間,路口相當擁堵,車輛排出來的長龍,一眼看不到盡頭。

    正在這時,沈霖耳邊,忽然隱約聽到了“嗚……嗚……嗚……”的聲音。

    沈霖偏過頭,果然看到,視野的盡頭,長長的車隊,忽然齊齊朝左方偏向,硬生生地騰出了一條車道。

    順著眾多車輛騰出的空隙,一台小貨車筆直地朝路口駛來。

    看到小貨車表麵黃黑相間的標誌性圖紋,以及完全無視城市禁令的開放式車廂,沈霖毫無困難地認出:這是聖蜂移動的專用車輛。

    暈……

    沈霖連忙後退,這可是“人類最親近的兄弟”,要是被親上幾口,可不是一般的享受。

    沈霖飛快地後退,忽然被輕輕地擋了一下。

    嗯?怎麼了?

    沈霖回過頭,準備看看撞到了誰或是撞到了什麼東西。

    回頭到一半的時候,沈霖就全身僵硬,渾身冒出了一股冷汗。

    就在他的身後,就在距離不到10厘米的位置,一個黑漆漆的深洞,已經張開了大口,就等著吞噬。

    “我草!德尼亞堂區的人業務做到這裏來了?偷你麻痹的井蓋!”

    沈霖氣急敗壞地罵著,連忙往前麵走了好幾步。

    “謝謝,真是太謝謝您了……”

    遠離黑洞,走到安全的地方,沈霖再次轉過身,準備好好感謝自己的救命恩人:“要不是你,我可就……”

    咦?

    嗯?

    怎麼回事?

    沈霖呆住了,他的麵前空無一人。

    呆了一秒之後,沈霖飛快地原地轉圈,巡視四周。

    視野之內,最近的行人,和沈霖也有七八米的距離。

    怎麼回事?

    這是怎麼回事?

    沈霖睜大了眼睛。

    沒錯,這地方過去一點點就是垃圾桶,正常人都不會選擇從這邊路過。

    另外,剛才被推的時候,這麼近的距離……

    沈霖發誓,如果這個距離有人離開,自己一定會有感覺!

    可是,沈霖完全沒有類似的感覺。

    深深地皺著眉,沈霖仔細回憶,剛才後退的時候,被推那一下,雖然很輕很輕,但絕對是真實的觸感。

    嗯,而且……

    沈霖繼續回憶著:那觸覺,應該是一隻手臂。

    是一隻特別溫暖的手臂。

    可是,人呢?

    綠燈亮了,車來車往,人來人往。

    沈霖呆呆地站在原地,心頭一片茫然。

    那溫暖的感覺……

    為何如此熟悉?

    為何直沁心弦?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8-10 12:08
194 請示

    中古世界。

    0001年03月12日。

    吳清晨進入中古世界第十輪第二天。

    艾克麗村莊——阿克福德男爵堡,山間路段。

    高地半坡,方圓五公裏之內最佳的戰術要害點。

    花了足足兩個鍾頭,喝了三次水,吳清晨終於勉強弄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兩個小時前,吳清晨牌車輛(具備執法權)正常行駛的時候,路遇無牌報廢車輛違章停車,為了避免即將發生的碰撞,對方司機緊急起步,差之毫厘地避免了重大事故,但由於操作不當,雙方還是發生了小刮擦,害怕之下,對方司機不顧被甩下的乘客,匆忙肇事逃逸。

    事發已兩個小時,肇事司機盜賊首領和他的屬下們,估計已經跑得無影無蹤,吳清晨耽誤的時間,損失的高熱量食品,一時半會已經指望不上什麼賠償。

    情況大致就是這麼個情況。

    搞清楚意外的原委,問題也隨之而來:

    現在已經抓到手裏的三個精神損失費——咳,三個俘虜,應該怎麼處理?

    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吳清晨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跪在十米之外的三個俘虜身上。

    時值盛夏,天氣炎熱,吳清晨選擇的位置視野開闊,自然也就沒有什麼樹蔭遮擋,要不是地勢較高,不時有山風吹拂,又有吳清晨特意讓約克下山從河邊裝來的冷水輔助降溫的話,說不定這三個俘虜早已中暑昏倒。

    饒是如此,被逮住之後,精神緊張,絕望恐懼,再加上長時間跪倒,以及來自地球21世紀的先進技巧不間斷地恐嚇逼問,兩個小時下來,三名俘虜也已經東倒西歪,搖搖晃晃,渾身汗水,一副飽受摧殘的淒慘模樣。

    最後一輪逼問和交代之後,騎士老爺長長沉吟,許久許久,又一次對俘虜們投出了高貴的目光。

    就算是以盜賊的智慧也不難猜出,決定命運的時刻馬上就要到了。

    隨著吳清晨的目光移動,跪在最左邊,年紀最大的班特,逐漸麵露絕望之色,嘴唇劇烈地顫抖了好一會之後,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跪在中間的科布偏過頭,望著自己的兒子,目光中射出無限的愧疚和憐憫;跪在右邊的勞托卡,完全沒有注意到父親的目光,他渾身篩糠般地抖著,抖動到最劇烈的時候,勞托卡忽然猛地站了起來,衝向……

    砰!

    站在旁邊,警役阿布維爾始終密切關注著俘虜們的動靜,勞托卡剛剛站起,腹部立刻就挨了重重的一棍。

    這可是來自地球21世紀,虐囚技術全球遙遙領先的美軍專業棍法,既能極大地增加疼痛感,又不至於對身體造成永久性損傷。

    這樣的棍法,之前兩個小時的訊問過程中,三位俘虜都已經分別享受了好幾次。

    挨了這一下,勞托卡立刻倒下,口吐白沫,身體蜷縮成一團,渾身上下所有能動的肌肉,每一塊都在抽搐。

    隨著這一下,跪在左邊的班特睜開了眼睛,跪在中間的科布扭過了頭,再加上躺在地上掙紮的勞托卡,拚命抬起的腦袋,三名俘虜,六隻眼睛,同時死死地盯在了吳清晨的身上。

    你妹啊!你們這是什麼眼神?

    老子什麼都沒幹好嗎?是他自己要跳起來好不好?

    中古世界呆了這麼久,吳清晨當然知道,作為比農奴還不如的封建社會最最底層,幾乎每一個盜賊,都和統治階級之間有著血海深仇,滔天怨恨。

    不過,無論地球,還是中古世界,第一次真正被如此有若實質的仇恨目光鑿剮,吳清晨還是極度不適。

    “別打了……綁起來吧。”

    吳清晨有氣無力地揮揮手,安托萬,阿布維爾領頭,警役,牛倌幫工協助,兩名農奴打下手,三名盜賊很快被隊伍攜帶的繩子捆得嚴嚴實實。

    看著幾人做完這些,吳清晨走前幾步,牽住了長耳朵的韁繩。

    三名盜賊立刻劇烈地掙紮,眼中紛紛露出了由絕望、憤恨、恐懼、哀求混雜而成的目光。

    嗯?

    吳清晨略一疑慮,立刻聯想到進入中古世界後,略有耳聞的“活活拖死”這一經典酷刑。

    lgb!

    我的麵相有這麼殘暴嗎?

    “好了……”吳清晨又好笑又好氣,指著下坡的方向說道:“這裏太熱,先下去吧。”看看三名盜賊身上發酵的模樣,吳清晨又補充道:“你們走前麵,帶上他們幾個,走遠一點……遠一點……再遠一點!”

    十分鍾左右,隊伍走下山坡,來到了溪流旁邊。

    又走了幾分鍾之後,某處比較平坦的溪流灘邊,吳清晨叫了兩聲,隊伍停了下來。

    停在這裏,吳清晨當然是準備給這三個肮髒到過分的俘虜,好好清理一下皮膚上不知道結了多少層的附著物。

    吳清晨並沒有給俘虜們說明自己的目的,原因之一是由於語言問題,現在和這三個家夥交流起來還很是困難;原因之二嘛,看看這三個混賬滿滿的仇恨值,吳清晨估計,就算自己說了也不會有什麼效果。

    出乎意料的是,隨員們隨手拽住年紀最小的勞托卡,押到溪邊,解開繩索,推到水中,一直踹到溪水沒胸的地方時,看著這一幕,勞托卡的父親和伯父雖然深深歎氣,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但並沒有什麼太激動的表現。——大約在他們看來,能夠被快速地,不受太多折磨地淹死,已經是很難得的運氣。

    花了足足一個多小時,用了十幾根樹枝和無數的大葉片,並將下遊近百米都染上了一層淺灰色之後,三名俘虜身上的味道,終於淡化到吳清晨勉強可以捏著鼻子走到兩米附近。

    “洛斯老爺。”

    吳清晨正在檢視清潔效果的時候,強製三名俘虜洗澡之前,被吳清晨派去遭遇盜賊處查看的送信人和阿布維爾回來了。

    “怎麼樣?”

    “和您說的一樣……”帕梅拉滿臉佩服地說道:“小樹、樹枝、草皮倒的是同一個方向……那個那個……”

    “布片!”吳清晨提醒。

    “對對對!”帕梅拉連連點頭:“順著草皮倒的方向,一路的荊棘,找到了不少布片和細藤條。”

    “有搭棚子嗎?”

    “沒看見。”

    “半空有吊籃嗎……高高的,用藤條把樹枝連起來。”

    “沒看到您說的那東西。”

    “有特意清理出來的空地嗎?”

    “沒有。”

    “有田壟那樣,一長條被砍掉了樹木的地方嗎?”

    “沒有。”

    就這樣,根據培訓團當時指導的要點,吳清晨細細詢問手下的“偵察兵”。

    十分鍾之後。

    “唔……樹枝,草皮,布片,應該可以確定是逃跑了……沒棚子,沒長時間休息點,沒防火帶,埋伏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了……沒陷阱,沒大石頭,也沒有……”

    將得到的情報,和記憶中的課程仔細印證幾次,吳清晨終於微微點頭,喃喃自語道:“看來來,這幾個家夥交代的事情……應該就是全部的真相,應該沒有其他問題了……”

    “老爺……”吳清晨久久沉吟的時候,帕梅拉一次又一次地望向天空,終於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說道:“現在這個樣子,前麵算是安全了嗎?”

    “嗯。”吳清晨下意識地點點頭:“應該沒問題了。”

    “那我們趕緊走吧!”帕梅拉長出了一口氣。

    “咦?”吳清晨偏過頭:“怎麼了?”

    “宿營點呀!”帕梅拉說道:“您說的宿營點。”

    “宿營點怎麼了?”

    帕梅拉每年都要在艾克麗村莊和阿克福德堡之間來回幾趟,當然有自己的宿營點。

    不過,送信人獨來獨往的過夜點,明顯不完全符合吳清晨一行九人,四頭牲畜的要求,送信人風餐露宿的習慣,明顯更不符合吳清晨老爺必須“富養”的極大需求。

    因此,離開艾克麗村莊之前,吳清晨就和送信人,以及好幾次參加秋末運稅隊的兩名警役,仔細地商量路線,議定行程,預設了好幾個備選的過夜宿營點。

    “那個……”帕梅拉指指天空:“再晚的話,就肯定走不到任何一個您說的宿營點了……現在太陽已經過了一半……”

    太陽何止過了一半?

    吳清晨也抬起頭,由於盜賊的事情,又是逃跑,又是訊問,又是淨化,又是偵查,多番折騰下來,時間已經過去了接近四個小時。

    現在這時候,應該已經是下午三點多了。

    “宿營點啊……”吳清晨搖搖頭,“不用管它們了。”

    “嗯?”帕梅拉微微一愣。

    “今天不走了。”吳清晨確認道:“就在這附近過夜吧……唔,前麵有個小山穀,那邊就挺不錯。”

    “啊?”帕梅拉又愣了一下。

    趕路也好,宿營也好,路上的事情,通通吳清晨大爺說了算。

    剛才有關“宿營點”的提醒,帕梅拉已經盡到了領路的義務,至於為什麼這麼早就宿營,吳清晨大爺,理論上完全沒有繼續解釋的義務。

    不過,接下來的事情,還有很多地方都需要帕梅拉的配合。

    “帕梅拉……”吳清晨說道:“剛才過去發現盜賊的地方查看時,還記得那邊的腳印吧?”

    “記得啊。”這是已經說過一遍的事情,帕梅拉說得很流暢:“腳印很混亂,大部分都是朝著山上的方向,不過沒多遠就有不少腳印走散了。”

    “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呢?”

    “知道。”全程參與了針對俘虜的訊問,再加上剛才被吳清晨指點著“偵查”時的聯想,帕梅拉明白其中的含義:“說明這三個盜賊說的沒錯,其他盜賊逃走的時候,肯定落下了不少人。”

    “沒錯,就是這樣。”

    吳清晨點點頭,沉吟著說道:“我打算把這些落下的盜賊都弄出來。”

    “唔……”這一次,帕梅拉倒是不算太驚訝。

    作為送信人,作為一位已經有三十幾年的生活經曆的中老年人,帕梅拉的閱曆很是豐富,他相當清楚,絕大多數時候,農奴犯了錯,活不下去了,就有可能變成盜賊,不過也有些時候,某些運氣好的盜賊,也未必不能重新成為農奴。

    看吳清晨剛才處置三名俘虜的方式,帕梅拉就隱約猜到了吳清晨的心思。

    “把落下的盜賊弄出來……”帕梅拉也開始沉吟:“這可不太容易。”

    “我知道。”說到這兒,帕梅拉注意到,洛斯老爺的臉色似乎也有些為難:“所以,我現在還隻是想想……嗯,隻是想想……你們看住這幾個家夥,我去溪邊,好好想一想……”

    “好的,老爺。”

    帕梅拉走到正在晾幹身體的三名俘虜旁邊。

    接著,送信人看到,順著緩坡,洛斯老爺走到溪邊,在一片沙地旁緩緩地坐了下來。

    坐下來之後,洛斯老爺撿起了一塊石子,一邊思索,一邊隨手在沙地中塗畫。

    唔……洛斯老爺喜歡畫方方正正的東西?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8-10 12:09
195 鄉親們……

    有這麼難決定嗎?

    溪流灘邊,吳清晨已經呆了許久,帕梅拉不禁稍有些疑慮。

    阻止盜賊重新回到村莊有兩大難點,其一是原老爺的追究,其二是養活他們的糧食。

    剛才訊問的時候,帕梅拉已經知道,這群盜賊,幾乎沒有來自艾克麗村莊的農奴,不存在來自於伊弗利特管事和普拉亞牧師方麵的壓力,而對於其他村莊的老爺們來說,既能賣洛斯老爺一個麵子,又能讓這些盜賊遠遠滾蛋,秋天少幾個人偷糧食,眼不見心不煩,完全就是順水人情。

    至於最困難的糧食……

    有蜜蜂,有木桶……

    糧食算是問題嗎?

    身兼牛倌、養蜂人、教士三重身份,洛斯老爺想養幾個農奴玩玩,還怕沒活兒給他們幹?

    至於和盜賊接觸的危險……

    帕梅拉看看身邊的同伴,警役也好,牛倌幫工也好,洛斯老爺的兄弟姻親也好,就連兩個農奴,現在也非常輕鬆,完全沒有了變故驟生的時候,雙腿抖個不停的模樣。

    從三名俘虜身上,真正見識到盜賊的可憐模樣之後,帕梅拉相當確定,對於所謂的“盜賊”,身旁的同伴們原本有多恐懼,現在就有多蔑視。

    ————————

    沙地旁邊,吳清晨呆呆地坐著。

    進入中古世界以來,作為永久性後備退路,每次培訓都不會缺席的逃亡和野外生存訓練課程,讓吳清晨深刻了解到原始森林中生存的困難程度。——這些落單的盜賊,如果沒有外力的幫助,基本已經可以宣告死亡。

    吳清晨願意提供一份“外力”。

    二十幾年的平凡生活,隻有口味最重的新聞資訊中,吳清晨才偶爾會看到三名俘虜這麼淒慘的身體狀態。

    隔著屏幕或紙張瀏覽,和活生生站在眼前,兩者的衝擊力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中古世界原住民的生存狀態,都經常令吳清晨心生憐憫,更何況這些更加悲慘的所謂“盜賊”。

    隻不過,同情歸同情,憐憫歸憐憫。

    幾個不相幹的盜賊,和幾十億地球人之間孰輕孰重,吳清晨分得相當清楚。

    促使吳清晨坐在這裏的原因,除了動物天性中對同類的感情,還有一個相當重要的理由:根據“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這一基本政策,這些天上掉下來的人力資源,地球方麵不可能沒有任何想法。

    由於吳清晨接受的培訓,並沒有和盜賊群意外遭遇的針對性項目,當然也就更沒有針對落單盜賊的行動方案。

    根據和地球參謀團的約定,遇到小概率的突發意外、沒有相關預案的重大事件、無法完全判斷利弊的選擇等情況時,如果條件允許,時間也比較充裕的情況下,吳清晨可以通過幾種提前約定的方式,和地球進行有限的溝通。

    比如此刻:

    吳清晨麵前的沙地中,用石塊劃出的幾行漢字,詳細列出了收納盜賊的意見,以及大致的行動計劃。

    如果地球方麵認為,吳清晨的決定,會對安全、地位、未來重大利益等方麵產生不良的後果,醫療團將會直接將吳清晨喚醒。

    如果地球方麵認為,吳清晨的決定正確,或是無論成功與否都影響不大,則不會有任何反應,任由吳清晨施為。

    吳清晨不時偏頭看看自己根據太陽方向,微斜著插下的樹枝。

    15分鍾過去了,地球沒有反應……

    30分鍾過去了,地球沒有反應……

    這是約定中,基本確定的時間。

    45分鍾過去了,地球沒有反應……

    一個小時過去了,地球還是沒有反應!

    這是約定中,完全確定的時間。

    吳清晨的心髒,忽然“砰砰砰”地跳動起來。

    說起來,這是吳清晨第三次和地球溝通。

    第一次,夏役臨近,家中耕牛受傷,牛倌事件。——吳清晨擺出姿勢,地球提前喚醒。

    第二次,十日周期第二天,還沒來得及行動,掌握移蜂窩權限的任務就莫名奇妙地“被”提前完成。——吳清晨寫下了“維持現狀”的意見,地球認可。

    這一次,遭遇盜賊,毫發無傷,抓住俘虜,訊問口供和偵察結果顯示出好幾名落單的盜賊。——吳清晨寫下的收納的意見,地球表示可以執行。

    這是天象事件發生以來,進入中古世界的兩個月時間內,第一次在沒有任何預案,沒有任何培訓的情況下,由吳清晨獨自作出決定,並獨自完善細節的行動。

    說不清緊張、激動、興奮,還是其他情緒。

    撫著胸口,吳清晨用力地深呼吸幾次,胸中心髒快速跳動的頻率,怎麼也降不下來。

    沒有預案,沒有培訓……

    也就說明,這一次“收納盜賊”的計劃,所有的一切,需要全部依靠吳清晨自己的智慧,全部根據吳清晨自己的直覺、閱曆、經驗,給出執行的辦法。

    說難也不是太難……

    既然敢提出這個想法,很明顯,對於“招降納叛”,吳清晨自我感覺有一點點微末的見解。

    ————————

    半山,樹林,盜賊群發現吳清晨一行時,右下方三百米左右。

    “安……”靠在一塊大石頭旁邊,年老的盜賊歎口氣:“快走吧,等到太陽下山,就更難找地方過夜了。”

    “我不走……”第五次談起這個話題,安的回答依然是搖頭:“我要是走了,父親你晚上怎麼辦?”

    “嗬,就算你能照顧一個晚上,可我又能再過幾天呢?”

    看著自己的右腿,年老的盜賊滿是苦笑,剛才逃走的時候過於驚慌,連續攀爬陡坡,終於在第三處失手跌下,一路翻滾下來,滑出老遠,最後又不走運抵到了石頭,現在已經完全沒有了知覺。

    這樣的傷勢,就算在村子裏,也需要好好休養半次月圓,在森林裏麵,又是現在這樣的情況,老盜賊知道,自己剩下的時間已經非常少了。

    “不用幾天!”兒子固執地搖頭:“說不定明天,瓊恩首領就回來了。”

    “怎麼可能回來?”

    已經在森林裏掙紮生存了兩年,年老的盜賊很明白,遇到這種情況時,盜賊群會作出怎樣的選擇,他勉強坐直身子,正準備再次勸說兒子的時候,山林下麵,道路的方向,忽然傳來了隱約的喊聲。

    “山……”

    “山上……”

    “可憐……”

    “什麼聲音?”年老的盜賊停下了動作。

    “好像是勞托卡的聲音……”兒子使勁分辨。

    “還有科布……還有班特……”年老的盜賊也聽出來了。

    “他們不是被抓住了嗎?”兒子睜大了眼睛。

    “真是他們!”父親也猛地僵住。

    恰在此時,透過樹木間隙露出來的一小段山路,勞托卡,勞托卡的父親,勞托卡的伯伯,三名前同伴的身影,出現在父子倆人眼中。

    此刻,這三名前同伴,正站在他們冒失衝出樹林的位置附近,三人各舉著一張卷成圓筒的羊皮卷,放在嘴邊,朝著樹林的方向大聲呼喊。

    “他們這是在幹嘛?”

    “別說話,聽聽他們喊什麼。”父親擺手止住。

    大約是配合不太到位,勞托卡三人最初幾次呼喊的時候,都伴隨著模糊的重音和層疊的回聲,山上的兩人看到,騎士很快走近,吩咐了幾句,再次開始呼喊的時候,被抓同伴的聲音終於變得清晰:

    “山上的可憐人,下來吧,教士老爺帶你們回村莊過日子。”

    “回村莊?”“呸!”

    韋爾瓦和安同時啐了口唾沫。

    這很正常,空口白牙,“鄉親們,出來吧,皇軍不搶花姑娘”式的屁話,價值也就等於一口唾沫。

    喊了十分鍾左右,父子倆看到,某隻看裝扮很像送信人的狗崽子,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忽然走到了騎士身旁。

    很快,朝著山林方向呼喊的聲音,增加了新的內容:

    “山上的可憐人,下來吧,教士老爺說了:以前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絕對不會為難你們。”

    “唔……”安微微皺起了眉頭。

    “呸!”父親又吐口吐沫:“誰在乎以前的事兒?”

    又十分鍾左右,呼喊的內容再次更新:

    “山上的可憐人,下來吧,教士老爺還說了:隻要願意幹活,村子裏每天都有飯吃。”

    咕咕咕……

    聽到這個話題,幾乎天天挨餓的兩人,肚子同時響了起來。

    山下繼續加強宣傳攻勢:

    “山上的可憐人,下來吧,村子裏活兒不累……

    “星星消失了才會叫大夥兒幹活,太陽消失了就可以睡覺……”

    “教士老爺憐憫,從來不隨隨便便打人……”

    “隻要肯賣力,得了餓病累病的家人,也可以得到教士老爺的庇護……”

    “快來吧,活兒幹得好,還可以經常吃到豆子……”

    這一輪傳上來的呼喊聲,聽到前一兩句的時候,雖然基本不信,父子倆還是禁不住有些心動,聽到接下來一兩句的時候,兩人不由麵麵相覷,聽到“豆子”這個詞的時候,父親終於忍不住了。

    “這也算教士嗎?騙人也編點像樣的話啊!”

    正在兩人快要聽不下去的時候,山下再爆猛料:

    “看看這兩個可憐人吧,他們也是農奴……瞧瞧吧,自從跟隨了教士老爺,他們再也沒有挨過打,日子過得非常好。”

    兩人探頭望去,兩個擰著木棍的年輕男子,走到了被抓同伴的身邊。

    “呸!”

    “騙子!”

    瞧瞧這兩個“農奴”吧:身挺筆直,甚至還稍有點強健,表情輕鬆,甚至還帶著點笑容……

    “這是農奴?這要是農奴,我們就是自由民了!”

    剛說完這句話,兩人就看到,下麵兩人同時脫掉了身上衣物,緩慢地轉了幾圈。

    由於從半山滑下來一大截的緣故,父子倆的位置,可以看清這兩人脫掉衣服之後的模樣:

    手肘的繭痕,肩膀的勒痕,前胸的抵痕,後背的壓痕,雙腿的傷痕,腳踝的創痕……

    以及所有位置,遍布全身的棍痕!

    完全不同於自由民或是更優渥的手藝人,下麵兩人身上的痕跡,必須極度沉重的勞作,以及長期性、經常性的毆打才會形成。——和韋爾瓦、安父子以前在村莊時的身體狀態幾乎一模一樣。

    “這……”

    父親和兒子對視一眼,看清了彼此眼中的驚駭。

    “這……真是農奴!”

    “不……”父親搖搖頭糾正,“應該說,是這位教士的農奴。”

    “這位老爺……”正如不知不覺地叫出了“老爺”這個詞彙,安的聲音中,不知不覺生出了希冀:“真的是想讓我們下去?真的是想讓我們去村子裏生活?”

    “看樣子,似乎真有點像……”父親的語氣,也凝重了許多。

    “給吃的……隻偶爾打人……天黑就可以睡覺……還可以吃豆子……家人也可以得到庇護!”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望著父親的腿,安的眼中簡直射出了光芒。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8-10 12:10
196 分碗

    “父親……”兒子偏過頭,雖然沒有說出下麵的話,但他臉上的神情,已經將自己的傾向表現得非常明顯。

    “這個……”

    兩個榜樣級農奴擺到麵前,活生生的證據說服力十足,連帶吳清晨之前宣稱的內容,也一下子變得可信了許多。

    可是,說不出具體的緣由,年老的盜賊心中,總有一股淡淡的不安揮之不去。

    “還是先等等。”遲疑許久,父親緩緩地搖了搖頭。

    “為什麼?”兒子深深皺眉:“這位教士老爺,難道出門的時候就想到了現在的事,特意帶上兩個假裝的農奴來騙我們?”

    “農奴是真的。”父親表示並不是這個原因:“不過,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兒子立刻追問:“勞托卡,還有科布叔叔他們,不是都好好的嗎?”

    “什麼叫好好的?沒有立刻被打死就叫好好的嗎?”韋爾瓦沒法說出具體的“不對勁”,不過,要找理由的話,被抓的同伴渾身都是:“沒看到勞托卡他們身上嗎?都泡成什麼模樣了?還不知道丟到水裏折磨了多久。”

    “浸一下水而已……”兒子表示難以理解:“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教士老爺總是扇鼻子,也許……不太喜歡他們身上的味道?”

    “也許?教士的想法你說了算嗎?”父親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也許是打算早點弄幹淨,等下剮肉煮著吃的時候方便點呢!?”

    雖然明知這種可能性極低,兒子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父子倆商量的時候,山下又弄出了新的動靜。

    抬頭望著山林,教士思索了一會,便吩咐士兵們分頭行動,很快收集了許多灌木、細枝、樹葉。

    讓士兵們將從這些玩意兒堆起來,教士走遠一些,又吩咐兩句,一位士兵走過去,擺弄一會之後,火焰冒了起來。

    “這是幹嘛?”兒子看看天色:“這麼早就點起了篝火?”

    兒子的話剛說完,另外兩位士兵走上前,抬起一大蓬剛剛浸入溪流的樹枝,壓到火焰上方。

    瞬間,一縷濃濃的青煙,筆直地升向了天空。

    盜賊群中生活了兩年,父子倆當然知道這種遠距離聯係的方式。

    問題是……

    “這……這是叫誰呢?”

    “還有士兵沒到?這位老爺到底帶了多少人啊?”

    幾分鍾之後,兩人知道了點起青煙的真正目的。

    山林下麵,“食物”、“休息”、“庇護”、“豆子”的輪番誘惑之外,三位被抓同伴的呼喊內容,又增加了新的條目:

    “山上的可憐人,如果你分不清聲音的方向,就抬頭看看,我們在冒煙的地方……”

    “山上的可憐人,如果你受傷了,就大聲喊話,我們會來找你……”

    “如果你說不出話,或者太遠,就推幾塊石頭,或者使勁搖身邊的樹,我們會來找你……”

    “這……”教士老爺如此貼心,安排如此周到,兒子又一次心動了:“父親,光是為了找幾個人折磨,不需要花這麼大的力氣吧?”

    “誰知道呢?不做點奇怪的事,那還叫老爺嗎?”很奇怪的,下麵的教士做的越多,做的越好,父親心中隱約的不安反而越強烈。

    俘虜們一輪又一輪地呼喊,一次又一次地喝水,時間漸漸流逝,教士老爺又陸陸續續增加了幾項或他自己想出來的,或狗崽子們想出來的新承諾,可是,山林的方向始終靜悄悄的。

    就這樣,太陽慢慢落下,教士老爺坐下站起,又坐下又站起的間斷越來越短,來回踱步時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忽然之間,安和韋爾瓦看到,看看天色,教士老爺又走到了被抓同伴的身邊。

    和前幾次一樣,俘虜們很快又增加了說辭:

    “可憐人,下來吧,天快要黑了,等下就更難走啦!”

    “狼和熊就快要出來了,它們可沒我們這麼好說話……”

    “下來吧,我們這裏有很多人,也有武器……”

    “看啊,火堆點起來了……”

    “父親……”安再次偏頭:“他們說的都是真的呀。”

    “知道是真的,那你就快走!”韋爾瓦也抓住機會勸說兒子:“去山頂,還記得昨天過來的時候看到的那幾塊大石頭嗎?去找找,附近有個很好過夜的地方。”

    兒子不說話了。

    天色逐漸開始變暗。

    三名士兵走到教士身邊,說了幾句之後,教士點點頭,士兵們馬上開始忙碌。

    清理地麵,堆砌柴火,點燃又一個火堆……

    提來溪水,架起鍋子,初步處理好食材……

    “他們要做飯了……”

    咕咕咕……

    看著眾人忙碌,餓了足足一天,父子倆的肚子,同時提出了最強烈的抗議。

    咽下口水,緊緊地閉上嘴巴,兩人默默地繼續看著:

    火塘弄好了,跳水燒好了,卷心菜清理了,豆子幹淨了,雞……

    雞!

    “主宰啊!”

    教士親自動手,握著刀子,將一隻使勁掙紮的母雞提到溪邊,當他轉身回來的時候,手中多出了幾塊處理好的雞肉。

    呆在森林裏麵,沒有嚴苛領地法律的約束,盜賊們當然不會對動物客氣。

    雖然缺少工具,也缺乏捕獵的技巧,但長時間生存的時間裏,盜賊群還是偶爾能逮到幾隻倒黴的獵物。

    兒子安,父親韋爾瓦,兩人都是開過葷的人物,那肥美的油膩味,那甜美的血腥味,深深地鐫刻在兩人心間。

    正因為已經品嚐過“肉”的美味,看到教士老爺將雞肉一片片切碎,丟進鍋子裏的時候,就算隔著大老遠的距離,兩人似乎也聞到了記憶中那股濃濃的香味。

    父子倆的喉嚨使勁地蠕動,才能吞下嘴裏飛速分泌的口水。

    教士的動作非常快,這一邊火塘煮雞肉的時候,使用另一邊火塘和小鍋,同時開始處理士兵們準備好的卷心菜。

    二十幾分鍾之後,雞肉和卷心菜撈進了陶罐。

    換上新的熱水,教士老爺又開始同時煮豆子和糊糊。

    再十幾分鍾之後,四隻陶罐都裝好了熱氣騰騰食物。

    士兵們早已搬來石塊,將幾片木板架起來拚成了飯桌——這些該死的混蛋,居然連飯桌都隨身攜帶——每人麵前都擺好了木碗。

    分餐了。

    始終緊緊跟隨在教士旁邊的士兵站了起來,握著勺子,將大部分雞肉分給了教士,小部分留給了自己,以及自己旁邊的另一人;將豆子分給了老爺,以及農奴之外的全體士兵;將卷心菜和糊糊,分給了包括農奴在內的全部隨員。

    “嘖嘖……有肉,有豆子。”安舔著嘴唇,無比羨慕地看著眾人麵前滿滿的木碗:“就連農奴都有兩隻木碗。”

    “那和我們有什麼關係?”韋爾瓦適時提醒兒子:“看看吧,叫喚了一個下午,勞托卡他們還不是得站得遠遠的。”

    是的。

    分餐的時候,勞托卡三人識趣地走開,站到遠處,盡量忍住不朝飯桌的方向張望,並不時喝幾口冷水以止饑火。

    大約是整天沒趕什麼路,也沒幹什麼活的緣故,教士和他的隨員們,吃飯的速度很慢,很是讓旁觀的俘虜和山上的盜賊煎熬了一段時間。

    足足過去了半個多小時之後,麵前食物最多,速度也最慢的教士老爺,終於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木碗。

    撫撫肚子,教士老爺站了起來,向遠處的三名俘虜招了招手。

    “難道是……”安的眼睛睜大了一些。

    “沒錯,就是那套把戲!”年老的盜賊很想表示一下不屑,可嘴角的口水卻一下子溢了出來,“分木碗,分盤子,衝衝水喝下去,可以騙騙肚子罷了。”

    “真的是要分碗了?”安的口水也無法控製了:“還衝什麼水?直接舔啊!教士老爺吃的那麼馬虎,碗裏肯定還有很多油……旁邊的碗裏說不定也還有豆渣!”

    “哼……旁邊那兩個最受信任的士兵,他們的碗肯定也不差。嘖嘖,真好命啊,這輩子都沒挨過餓吧……竟然一隻木碗都沒有舔,白白便宜了勞托卡他們。”很顯然,雖然看不清具體的情況,但始終緊盯著眾人吃飯的過程,飯桌上眾多木碗的價值分布情況,韋爾瓦心裏清清楚楚:“瞧瞧吧,另外幾個士兵的木碗肯定幹淨多了,他們基本都舔過兩次,應該隻能衝水……唔,最後兩個絕對是真正的農奴沒跑了,他們的木碗,已經自己衝了好幾次水。”

    父子倆說話的時候,三名俘虜已經走到了教士老爺身邊。

    接下來,教士老爺讓三人合攏手掌,然後舀了幾勺水,將三人的手臂衝洗了幾遍。

    “這又是要幹嘛?”

    下一刻,山上盜賊奇怪探詢的目光中,山下俘虜莫名其妙的目光中,教士老爺的勺子伸進了水壺旁邊的陶罐,當它再次掏出來的時候,一勺糊糊,倒進了站在最前麵的俘虜,合攏在一起的手掌裏麵。

    捧著糊糊,站在前麵的俘虜,雙手一動都不敢動,整個身體都在劇烈地顫抖,站在後麵的俘虜,立刻跪到了地上,無論站著還是跪著,這三個叫喚了一下午的可憐人,同時流出了眼淚。

    “主宰啊!”

    俘虜們顫抖流淚的時候,山林裏麵,父子兩人也同時發出了無法壓抑的驚叫。

    飛快地吃完手中的糊糊,將每一個手指都舔得幹幹淨淨,再借過一隻木勺,舀起冷水,將整隻手掌都衝水吸吮好幾遍之後,不需要任何人催促,三名俘虜再次拿起卷成圓筒的羊皮卷,衝到山林附近。

    “山上的可憐人,夥伴們,快下來吧!”

    “你們看到了吧,都看到了吧?老爺給吃的!”

    “糊糊!整整一捧糊糊,都給我們吃了!”

    “快下來吧!”

    由於沒有統一的規劃,三名被抓同伴的聲音雜亂了許多,但是,由於三人遠超下午叫喚時的音量,遠超下午叫喚時的中氣,山上的盜賊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父親,我們快下去吧!”兒子再次提議,這一次,安的聲音不大,但其中充滿了堅定。

    “可是……”依然沒有找到心中不安的原因,韋爾瓦實在難以就此下決心:“我想想,讓我想想。”

    “還想什麼啊?”兒子已經完全不在乎行藏了,站起來大聲叫道:“怕被教士剮肉下來煮了吃嗎?那給勞托卡他們的糊糊算是怎麼回事?提前給肉放鹽嗎?你做飯會放這麼多鹽嗎?”

    “別亂!別慌!”韋爾瓦用力將兒子拉下來,捂住了他的嘴巴:“越是這個時候,越要想仔細了!”

    “快啊!”望著山下,兒子已經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陶罐裏說不定還有糊糊!”

    “沒了!”事關食物,父親看的無比真切:“最後給班特的時候,陶罐已經快倒過來了,抖了好幾下才湊出一捧。”

    “那也還可以衝水!就算陶罐不準我們衝水,也還可以趕緊下去分教士老爺的碗!”

    “我知道,我知道!沒看其他地方都沒動嗎?你以為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下麵那教士又是叫喚,又是點煙,又是做飯……肯定早就把其他同伴都引過來了!其他同伴都沒動,肯定有問題!”

    “什麼問題?”

    “等等,你等一等,讓我好好想一想!”

    “快啊!”死死盯住山下的方向,或者更確切地說,死死盯住教士老爺的木碗,安的眼睛裏,恨不得生出兩隻小手。
梅爾斯 發表於 2017-8-10 12:10
197 歸心

    父子倆的爭辯很快結束了。

    休息片刻,教士揮揮手,兩名榜樣級農奴走過來,將山上盜賊們垂涎三尺的陶罐和木碗,搬到溪邊洗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廚具和餐具收回之後,教士再揮揮手,幾名士兵走過來,搗鼓一小會,還未熄滅的火塘上麵,又架起了一鍋糊糊。

    三名被抓的盜賊叫喚得更熱切了:

    “山上的可憐人,看啊,老爺憐憫,給大夥兒準備了食物!”

    “下來吧,夥伴們,熱乎乎的吃食等著你們!”

    “分量十足!人人有份!”

    ————————

    “傻啊!”

    “完了!”

    “功虧一簣!”

    地球。

    分析團,某情報中心。

    看著視頻中,青煙繚繞的又一鍋糊糊,無數工作人員整齊地歎了口氣。

    “沒有競爭,哪來的動力?”

    “那麼多管理學課程白教了啊!”

    “唉!吳先生怎麼就沒幹過營銷呢?”

    ————————

    沒錯。

    吳清晨壓根就沒有把握到重點。

    對於山上這些餓慣的盜賊來說,草根也好,蟲子也好,糊糊也好,食物重要,但食物的原材料,食物的美味程度根本就不重要。

    份額有限的時候,一點點殘羹冷飯都能引起爭奪;充分供應的時候,唾手可得的好處反而會增長觀望的心理。

    山林愈發沉寂。

    這都不行?

    麻痹怎麼還不下來?

    這些盜賊到底是怎麼回事?

    吳清晨心頭越來越煩悶,來回踱行的腳步也越來越急。

    “食物”、“休息”、“豆子”動之以情有了。

    “野獸”、“篝火”、“庇護”曉之以理有了。

    扳著手指頭,吳清晨怎麼都想不明白,這些該死的混蛋怎麼就是不肯出來。

    山上沒有盜賊?

    這些混蛋都跑遠了?

    不可能!

    根據軍事團教導的觀察方式,從樹木搖曳的姿態,鳥類起落的動靜,昆蟲叫聲的分布等種種細節,吳清晨早就看出來了,對麵的森林裏,至少有四五個地方,或隱藏著掉隊的盜賊,或徘徊著引來的盜賊。

    太陽慢慢落下,最多還有兩個小時就要天黑了。

    他媽的!

    偵查,清理,宿營,哨位

    時間越來越少,過夜還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安排,吳清晨心頭越加焦躁。

    艸!

    豎在旁邊的簡陋日晷,陰影又走了一格,吳清晨猛地停下。

    不等了!

    不出來是吧?麻痹好話說盡都不肯出來是吧?麻痹鐵了心和我作對是吧?

    “安托萬!阿布維爾!”

    吳清晨一聲令下,兩名警役立刻走了過來。

    “你們上去”吳清晨指著森林的某個方位:“去那個地方仔細找找,應該有盜賊,找到他們,把他們弄下來小心一點,可能有危險。”

    “好的,老爺。”兩名警役輕鬆點頭:“我們不怕。”

    有了上午的經曆,吳清晨當然知道他們不怕。

    不過,自己的主場還是對方的地盤,以逸待勞還是深入搜索,兩者之間的風險肯定不同。

    所謂風險,並不是吳清晨擔心警役會受傷,大半個下午耗在這裏,充分的觀察時間,多方麵細節的綜合,吳清晨知道,對麵森林幾處位置的盜賊,數量稀少且彼此分散,兩名身強力壯的警役彼此照應,完全不需要在意盜賊的反抗。

    吳清晨擔心的是,進入陌生的環境,精神緊張之下,兩名警役行動的時候沒輕沒重,一不小心就過激反應,弄死了山上那些本來就足夠脆弱的“盜賊”。

    “那個”

    安托萬和阿布維爾已經收拾好衣物,拿著長矛,準備上山,聽到吳清晨的聲音,警役們回過頭。

    “唔”吳清晨張張嘴又合上,歎口氣揮了揮手:“沒什麼,去吧一定要小心啊。”

    說什麼呢?

    要求兩名警役文明執法?

    開玩笑!

    吳清晨還沒自私,或者說無私到這個程度。——這可是基本盤!辛辛苦苦積累好感度的核心人力資源!

    不過,雖然不願意束縛警役的手腳,但對於減低衝突的烈度,吳清晨並不是沒有任何辦法。

    喚上翻譯官帕梅拉,吳清晨又走到了三個俘虜身邊。

    幾分鍾之後,警役剛剛沒入山林,三名俘虜宣傳的內容也為之一變:

    “山上的可憐人,老爺憐憫,派人來幫你們下山了!”

    “都老老實實呆在原來的地方!”

    “誰敢動手,就砸爛誰的爪子!”

    “誰敢亂跑,就打斷誰的狗腿!”

    “啊!”山林半坡,看到兩名士兵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安驟然站起:“父親,怎麼辦?”

    韋爾瓦沒有回答。

    誰敢動手,就砸爛誰的爪子誰敢亂跑,就打斷誰的狗腿

    聽到山下被抓同伴畫風突變的口徑,仿佛雷擊一般,韋爾瓦瞬間明白了自己感覺不對勁的根源:

    食物、休息、豆子野獸、篝火、庇護

    之前教士老爺命令俘虜們喊話的內容,通篇都是對自己的照料和保護,無比美妙的願景,是如此的不真切!

    世上怎麼可能有這樣的老爺?

    世上怎麼可能有這麼的領地?

    怎麼可能隻有好處,沒有任何懲罰?

    現在,熟悉的威脅來了!體貼的強權來了!親切的毆打也來了!

    真是

    令人心安啊!

    聽著山下前同伴的叫喚,看著士兵摸索著接近,韋爾瓦輕輕地拍了拍兒子的手臂:“你先走開一點,我先下去,看看他們會把我怎麼樣。”

    沒怎麼樣。

    十幾分鍾後,兩名警役找到了韋爾瓦,看到癱倒在地,無法動彈的老盜賊,安托萬朝山下喊話,說明情況,吳清晨吩咐兩句,兩名警役背著韋爾瓦走下了山林。

    背到溪邊洗刷清理扛回火塘

    吳清晨招招手,帕梅拉和狄恩,將勺子和剛剛煮好的糊糊搬到吳清晨麵前。

    “老爺”

    接過勺子,吳清晨正準備舀糊糊的時候,乖乖站好,合攏手掌的韋爾瓦忽然說話了。

    “怎麼?”吳清晨頓住。

    “那個”看著吳清晨手中的勺子,韋爾瓦很是不安,他期期艾艾地說道:“您還沒打我呢”

    “”

    足足愣了兩分鍾,吳清晨終於明白了自己所犯的錯誤。

    “老爺”的形象就他媽的這麼深入人心?

    吳清晨心中怒吼。

    “他媽的!”

    想想至少十億地球人看到了自己的傻樣

    鬱悶之下,吳清晨直接喊出了中文,幾秒之後,吳清晨切換回中古世界艾克麗村莊的語言:“安托萬,阿布維爾!”

    “老爺!”兩名警役立刻站了出來。

    “打!給我打!”

    吳清晨惡狠狠地喊著。

    兩名警役立刻走到耕牛旁邊,放開長矛,拎好棍子,龍行虎步地走向癱倒在地的韋爾瓦。

    年老的盜賊手腳收攏,身體蜷縮,滿足地閉上了眼睛。

    媽蛋!

    混蛋!

    “那個,安托萬”

    咬咬牙,吳清晨喊住了警役。

    安托萬和阿布維爾回過頭。

    望向天象,吳清晨重重地吐口氣:“輕一點。”

    ————————

    地球。

    視頻內:

    腳踝受傷的老盜賊被背出了山林

    老盜賊加入喊話的行列,小盜賊走出了山林

    五個盜賊朝山林喊話,幾百步之外,又一個盜賊走出了山林

    六個盜賊朝山林喊話,森林左上方的位置,又兩個盜賊走出了山林

    啪啪啪

    房間裏響起了響亮的掌聲。

    “總算搞定了!”

    “不容易啊!吳先生終於想到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難怪這話什麼時候都不過時!”

    讚歎、感慨、評論中,特別剪輯的視頻結束了。

    主持者控製操作台,打開了即時更新的視頻。

    天又亮了。

    山間小徑,送信人領頭,兩位農奴探路,兄長、老鄰居次子、牛倌幫工陪在身邊,九名剛剛下山的盜賊,由兩名警役監視著前進

    吳清晨一行的隊伍,直接擴大了一倍。

    “唔”

    看著九名盜賊身上扛著的各式物品,房間後麵,某位先生微微皺眉:“這是幹嘛?這麼點東西,三頭耕牛扛得很輕鬆啊,這樣堆到盜賊身上,反而降低了趕路的速度吧?”

    “這是特意安排。”旁邊的同伴回答:“這一點,吳清晨先生處理得不錯。”

    “特意安排?”發問的先生奇怪了:“為什麼?這樣虐待有意義嗎?”

    “嗬嗬”旁邊的同伴笑了起來:“這算什麼虐待?這是俘虜啊!俘虜純粹的新入職員工”

    “什麼新員工”又一位觀看者插話了:“頂多算是臨時工!臨時工能和正式員工比嗎?而且,吳清晨先生身邊這些人怎麼算都應該是公司高層吧還有格雷斯,朗科恩這樣的兄弟和姻親,未來妥妥的股東層臨時工怎麼可能和股東一個待遇?”

    “是啊”第一個回答的同伴接上:“這樣子已經很不錯了,沒挨打,沒故意讓他們背最重的東西瞧,吃飯的時候都給了一捧糊糊那些家夥又開始流眼淚了”

    接下來的旅途一路平安。

    中古世界五個小時,地球時間十分鍾過後,走過一條長長的峽穀,阿克福德堡的尖頂,終於出現在眾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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