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906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28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不同的底線(下).

    「方法並非沒有……但就看俊臣你敢不敢去嘗試了。」

    「不敢!」聽到周尚景的這一句詢問,又看到周尚景正似笑非笑、意味深長的看著自己,趙俊臣頓時眉頭一皺,卻是沒有任何猶豫,很乾脆的回答道:「晚輩恐怕要讓首輔大人您失望了,晚輩膽子很小,若是有您在身後撐腰,那麼一切都還好說,然而若是連首輔大人都不敢嘗試的方法,晚輩萬萬不如首輔大人,自然更加不敢嘗試了!」

    這一回,聽到趙俊臣的回答,卻是讓周尚景再次感到了意外。

    在這個世界上,能讓周尚景感到意外的事情本已經不多,但趙俊臣今天卻是讓這種狀況接二連三的發生了。

    周尚景原以為自己找到了趙俊臣的弱點,可以利用這個弱點來影響、甚至操控趙俊臣,從而達成自己的一些不為人知的目的,卻沒想到趙俊臣對於周尚景所提出的計劃竟是問也不問,直接就否決迴避了。

    就好似,剛才那個急切的想要解決西北邊防隱患、一副憂國憂民模樣的趙俊臣,完全是另外一個人。

    「看來,終究還是小覷了他了,雖然心中尚且殘留著一些不應有的善良天真,但也沒有喪失最基本的警覺。」

    心中暗暗這般想著的周尚景,花白的眉頭一揚,剛準備再說些什麼嘗試說服趙俊臣,卻見趙俊臣突然起身,向周尚景行禮道:「晚輩這次拜訪首輔大人,正是為了向您告知西北邊防的隱患,並向您討教對策,如今這般情況既然已經告知於您。並且首輔大人您也不願意插手此事,那晚輩也不敢繼續打擾您休息,先行告辭了。」

    見趙俊臣如此,周尚景輕輕歎息一聲,一副非常惋惜的模樣。緩緩點頭道:「既然俊臣你不願多談,那老夫也就不挽留你了。」

    得到周尚景的答覆後,趙俊臣向著周尚景躬身一禮,然後也不再多說什麼,就這麼離開了周府客堂。

    另一邊,周尚景坐在主位之上。默默的注視著趙俊臣的離去,也沒有起身相送,眼神之中波動隱隱,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直到趙俊臣的身影消失在他眼中,周尚景突然揚聲命令道:「來人。」

    「老爺您吩咐。」周尚景的話聲剛剛落下,就見一名周府下人閃身來到客堂之中。向周尚景恭聲問道。

    「去給兵部侍郎吳諄義發張帖子,就說老夫想要見他問話,讓他馬上來府裡見老夫。」

    「遵命。」

    西北三邊防務的糜爛現狀,涉及到了大明朝的兵制弊政,又隱隱觸及德慶皇帝的心中忌諱,牽一髮而動全身,若是貿然觸及。獲益雖然不多,麻煩卻會不少,所以即使是周尚景,在得知情況後雖然心中震驚無比,但也不遠輕易出手改變現狀。

    然而,周尚景終究是周尚景,身為當朝首輔,朝野間這些年來的安穩局勢,絕對離不開他的功勞與苦勞,雖然剛才在趙俊臣面前表現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但實際上周尚景終究不會坐視不理——在不危害自身的前提下,周尚景還是打算盡力做些彌補的。

    當然,僅僅只是在不危害自身的前提下。

    不過,在做些什麼之前,周尚景還需要更加詳細的瞭解一些情況。以備萬全。

    所以,趙俊臣剛剛離開,他就派人去傳喚兵部侍郎吳諄義!

    德慶皇帝這些年來牢牢把控著大明朝的兵權,絕不讓任何人插手與分享,這幾十年來的兵部尚書,更全都是德慶皇帝的絕對親信。

    然而周尚景經營朝野數十年,終究還是在兵部和軍隊中安插了一些親信——雖然數量不多,也大都沒有實權,但還是有一些自己人的。

    而兵部左侍郎吳諄義,正是其中之一。

    ~~~~~~~~~~~~~~~~~~~~~~~~~~~~~~~~~~~~~~~~~~

    「少爺,和周尚景那隻老狐狸談的怎麼樣了?他同意要插手這件事了?」

    隨著趙俊臣剛剛離開周府,許慶彥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既然他是老狐狸,這種沒什麼好處又壞處明顯的事情,他如何會那麼容易就同意出手?」趙俊臣搖了搖頭,說道:「這次我不僅沒有說服他共同插手西北邊防的事情,竟是還在他面前暴露了一些連自己都沒發現的想法,卻是有些得不償失了。」

    說話之間,趙俊臣若有所思。

    剛才在周府客堂之中,趙俊臣因為心中的莫名衝動,竟是一反常態,在明知道會得不償失的情況下,依然向周尚景求教解決西北邊防隱患的辦法。

    心中會出現這種衝動,卻是連趙俊臣自己都沒有想到。

    而如今回想之下,趙俊臣也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這股衝動究竟由何而來。

    趙俊臣來自於後世,在後世所受到的教育讓他比這世上的所有人都更具備國家意識,也更看重民族大義——畢竟這個時代的人大都還沒有形成「國家」的觀念——然而這種國家意識與民族大義,卻又會在不知不覺間影響趙俊臣的選擇與判斷。

    在趙俊臣的心底深處,依然會把五胡亂華時的「兩腳羊」慘劇、蒙古滅宋後的洗劫襲掠與「民分四等」制度、滿清入關後的「揚州十日」與「嘉定三屠」,都視為是莫大的恥辱與人間慘劇。

    就更不要說日寇侵華時所做出的種種罪行了。

    趙俊臣很清楚,如今大明朝承平已久,尚武精神早已不存,一旦異族入侵後就會帶來莫大的浩劫與恥辱,乃至於千百年後依然無法忘記與洗刷,所以在得知邊防隱患後,也會竭盡所能的避免這種浩劫與恥辱出現在自己面前。

    但冷靜下來想想,這種熱血青年般的想法,對如今的趙俊臣而言,卻並非是一件好事。

    趙俊臣如今還沒有「先天下之憂而憂」的資格。

    熱血青年固然值得敬佩,但歷數古今中外,他們卻大都逃離不了被政治人物利用的宿命,而趙俊臣則偏偏最不願意成為他人的手中棋子。

    所以,對於周尚景接下來的提議,趙俊臣很乾脆的聽也不聽,直接拒絕了周尚景。

    …………

    另一邊,聽到趙俊臣的回答後,許慶彥露出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說道:「我就知道會是這樣,周尚景那隻老狐狸,本來就謹小慎微,如今更是越老越怕事,哪裡會主動插手這種麻煩事情。」

    「慎言!」

    斥責間,趙俊臣回頭瞪了許慶彥一眼。

    如今兩人才剛剛離開周府大門,但周圍還是有許多來往的周府客人和負責迎送的周府僕從,許慶彥的這番評論一旦落入他人耳中,最終被周尚景得知,趙俊臣必然會迎來一番麻煩。

    雖然對這次會面的結果感到不滿,但如今還不是趙俊臣與周尚景撕破臉面的時候。

    而看到趙俊臣的不滿神情,許慶彥也終於注意到了周圍環境的不妥,連忙閉嘴不言。

    好在如今趙俊臣身份尊貴,周圍眾人見到他與許慶彥主僕兩人談話,即使心中好奇,但也都會主動避開以免得罪趙俊臣,所以倒也不怕被人聽到。

    「今後你這囂張跋扈又說話不過腦袋的性子,最好還是改改,否則遲早惹麻煩,害人害己!」皺眉之間,趙俊臣已是回到自己的轎子前。

    隨著轎夫掀開轎簾,趙俊臣坐入轎中後,看著轎子外正一臉諾諾的許慶彥,卻是突然冷笑一聲,說道:「這次與周尚景會面,我本來也只是為了盡人事罷了——只是,如今周尚景既然已經知道了西北邊防的隱患,如若他接下來什麼都不做,將來萬一出了什麼意外,那就別怪我到時候把一口大黑鍋扣在他頭上了!大明首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不是那麼好當的!」

    「那……西北三邊軍鎮的事情,咱們就不管了?那西北三邊總督梁輔臣的幕僚徐文清,可還早咱們府裡住著等結果呢。」許慶彥猶豫了一下後,又問道。

    「蒙古習慣於每年入秋後才會南下劫掠,如今才不過立春後不久,時間還早得很,又何必著急?這種雖然吃力不討好卻又會利國利民的事情,既然周尚景不管,卻總有人會管!咱們到時候順水推舟就是了!」

    說話時,趙俊臣嘴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正猶如剛才周尚景準備利用趙俊臣時的表情一樣。

    而許慶彥聽趙俊臣這麼說,也難得的聰明了一次,遲疑的問道:「少爺你是說……讓太子去管這件事?」

    趙俊臣點了點頭,說道:「這種麻煩事情,除了咱們那位正義的太子殿下,又有誰真的會去管?!又有誰真的敢去管?!不交給他交給誰?說起來,咱們那麼太子殿下離京查案多日,如今也快回來了吧?」

    「少爺英明。」

    趙俊臣微微一笑,眼中卻突然閃過一絲精芒,話鋒一轉,又說道:「不過,咱們接下來的重點,卻不是這個!」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30
第二百一十三章 又一個新計劃

「不過,咱們接下來的重點,卻不是這個!」

    聽到趙俊臣的這一句話,許慶彥不由一愣,接著卻瞭然的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那蒙古部落總是入秋後才南下劫掠,這件事對少爺而言當然算不上是燃眉之急,咱們如今的重點,應該還是與黃有容那個老傢伙在朝堂上的爭鬥了。」

    趙俊臣卻搖了搖頭,說道:「與黃有容黃閣老之間的黨爭,只是一件小事罷了,更何況如今已是咱們的必勝之局,算不上是咱們接下來的重點。」

    許慶彥問道:「那是針對太子的計劃?」

    趙俊臣又是搖頭,說道:「如今咱們針對太子的計劃雖然不少,但不過是在動搖太子的根基而已,雖然重要,卻也不是如今的重點之事。」

    「那是……陛下即將到來的南巡?這件事確實油水不少!」許慶彥繼續猜測,並且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為自己的猜測而信服不已,對他而言,也沒有什麼比撈錢更重要的事情了。

    趙俊臣依然搖頭,但這次卻沒有解釋,只是向許慶彥吩咐道:「如今咱們開辦的『悅容坊』,歷經數月之後,已經開遍了大江南北,想來也培養了不少有能力、有口才、善於察言觀色的掌櫃吧?你回去之後挑幾個最為出色且忠心可靠的來見我,我有事要吩咐他們去辦。」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補充道:「這件事做的隱蔽一些,切莫大張旗鼓,更不要引人注意,切記!」

    說完之後,也不理會許慶彥心中的疑惑。趙俊臣放下了轎簾,靠在轎子裡閉目養神了。

    另一邊,對於趙俊臣這沒頭沒尾的命令,許慶彥確實心中疑惑,但見趙俊臣不願意多談。也就不敢繼續追問,只是吩咐一旁的轎夫抬轎,然後跟著轎子向趙俊臣府邸的方向走去。

    只是,雖然不敢追問,但許慶彥還是忍不住會去想——只不過是為了尋找幾個「悅容坊」的掌櫃罷了,趙俊臣為何會吩咐的如此慎重?

    趙俊臣似乎又有了新計劃。那麼這個新計劃又會是什麼?竟然受到趙俊臣如此的重視?甚至這種重視程度還超過了與閣老黃有容的黨爭、對太子朱和堉的陷害、以及德慶皇帝即將而來的南巡?

    …………

    俗話說,危機往往與機遇並存。

    如今,大明朝軍備的糜爛現狀,對趙俊臣而言正是如此!

    當然,危機是整個大明天下的危機,而機遇則是趙俊臣一個人的機遇!

    事實上。在三邊總督梁輔臣的幕僚許文清向他介紹了西北諸軍鎮的糜爛現狀後,趙俊臣心中就有了這樣一個想法——既然軍鎮裡的軍官們是如此的膽大包天,在有北方蒙古諸部落的威脅下,可以為了一己之利,不惜削弱邊防、荒廢軍備、甚至鼓動軍戶逃亡!竟是完全都沒有想過一旦蒙古破關,他們會迎來何等的悲慘下場!——那麼,是不是意味著。只要趙俊臣在給了他們更多的好處後,這些人就可以摒棄對德慶皇帝的忠心,轉而向趙俊臣效忠?

    趙俊臣並不打算收買太多的軍鎮軍官——雖然趙俊臣如今完全稱得上是「富可敵國」,但依然沒有收買大明朝所有軍隊的實力——然而只要收買一些京城周圍的軍鎮軍官,在必要時候,趙俊臣就有了反敗為勝、背水一戰的底牌!

    所以,這件事對趙俊臣而言,是至關重要的!比他與黃有容之間的黨爭更重要!比陷害太子朱和堉更重要,比德慶皇帝接下來的南巡更重要!

    …………

    而趙俊臣的新計劃,其實很簡單。

    從「悅容坊」裡挑選一些有能力且信得過的掌櫃。然後撇清與這些掌櫃的關係後,暗中操控他們另組一家新商行,而這家新商行則只是與京城周圍各大軍鎮的軍官們做生意!

    然後,新成立的商行通過倒賣軍鎮裡的軍械物資、與軍鎮合夥走私鹽鐵這類的不法生意,使軍鎮軍官們獲得更多的好處與利益!

    而在他們在欲罷不能的同時。趙俊臣通過新成立的商行,也可以掌握這些軍鎮軍官們的許多罪證把柄!——足以讓他們抄家問斬的罪證把柄!

    到了那個時候,威逼利誘雙管齊下,未必不能讓這些軍官們轉變立場,從而摒棄德慶皇帝,投向趙俊臣的懷抱!

    德慶皇帝的皇權之所以不可動搖,趙俊臣之所以不敢反抗德慶皇帝絲毫,根本原因不正是因為德慶皇帝牢牢把控著大明軍權嗎?!

    而德慶皇帝手中的軍權一旦讓趙俊臣滲透,那麼將來德慶皇帝還如何拿捏趙俊臣?!

    「利益!利益才是一切!軍官們對德慶皇帝忠心耿耿,只是因為利益!那麼日後他們背叛德慶皇帝,也只會因為更多的利益!」

    坐在轎子之中,趙俊臣閉目養神之間,將自己心中的計劃細細完善後,終於緩緩睜開雙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然後輕聲喃喃自語道!

    自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一直壓在趙俊臣心頭的大石,似乎在這一刻也因為這般計劃而輕鬆了不少!

    「不過……」趙俊臣又皺起了眉頭:「又一個新計劃,我接下來的各種計劃,實在太多了一點!日後需要耗費的心神,恐怕也會更多了!」

    說話間,趙俊臣抬起雙手輕按太陽穴,為自己有些疲憊的大腦緩解壓力。

    是的,趙俊臣接下來的計劃,實在太多了一點。

    首先,是通過張道全的「同濟廟」,藉著宗教的名義滲透民間與大明朝的底層官員,進而在暗中影響朝野局勢!

    然後,是通過楚嘉怡把《大明稅賦改革計劃》交給太子朱和堉,讓太子朱和堉陷入天大的麻煩,根基動搖!——此外,如今太子朱和堉離京查案,在有心人的推動下詔獄與冤案處處,地方政府動盪不安,日後必然反彈,也是趙俊臣針對太子朱和堉的佈局之一!

    接下來,還有趙俊臣與閣老黃有容的黨爭——趙俊臣打算借此機會把黃有容從閣老位置上拉下來,扶持自己人上位,並最終吞併黃有容的勢力,從而一舉成為朝中僅次於周尚景的派系勢力!——而陳東祥在趙俊臣的指使下假意投靠黃有容進行反間計,則也是這個計劃中的一部分!

    再然後,則是借助德慶皇帝的南巡,與徽商、浙商們搞好關係,並成為利益共同體,從而進一步擴張趙俊臣在朝野間的影響力!

    如今,趙俊臣又多了一個暗中滲透、控制京城周圍各大軍鎮的新計劃!

    計劃不可謂不多——有的已經開始進行、有的已經臨近結束、有的還處於籌備階段——其中又涉及到了大明朝野間的方方面面,皆是複雜無比,如今在處處兼顧之下,趙俊臣自然是覺得有些心力不濟!

    但沒辦法,大明朝的形勢複雜,各方派系彼此牽制,平靜的表面下更是暗流洶湧,再加上德慶皇帝對趙俊臣的居心不良、太子朱和堉對趙俊臣的視如仇寇——想要扭轉頹勢,並成為最終的勝者,僅僅一個計劃肯定是不夠的,若是一個計劃完結後再進行下一個計劃,也肯定會耽誤時機!

    所以,趙俊臣只好數個計劃同時進行,雖然會因此而心神疲乏、甚至有可能會增加破綻而應接不暇,但趙俊臣也別無選擇!

    「累些就累些吧,這是自己選擇的道路,後悔不了,也沒法回頭了!」

    這般暗暗感慨之間,轎子外突然響起許慶彥的聲音。

    ~~~~~~~~~~~~~~~~~~~~~~~~~~~~~~~~~~~~~~~~~

    「落轎!~~~少爺,咱們回府了!」

    原來,思索之間,時間流逝而不自覺,趙俊臣的轎子竟然已是回府了。

    在許慶彥掀開轎簾後,趙俊臣走出坐轎,正打算伸一下懶腰減緩一些疲乏,就見一名趙府的管事匆匆來到趙俊臣的身前,輕聲說道:「大人,工部左侍郎陳東祥剛剛自後門入府,秘密求見,說是有重要事情!」

    「哦?他那邊的事情已經辦妥了嗎?」

    聽到管事的稟報後,趙俊臣微微一笑,舉步向著府中走去!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31
第二百一十四章 陳東祥的反間

    就在趙俊臣回府的同時,陳東祥正坐在趙府的秘密會客室之中,臉上神情變幻不定,頗有點緊張不安的樣子。

    其實,陳東祥也算是官場老手了,這麼多年來,早已是見多了世事人心、也習慣了真假矯飾,在這個世上能讓他這般坐立不安的事情其實並不算多。

    然而,像是這次按照趙俊臣的吩咐去假意投靠黃有容成為雙面間諜的事情,卻還是人生首次,沒有任何的經驗,也沒有任何的把握,如今自然是有些惴惴不安,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完成的是好是壞。

    雖然手中捧著趙府僕從奉上的香茗,但陳東祥卻忘了去品飲,茶水冷了也不自覺,只是不斷回想著自己來趙府之前所經歷的一切。

    …………

    時間大約一個時辰之前。

    在大學士霍正源收到了陳東祥的密信後沒多久,一封來自閣老黃有容的名帖就秘密的送到了陳東祥手中,邀請陳東祥秘密前往黃有容府上一見。

    對於這種情況,早已是在陳東祥與趙俊臣的意料之中,所以在收到邀請後,陳東祥沒有絲毫遲疑,立馬就趕往黃有容府上拜見。

    至少在表面上,陳東祥是秘密前往黃府的,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卻說陳東祥秘密來到黃府,被人引入到黃府的客堂後,抬頭一看,卻見黃有容派系的所有重要人物都在那裡等待著他,其中以閣老黃有容為首,再到少傅張誠、文淵閣大學士霍正源、禮部尚書林維等人,竟是一個不缺。

    由此,可見黃有容一派對陳東祥轉投陣營的重視程度。

    或許是因為這些日子在黨爭之中被壓得喘不過氣來。此時黃黨眾人的神情說是翹首以盼也不為過——尤其在見到陳東祥出現後,像是少傅張誠、禮部尚書林維這樣的朝中重臣,竟是沒有顧忌彼此的身份差別,直接起身相迎了!

    「陳侍郎來了!哈哈!我等自從得知陳侍郎你意欲棄暗投明後,可是翹首以盼很久了!」先是林維快步來到陳東祥身前。不住拍著陳東祥的肩膀,笑聲之間頗為開心。

    「是啊,有了陳侍郎你的相助,想那區區趙俊臣之流,對咱們就再也算不上是威脅了!還請陳侍郎放心,只要你能幫著黃閣老扳倒趙俊臣。閣老他絕對不會虧待你的!」張誠亦是一副振奮高興的模樣。

    卻也不能怪這兩人容易激動,實在是陳東祥送給黃有容的那封密信,價值實在太大了!

    密信之中,不僅表明了陳東祥願意轉投黃有容一派的心意,更是列舉了不少趙俊臣門下官員的罪名證據!這些官員雖然大都級別不高,但數量卻不少。而有了這些罪證,足以讓黃有容一派在與趙俊臣一派的黨爭之中扳回一城!

    這些日子,黃有容一派在廟堂中實在是被趙俊臣一派打壓著喘不過氣來,再這樣下去,遲早會士氣低迷乃至於人心渙散,正需要一些事情來扭轉,而陳東祥的投靠。對他們而言正是一陣及時雨。

    然而,坐在首位的黃有容、以及一旁的大學士霍正源,看到林維、張誠等人對待陳東祥竟是如此熱情,卻皆是下意識的眉頭一皺。

    這樣對待陳東祥,會不會讓陳東祥日後持功自傲?乃至於認為黃黨眾人離開了他陳東祥就根本贏不了趙俊臣一派?甚至因此而小覷了黃有容一派?

    事實上,在見到張誠與林維如此失態後,陳東祥低頭謙遜之間,眼中確實有不屑之色一閃而過。

    所以,黃有容與霍正源兩人對視一眼後,由霍正源輕輕咳嗽了一聲。打斷了少傅張誠與禮部尚書林維對陳東祥的過於熱情的歡迎。

    只見霍正源站起身後,不動神色的笑道:「張少傅、林尚書,陳侍郎決定棄暗投明與我們共同對付趙俊臣自然是一件幸事,然而如今我們畢竟還沒有扳倒趙俊臣,還不到歡慶的時候。還是先讓陳東祥陳大人坐下來再詳談吧。」

    聽到霍正源的話後,張誠與林維等人才意識到了自己行為的不妥之處,皆是面現尷尬,然後也不敢看黃有容的臉色,就坐回到各自的位置。

    待張誠、林維等人各自回到座位,陳東祥才終於找到了說話的時機,卻是不動聲色,只是快步來到客廳正中央處,向眾人行禮道:「下官陳東祥,見過黃閣老!也見過張少傅、見過霍大學士、見過林尚書,見過各位同僚。」

    見到陳東祥沒有任何驕縱的神色,在自己面前頗為恭敬,黃有容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恢復了一如既往的笑面虎模樣,笑瞇瞇的抬手道:「陳侍郎請坐,從今往後大家就是自己人了,老夫對待自己人如何,今後你就會明白,但如今大可不必如此客氣。」

    等到陳東祥落座後,黃有容緩緩道:「陳大人你通過霍大學士送給老夫的那封密信,老夫已經看過了,裡面列舉了不少趙俊臣一黨官員在朝中貪污受賄、以權謀私的罪證!足以見陳大人你棄暗投明的心思誠懇,而老夫身為朝中閣老,對於這些朝中蛀蟲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待安排妥當後,就會稟報陛下,讓那趙俊臣明白我大明的法紀嚴明,絕不是他為所欲為之地!」

    說話之間,黃有容壓根不提自己與趙俊臣之間的黨爭,只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然而,說到這裡,黃有容話鋒一轉,臉上笑容也隨之一斂,又問道:「然而,老夫看陳大人你所列舉的那些罪證,所涉及的大都只是趙俊臣一派的底層官員,即使將來可以查辦他們,怕也奈何不了趙俊臣根本之處,然而老夫如今的目標卻不是趙俊臣門下的那些小人物,而是一鼓作氣將趙俊臣這個罪魁禍首扳倒!卻不知陳大人你對此有何建議?」

    說話之間,陳東祥分明感受到,黃有容眼神之中有質疑之色一閃而過!

    看來,黃有容並沒有真心信任陳東祥,畢竟陳東祥雖然向他透露了許多趙俊臣一派官員的罪證,但所涉及的官員級別太低了,根本無法動搖趙俊臣的根基,對趙俊臣而言只是不痛不癢而已。

    而陳東祥接下來的回答,亦將決定他能否真正取得黃有容的罪證!

    如果不能的話,那麼陳東祥不僅無法在黃有容一派立足,怕是接下來在趙俊臣心中也會失去利用價值!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32
第二百一十五章 欲擒故縱.

    陳東祥並非是一個有急智的人,但對於黃有容的猜疑與詢問,卻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畢竟,陳東祥交給黃有容的那些情報與罪證,所涉及到的趙黨官員看似數量不少,足足有二十餘人,但實際上大都是位階不高的小人物,完全無法對趙俊臣產生根本性的威脅,而這樣的「投名狀」,實在是有些誠意不足,黃有容會因此而心生懷疑也是理所當然的。

    …………

    只見陳東祥臉上閃過一絲苦笑,答道:「黃閣老您明鑒,下官對趙俊臣的心中不滿,絕不下於在座的各位同僚,但閣老您若是想要通過下官來直接扳倒趙俊臣,下官卻也只能表示無能為力了。」

    「哦?無能為力?」黃有容眉頭微微一揚,卻不置可否,只是看向陳東祥的眼神之中,充滿著審視的味道,看樣子對於陳東祥的回答,黃有容並不滿意。

    陳東祥臉上苦笑更濃,解釋道:「想來黃閣老您也知道,趙俊臣他氣量狹小,又任人唯親,而下官則性子耿直,向來不懂得溜鬚拍馬,自然不被趙俊臣所重視與重用。也不怕閣老您笑話,下官如今在名義上雖然還是趙俊臣一黨的人,但對於他們的機密事宜、又或是主要人物的罪證把柄,卻知之甚少。

    而那趙俊臣又向來行事謹慎,即使面對詹善常、左蘭山這樣的親信,也根本不會透露自己的把柄罪證,對下官就更是如此了。而這些日子以來。下官雖然一直都有留心,卻依然沒能找到趙俊臣的把柄與罪證。之前交給您的那些情報與罪證,其實就已是下官如今的能力極限了。」

    聽到陳東祥的這番解釋,黃有容卻沒有回話,只是繼續打量著陳東祥,並暗暗思索著什麼。

    陳東祥的這番解釋,雖然合情合理,但依然無法徹底打消黃有容的心中質疑。

    而黃有容一黨的其他官員,見黃有容不說話。自然也不會搶先開口。

    一時間,黃府客堂之中,氣氛滿是肅靜,讓陳東祥頗有些尷尬。

    尷尬片刻後,陳東祥突然歎息一聲,起身說道:「讓閣老您失望了,下官的能力僅限於此。若是黃閣老您認為下官的這些情報價值不高。又或者認為下官沒用,甚至因此而懷疑下官投靠閣老的誠意,那麼下官亦是無話可說。也不求能成為閣老您的門人親信,更不奢望能得到閣老您的回報,只希望閣老您不要把下官今日與您見面的事情傳出去,讓下官今後可以繼續在官場立足、不會被趙俊臣打壓報復即可。」

    說話間。陳東祥向著黃有容躬身一禮,竟是打算就這麼離去。

    而話聲落下後,黃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陳東祥就已是走到了黃府客堂門口處,眼看著就要離開。卻是態度堅決,完全沒有回頭的意思。

    似乎。因為黃有容的冷淡與猜疑,讓陳東祥心生不滿,已是斷絕了轉投黃有容門下的心思。

    「以退為進」、又或是「欲擒故縱」,很古老的談判策略,人人都懂,也基本人人都用過,但它確實很好用。

    如今也是如此。

    眼見陳東祥不滿於黃有容的態度,竟是打算退出,霍正源連忙起身挽留道:「還請留步!陳大人切不可誤會,你列舉的這些情報與罪證,雖然涉及的趙黨官員大都品級不高,但勝在數量眾多,足足有二十餘人,只要利用得當,就足以扭轉朝中形勢,正是我輩如今所急需的。而陳大人你初投而來就立此大功,黃閣老他歡喜還來不及,又怎會不滿或猜疑?接下來自有回報,還請陳大人你放心就是!」

    說話間,霍正源向著黃有容連連打眼色,示意黃有容要轉變態度——畢竟,陳東祥的作用雖然沒有想像中大,但依然不可小覷。

    而黃有容本身也是一個城府深沉之人,在見到霍正源的眼色後,也馬上就想明白了利弊關係,雖然心中對於陳東祥的誠意依舊有些猜疑,但神色之間卻變化極快,轉瞬間已是恢復了原先的笑面虎模樣。

    「是啊,陳侍郎你誤會了,老夫之前神色略略嚴肅了些,並非是針對陳侍郎你,而只是在考慮接下來該如何利用陳侍郎你交給老夫的那些情報與罪證罷了,陳侍郎你切莫多想。」說話之間,黃有容神色寬容溫和,好似已經把陳東祥看做親信對待。

    另一邊,聽到黃有容與霍正源的話後,黃黨其他官員對於陳東祥也是紛紛挽留,黃府客堂也終於恢復了原先的熱鬧。

    而聽到眾人的「解釋」與挽留後,陳東祥先是遲疑了片刻,然後終於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向黃有容請罪道:「是下官多想了,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誤會了閣老您的心意,如今羞愧難當,還請閣老恕罪!」

    黃有容的笑意愈加寬和了,好似根本不在意一般,擺手道:「哪裡!陳侍郎你初投老夫門下,對老夫還不瞭解,有些誤會也是可以理解的,然而咱們今後要相處的日子還長,陳侍郎你終究會明白老夫為人的!只要陳侍郎你忠心於老夫,能為老夫做事,老夫就絕不虧待!至少,咱們在扳倒了趙俊臣一黨之後,那工部尚書的位置,絕對不會是陳侍郎之外的其他人……」

    說話之間,黃有容聲音微微一頓,而陳東祥也是知趣,連忙趁機答謝,並向著黃有容連連表達忠心。

    聽著陳東祥的溜鬚拍馬與忠心宣誓,黃有容笑瞇瞇的連連點頭,接著卻再是話鋒一轉,又說道:「正如霍大學士剛才所說的那樣,陳侍郎你交給老夫的那些情報與罪證,對老夫有大用處,若是利用好了,足以扭轉如今的朝中局勢,老夫接下來自然會善加利用,不過這些情報與罪證所涉及的趙黨官員畢竟位階不高,趙俊臣很容易就可以摘脫關係,卻無法動搖他的根本。而陳侍郎你雖然不受趙俊臣的重用,但畢竟還是原先那趙俊臣一黨的官員,難道就真就沒有辦法找到趙俊臣的把柄?」

    頓了頓後,或是擔心陳東祥再次誤會,黃有容又解釋道:「老夫並非是認為陳侍郎你交給老夫的價值不高,只是覺得以陳侍郎你的才幹,不過是面對區區趙俊臣,不應該束手無策才是。老夫與趙俊臣之間的爭鬥已是持續多日,長此以往卻是對朝廷不利,所以無論於公於私,老夫都想盡早結束這場爭鬥啊!」

    在一旁,霍正源也是連連點頭,幫腔道:「是啊,這場黨爭若是能盡早結束,對你我、對朝廷,都是一件大好事,但若是想要盡早結束,最好的辦法還是一鼓作氣把趙俊臣扳倒!陳大人你原先畢竟是出自趙俊臣門下,對於趙黨的情況,也要比我們更加瞭解,想來心中也是有些辦法的。或許陳大人你覺得心中的那些方法很難實現,又或是不切實際,所以不願提出來獻醜,但這裡都是自己人,大家一起想想辦法,說不定這個方法就變得可行了!」

    聽黃有容再次舊話重提,只是不像剛才那樣充滿質疑,顯然是不相信自己真的沒有扳倒趙俊臣的方法。

    陳東祥心中冷笑,神色間卻滿是遲疑,在猶豫片刻後,終於說道:「下官心中確實是有些辦法,但恐怕閣老與各位大人不會願意,甚至會怪罪下官。」

    霍正源眼前一亮,問道:「哦?什麼方法?陳大人不必顧忌,咱們如今都是自己人,又哪裡會怪罪?提出來就是!」

    另一邊,林維與張誠等人,亦皆是連連點頭應和,顯然對於陳東祥的「方法」滿是期待。

    陳東祥沉吟片刻後,終於說道:「趙俊臣這般深受聖眷的朝中大員,若想要扳倒他,就必須要找到他的罪證,且必須是讓他無法辯駁的鐵證!否則陛下一定會護著他,卻根本無法損傷他根本!然而,趙俊臣心性謹慎,即使去戶部查賬也無法奈何他絲毫,他的那些罪證把柄,也唯有他的親信才有可能獲悉一些。」

    見眾人連連點頭後,陳東祥繼續說道:「可惜,趙俊臣竟然頗有些籠絡人心的手段,他在朝中的親信,像是工部尚書左蘭山、戶部侍郎詹善常等人,皆是對他忠心耿耿,很難收買,所以從內部收買的方法行不通,卻也只能從外部滲透了。」

    「從外部滲透?」黃有容疑問道。

    陳東祥點頭,說道:「是的,從外部滲透!如今趙俊臣與黃閣老您爭鬥正酣,正是一個好時機!若是閣老您能捨棄一些利益,讓某一個人在趙俊臣面前立下功勳,受到趙俊臣的重視與信任,並最終進入到趙俊臣一黨的核心圈子,那麼咱們不僅可以收集到趙俊臣的把柄罪證,更可以瞭解到趙俊臣一黨的核心機密,到那個時候,咱們與趙俊臣之間的爭執,也就可以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了!」

    說完之後,陳東祥抬頭看了一眼周圍眾人,卻見以黃有容為首,所有人皆是沉默遲疑!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32
第二百一十六章 患得患失的陳東祥

    眼見在黃府客堂之中,自黃有容以下,黃黨眾人皆是遲疑猶豫,陳東祥也沒有繼續多說什麼,只是默默的等待著黃有容等人決定。

    因為,陳東祥很清楚黃有容等人遲疑猶豫的原因所在!

    …………

    陳東祥口中的「某人」,也就是從外部滲透「趙黨」的人選,很顯然就是陳東祥自己!

    畢竟,若是重新挑選一個合適的人選,先是摘脫與黃黨的關係,接著再找一個緣由投入趙俊臣門下、然後再慢慢的在趙黨之中獲取信任站穩腳跟、最後再讓這個人立下功勞進入核心圈子,所需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

    然而,黃有容一黨如今最缺的就是時間。

    黃有容一派如今在黨爭之中,說是盡落下風也不為過,若是再繼續這樣下去,不僅會士氣低迷,更是會人心思變,到了那個時候,黃有容一黨就會形成大廈將傾之勢,所以黃有容一黨根本沒有慢慢佈局的時間!

    所以,陳東祥口中「計劃」的最適合人選,只會是陳東祥本人!

    陳東祥雖然不受趙俊臣的重視與信任,但畢竟也算是「趙黨」中的老人,由他去實行這個計劃,不僅可以節省很多步驟與時間,而且也更容易被趙黨內部所接受。

    然而,這個計劃又太過冒險,具體實行的人選更是極為重要,但陳東祥才剛剛轉投黃有容,還未得到黃有容等人的信任,若是由他擔任這個計劃裡的實行人選,是不是太過冒險?

    …………

    不過,如今黃有容等人之所以會如此的遲疑猶豫。主要原因卻並非是陳東祥是否值得信任的考量。

    而是陳東祥的這個計劃的前提條件,是讓黃有容一派在接下來的黨爭之中,借由那滲透之人,主動敗讓給趙俊臣一些好處,讓滲透之人因此在趙黨之中創下功勳、引起重視,並最終進入趙黨的核心圈子!

    而這些需要主動割捨的好處與利益,才是黃有容等人如此遲疑的真正原因。

    若是主動割捨的好處太小,滲透之人在趙黨中所建立的功勳也不會太大。不僅無法取得趙俊臣的重視與信任,更別提進入趙黨的核心圈子了。

    但若是割捨的好處太大,滲透之人自然可以在趙黨之中創下大功,也很可能會被趙俊臣重視信任,並最終成為趙俊臣的親信門人,但……太大的好處利益。黃有容等人卻也捨不得去主動割捨放棄!

    畢竟,那是自己的好處與利益!

    …………

    就這樣,猶豫遲疑之間。在眾人沉默良久後,黃有容終於開口道:「陳侍郎的這個計劃,確實有可取之處,畢竟趙俊臣如今的勢力不弱,又深受聖眷,想要不付出任何代價扳倒他,也只會是癡心妄想,而且一旦扳倒了趙俊臣,咱們所得到的好處只會更大!然而……」

    說話間,黃有容抬頭看向陳東祥。問道:「這個滲透到趙黨核心圈子的人選,陳侍郎說的是你自己吧?」

    對此。陳東祥並沒有直接承認,而只是說道:「若是黃閣老您有更適合的人選,下官願意繼續潛伏於趙俊臣門下,並竭盡全力的輔佐於他。」

    言下之意,就是你若沒有更適合的人選,那就只能用我了。

    對此。黃有容自然聽得出來,也不意外,只是點頭道:「確實只有陳侍郎你適合了,而老夫也把你當做自己人看待,沒什麼不放心的。只是……這茲事體大,卻也要考慮周全,若是咱們借由陳侍郎你主動敗給趙俊臣一些好處利益,但趙俊臣卻依舊沒有把陳侍郎你視為親信……又或者陳侍郎你即使進入到了趙俊臣一黨的核心圈子,卻依舊無法獲取趙俊臣的罪證把柄,那豈不是讓我們竹籃打水白白損失了許多好處?」

    陳東祥沉吟片刻後,解釋道:「還請黃閣老放心,您也知道,當初趙俊臣之所以可以扳倒前閣老溫觀良,其實下官出力良多,甚至說是居功至偉也不為過。然而趙俊臣卻待我不公,不僅沒有回報,反而多有排擠打壓。對此,趙黨的其他官員看在眼裡,雖然嘴上不說,但心中必然會有些想法。若是這一次下官再立功勳,趙俊臣卻依然無視,那麼趙俊臣今後恐怕也難讓人信服擁戴。這些利弊關係,我想趙俊臣也是心中明白的。所以,一旦計劃實行,下官能否進入趙黨核心圈子的事情,其實閣老您大可不必疑慮。

    至於在進入了趙黨的核心圈子後,究竟能否獲取趙俊臣的罪證把柄,下官的確無法保證,畢竟趙俊臣心性謹慎,很難想像他會主動將自己的把柄罪證透露給旁人,哪怕是他的親信門人。到了那個時候,下官也只能見機行事、多加留意了。不過,依下官想來,若是有閣老您與各位同僚在暗中出謀劃策,成功的可能還是很大的。」

    頓了頓後,陳東祥又補充道:「不過,下官一旦進入到了趙俊臣的核心圈子,即使沒有獲得趙俊臣的罪證把柄,但對於趙黨接下來的計劃與機密,也可以瞭若指掌,到時候閣老您在黨爭之中亦是知己知彼先人一步,卻也並非沒有其他的好處。」

    聽到陳東祥的解釋後,黃有容雖然不動聲色,但霍正源、林維、張誠等人卻皆是點頭,認為陳東祥說得有理。

    只是,雖然認為陳東祥說的有理,但眾人神色之間,卻依舊滿是遲疑。

    畢竟,誰也不願意主動割捨自己的好處與利益。

    最終,霍正源、林維、張誠等人,皆是把目光轉向黃有容,畢竟黃有容才是眾人之首,這般計劃究竟是否執行,最終還需要黃有容決定。

    在眾人矚目之下,黃有容緩緩說道:「陳侍郎說的有理,看來這般計劃陳侍郎你是有過深思熟慮的。然而這般計劃畢竟太過重要,老夫也需要一些時間考慮利弊,卻也不能馬上就進行。」

    「自然如此,下官見識淺薄,雖然有些想法,卻也想不周全,正需要閣老您幫著完善。」雖然明知道這只是黃有容猶豫之間的推辭之言,但陳東祥依舊恭敬的答道。

    見陳東祥如此恭敬。黃有容滿意的點了點頭,接下來卻又岔開話題,笑瞇瞇的說道:「說起來,陳侍郎你如今投靠老夫,還不被他人所知,卻也不能在老夫府上停留太長時間。為了避免被人懷疑,陳侍郎你不能耽擱太久,還是早些回去吧。待老夫這邊有了決定。自然會通知陳侍郎你配合的。將來一旦事情成了,老夫也必然不會虧待你的。」

    陳東祥微微一愣,沒想到黃有容會突然下了逐客令,完全沒有與自己繼續商量的意思。

    但陳東祥心中也是明白,他畢竟剛剛投靠,黃有容等人還沒有完全信任於他,對於今後的諸般計劃與決定——無論是如何使用他交出來的那些罪證與情報、還是接下來是否執行他所提出來的滲透計劃——都不會輕易的告知於他。

    不過,陳東祥卻是神色不變,只是起身說道:「黃閣老說的有理,這個時候確實要小心一些。下官這就告辭了。若是閣老您今後有什麼新安排,派人通知下官就是。下官必然鼎力相助。」

    說完之後,陳東祥向著黃有容等人躬身行禮,接著就轉身離開了黃府的客堂。

    ~~~~~~~~~~~~~~~~~~~~~~~~~~~~~~~~~~~~~~~~~

    時間回到現在。

    趙俊臣府上,在秘密會客廳之中,陳東祥暗暗回想著自己在黃有容府上所經歷的一切。

    至於在他離開之後,黃有容與大學士霍正源、禮部尚書林維、以及少傅張誠等人。究竟會有怎樣的討論與觀點,卻不是陳東祥所能猜測的了。

    因為第一次擔任雙面間諜,陳東祥完全沒有經驗,甚至在反覆回想之後,也不知道自己的這次任務究竟完成的如何。

    「或許,自己這次表現的太心急了一些,不應該這麼快就提出滲透計劃,卻是把自己的意圖暴露的太明顯了,若是黃有容他們因此而察覺到了什麼,我的這次反間計劃,可就被人看穿了。」

    暗思之間,陳東祥輕聲喃喃自語道。

    「大可不必擔心,這世上,還有『形勢比人強』的說法。而且你的這次反間計就算失敗了,咱們也不會損失什麼,所以沒必要患得患失。」

    突然,一道溫和淡然的聲音自陳東祥的身旁響起。

    陳東祥身體一震,連忙轉頭看去,卻見趙俊臣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客堂的主位之上,捧著一杯茶水品飲之間,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

    因為趙俊臣出現的無聲無息,而陳東祥又沉溺在思考之中,對於趙俊臣究竟是何時出現的,陳東祥竟是完全沒有察覺。

    雖然被嚇了一跳,但陳東祥自然不敢斥責趙俊臣,只是連忙起身行禮道:「見過趙大人!」

    看陳東祥被自己嚇得不輕,趙俊臣歉意一笑,悠悠道:「我見陳大人你在認真的沉思著什麼,卻也不好打擾你的思路,所以就一直沒有出聲,只是在旁邊等候著,沒想到最終竟還是驚嚇了你,還望陳大人莫要見怪。」

    「哪裡哪裡,下官竟然完全察覺到趙大人的到來,是下官失禮才對。」

    趙俊臣淡淡一笑,說道:「你我之間,倒也不必拘謹客套,時間不多,還是說些正事吧,這次你去黃閣老府上,收穫如何?」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34
第二百一十七章 形勢比人強

    聽到趙俊臣的詢問後,陳東祥不敢有絲毫遲疑,連忙把自己在黃有容府上的遭遇詳細的向趙俊臣描述了一遍。

    說完之後,陳東祥又遲疑道:「下官雖然按照大人您的吩咐去做了,而黃有容他們的反應也大都不出意料,但下官卻並不敢保證黃有容他們究竟有沒有相信下官的投靠,看他們的神色,似乎對下官並不是十分信任,而他們接下來的計劃,也完全沒有透露給下官,防備下官的心思很明顯。」

    趙俊臣淡淡一笑,說道:「這是自然的,那黃有容身為當朝閣老,歷經宦海沉浮多年,並非完全是浪得虛名,這點戒備的心思還是有的。若是你初投靠於他,那黃有容就對你十分信任推心置腹,我反而會懷疑黃有容看破你的手腳了。」

    陳東祥聽到趙俊臣的回答後,不由一愣,遲疑的問道:「大人您似乎對於黃有容他們是否信任下官並不在意?」

    趙俊臣抬手輕輕一揮,說道:「沒什麼可在意的,首先,如今咱們與黃有容之間的黨爭,早已經確定了勝勢,如果你能取信於他們並成功反間,會讓接下來的勝利更加漂亮一些,也更加輕鬆一些,但若是不行,也無關大雅。其次,不管他們信不信你,你交給他們的那些情報與罪證,他們都會利用,如此一來,可以借黃有容之手除去我門下的一些不合時宜的蛀蟲,我的基本目標也就達到了。至於其他的目標,成固然可喜,不成也只是小事。最後。也就是最重要的……」

    見陳東祥面露認真傾聽之色,趙俊臣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正如我剛才所說,這世上還有『形勢比人強』的事情,如今他們猜疑於你,是因為我打壓他們還不夠狠!還能讓他們喘得了氣!他們還有其他的選擇!但若是在接下來的黨爭之中,他們繼續處於劣勢。形勢也愈加危急,到那個時候,你的出現對他們而言就是一根救命稻草!他們又哪裡還顧得上猜忌於你?就只能按照你所提出的計劃行事。把所有希望都堵在你的計劃上面了。」

    聽到趙俊臣的解釋,陳東祥露出恍然之色,點頭道:「還是大人您看的明白,是下官多想了。」

    趙俊臣神情溫和。說道:「在官場上。多思多想並不是壞事,即使心中信心滿滿,但暗地裡也要做好萬一的準備,如此才能游刃有餘,從容應對,立於不敗之地,你看我如今雖然輕鬆,但實際上在背後也下了不少功課。」

    「下官受教了。」

    趙俊臣點了點頭。又說道:「其實,我在行事之間。並不願意向人透露自己的目的,這是我的一個壞毛病,即使面對左蘭山、詹善常他們的時候,也是如此。但對你卻不同,你比左蘭山、詹善常他們更聰明,更具備野心,但同時城府又不似他們那般深沉,總是無法掩飾自己的情緒心思……然而我很看重於你,認為你前途遠大,對我而言,在將來更有許多需要重用的地方,所以這次計劃,我全都向你解釋明白了,今後也會是如此,還望你不要讓我失望才好。」

    趙俊臣的話說的意味深長,更是隱隱透露了對陳東祥的期望,得到趙俊臣的暗示之後,陳東祥自然是連忙表達忠心,連聲說道:「還請大人放心,下官日後必然對大人您忠心耿耿,用心為大人辦事,絕不讓大人失望就是!」

    「你有這個心就好!」趙俊臣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又話鋒一轉,問道:「這次你接觸黃有容一黨,對黃有容門下的那些主要人物,都有怎樣的看法?」

    「大人您是說?……」不明白趙俊臣的意思,陳東祥小心翼翼的試探道。

    趙俊臣悠悠道:「我這個人不算是心胸開闊,他們如今要挖我的牆角,雖然被我看穿並反利用,但我也想挖回去報復,更何況,咱們如今在朝中雖然有些發展,但人才畢竟還是單薄了一些,這次藉著與黃有容黨爭的機會,也想藉機擴充一下。」

    頓了頓後,趙俊臣看了陳東祥一眼,又說道:「我這次安排你轉投黃有容門下,也是讓你和那些人提前打好關係,並看看有哪些人值得收買為我所用?又有哪些人是黃有容的死忠必須除去!」

    這般意圖,趙俊臣之前對陳東祥已經隱隱提及過,所以如今聽到趙俊臣再次提及,陳東祥也不意外。

    只見陳東祥沉吟片刻後,說道:「下官今天只是接觸到了黃有容門下的一些主要人物,再加上之前對他們的瞭解,心中也有一些判斷。依下官看來,那戶部尚書林維與少傅張誠,都是黃有容的鐵桿朋黨,一個本身就與黃有容有連襟之親,另一個則是黃有容的同窗並自從進入廟堂後就相互幫襯,怕即使是黃有容將來倒台了,也根本無法收買為己用。至於那文淵閣大學士,一向被人視為是黃有容的『文膽』,然而……」

    「然而什麼?」趙俊臣饒有興趣的追問道。

    「然而這個人實在太聰明了。」陳東祥解釋道。

    「有趣,似乎每個人都這麼評價這位霍正源霍大學士。」趙俊臣不由一笑。

    陳東祥說道:「是啊,這個霍正源,給人的感覺就是太聰明,這次黃有容打算收買下官,怕就是他的主意!但也正因為太聰明了,且無論台前幕後都是以自保為先,所以這種人最懂得取捨之道,也就最容易收買為大人所用。」

    趙俊臣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喃喃道:「也就是說,黃有容的三大干將之中,唯有霍正源可以收買嗎?看來日後就算可以整垮黃有容,想要接收他的勢力也不容易啊。」

    陳東祥說道:「大人且寬心,這三人雖是黃黨之中的核心人物,但若是日後想要接收黃有容的勢力,能收買其中一個上下遊走聯絡,也就足夠了。」

    趙俊臣點了點頭,剛準備再說些什麼,就見許慶彥突然快步走到客廳之中,面色嚴肅,又隱隱帶著些許興奮,似乎發生了什麼大事。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35
第二百一十八章 會試的結果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以後,與趙俊臣相處最多的就是許慶彥,再加上許慶彥在趙俊臣面前也從來都沒有什麼心機城府,所以趙俊臣對許慶彥可以說是非常瞭解。

    如今,一看許慶彥的神色表情,趙俊臣就知道,一定是有什麼有趣的事情發生了。

    這件事情應該不小,否則許慶彥的表情不會這般嚴肅,但應該也不會是什麼機密事宜,否則許慶彥的表情也不會這麼的興奮。

    於是,趙俊臣也沒有顧忌身旁的陳東祥,直接問道:「慶彥,可是出什麼事了?」

    「這個……」

    許慶彥看了一眼陳東祥,有些猶豫,似乎不知道該不該當著陳東祥的面說明。

    而陳東祥也頗為知趣,一看到許慶彥神色遲疑,就意欲起身告辭避嫌。

    然而,還未等陳東祥開口,趙俊臣就已是揮手道:「慶彥你不必顧忌什麼,有事直說就是了。陳大人又不是外人,沒什麼事情好隱瞞他的。」

    雖然明知道這只是趙俊臣的客套之言,但陳東祥這些日子以來早已經習慣了趙俊臣的排擠與疏遠,如今見趙俊臣對待自己如今親熱,心中情緒依然是不由得有些興奮開心。

    當然,陳東祥的面部表情,卻是十足十的感激與感動,頗有些「士為知己者死」的模樣,並刻意讓趙俊臣看見。

    但趙俊臣也知道,這般表情的可信程度。未必會比自己剛才的那幾句客套之言更高。

    官場之上,就是如此。自德慶皇帝以下,每個人都是戲子——自己在演戲,也知道對方在演戲,但每個人都演的十分認真,並彼此心照不宣。

    這種情況,其實細細想來頗是好笑怪異,但卻沒有人想去改變,也沒有人敢去改變。

    …………

    另一邊。許慶彥自然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也並不覺得自己將要稟報的消息會是什麼機密事宜,所以在聽到趙俊臣的吩咐後,就回答道:「少爺,剛剛傳來消息,禮部那邊已經審核完了今科會試的所有答卷,結果已經出來了。」

    「哦?會試的結果已經出來了?」趙俊臣訝然道。

    說起來。從會試結束到現在,也不過半個月的時間,竟然這麼快就出了成績結果,自然讓趙俊臣感到驚訝。

    不過,趙俊臣雖然感到驚訝,但也並不感到意外。

    德慶皇帝如今一心想著在殿試之後去南巡遊玩。所以他對於會試的結果,也是一催再催,考官們在日夜趕工之下,提前出了結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

    而春闈會試的結果。對朝野各方勢力而言,自然會是一件大事。其中更有趙俊臣的不少心血與佈局——打算利用這次春闈會試的機會,招攬一些人才為己用——為了這個目標,趙俊臣不僅早早佈局,派柳子岷去招攬那些願意投靠於他的考生;更是下了不少心思,獲得了周尚景、黃有容與沈常茂三位閣老的支持,並偷取了今科會試的考題交給那些投靠他的考生——如今終於等到了結果,也難怪許慶彥會如此興奮。

    暗思之間,趙俊臣點了點頭,並饒有興趣的問道:「結果如何?誰成為了今科會元?是周素文?還是那趙山才?」

    周素文,是當朝首輔周尚景的小孫兒,聽聞一向最得周尚景的歡心與喜愛,家學淵源不說,人也聰慧好學,在京城之中早就有了「神童」之稱,在今科的會試春闈之中奪魁呼聲最高,而且今科會試的主考官也大都是周尚景的門人,自然也會有所偏向。

    至於趙山才,人稱「江南第一才子」,其人不僅學問極佳,又見識卓著、心性機敏,更還是前太子太師何明的關門弟子,傳承了何明的帝王心術的學問,是趙俊臣在今科會試之中最為看重的青年才俊——可惜此人心底尚還存著一份天真與堅持,一心想要為太子朱和堉效力,面對趙俊臣的屢次招攬都是無動於衷,讓趙俊臣頗為遺憾。

    依趙俊臣看來,今科會試的榜首人選,只會在這兩人之中產生。

    而聽到趙俊臣的詢問後,許慶彥卻是神情愈加興奮了一些,答道:「少爺您英明,今科會試的會元人選,正是周尚景的孫子周素文,而趙山才則名列杏榜第二位。」

    見趙俊臣若有所思,許慶彥繼續解釋道:「據我打探到的消息,那些考官們在審完所有的答卷後,發現眾考生之中,以趙山才與周素文的答卷最好,可以說是不分伯仲,由誰來當會元都很合適。然而,那趙山才與周素文畢竟都是有名的青年才子,他們的字畫在京城之中也有流傳,想來那些考官在審卷前也做過功課,所以考卷雖然糊住了名字,但考官們依然認出了兩人的字跡,由此分清了兩份答卷的主人。再加上考官們大都是周尚景的門人學生,有心討好周尚景,所以就硬是在趙山才的答卷中找了些瑕疵,然後讓周素文當了會元榜首!」

    說完之後,許慶彥的表情之間,還有不屑與解恨的神色閃過。

    趙山才之前屢屢拒絕趙俊臣的招攬,許慶彥對此自然是心中不滿,只覺得趙山才不識抬舉,如今見到趙山才沒能成為會元,也自然是心中高興了。

    而且依許慶彥看來,如果趙山才當初肯接受趙俊臣的招攬,那麼以趙俊臣對趙山才的重視,如今趙山才也未必會這般容易就丟了會元榜首的莫大榮耀。

    「原來如此。」趙俊臣又點了點頭,對此並不覺得意外,只是略略有些為趙山才感到惋惜,然後又目光一凝,接著問道:「那麼……其他考生的成績呢?」

    對於趙俊臣口中的「其他考生」究竟是指哪些考生,不僅許慶彥很清楚,連一旁的陳東祥也很清楚——自然是指柳子岷、曾煒、肖文軒等等這些在會試之前就投靠在趙俊臣門下的考生了。

    畢竟,趙俊臣對於自己借助此次會試招攬一些人才為己用的想法並沒有刻意隱瞞,門下官員大都心知肚明,並通過一系列的利益交換,獲取了周尚景、黃有容、與沈常茂這三位閣老的支持,卻也不怕他人知曉。

    而這些考生的會試成績,不僅關係著他們本身的前途發展,也關係著趙俊臣一派日後的人才儲備。

    而許慶彥聽到趙俊臣的詢問後,也是精神一振,說道:「少爺,那些被你招攬的考生,在今科會試中也算是爭氣,沒白浪費咱們的力氣!其中成績最好的是四川布政使曾從榮的小公子曾煒,排名今科會試第三位,竟是僅次於周素文與趙山才兩人!當真是些前途!此外,沒想到那柳子岷除了溜鬚拍馬外,也有些學問本領,竟然也考了會試第九名,在投靠少爺您的那些考生中,算是僅在曾煒之下了。而除了曾煒與柳子岷之外,還有二十一位投靠少爺的考生通過了會試!」

    接著,許慶彥從袖子裡抽出一份名單,似乎是今科會試的成績結果,然後把那些投靠趙俊臣的考生在會試中的成績排位一一的念給了趙俊臣聽。

    而聽完許慶彥的稟報後,一旁的陳東祥已是搶先一步,起身恭賀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通過今科會試,大人您竟是招攬了這麼多前途無量的青年才俊於門下,可見大人您在朝野間的聲望與號召力之高!更可知大人您今後在朝中的聲勢必然會愈加強盛!今後入閣稱相,定是不在話下。」

    聽到陳東祥的恭維,趙俊臣笑著點了點頭,然而眉頭卻微皺著,眼中也閃過了意外之色。

    在許慶彥宣讀的名單之中,他竟是沒有聽到「肖文軒」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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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文軒,對於這個憤世嫉俗的考生,趙俊臣可是印象深刻,當初在微服私的時候,也曾與肖文軒有過一段交情,交談之下也算是有些欣賞。

    這個肖文軒,雖然有些見識與才學,但因為性子即偏激又孤傲的緣故,總是得罪人而不自知,所以他當初雖然有心投靠趙俊臣以謀取功名,但卻被柳子岷、曾煒等人排擠在圈子之外,只是平白落了一個「投靠貪官趙俊臣」的壞名聲。

    然而,後來經過趙俊臣的暗示,柳子岷等人應該重新接納了肖文軒才對!

    而肖文軒本身的才學也算是不俗,又得到了趙俊臣提前透露的會試題目,怎麼最終竟是沒有他的名次?

    難不成,肖文軒竟是名落孫山了?

    想到這裡,趙俊臣抬頭問道:「怎麼沒有肖文軒的名字?」

    聽到趙俊臣的詢問,許慶彥也是一愣。

    對於肖文軒這個人,許慶彥也有些印象,只是肖文軒在他眼中畢竟只是一個小人物,並沒有刻意留心,如今在趙俊臣的提醒下,看到杏榜名單中沒有肖文軒的名字,也是不由覺得意外。

    只是,原因究竟為何,許慶彥也並不清楚。

    看到許慶彥的神色,趙俊臣也不追問,只是輕輕一揮手,吩咐道:「去查清楚。」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39
第二百一十九章 對幕僚團隊的構想.

    沒有人可以掌控一切,也沒有人可以絕對正確從不犯錯。

    那些覺得自己高高在上、智慧高絕、可以將對手玩弄於鼓掌之間的人,恐怕最終的結果只會適得其反。

    趙俊臣一直覺得,一個人——尤其是在年少輕狂的時候——最難做到的事情,就是承認自己的「平凡」。

    每個人都有擅長與不擅長的方面,每個人都有比其他人強的方面,也總有比其他人弱的方面,這世上沒有「完人」,大家都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員,僅此而已。

    …………

    對於趙俊臣本人而言,或許是因為突然來到這個陌生時代的緣故,生性謹慎的他一向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從不敢過高的估算自己的能力,更不敢輕視那些沉浮宦海多年的對手們。

    時至今日,趙俊臣在廟堂爭鬥之間,雖然也算是勝多敗少,但更多的還是因為勤思多想、審時度勢、並因勢利導的緣故,並非真是因為趙俊臣的能力高人一等。

    然而,即使趙俊臣再如何的謹慎再謹慎、不住的暗中推演,但他終究只是一個人,無法思慮周全,時不時總會出現一些脫離他掌控的意外情況。

    大的意外情況,比如德慶皇帝改變態度決定要增強太子一黨的勢力實力;又比如是周尚景突然出手分了四川鹽務改革的利益好處;再比如是不久前才發覺的西北邊防危機——這些意外狀況,總是會讓趙俊臣措手不及,並打亂了趙俊臣的許多計劃。

    而小的意外情況,則更是數不勝數,比如現在,被趙俊臣所看重的肖文軒,竟然會在春闈會試之中名落孫山——雖然這種意外狀況對趙俊臣影響不大。但這種脫離掌控的情況依然會讓趙俊臣覺得很不舒服!

    趙俊臣並不喜歡這種意外情況,雖然趙俊臣也明白,這種意外情況總是會不斷發生的。

    ~~~~~~~~~~~~~~~~~~~~~~~~~~~~~~~~~~~~~~~~~

    不得不說。在得到明確指示的情況下,許慶彥的辦事效率還是很快的。

    陳東祥告辭離開後沒多久。許慶彥就已經查明白了肖文軒名落孫山的原因。

    書房中,趙俊臣正坐在書桌前審核著戶部的折子,待到許慶彥進入書房後,趙俊臣將手中折子放到一旁,抬頭問道:「怎麼樣?」

    許慶彥點頭道:「少爺,關於肖文軒落榜的事情,我已經派人查明白了。」

    「哦?是什麼情況?以肖文軒的才學。又有咱們提前透露的會試考題,怎麼會名落杏榜?」趙俊臣眉頭微皺。

    許慶彥答道:「回少爺,那肖文軒之所以會榜上無名,是因為咱們透露出去的會考題目。根本就沒有傳到他手中。而至始至終,那肖文軒也壓根就不知道這一回事。」

    「哦?」趙俊臣眉頭一揚,眼中閃過一縷精芒,又問道:「怎麼會這樣?我不是已經暗示過柳子岷要重新接納肖文軒嗎?會試題目怎麼會沒有傳到肖文軒手上?……是柳子岷暗中動了手腳?」

    在會試之前,是柳子岷藉著「趙府門客」的身份。到處招攬那些願意投靠趙俊臣的會試考生,因此在那些投靠趙俊臣的考生之中頗有影響力。而趙俊臣在竊取到會試考題之後,也是通過柳子岷散佈到那些「趙黨」考生的手中。

    所以,如今會試題目沒有傳到肖文軒手中,依趙俊臣看來。這問題恐怕就是出在柳子岷身上了。

    然而,許慶彥卻搖頭道:「少爺,根據咱們的人收集到的情報,恐怕並非是柳子岷的原因,那柳子岷如今拚命的想要巴結少爺,對少爺的指示也都是盡心完成,即使他不喜歡那肖文軒,卻也絕不會冒著被少爺責怪的風險在這件事情上暗動手腳。」

    趙俊臣點了點頭,並沒有插話,只是示意許慶彥進一步解釋。

    許慶彥繼續解釋道:「當初少爺您把會試考題交給柳子岷後,那柳子岷倒也是謹慎小心,為了避免引人懷疑,並沒有大張旗鼓的把會試題目交給所有投靠於咱們的考生,而只轉交給了幾個與他很親近的考生,然後再通過那幾個親近考生進一步把會試考題散佈給所有的投靠咱們的考生,但沒想到……」

    說到這裡,趙俊臣已是瞭然,輕輕點頭道:「但沒想到,肖文軒他的性子不招人待見喜歡,所以不僅沒有人把會試考題轉交給他,甚至還暗地裡聯合起來隱瞞,讓他連這一回事都不知道?」

    許慶彥也點了點頭,表示正是如此。

    趙俊臣眉頭再皺,問道:「那群考生,為了防止萬一,我一直都有派人盯著,這般情況竟是至始至終都沒有察覺?」

    許慶彥苦笑道:「回少爺的話,咱們確是有派人去盯著,但咱們可以信任的人手實在太少了。我這些日子一直跟在少爺身邊忙東忙西,而方茹又是一心撲在情報網的經營上,卻根本沒人去管理與主持這一方面,更沒人通知那些盯梢的人究竟應該注意些什麼。所以那些盯梢的人只是一心防備著考生們會背叛少爺、透露消息,完全忽略了其他方面,所以才有了對肖文軒的疏忽。」

    聽到許慶彥的解釋,趙俊臣輕輕歎息一聲,明白這件事確實怪不了誰,只能怪趙俊臣手下可用的人才實在太少了,而趙俊臣本身因為需要謀劃的事情實在太多,對這方面也忽略了許多。

    「我明白了,你先退下吧。」趙俊臣揮手說道。

    ~~~~~~~~~~~~~~~~~~~~~~~~~~~~~~~~~~~~~

    當書房中只剩下趙俊臣一人後,趙俊臣開始若有所思。

    「一個人的精力終究有限、也有思維誤區的存在,無法面面俱到,總是會顧此失彼……或許,除了官場上的朋黨與盟友之外,如今也應該在府裡建設一支忠於自己的幕僚團隊,除了平日裡可以幫著自己出謀劃策、查漏補缺之外。也可以讓他們專門負責一些不大重要的事情與計劃,為自己減輕些壓力……」

    暗思之間,趙俊臣卻輕輕歎了一口氣。

    其實。趙俊臣早就有建立幕僚底班的打算,但奈何在趙俊臣眼中。適合成為自己府中幕僚的人才,實在不多。

    …………

    所謂的「人才」,雖然並不會遍大街都是,但只要認真尋找,也總會找到一些。

    奈何,如今的趙俊臣若只是想要在朝堂中與人爭權奪利也就罷了,但趙俊臣的計劃顯然不僅只是如此——還要陷害太子朱和堉、還要設法擺脫德慶皇帝的控制、還打算在暗中控制一些軍鎮軍隊、甚至日後還會有更加大逆不道的圖謀——這些事情。一旦被他人得知,趙俊臣立馬就會迎來天大的麻煩。

    所以,趙俊臣對幕僚的要求,不僅需要聰明。更也需要忠心。但在許多時候,所謂「忠心」與「聰明」,往往會是截然相反的兩種特質。

    雖然以趙俊臣的謹慎,並不會把自己所有的圖謀都透漏給幕僚們知道,但僅只是一部分消息。也就足夠聰明人猜出許多事情了。

    這也是趙俊臣雖然勢力影響漸大,卻遲遲都沒有招募幕僚的原因所在。

    更何況,趙俊臣在這方面野心頗大,不同於其他官員只是招收一兩個親信幕僚幫著出主意,而是打算建設一支「幕僚團隊」。類似於後世的國家智庫,並根據幕僚們各自的特長讓他們各司其責負責主持某些計劃,從根本上防止類似於肖文軒的意外情況再次發生。

    但如此一來,人才缺口就變得更大了。

    …………

    「人才難尋啊……這不同於官場上的那些朋黨盟友,還需要自己來尋找與培養……如今自己所圖甚大,也遠遠偏離了臣子之道,所以這幕僚的人選,不僅需要才學智慧,更需要忠心耿耿,否則根本不足以共謀大事,然而如此一來適合的人選只會更少……

    方茹有心機有決斷,也是對我一心不二,奈何只是府中侍妾,身份不適合拋頭露面,而且見識上也終究欠缺了些,如今由她負責情報與滲透,就已是極限了……

    許慶彥更別說了,只適合跑腿……

    魏槐倒是一個合適的人選,有能力有謀略,是我讓他擺脫了只能在人前裝瘋賣傻的局面,對他恩同再造,他也需要借助我的力量復仇,因此對我也算是忠心耿耿,奈何他還要幫著我處理西廠的事情,本身也是個殘疾,恐怕也分不出精力做其他事情了……」

    這般想著,趙俊臣輕輕搖頭。

    只是,雖然困難,但趙俊臣並不打算放棄。

    如今,越來越多的計劃,只是由趙俊臣一人來謀劃主持,越來越多的壓力,也只是由趙俊臣一個人承擔,越來越多的意外狀況,也只能由趙俊臣自己來應對——如此一來,容易出紕漏不談,趙俊臣本身也覺得越來越力不從心,總是需要找人幫襯一些。

    就這樣,思來想去,趙俊臣突然想到了在會試中落榜的肖文軒。

    趙俊臣還記得他見過肖文軒後的印象——他能看透世事人情,卻看不透周圍人心,聰慧敏銳也不缺才學,卻又不懂自保,有些有些不容於現世的激進思想,但即不成系統,也不知如何實現,雖然注重實際與利益,但卻又性子孤傲容易得罪人——簡單的說,這個人若入官場,怕是前途暗淡,但若是能歷練一番,倒是一個適合當幕僚的人才。

    事實上,當初在見到肖文軒之後,趙俊臣認為此人不適合在官場上發展,就有過把他收為幕僚的想法,奈何後來事情越來越多,竟是忘記了。

    而且,看肖文軒一向以來的所作所為,所謂「忠君愛國」之類的思想怕是對他影響不深,又與趙俊臣早有前緣,趙俊臣自信,只要自己手段得當,不怕那肖文軒不會為自己忠心效力。

    「或許,這次肖文軒落榜。雖然日後在朝堂上會少了一個可以信任的朋黨,但對我而言卻未必是壞事,畢竟對我如今而言。朝堂上的朋黨好找,但府中可以信任的幕僚卻難尋……恩。待杏榜公佈後,恐怕要再去見一見這個肖文軒了。」

    想到這裡,趙俊臣表情微緩,雖然僅只是第一個人選,但萬事開頭難,只要走出第一步,接下來的道路或許就會順暢許多。

    …………

    而就在趙俊臣暗思之間。書房中突然響起了叩門聲。

    同時,門外響起了楚嘉怡的聲音。

    「老爺,婢子做了桂花糕,要端來一些嗎?您午飯就沒怎麼吃。現在恐怕也是餓了。」

    聽到楚嘉怡的詢問,趙俊臣才注意到,時間在不知不覺間已是傍晚了,書房窗外,天色一片晚霞映紅。

    「端進來吧。」

    隨著趙俊臣話聲落下。楚嘉怡已是推門而入,手中端著一盤糕點,款款來到書桌前,並將糕點擺放在趙俊臣手邊。

    對於楚嘉怡這個太子安排在自己身邊的間諜,趙俊臣在尋常事情上。倒也並不瞞著她,也總是通過楚嘉怡向太子朱和堉傳遞一些半真半假的情報。

    所以,在楚嘉怡出現後,趙俊臣先是吃了兩塊桂花棗糕,然後也不管楚嘉怡正伺候在一旁,只是繼續考慮著幕僚團隊的組建問題。

    奈何,趙俊臣畢竟根基暫淺,缺了底蘊,一時間除了肖文軒之外,卻再也想不到其他人選。

    一旁的楚嘉怡,看到趙俊臣時而眉頭微皺,時而輕輕搖頭,似乎有什麼煩心事,在猶豫片刻後,終於問道:「老爺,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聽到楚嘉怡這般直截了當的「試探」,趙俊臣不由失笑,心中暗想這姑娘真不是當探子的料子,但也不隱瞞,說道:「如今隨著要負責的朝務越來越多,府中的產業也越來越大,我皆是親力親為,卻漸漸有些力不從心了,所以想在府中招些幕僚幫襯,奈何卻想不到什麼合適的人選,所以才會有些煩惱。」

    聽到趙俊臣的困擾,楚嘉怡一愣,下意識的反問道:「老爺您想要招募些師爺,為何不去找紹興胥吏幫?俾子聽說如今在官場之中,上自九卿,下至閒曹細局,書吏基本上都是越人,也就是紹興師爺。想來那紹興師爺如此受我朝官員重視,必是有不凡之處。」

    「紹興師爺?」趙俊臣聽到楚嘉怡的話後,不由一愣。

    紹興師爺不是在清朝時才興起的嗎?竟是在如今已是這般的出名了?

    見趙俊臣神色疑惑,楚嘉怡暗怪自己不該為趙俊臣出主意,但為了避免趙俊臣懷疑,還是繼續解釋道:「是啊,俾子聽聞,科舉落第的紹興人成為衙門書吏在如今已是常事,甚至把當書吏作為一項生意來做,常常採用『飛過海』的辦法來積累選官資格,以至於天下衙官一大半出自紹興,而且紹興師爺成為幕僚後,不僅熟練此務、聰慧老道,而且頗有操守行規,對侍奉的官員也一向是忠心耿耿,少有聽聞他們會出面僱主的情況,少爺若是想要招募些幕僚,這些紹興師爺倒是可以一試。」

    說話間,楚嘉怡走到一旁的書架前,從中抽出兩本書籍,分別是《廣志繹》與《警世恆言》,翻開後交給趙俊臣,裡面皆是有介紹紹興師爺的內容。

    趙俊臣前些日子在書市中買了不少各類書籍,但礙於平日裡忙碌,卻看的不多。倒是楚嘉怡,因為趙俊臣對她不怎麼管束,平日裡在趙俊臣身邊伺候,若是無事時就會翻閱一些,如今對於趙俊臣書房中的書籍,反倒是遠比趙俊臣更加熟悉。

    而趙俊臣在看了兩本書籍中關於紹興師爺的介紹內容後,才知道紹興師爺雖然在清朝時才興盛起來,但在明朝期間就已是初具規模了,之前完全忽略了這一方面,卻是趙俊臣自己孤陋寡聞了。

    「倒是可以試試看,其中或許會有些可用的人才,看來日後隨陛下南巡之時,我在這方面要多多留心一些。」趙俊臣輕聲喃喃自語道。

    而楚嘉怡卻說道:「老爺如果有心找些紹興師爺試試他們的能耐,又何必要等到陛下南巡?據俾子所知,老爺府上原本就有紹興師爺,只是並不受老爺重視,只是在賬房中做事而已,好似叫做……蘇西卿。」

    「蘇西卿?」

    對於這個名字,趙俊臣倒也熟悉,曾經跟隨趙俊臣去潞安府賑災,而且能負責趙府賬簿,府中的銀錢動向也並不瞞他,顯然這人也算是趙俊臣的親信了。

    只是,趙俊臣卻直到現在才知道,這個蘇西卿並非只是尋常賬房,而是紹興師爺出身!

    「是啊,紹興師爺的名氣如此之大,我確實有心想試試他們的能耐,看看是否如傳言中那般好用。而咱們府裡的這位蘇西卿,雖是紹興師爺出身,卻只在府裡擔任賬房之職,也不知是他本身本領不濟,還是我大材小用了,更是需要考驗一番……」

    說著,趙俊臣抬頭向楚嘉怡吩咐道:「嘉怡,傳我的話,讓那個蘇西卿來書房見我。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40
第二百二十章 機遇(上)

    趙俊臣在京城中的府邸,人稱「趙府」,其中的修飾裝繕是如何的奢侈華貴暫且不講,僅只是佔地面積,就有二百餘畝,且尚在不斷擴建之中。

    這麼大的府邸,自然需要不少人手打理。

    事實上,如今在趙府之中,僅只是尋常的俾女、男僕,就各有百餘人左右,另還有花匠、廚子、門客、賬房、護衛、管事等等職務,也各有十餘人到數十人不等。

    將這些人林林總總全部加在一起,趙府中的人口總數怕是會有三四百人!

    但因為趙俊臣人忙事多的緣故,在這三四百人當中,能記住姓名相貌的,卻只是寥寥無幾。

    其中,蘇西卿作為一名趙府裡的尋常賬房先生,因為當初曾跟隨趙俊臣去潞安府賑災的緣故,竟是讓趙俊臣留有印象,這對趙府中的其他下人而言,已是非常難得的殊榮了。

    然而,蘇西卿本人對此卻並不滿足。

    每個人都會有獨屬於自己的野心,蘇西卿也同樣如此,出身於紹興師爺的他,覺得自己的野心並不大——只想要成為某位朝中**門下的幕僚謀客,然後受到主家的重視與信任,可以一展自身才華、實現胸中抱負,僅此而已。

    賬房之職,雖然可以掌握一些機密的銀錢數目與流向,也算是府中親信了,但與那些為主家出謀劃策、甚至可以參知政事的府中幕僚們相比,其身份地位、以及受重視的程度,終究還是大有不如。

    可惜,蘇西卿既沒有什麼人脈關係,也沒有遇到過什麼難得機緣,再加上一些誹言的緣故,這些年來他四處碰壁,哪怕是最尋常的七品知縣竟也看不上他,好不容易成為了趙俊臣的府中人,卻只能擔任賬房之職,讓蘇西卿覺得自己被大材小用了。

    所以,在受到趙俊臣的召見之後,在進入到趙俊臣的書房中之前,蘇西卿的心情頗有些忐忑與興奮。

    從楚嘉怡口中打聽到一些消息的蘇西卿,覺得這是自己的一次機會!

    一次展現自身才華、引起趙俊臣重視的機會!

    然而,或許是因為前些年四處碰壁的緣故,蘇西卿在年輕時候的自信與傲氣早已經被磨滅乾淨。

    如今,當蘇西卿隨著楚嘉怡進入到書房之中,偷偷抬眼一看,見到趙俊臣正目光炯炯的打量著自己,雖然神se平淡,卻自有一股雍貴威嚴的氣質讓人生畏——再想到趙俊臣如今身為戶部尚書、內承運庫總管大臣、西廠廠督,位高權重,是朝中少有的幾位權臣之一,而他自己則只是一個沒人肯用的沒落師爺,原先心中滿是想法的蘇西卿,竟是突然緊張了!

    ~~~~~~~~~~~~~~~~~~~~~~~~~~~~~~~~~~~~~~~~

    與此同時,在書房之中,趙俊臣打量著眼前的蘇西卿,眼中不由的閃過了一絲失望。

    蘇西卿在相貌和氣質上,實在沒有什麼讓人眼前一亮的地方。

    身材乾瘦、尖嘴猴腮、鼠鬚吊目……這些暫且不說,僅看蘇西卿此時眼神遊離、神se緊張,卻又強自裝出一副鎮定自如的模樣,就知道此人雖然急於表現自己,但內心深處卻並沒有什麼自信。

    一個對自己都沒有信心的人,又如何讓別人相信他的能力?

    「說起來,你到府裡也有兩三年了吧?」打量之間,見蘇西卿只是沉默的站在自己面前,趙俊臣突然開口:「算是府裡的老人了,本官是什麼xing子,你想來也有些瞭解,所以大可不必緊張,本官想問你些事情,你照實說就是了。」

    另一邊,聽到趙俊臣開口後,蘇西卿身體微微一顫,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有向趙俊臣行禮,於是手忙腳亂的下拜道:「蘇西卿見過老爺……哦,不,蘇西卿見過尚書大人。」

    一般而言,只有那些府中的俾子僕從,才會稱呼趙俊臣為「老爺」,而蘇西卿身為趙府裡的賬房先生,與趙府只是僱傭關係,理應稱呼趙俊臣為「大人」才對。

    見蘇西卿的慌張模樣,連稱呼都搞錯了,趙俊臣又是暗暗搖頭,眉頭微皺道:「都是自己人,就不用多禮了……我記得你當初隨我去潞安府賑災,也曾當面向我匯報過賬目錢糧,當時表現的頗為幹練jing明,卻不曾這般慌亂,怎麼今ri竟是如此失態?」

    聽趙俊臣這般詢問,蘇西卿也是不由的微微一愣。

    確實,當初蘇西卿跟隨趙俊臣前往潞安府的時候,幫著趙俊臣打理錢糧賬目,也曾被趙俊臣召見並詢問賬目的事情,有過一面之緣,如今再次見面,本不應該這般慌張才對。

    蘇西卿卻不知道,當初在潞安府的時候,趙俊臣才剛剛來到這個時代不久,尚還沒有適應新的身份與環境,身上更沒有什麼官威氣勢,所以他還可以應付自如。

    但如今的趙俊臣,已經適應了自己的地位身份,正所謂「居移氣,養移體」,早已不同於往ri,此時雖然並沒有刻意擺架子,但舉手抬足之間,卻自有一股久居人上的氣質讓人心生敬畏——剛才在蘇西卿進入書房中後,趙俊臣也僅僅只是一眼打量,就讓蘇西卿進退失據、慌亂莫名了。

    只是,蘇西卿如今身在局中,並沒有想明白這一層緣故,在聽到趙俊臣的詢問後,也只是諾諾不敢多言。

    暗暗歎息一聲,趙俊臣輕輕搖頭,帶著一些失望,又問道:「我這次召你見面,是聽說你曾是紹興師爺出身,亦jing於此道,可是如此?」

    而經過這麼一段時間的緩衝,又見趙俊臣並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蘇西卿總算是稍稍平復了心情,為了挽回印象,連忙答道:「回大人,小人確是紹興人,在祖輩之中,雖然曾出過一位同進士,也算是書香門第出身,但早已沒落,所以自小人太祖父開始,迫於生計,仗著粗通文筆書冊,從此或是在地方官府擔任師爺,或是在官員府中擔任門客幕僚,至今已有五代。小人如今雖不敢說是jing於此道,但此道卻也算是小人的祖傳之業了。」

    說到這裡,蘇西卿神se間終於閃過了一絲自豪與自信之se。

    趙俊臣微微一挑眉頭,有些驚訝於蘇西卿的家世,又問道:「哦?既然有如此資歷,怎麼你沒有繼續做下去,只能在我府中擔任賬房之務,豈不是屈才了?怕是……其中有什麼深層緣故吧?」

    沒想到趙俊臣竟會這般詢問,蘇西卿面se不由一變,神se之間更是慌亂。

    但猶豫了片刻後,蘇西卿終於還是決定實話實說,苦笑道:「本來師爺這行當雖然不甚尊貴,但也算是吃喝不愁,小人自然想要繼承祖業繼續幹下去,奈何到了我父輩時,卻時運不濟,我父親他連續輔佐了三位地方官員,但那三位地方官員卻因為各種緣故或被罷官為民、或被問罪下獄,然後坊間就傳出了我父親『命裡克主』的傳聞,然後就再也沒有哪位官員敢招募我父親擔任幕僚或者師爺了。」

    「那又與你何干?」趙俊臣繼續問道。

    蘇西卿一咬牙,繼續說道:「父親退下來之後,對小人寄望頗深,也是jing心教導,想要讓小人重新振興家業,奈何小人出師之後,剛剛輔佐了一位縣令不到一個月時間,那位縣令就因為得罪上官被罷免了。再加上我父親的『克主』傳聞,坊間皆是以為小人也同樣如此,今後就再也沒人敢僱傭小人擔任師爺或者幕僚了。雖曾四處毛遂自薦,卻也只是處處碰壁狼狽不堪。

    無奈之下,小人也只好遠離家鄉,來京城找出路,卻沒想到京城之中也有一些同鄉同行知道這些情況,人云亦云之下,卻是連京官也沒人敢僱傭小人,迫於無奈,小心只好暫且放棄這祖傳行當,仗著自己也算是jing通算數,在大人您的府上找了一份賬房先生的位子。」

    說到這裡,蘇西卿小心翼翼的抬頭打量趙俊臣,神se間帶著一些心驚膽戰,生怕趙俊臣會因為自己的「克主」傳言而把自己轟出趙府——在這個時代,「命中克主」這種虛無縹緲的言論,絕大多數官員還是很受影響的。

    然而,出乎蘇西卿意料的是,趙俊臣對此並不在意,反而饒有興趣的打量著自己。

    …………

    「看來這個蘇西卿也不像自己想像中那般沒用,只是這些年來的命運蹉跎,讓他飽經挫敗,早已經失去了對自己的信心,所以在見到自己後,反而會因為些許希望,才會如此的進退失據……」

    這般暗思之間,趙俊臣輕輕點頭,終於對蘇西卿產生了一些期望。

    接下來,趙俊臣開始詢問蘇西卿一些幕僚或師爺所需要的知識,卻見蘇西卿剛開始還稍有遲鈍,但漸漸的卻是應答如流,顯然並沒有丟掉自己的祖傳技藝。

    對此,趙俊臣不由暗暗點頭。

    只是,僅僅只會這些,還遠遠達不到趙俊臣對幕僚的要求。

    所以,趙俊臣話鋒一轉,又問道:「你可知,我這次召見你來的目的是什麼?」
as000538 發表於 2014-8-24 07:42
第二百二十一章 機遇(中)

    蘇西卿精神一振,知道正題來了,卻也不敢自作聰明,只是垂首問道:「小人不知,請大人您吩咐。」

    之前,見趙俊臣並不在意自己的「克主」傳聞,蘇西卿固然高興,只覺得束縛在自己身上多年的枷鎖在這一刻終於不復存在,但蘇西卿卻也明白,想要真正被趙俊臣所認可,自己接下來的表現才是真正的關鍵。

    只見趙俊臣微微一笑,不答反問,又道:「說起來,陛下他即將要南巡了,而我也將會伴駕同去,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你對此可有何想法教我?」

    蘇西卿沉吟片刻後,小心翼翼的問道:「小人聽聞,大人您的祖籍就在江浙一代,只是已經許多年沒有回鄉探親了,可真是如此?」

    趙俊臣點頭道:「確實如此,我出生揚州,但因為某些緣故,自從當年殿試之後,就一直留在京城為官,再也沒有回去過。對於江南的人文與景色,早已是淡忘了許多,對於那邊的官員、世家與巨賈,我也並不熟悉。」

    「如此一來,大人您伴駕南巡之時,身份就有些敏感了,但這卻未必是壞事。」蘇西卿點頭道:「南巡時,對陛下而言,大人您出生在那裡,是江南的地主,到時候的遊玩安排,恐怕都會徵詢大人您的意見。但對江南的那些官員、世家、以及商人們而言,大人您多年未曾回鄉,彼此並不熟悉,卻只是來自於京城的貴客。需要百般的討好與奉承!而在這亦主亦客之間,卻正是大人您的機會!」

    「哦?怎麼講?」趙俊臣饒有興趣的問道。

    蘇西卿解釋道:「陛下南巡,大人您伴駕左右。陛下他對大人您是如何的聖眷優容,江南的官員、世家與商賈們想來也都會看在眼中,接下來只要恩威並濟、手段得當,更可以讓江南各界產生交好與投靠之心,擴充大人您在江南的勢力影響;而江南的那些世家與商賈,在朝野間的影響力向來是不容小覷,而江南的官員也最容易出政績。陞遷很快,若有大人您能藉機收他們為己用,日後在朝中的權勢影響。也必將更進一步!這是其一!」

    「其二呢?」趙俊臣點了點頭,繼續問道。

    「與此同時,大人您也可以借助地主之便利,帶領陛下遊玩各地。並盡可能的讓陛下身邊只有大人您一人伴駕。到了那時候,陛下他會看到什麼、又看不到什麼、會遇到什麼人、又會遇到什麼事,全都由大人您來決定,由此也可以影響陛下他的心思與決策……

    ……依小人想來,在陛下南巡期間,與平日裡最大的不同,就在於陛下他離開了朝廷中樞,沒了祖宗規矩的條條框框。而大人您離開了京城後,也不再是政敵環伺、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所以無論陛下還是大人。都會輕鬆自在許多,而一些在京城時不方便去做的事情,在南巡時也大都可以去嘗試……然而,陛下他對江南畢竟不熟,而大人您不僅是伴駕的近臣,又出生於江南,彼時大人您對陛下的影響,恐怕將會是前所未有的大,只要安排得當,許多在京城中無法實現的目的,到了那時候卻也只會是陛下他一句話的事情罷了!這是其二!」

    「哦?」趙俊臣再次打量了蘇西卿一眼,問道:「你這次回答的倒是很快,不過,你的這些想法,是倉促間想到的?還是在我詢問之前,在聽聞了陛下即將南巡的消息之後,就已經考慮過這些了?」

    蘇西卿的這些建議,其實並沒有超出趙俊臣原先的設想,但也算是難得可貴了。若是這些想法是倉促間想到的答案,固然可喜,這表示蘇西卿有些急智,但若是蘇西卿早在趙俊臣詢問之前就有設想過,卻是更加難得,因為這表示蘇西卿的想法頗有些預見性。

    蘇西卿卻苦笑道:「回大人,小人近些年來雖說是棄了祖業,但這師爺的習性卻總是難改,遇到事情也總是喜歡多琢磨,所以當初聽聞陛下他即將南巡的消息之後,小人在下意識裡就為大人您設想過許多。而這種幫著主家討好上官、收買下官的事情,也本就是師爺們的主要職責,熟門熟路罷了。」

    聽蘇西卿的這答覆,趙俊臣卻首次露出了滿意的神色,輕輕點頭道:「遇到事情喜歡多琢磨……這是好習慣,在官場上尤其如此,而我今次召你見面,說根到底,也就是因為我身邊喜歡琢磨的人實在太少了。」

    聽到趙俊臣的暗示,蘇西卿神色閃過驚喜,剛準備再說些什麼繼續展現些見識與才能,趙俊臣卻再次說道:「不過,僅僅只是做到你所說的這些,恐怕還遠遠不夠。」

    「小人見識淺薄,還請大人指教。」蘇西卿連忙說道。

    趙俊臣搖頭道:「到不是你見識淺薄,而是有許多消息,你並不清楚。實際上,早在數個月之前,陛下他就曾向我許諾,待南巡之時,他將在我趙家宗族之中挑選一名適應女子充入後宮,並會給一個貴人的位份。此外,還會在趙家挑選幾名青年學子保舉進入國子監。」

    聽到趙俊臣說出的這些消息,蘇西卿先是一愣,接著又是大喜,說道:「大人,這可是大好事啊!如此一來,在南巡之後,您不僅是陛下的近臣,更還會成為皇親國戚,您在朝中的地位,也必然會更加穩固啊!」

    趙俊臣卻再次搖頭,說道:「好事固然是好事,但若是處理不好,好事也不免變成壞事。依陛下他的性子,給了趙家這麼大的恩榮,恐怕還會到趙家微服私訪一番,不僅是考察趙家進獻的女子,更還是看看這趙家宗族在地方上的風評如何。」

    「大人您是擔心……?」

    趙俊臣冷笑道:「因為某些緣故,我與趙家宗族那邊已是多年未曾聯繫了,但他們在地方上的某些作為,我也有些聽聞,說句不客氣的,那些人當中,年長些的大都無能短視,年輕些的更是紈褲妄為,雖然因為陛下的這次恩寵,我前些日子與他們恢復了來往,他們也曾親自趕到京城與我見面,在見面的時候我更是叮囑了他們許多,讓他們在地方上收斂一些,盡量做些鋪橋修路的善事賺取名聲,並時刻準備著陛下的微服私訪,而他們也答應了,但我對他們卻還是不放心。」

    說到這裡,趙俊臣看向蘇西卿,又說道:「所以,我打算在陛下南巡之前,派你先行前往揚州趙家,看看他們準備的如何,是否出現了什麼紕漏!並幫著他們準備!其實,我早就想派人去了,可惜身邊一直沒有合適的人選,而這次派你去辦這件事情,一是為了以防萬一,二也是想考驗一下你的能力。你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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