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918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6 08:49
攝政大明 第六百九十一章.計劃進行中(一).
這一天,早朝之上。
百官們只顧著與趙俊臣爭鋒相對,讓梁輔臣趁機抓住了話柄,最終只能啞巴吃黃連,無法反駁梁輔臣的提議,今後半年的俸糧也就全部變成了俸銀,皆是遭到了一些損失。
位列朝班的眾位大臣,皆是擁有很多財路,朝廷俸祿只是他們諸多收入之中的極少一部分,並不會在意這些損失,即使是糧價飛漲,對他們而言也是不痛不癢、影響不大。
但這件事情對於京城中下層官員以及數萬吏役而言,就有些傷筋動骨了。
所以,因為這件事情,梁輔臣必然會遭到許多人的敵視,就算是民間百姓們,恐怕也會心生怨氣。
這樣一來,德慶皇帝想要扶持梁輔臣接班周尚景的計劃,也就遭到了挫折,若是京城裏的中下層官員一直敵視梁輔臣,那麼梁輔臣今後就算是接班了周尚景,恐怕也坐不穩位置。
所以,下了早朝之後,德慶皇帝的心情有些不爽,並且馬上就召見了梁輔臣。
當梁輔臣進入了禦書房之後,不待梁輔臣行禮,德慶皇帝就已是開口問道:“梁輔臣,今天早朝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別以為朕看不出來,你、趙俊臣、還有左都禦史杜白的種種表現,就好似是故意設局演戲一般……說說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梁輔臣沉吟了一下之後,卻是隱瞞了新軍擴建的事情,向德慶皇帝講訴了他與趙俊臣的談話經過。
聽到這一切都是趙俊臣的計劃之後,德慶皇帝卻是怒極而笑,說道:“哈,趙俊臣倒是精明,自己只負責出主意,但得罪人的事情全由你來辦了!”
然後,德慶皇帝用一種怒其不爭的眼神看著梁輔臣,說道:“梁輔臣,你可知道趙俊臣只是利用你來推動他的農務整改之策?你可知道你的這般建議,會讓你遭受百官之敵視,今後必將會寸步難行?”
梁輔臣的神情不變,似乎是早有覺悟,答道:“臣知道!但陜甘三邊的隱患極大,如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這種事情總要有人去做!”
見到梁輔臣的態度,德慶皇帝無奈搖頭,道:“陜甘三邊的事情,朕同樣是非常關心,昨日與你談話之後,朕就讓人調來了陜甘各地最近幾年的所有奏疏,足足看了兩個多時辰,就是為了想辦法扭轉陜甘局勢的糜爛,但陜甘三邊的事情再是如何重要,又豈能影響到廟堂中樞的穩定?甚至還要搭上你的人望?朕原本還指望你今後接替周尚景、掌控廟堂大局,但你如今得罪了整個京城官場,豈不是讓朕的計劃落空?”
梁輔臣依然堅持著自己的立場,說道:“臣認為,廟堂中樞固然是非常重要,但陜甘三邊關系到邊疆大計,同樣是不能出現任何差錯,還望陛下明鑒!”
每個人都會下意識的奉行雙重標準,若是其他人像是梁輔臣這樣連連反駁了德慶皇帝,德慶皇帝必然會心中震怒,但梁輔臣乃是德慶皇帝最為信任的心腹大臣,所以德慶皇帝並沒有太過生氣,打量了梁輔臣許久之後,反倒是無奈搖頭,嘆氣道:“罷了,你向來就是這般秉性,朕也拿你沒辦法……這樣吧,過段時間朕尋個機會,讓你出面向百官們施以恩惠,也趁機聚攏人心、消散怨氣,若是任由百官們一直敵視於你,朕也沒辦法指望你今後為朕掌控廟堂了。”
聽到德慶皇帝的說法,梁輔臣一向冷肅的臉上終於是閃過了感激之色,躬身行禮道:“多謝陛下!”
德慶皇帝再次嘆息,勸誡道:“京城與陜甘不同,局勢錯綜復雜,許多事情就算是朕也無法獨斷乾坤,你今後切不要這般莽撞了,有什麼事情,大可以與朕商議一下再做決定,像是今天的事情,下不為例了!”
“臣明白!”
見梁輔臣認同了自己的說法之後,德慶皇帝的表情稍稍舒緩了一些,又向梁輔臣問道:“對了,你昨天也見過趙俊臣了,對他是何看法?”
回想著趙俊臣昨日的種種表現,梁輔臣眼中閃過了一絲慎重,緩緩說道:“能力出眾,但忠奸難辨,不可不用,也不可不防!今日以用為主,今後以防為重!”
聽到梁輔臣的說法之後,德慶皇帝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接下來幾天,廟堂局勢看似平穩,實則是暗流湧動。
太子太師王保仁剛剛回到京城沒幾天,就在德慶皇帝的一道聖旨之下,以欽差的身份返回了南直隸,與他同行的人還有都察院左都禦史杜白、大理寺卿方世文、刑部侍郎秦懷遠等等,皆是廟堂中樞的核心重臣。
這般陣容一同前往南直隸,自然是聲勢浩大、萬人矚目,當他們抵達了南直隸之後,南京六部馬上會迎來一場大規模的清洗與整頓。
與此同時,在新任閣老梁輔臣的督促之下,朝廷也終於是重視了邊疆隱患,不僅是支援了大批的糧草與兵餉,並且還從各地軍鎮調集了十五萬精兵,再加上京軍五萬餘人,陸續奔赴北地邊疆,補強陜甘三邊、以及山西、宣武等地的邊防兵力。
在此之前,戚斌從趙俊臣這裏得到了一筆錢糧之後,也很快就離開了京城,馬不停蹄的趕往了義烏招募新兵了。
除此之外,趙俊臣即將要迎娶崔倩雪的事情,早已經是人盡皆知,眼看著八月臨近,趙俊臣的婚事也引起了許多人的關注!
然而,就在朝野各方勢力紛紛關注著南直隸與陜甘三邊的局勢變化之際,趙俊臣卻是趁著所有人注意力轉移之際,開始加推動自己的幾項秘密計劃!
對於趙俊臣而言,今後這段時間極為重要,直接關系到他今後的命運與成敗!
在這段時間裏,若是趙俊臣的所有計劃一切順利,那麼趙俊臣的權勢影響很快就可以與周尚景相提並論,並且還可以初步滲透兵權,從今往後也就真正擁有了自保之力!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6 08:50
第六百九十二章.計劃進行中(二).
龍驤衛,京城禁軍二十六衛之一,為明朝歷代皇帝的侍從親軍,人數在三萬左右,軍中地位頗是顯赫。
龍驤衛指揮使名叫關武元,自稱武帝關羽後人,雖只是自稱,但看他的相貌氣質,卻也讓人不得不信——國字臉色若重棗,丹鳳眼淩淩生威,一雙臥蠶眉,一副美須髯,身高七尺,可謂是相貌堂堂,威風凜凜。
關武元不僅相貌像極了傳說中的關羽,他的脾氣秉性也是處處模仿著傳說中的關二哥。為人傲氣十足,雙眼總是瞇縫著,只有生氣的時候才會瞪大,還會時常捧著一本《春秋》靜讀。
然而,極少有人知曉,這位關指揮使原本乃是恭安王的親信門人,後來恭安王被趙俊臣羅織罪名進行陷害之後,關武元暗中私通恭安王的證據也就落到了趙俊臣的手上,而關武元面對趙俊臣的威脅,卻是完全見不到武帝當年的氣節與傲氣,馬上就屈服了,從此也就成為了趙俊臣隱藏在禁衛軍裏的一枚暗棋。
剛剛投靠了趙俊臣之後,關武元還有一些擔心,生怕趙俊臣會逼他做一些冒險犯忌的事情,但趙俊臣並沒有逼迫他做任何有風險的事情,反倒是經常提供給他大筆的金銀,卻只是讓他盡力結交軍中同袍、經營人脈,偶爾也只是讓他打探消息、暗中搭線,除此之外就不再要求關武元任何事情了。
有了銀子之後,許多事情都很容辦成,酒肉朋友更是要多少有多少,所謂“仗義疏財”向是軍中漢子們結交兄弟的最高標準之一,一向冷傲的關武元一旦放下身段刻意與人結交,也會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許多人都會產生受寵若驚之感。
如此一來,關武元近年來的日子可謂是愜意異常,手中有大把的金銀隨意花銷,人脈、聲望、面子也是越來越廣,下屬們擁戴、同僚們敬佩、上司們看重,甚至就連兵部尚書王壽都對他贊賞有加,不知不覺之間就已是成為了京城禁軍內部舉足輕重的核心人物,只要是禁軍內部的諸般事情,任誰都不敢忽視關武元的意見。
就這樣,關武元春風得意之餘,卻也覺得自己暗中為趙俊臣辦事也沒什麼不好,不僅不需要承擔風險,也不需要耗費苦心,並且還可以收獲諸多好處,簡直就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這一天,關武元處理了軍中事務之後,就回到了自己府裏,打算換一身便裝前去京城裏最有名的魯味樓赴宴,這場宴會乃是兵部尚書王壽所辦,宴請了京城內所有的指揮使與總兵,乃為了商議京軍支援陜甘三邊的事情。
京軍需要支援陜甘三邊總計五萬精兵,這麼多的軍隊調動,就需要一位元指揮使親自領軍,但京城裏的將領們一個個皆是養尊處優多年,早已經是生疏了戰陣,眼看著北疆邊防很有可能會發生戰事,所有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生怕這個差事會落在自己的頭上,自然是相互推諉、遲遲不能決定領軍人選。
這件差事原本是落在了廣武衛指揮使馬雲騰的頭上,得到這件差事之後,馬雲騰可謂是興奮莫名,覺得自己報國有望,於是就勤練騎術,揚言要親自上陣殺敵,結果不慎落馬摔傷,腿部骨折,於是就只能更換人選。
然後,這件事又落在了濟州衛指揮使王奮的頭上,當時王奮也是拍著胸口向兵部尚書王壽保證自己一定會帶領京軍奮勇殺敵,結果當晚不慎吃了不幹凈的東西,不僅是腹瀉不止,並且還連續發燒,自然是無力領兵,兵部只好再次更換人選。
最終,這個任務又落在了武德衛張憫的頭上,只是任命還未發布,張憫就突然向兵部奏請暫時離職,說是家中老父病重,需要他日夜照顧……
就這樣,眼看著閣老梁輔臣每日催促,但京軍依然是遲遲不能決定領軍人選,每次兵部指定人選,這位人選就會突然間發生意外,王壽無奈之下,也只好是舉辦一場宴席,宴請京城裏的所有將領,想辦法解決此事。
對于馬雲騰、王奮、張憫等人的小心思,關武元自然是心中不屑,只覺得這些人膽小如鼠、畏敵如虎,完全不配成為朝廷的領軍大將!
於是,騎馬回府的路上,關武元就向身邊親兵抱怨道:“哼,馬雲騰、王奮、張憫他們,當真是以為別人不知道事情真相?本將已是聽說了,馬雲騰的腿壓根沒事,只是假裝骨折罷了,王奮更是故意生吃了一塊臭肉,所以才會腹瀉,至於張憫就更加卑鄙了,他父親已經死了多年,不知從哪里隨便找了一個生病的老頭子認作義父,然後就宣稱自己要留在京城照顧生病老父……哈,不就是不敢上戰場嘛,又何必要這般下作引人恥笑?豈不是會讓人以為我禁軍之中無豪傑?”
聽到關武元的抱怨,親兵連忙奉承道:“誰說禁軍之中無豪傑?世人皆知,關將軍您就是禁軍裏的第一豪傑,您的武藝更是得到了當年武聖關公的九成真傳,禁軍裏又有誰是您的三合之敵?若是由您親自領軍前去支援陜甘三邊,必然是可以一舉剿滅蒙古韃子,建立不世之功!”
聽到親兵的奉承,關武元剛開始還扶著美須髯連連點頭,一張赤臉滿是得色,但當他聽到“親自領軍前去支援陜甘三邊”這句話之後,卻是面色微微一變,然後緩緩嘆息道:“本將也想要親自領軍前去陜甘三邊報國殺敵,奈何這京城禁軍的大大小小事情,又有哪一件能繞開本將?就說前些日子,大興左衛與燕山前衛發生了沖突,若不是本將前去說合,非要鬧出一場兵變不可……唉,離不開、實在是離不開啊!”
聽到關武元的說法,親兵微微一愣,很快也就明白了關武元的心意,知道關武元與馬雲騰、王奮、張憫之流沒有任何本質區別,都是嘴上說得好聽,但實際上根本沒有上戰場的勇氣。
不過,身為關武元的親兵,自然不會拆穿這一點,只是連連點頭,繼續奉承道:“那是自然,這京軍確實是離不開關將軍,就算是兵部尚書王壽王大人許多時候也要依仗關將軍才能壓服禁軍裏的桀驁之輩,若是關將軍親自領兵去了陜甘三邊,這禁軍豈不是就要亂套?唉,只可惜了關將軍的武藝軍略……”
聽到親兵的嘆息,關武元也是連連搖頭嘆息表示遺憾,就好似他當真是想要親自領兵前去陜甘三邊似得。
實際上,關武元心中很清楚,以他如今在禁軍裏的人脈與聲望,這件差事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的頭上,所以他對於今天這樣宴會,完全沒有任何的擔心,反倒是另外幾位的指揮使皆是有些慌亂,只覺得這是一場鴻門宴,有幾位指揮使甚至求到了關武元,希望關武元在今天的宴席上可以幫他們阻擋一二。
就在談話之際,關武元已是領著親兵回到了自己的府前。
剛剛下馬,就見關府的管家關勵快步走到了關武元的面前,向關武元稟報道:“老爺,那位許爺來了,如今正在府裏等您。”
聽到管家關勵的稟報,關武元頓時是面現喜色。
關勵口中的“許爺”,也就是趙俊臣的長隨許慶彥,一向是負責與關武元進行聯系,每次見到關武元之後,都會交給關武元一大筆銀子,順便也會傳達趙俊臣的最新任務。
所以,在關武元的眼中,許慶彥就是自己的財神爺,如今聽說許慶彥來訪,自然是大喜過望。
於是,關武元沒有任何耽擱,馬上是邁步進入府中,走入府內客堂之後,一眼就見到了許慶彥。
許慶彥對關府也是熟門熟路了,並沒有任何的客套,正坐在客位上慢悠悠的飲茶。
見到許慶彥之後,關武元可謂是笑容可掬,隱隱還有些討好,快步走到許慶彥的面前,拱手笑道:“許小哥來了!哎呀,許小哥來之前也不提前說一聲,否則關某就在府裏等著許小哥了,卻是讓許小哥久候了,實在是罪過!”
見到關武元之後,許慶彥輕輕一笑,放下了手中茶盞起身相迎,同樣是拱手笑道:“關指揮使客氣了,我並沒有等待多久,不礙事。”
關武元身材高大,足足要比許慶彥高一頭有餘,但許慶彥手裏抓著關武元的把柄,還是關武元的財神爺,所以兩人相見的時候,反倒是許慶彥占據主動。
相互客套了幾句之後,許慶彥上下打量了關武元幾眼,又笑道:“一段時間不見,關指揮使的身材愈加富態了。”
關武元有些不好意思,這段時間以來,他與軍中同袍們頻繁參加酒宴,這酒肉吃多了,又缺乏鍛煉,身材自然是有些膨脹。
然而,不待關武元開口,許慶彥卻是突然收斂了笑容,緩緩說道:“依我看來,關指揮使最好還是鍛煉一下,像是這樣的身材,上陣殺敵恐怕是不成……趙大人已經決定了,這次京軍支援陜甘三邊,就由關指揮使你親自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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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6 08:53
第六百九十三章.計劃進行中(三).
“趙大人已經決定了,這次京軍支援陜甘三邊的事情,就由關指揮使你親自領兵前去!”

說話之際,許慶彥的表情平靜,就好似說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但關武元卻是面色大變,隱隱還有一些慌亂。

領兵支援陜甘三邊,豈不是就要上戰場?蒙古韃子向來兇殘,若是戰場上被盯上了,豈不是小命不保?

剛剛還是譏諷馬騰雲、王奮、張憫等人膽小如鼠、畏敵如虎的關武元,一張赤色國字臉頓時是嚇得慘白。

於是,關武元強笑道:“許笑了,趙大人為何要讓我領兵前去陜甘三邊?我還要留在京城裏為趙大人辦事呢……更何況,決定領兵人選乃是兵部的事情,恐怕趙大人也無力干涉吧……”

在外人面前,許慶彥總是會刻意模樣趙俊臣的舉止神態,如今也是如此。

見到關武元的慌亂模樣之後,許慶彥眼中閃過了一絲不屑,但表情則是平和從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之後,又抬手向關武元說道:“關於這件事情,趙大人他是認真考慮過的,也是為了關指揮使好……恩,關指揮使坐下談話吧。”

等到關武元勉強坐下之後,許慶彥繼續說道:“因為梁閣老的不斷督促,朝廷非常重視陜甘、山西等地的邊防事宜,不僅是提供了大批錢糧,還支援了整整二十萬精兵,有了充足的糧草與兵力之後,再加上朝廷的警惕與重視,就足以抵禦今年的火篩入寇,所以趙大人讓關指揮使親自領兵前去陜甘三邊,絕不是想要坑害關指揮使,而是想要讓關指揮使趁機撈取一些戰功,然後趙大人他才可以暗中運作,讓關指揮使能夠更進一步、步步高升!”

聽到許慶彥的說法之後,關武元似乎有些意動,但依然是猶豫不定,顯然是擔心自己的安危。

於是,許慶彥又說道:“京城二十六衛,皆是精挑細選的身材健壯、武藝不凡的將士,近年來雖然是武備有些鬆弛,但依然要比三邊軍鎮裏那些老弱殘兵強上許多,陜甘三邊往年就是依靠這些不堪一擊的軍鎮兵屢屢抵禦了蒙古韃子的進犯,也極少聽說哪位總兵死在戰場上,關指揮使統帥五萬京城精兵,又哪里有什麼危險?事實上,關指揮使進入陜甘之後,地位僅次於三邊總督王錚一人,到時候定然是高居於帥張之內運籌帷幄,危險也就更低了……

並且,在數十萬禁軍之中,總還有一些武勇將領、精銳兵士,若是關指揮使依然是心中不安,大可以把禁軍裏的精兵強將全部調入自己帳下,關指揮使一向是人脈通達,任誰都要賣你一個面子,只要關指揮使開口要人,就不會有任何人拒絕,到了那個時候,關指揮使手下必然是精兵環衛、猛將如雲,又還有什麼不安全的?

所以,關指揮使領兵前去陜甘三邊之後,不僅不會遇到危險,一旦是擊退了蒙古韃子之後,更是會得到許多戰功!趙大人已經承諾了,只要你領兵前去陜甘三邊,戰事結束後就讓你成為武勛正二品的上護軍、甚至是成為從一品的柱國也有可能!”

聽到許慶彥的鼓動之後,關武元眼神不住波動著,但依舊有些猶豫,畢竟蒙古騎兵的兇殘早已是深入人心,明軍近年來少有勝績,最終還是膽怯占了上風,雖然許慶彥的描述很美好,但終究是自己的小命重要。

於是,關武元說道:“趙大人的好意,關某自然也懂得,只是這領兵的人選,乃是內閣與兵部的事情,最終究竟是由誰領兵前去陜甘三邊,趙大人與關某皆是不能做主,就算是關某想要上陣殺敵,恐怕也不能如願啊……”

見關武元還是推脫,許慶彥冷笑道:“關指揮使難道以為許某不知道消息嗎?兵部連續指定了三位人選,分別是馬騰雲、王奮、與張憫,但這三人皆是找了藉口避戰,如今兵部也正在頭疼這件事情,今天兵部王壽宴請京城將領,就是想要商議出一位領兵人選,這個時候只要關指揮使自告奮勇,又有誰會與你相爭?”

說到這裏,許慶彥的表情有些發冷,又問道:“怎麼,難道是武指揮使不願意與我家趙大人合作了?”

經過近一年的合作,關武元不僅是越來越多的把柄落到了趙俊臣的手中,也越來越依賴趙俊臣的錢財支持,所以關武元壓根沒有拒絕趙俊臣的能力。

不過,關武元畢竟是趙俊臣在軍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所以趙俊臣也輕易不願意威脅關武元,今天也是以說服與利誘為主,但如今見到關武元屢屢推搪,許慶彥還是隱隱威脅了一句。

關武元也是一個吃硬不吃軟的貨色,聽到許慶彥的威脅之後,卻是面色一變,然後很快就服軟了!

最終,關武元咬著牙說道:“既然如此,我聽從趙大人的建議就是!”

見關武元終於是答應之後,許慶彥面色稍霽,點頭道:“關指揮使應該明白,趙大人他絕不會讓自己人吃虧,這次關指揮使領兵前去陜甘三邊,就一定會有收獲……對了,趙大人府中有一位幕僚名叫牛輔德,向來是精善軍略,這次會隨著關指揮使一同前往陜甘三邊,定然可以為關指揮使出謀劃策……趙大人還有一個建議,陜甘三邊的延綏軍鎮,有一位千戶名叫戚斌,乃是當年戚少保的後人,同樣是擅長練兵與統兵之術,手下有一支精兵更是戰力卓越,關指揮使抵達陜甘之後,就要想辦法將此人調到自己帳下,必然會有許多好處……”

這天晚上,兵部尚書王壽包下了京城最出名的“魯味樓”,用以招待京城裏的諸位指揮使與總兵,並且是一同商議領兵支援陜甘三邊的人選。

等到所有客人皆是到齊之後,王壽緩緩說道:“各位,朝廷決定從京軍中調遣五萬精兵支援陜甘三邊,旨意已經下達五日了,但咱們依然是遲遲未能決定領兵人選,若是再這樣拖延下去,不僅會讓世人嘲笑禁軍畏戰膽怯,一旦是陛下震怒之後,咱們也都要受到牽累,所以趁著今天的機會,咱們還是商議一下,究竟是由誰來領兵前去陜甘三邊?可有哪位將軍自告奮勇?本官在此保證,等到火篩入寇結束之後,一定會向朝廷大力舉薦!”

然而,王壽說完之後,在場眾位將領卻一個個皆是沉默不語,沒有任何一人主動答話。

見到眾人的反應,王壽不由是面現怒色,就打算開口叱責。

然而,就在這時,關武元卻是緩緩起身,在眾人的詫異目光注視之下,苦著臉說道:“卑職願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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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6 08:54

兵部尚書王壽的宴會結束之後,領兵支援陜甘三邊的人選也正式確定了下來,正是自告奮勇的關武元!

在此期間,關武元自然是受到了王壽與禁軍眾將領的大加稱贊,什麼“武勇過人”、“忠義無雙”、“軍人楷模”、“國之柱石”之類的稱號紛紛套到了關武元頭上。

眾位禁軍將領皆是欽佩關武元的勇氣,這件事讓關武元在禁軍內部的聲望愈加高漲了;兵部尚書王壽認為關武元的主動請纓乃是為自己分憂,更是心中感動,拍著胸口保證自己一定會向朝廷大力舉薦關武元。

在眾人的交口稱贊之下,關武元則是有苦難言,只是依照趙俊臣的建議,趁機提出了自己的條件,希望禁軍二十六衛將各自帳下的善戰精銳盡數支援給他,越多越好。

對于關武元所提出的條件,王壽與禁軍眾將領自然是無不答應。

對他們而言,只要有人願意當這個冤大頭,王壽就能給朝廷一個交代,禁軍眾將領就不需要前往邊疆冒險,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情自然是不會反對,京城禁軍早已是武備鬆弛,又常年沒有經歷戰事,留一些悍勇的兵將也沒什麼大用處,自然是做了順水人情。

就這樣,京軍支援陜甘三邊的五萬大軍,也就不再是濫竽充數,反倒是成為了名副其實的京軍精銳。

這樣一來,陜甘三邊的抵禦力量,也算是稍稍增加了一些。

這一天,趙俊臣一直是暗中留意著此事,收到消息之後,心中也稍稍松了一口氣。

趙俊臣很清楚,今年的火篩入寇,局勢遠遠要比往年更加危急!

往年,蒙古部落只會選在秋收前後入寇劫掠,而暮春三月正是草原上羊歡草長之際,乃是遊牧民族每年最重要的畜牧時節,此時的邊疆局勢往往是非常平穩,但今年的情況則是截然不同,早在三月之初,蒙古部落就已是急不可待的入侵了陜甘三邊,可謂是極為反常!

很顯然,因為連年的災情,蒙古各部落同樣是無以為繼,已經被徹底逼急了,若是不能從明朝劫掠到大批錢糧,他們就要活不下去,所以今年的秋收之際,蒙古騎兵必然是要大舉進犯,規模、決心、兇殘皆是要遠遠勝於往年。

與此同時,因為今年春季的戰事,陜甘三邊已是元氣耗盡、後繼乏力,三邊總督又是剛剛換成了王錚,尚沒有熟悉三邊軍政情況,本身能力也遠遠比不上梁輔臣,正是陜甘邊防最脆弱的時候。

在這般情況之下,朝廷若是不能提供足夠的錢糧與兵力,邊疆必然會出現大變故!

若是陜甘邊疆邊防迎來一場慘敗,甚至是讓蒙古騎兵長驅直入,那麼近年來還算是老實的後金恐怕也會蠢蠢欲動,西北的百姓們早已經是民不聊生,到時候也將會發生民變,這般連鎖反應之下,以大明朝如今的情況恐怕是堅持不了多久。

因為梁輔臣的反復督促,朝廷總算是重視了邊疆局勢,但在趙俊臣看來,朝廷的重視依然是遠遠不足,但這種邊防大計,趙俊臣還沒有資格插嘴,只能暗中進行一些影響。

所以,趙俊臣才會安排關武元領兵前去陜甘三邊。

關武元絕對不是一名優秀的將領,甚至也不是一名合格的將領,“色厲內荏”四個字就是這個人最確切的評價!

然而,如今的禁軍之中,將領們大都是一般貨色,早已經失去了血性,不論是由誰領兵都沒有任何不同,由關武元領兵前往陜甘三邊或許不會是最好的選擇,但也絕不是最壞的選擇!

讓關武元領兵前去陜甘三邊,卻還有三個額外的好處。

首先,因為趙俊臣的暗中支持,關武元在禁軍之中人脈極廣、聲望極高,任誰都要給他幾分面子,只要是關武元領兵前往陜甘三邊,就可以趁機抽調京軍真正的精銳力量,也可以極大的增強陜甘三邊的戰力。

其次,則是關武元很好控制,讓關武元領兵前往陜甘三邊之後,趙俊臣就可以借助關武元之手操控陜甘三邊的局勢,在陜甘三邊建立自己的勢力,甚至還可以滲透戚斌所訓練的那支新軍!

最後,關武元在名義上畢竟是武聖關羽的後人,關羽在武人中的影響力極大,只要宣傳得當,關武元的身份必然可以振奮陜甘將士的士氣,為今年秋收之際的戰事增加一分士氣。

簡而言之,趙俊臣安排關武元前往陜甘三邊,乃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不論于公於私,皆是利大於弊。

當趙俊臣收到消息之後,他正與幕僚牛輔德談話。

作為趙俊臣幕僚團隊裏的幾位核心人物之一,牛輔德的經歷格外不同,他先後擔任過山西總兵與大同總兵的幕僚,與陜甘三邊不同,山西軍鎮與大同軍鎮的實力要更強許多,而牛輔德的經歷也讓他頗是擅長軍略之事,平日裏辦事的時候也有幾分軍人的果斷決絕。

得到消息之後,趙俊臣輕輕點頭,但表情依舊嚴肅,只是向牛輔德說道:“關武元在京城裏養尊處優多年,早已經失去了血性,讓他領兵前往陜甘三邊,我並不放心,所以我就安排先生作為軍中幕僚一同前往,到時候還要先生多操心一二。”

聽到趙俊臣的吩咐之後,牛輔德心中有些為難,他也不想前往邊疆冒險。

不過,這是趙俊臣的命令,牛輔德也不敢違背,只是點頭道:“大人放心,學生一定盡力!”

見到牛輔德表情間的為難,趙俊臣猜到了牛輔德的心思,不由是心中嘆息一聲。

如今的大明朝,還擁有血性與擔當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在趙俊臣的手下裏面,牛輔德的膽魄已經是首屈一指了,但依然是畏懼邊疆戰事,不敢輕易犯險。

為了讓牛輔德安心,趙俊臣猶豫了一下,終於是向牛輔德透漏了一些底細,緩緩說道:“先生放心,你與關武元抵達了陜甘三邊之後,我很快也會前去,絕不會讓先生一人承擔風險。”

聽到趙俊臣的解釋之後,牛輔德卻是面色大變,驚道:“大人您也要前去陜甘?”

第一更!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6 08:56
第六百九十五章.計劃進行中(五).

“大人也要前往陜甘三邊?”

聽到牛輔德的吃驚反問,趙俊臣的表情坦然,點頭道:“正是如此!等到秋收時節左右,朝廷就要賑濟陜甘與山西的災情了,到時候我會親自負責此事,也就會趁機抵達陜甘,若是那時候陜甘三邊發生了戰事,我也會趁機留在陜甘組織後勤之事……此外,晉商方面有些事情也需要我來處理!”

牛輔德卻是連連搖頭,說道:“不可、絕對不可!趙大人您乃是千金之軀,又豈能輕易犯險?”

趙俊臣嘆息一聲,說道:“若是陜甘邊疆局勢平穩,我自然也不願意犯險,任誰也希望自己可以平平安安、無驚無險的活下去,但陜甘局勢隱患極多,我實在是不放心,不僅是蒙古韃子隨時都會大舉入侵,民間百姓也是怨氣滋生,隨時都會出現民變,若是局勢一旦向著最壞的方向發展,整個大明江山就要亂了,我哪怕是留在京城之中,又能茍存多久?若是不能親自前往陜甘坐鎮,我實在是心中難安。”

在此之前,趙俊臣已經向牛輔德詳細解釋了自己的想法,不論是陜甘三邊局勢一旦糜爛後的連鎖反應,還是他安排關武元領兵前往陜甘三邊的真實用意,皆是沒有任何隱瞞。

所以,牛輔德也非常清楚趙俊臣究竟有多麼重視陜甘三邊的局勢。

不過,牛輔德此時才發現他依舊是低估了趙俊臣的決心,完全沒想到趙俊臣竟是打算親自前往陜甘三邊坐鎮!哪怕是會遭遇許多風險,卻也是在所不惜!

而趙俊臣所做的一切,固然是有個人利益的考量,但更多的依然是一片公心!

與趙俊臣的這般擔當與膽氣相比,禁軍將領們為了躲避戰事或是摔斷腿、或是拉肚子、或是隨便找人認父,就算是牛輔德本人也是不情不願,卻是遜色太多。

想到這裏,牛輔德看向趙俊臣的眼神也發生了變化。

在此之前,牛輔德固然是用心為趙俊臣辦事,但原因也只是為了俸銀罷了,但如今見到趙俊臣的表現之後,牛輔德的心態也發生了轉變,欽佩之餘,也有了一些忠心,開始真心真意的為趙俊臣考慮了。

也正因為如此,牛輔德更加不同意趙俊臣前往陜甘了,搖頭說道:“趙大人你不善武藝、不通軍略,就算是去了陜甘又有何用處?恐怕還要添亂幫倒忙!不妥,實在是不妥!”

心態轉變之後,牛輔德的話語卻是愈加不客氣了。

趙俊臣見到牛輔德的神態變化後,卻是不由一笑,隱隱有些欣慰,說道:“放心,我也有自知之明,雖然是不善武藝、不通軍略,但也不會插手戰事指揮,哪里會添亂?我到時候只會負責陜甘三邊的後勤,這方面總沒有人比我更擅長了吧?更何況,我就算是抵達了陜甘,也是遠離戰場,不會有任何危險,所以牛先生也不必有任何擔心!”

牛輔德稍稍猶豫了片刻,終於是沒有再反駁,只是說道:“但大人還請答應,到時候一旦是戰事不利,就要馬上離開陜甘返回京城,否則學生也無法安心為趙大人辦事。”

趙俊臣又是一笑,說道:“放心吧,我這人惜命的很,雖然也想要盡自己的一份力,但應該逃跑的時候也不會有任何猶豫。”

聽到趙俊臣的這般說法之後,牛輔德終於是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麼。

而趙俊臣則是吩咐道:“牛先生隨同關武元抵達陜甘之後,主要是做好四件事,首先是幫助關武元鞏固邊防,預防蒙古騎兵的入侵;其次則是為關武元造勢,宣傳關武元武聖後人的身份,以此來增加邊軍士氣;然後則是結交陜甘三邊的諸位將領,建立人脈與影響力;最後則是全力支援戚斌訓練新軍,並且還要設法控制這支新軍,這支新軍戰力不俗,一旦是陜甘局勢糜爛,這支新軍恐怕就是最後的依仗了!”

聽到趙俊臣的吩咐後,牛輔德面色肅穆的點頭答應了。

然後,趙俊臣又與牛輔德商議了許多事情,直到夜色深沉之後,牛輔德才離開了趙俊臣的房。

離開之際,牛輔德的心中滿是使命感,只覺得趙俊臣為了朝廷的邊防大計,實在是煞費苦心、殫思竭慮,而他也絕不能辜負了趙俊臣的信任,一定要竭盡全力才行!

然而,趙俊臣的真實心思究竟是什麼,牛輔德最多也只是猜到一半罷了。

牛輔德離開房之後,趙俊臣依舊是坐在房裏沉思著什麼。

沒過多久,方茹突然是推門而入,來到趙俊臣的面前,說道:“老爺,密信已經安排快馬送過去了,再過兩三日就會趕上張玉兒的車馬。”

趙俊臣輕輕點頭,說道:“那就好!這件事如今也只能依靠張玉兒了,希望她不要讓我失望才好。”

聽到趙俊臣的說法,方茹輕輕撇了撇嘴角,說道:“

早在五天之前,張玉兒就已經離開了京城,前去江南為趙俊臣辦事!

但今天,趙俊臣又讓人快馬給張玉兒送去了一封密信,臨時給張玉兒增加了一項任務。

這項任務與戚斌前往義烏招募新兵有關,趙俊臣希望張玉兒可以暗中輔助戚斌招兵,讓戚斌招募新兵的計劃更加順利、成果也更加顯著!

很快就是秋收了,時間太倉促,若是讓戚斌按部就班的招募新兵,恐怕戚斌根本趕不上陜甘三邊的戰事。

與此同時,趙俊臣還打算安排一些趙家子弟進入戚斌所訓練的新軍之中,增加自己對這支新兵的滲透與掌控。

“馬上就要八月份了……再過一個月就要秋收了……”

暗思之際,趙俊臣悠悠說道。

說話之時,趙俊臣眼神隱隱波動著,似乎有些憂慮重重、似乎有些疲憊不堪、似乎還有些野心勃勃!

而就在趙俊臣操心著陜甘三邊局勢的同時,趙俊臣另外幾項計劃,卻是進展異常順利!

第二更!
淩晨之後還有一更!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6 09:00
第六百九十六章.計劃進行中(六).

淮安知府劉振民最近實在是煩透了。

自從三個月前“聯合船行”成立之後,他與手下官吏們的收入就大幅銳減了!

在明朝,地方官員的日子還是比較滋潤的,除了平日裏的貪汙受賄之外,還有三項額外的穩定收入,分別是“火耗”、“斜糧”、以及“私稅”!

所謂“火耗”,就是指張居正推行“一條鞭法”之後,賦稅一律征銀上交國庫,地方官府把百姓的碎銀熔化重鑄為銀錠之際,也就有了“火耗”,而征稅時所加征的“火耗”大於實際“火耗”之後,這裏面的差額就歸於地方官員了。

所謂“斜糧”,則是指地方官員徵收秋稅的時候,會在秤上暗動手腳,百姓們明明是上交了一百斤糧食,但秤上只顯示九十斤,於是百姓們只好多上交十斤糧食,而這部分額外的糧食,同樣是歸於地方官員。

至於“私稅”也就更簡單了,就是地方官員私設稅站,向過往的百姓與商賈們徵收過路稅,這項收入自然也同樣是歸於地方官員。

這三項收入,再加上平日裏的貪汙受賄,當真是財源廣進,在一些富裕的州府,所謂“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絕對沒有任何誇張!

淮安府乃是京杭大運河的必經之地,緊扼漕運、鹽運、河工、榷關、郵驛之機杼,自然是屬于富裕之地,也正是因為京杭運河的存在,淮安府在“火耗”、“斜糧”、“私稅”這三項收入之中,一向是以“私稅”最為重要。

然而,自從“聯合船行”成立之後,仗著戶部作為後臺,卻是再也不需要向淮安府繳納過路稅了。而商賈們見到“聯合船行”的便利,也是紛紛選擇“聯合船行”運載貨物,就算是尋常百姓也會選擇搭乘“聯合船行”的船隻趕路,這樣一來,淮安府的稅站就再也收不到過路銀子,近三個月以來,淮安府所徵收的私稅足足少了近七成!僅只是這一項損失,就讓淮安府損失了近半的收入!

在此之前,劉振民為了疏通門路成為淮安知府,前後足足送出去近十萬兩銀子,如此才搭上了首輔沈常茂的門路,終於是如願以償的得到了淮安府的肥缺,但剛剛坐在這個位置上不到半年,還沒來得及撈銀子挽回損失,財源就突然斷了一半,並且還在繼續降低,如此一來,劉振民又如何不頭疼?

也不僅僅是劉振民一個人頭疼,劉振民手下的官吏們也同樣是憤恨“聯合船行”斷了他們的財路,若是沒有“聯合船行”的出現,他們這些小官小吏平日裏也能夠分潤到一些好處,自然是生活愜意,但如今沒了“私稅”的財路,所有人都是收入減半,自然也就不痛快了。

正所謂“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收入減半之後,淮安府官吏們若是再想要維持往日的生活水準,恐怕很快就會坐吃山空,若是想要降低生活水準,卻又心中不甘,於是淮安官府的所有人都在成天抱怨,劉振民不過是擔任了半年知府,漸漸已是壓不住局面了。

“唉!我怎麼就這麼倒楣!”

這天晚上,官府後衙的臥室之中,劉振民沖著自己的原配夫人張氏再次抱怨道。

這已經是劉振民今天晚上第八次抱怨了。

聽到劉振民的抱怨之後,張氏也有些無奈,說道:“老爺,既然‘聯合船行’這般討厭,您身為淮安知府,緊扼航運之機要,就想辦法給‘聯合船行’下幾處絆子就是了,‘聯合船行’吃虧之後,自然也就不敢向老爺為難了,說不定就會乖乖的交出銀子!”

聽到張氏的建議,劉振民怒道:“婦道人家,你懂什麼?‘聯合船行’的後臺可是戶部尚書趙俊臣!那個人一向陰狠得很,連續扳倒了兩位內閣閣老,若是我私下刁難了‘聯合船行’讓他盯上了我,別說是淮安知府的位置保不住,恐怕就連身家性命都有危險!”

張氏確實是一位婦道人家,並不懂得朝廷大事,只是愣愣的問道:“老爺您的靠山乃是首輔沈大人,除了皇上數他最大,有沈大人為您撐腰,又何必要懼怕趙俊臣?”

劉振民苦笑搖頭:“沈首輔?我現在都後悔投入他門下了!若是我當初能夠投入周閣老門下,如今還能有一點底氣,但沈首輔就未必是趙俊臣的對手了!”

“內閣首輔不是戶部尚書的對手?還有這種事情?”張氏吃驚問道。

劉振民一臉無奈,不願意再多解釋,只是搖頭道:“婦道人家,與你解釋不清!”

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下人扣門稟報道:“老爺,衙外有一老一少兩名書生求見,分別叫做李傳文與肖文軒,他們自稱是戶部尚書趙大人的府中幕僚。”

聽到只是兩名書生求見之後,眼見著天色已晚,劉振民就打算直接拒絕!

然而,聽到這兩名書生乃是趙俊臣的幕僚之後,劉振民卻是面色一變!

別看劉振民一直在抱怨趙俊臣的“聯合船行”斷了自己的財路,但他卻完全不敢怠慢趙俊臣的幕僚!

於是,劉振民連忙說道:“快請他們進來,我馬上就去見他們!”

當劉振民來到了府衙客堂之後,卻見到一老一少兩名儒生正在靜靜品茶,皆是氣度不凡、舉止從容。

於是,劉振民連忙是快步迎到了兩名儒生身前,拱手道:“兩位是趙大人的府中幕僚?卻不知這麼晚來找本官有何事?”

見到劉振民出現之後,李傳文與肖文軒相互對視了一眼,表情卻是截然不同,李傳文笑容和煦,而肖文軒則是面容冷肅。

然後,兩人也是起身向劉振民拱手問安,並且自我介紹了身份。

接著,李傳文笑瞇瞇的從袖子裏掏出一本賬冊,遞給了劉振民,說道:“劉大人,你看看這本賬冊!”

劉振民心中疑惑,連忙是伸手拿過賬冊查看,卻發現賬冊裏面的內容極為難懂,似乎是某種計算方式。

見到劉振民的表情變化之後,李傳文笑容可掬的說道:“我家趙大人組建了‘聯合船行’之後,也知道自己斷了地方官府的財路,心中有些不安,所以就打算從‘聯合船行’每年的盈利之中,拿出一部分補貼給各地的衙門,以‘聯合船行’如今的盈利,以及淮安府的地位,每年都可以補貼十萬兩銀子左右!當然,這種補貼是私下的事情,朝廷並不知情。而這本賬冊,就是這筆補貼的具體方案!”

聽到李傳文的解釋之後,劉振民頓時是大喜過望!

沒想到趙俊臣壟斷了航運生意之後,還打算補貼地方衙門一筆銀子!這十萬兩銀子與淮安府每年的私稅收入相比,固然是少了許多,但總要比一無所獲要好!

有了這筆銀子之後,劉振民就可以彌補自己疏通門路的損失,也就可以手下官吏的人心,自然是大好事!

然而,還不等劉振民說話,面容冷肅的肖文軒同樣是拿出一本賬目遞給了劉振民,冷聲說道:“劉大人,你再看看這本賬目!”

劉振民又是一愣,再次伸手拿過賬目翻閱,這一次他很快就看懂了賬目裏的內容,卻是面色大變。

這本賬目裏面,清楚記載了他近半年以來所有貪汙受賄的記錄,竟是沒有一筆差錯!

然後,李傳文則是笑著問道:“劉知府,一邊是粉身碎骨、再無翻身之地,一邊是榮華富貴、從此步步高升,你覺得哪一邊比較好?”

劉振民的面色不斷變幻著,很快就猜到了李傳文與肖文軒的來意。

然後,劉振民稍稍猶豫了片刻,卻是狠狠一咬牙,說道:“本官向來是敬佩趙大人,今後就以趙大人馬首是瞻了,趙大人讓我選哪一邊,我就選哪一邊!”

第三更!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6 09:14
第六百九十七章.計劃進行中(七).
一手大棒、一手甜棗,向來是收服手下的最佳手段之一。

徽浙商人們向來是消息靈通,李傳文與肖文軒就是通過“聯合船行”的加盟商人們收集到了劉振民的所有確鑿罪證,此為大棒!

與此同時,趁著淮安府出現財政危機的機會,又將“聯合船行”的利潤拿出一部分交給劉振民,彌補淮安府的一部分損失,此為甜棗!

於是,劉振民很輕易就屈服了,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從一位“沈黨”官員改頭換面的成為了趙俊臣的朋黨爪牙!

可以預見的是,利用這種手段,趙俊臣不僅可以控制劉振民,還可以漸漸控制整個淮安府!

事實上,在趙俊臣的計劃之中,劉振民只是自己控制淮安府的切入口罷了,通過劉振民收買淮安府的吏役,才是趙俊臣的真正目標!

這樣一來,不論下一任淮安知府究竟是何人,趙俊臣都會對淮安府保持一定的影響力。

趙俊臣的野心極大,打算利用這種手段,趁著如今的局面,將京杭運河與長江航道沿岸的地方官府盡數掌控於手中,但為了防止德慶皇帝的進一步忌憚,卻還要暫時隱藏實力。

所以,劉振民表面上依然還是沈常茂的門人。

正式投靠了趙俊臣之後,劉振民與李傳文、肖文軒也就成為了“自己人”,所以劉振民的態度也非常熱情,邀請李傳文與肖文軒留在淮安府衙過夜休息。

然而,李傳文與肖文軒早已經定好了客棧,卻還是客氣的告辭了。

當兩人離開了淮安府衙之後,肖文軒的表情隱隱有些不屑,向李傳文說道:“這個劉振民,當真是一個軟骨頭,竟是這般輕易就服軟了,咱們準備的後手一個都沒用上,與常州知府宋臻相比,卻是容易對付多了……前幾日咱們二人為了說服宋臻,可是耗費了許多口舌與手段。”

說到這裏,肖文軒沉吟片刻後,又補充道:“也正因為如此,這樣的人反倒是不能信任。”

這段時間以來,為了實現趙俊臣控制地方衙門的計劃,李傳文與肖文軒到處奔走,淮安已經是他們的第四站了,劉振民也是他們為趙俊臣所收服的第四位地方官員。

聽到肖文軒的說法之後,李傳文點頭道:“放心吧,收買劉振民只是趙大人的權宜之計,趙俊臣自然不會信任他,只是想要借他之手來收服淮安府的那些吏役而已!

我朝乃是流官制度,這個劉振民在淮安府呆上幾年就要走了,但淮安府的吏役則是長居此地、世代相傳,咱們只要通過戶部與‘聯合船行’控制了這些吏役的財路,就不怕他們不聽趙大人的,到了那個時候,不論這淮安府的知府是誰,趙大人都能夠輕易操控淮安府的局勢!

再等到京杭運河與長江航道沿岸的各地官府皆是被趙大人暗中控制之後,趙大人的權勢與影響力,就足以與周尚景相並肩了!”

說到這裏,李傳文隱隱有些激動。

趙俊臣如今還不到二十五歲,進入官場也不過四五年時間,權勢崛起也不過是近兩年的事情,而周尚景則已經是年近七十了,經營廟堂數十年,乃是兩朝元老,但趙俊臣的計劃一旦是順利展開的話,權勢與影響力很快就可以與周尚景相提並論了,這般發展速度,說是古往今來的廟堂奇跡也不為過!

若是再等到趙俊臣到了四五十歲的時候,又會擁有怎樣的權柄勢力?

李傳文也算是見慣了大世面,但想到這一幕之後,也依然是隱隱有些心情激蕩。

肖文軒的想法並沒有李傳文這般深遠,只是皺著眉頭說道:“不過,晚輩依然是不明白,趙大人創辦‘聯合船行’乃是為了整頓朝廷商稅,也就是為了削弱地方衙門的私稅收入,如今‘聯合船行’好不容易有了成績,卻又將‘聯合船行’的利潤重新分給了各地衙門……這樣一來,‘聯合船行’的成果就大幅降低了,豈不是做了無用功?……再說了,像是劉振民這種人,憑什麼要分給他那麼多銀子?”

見到肖文軒有些質疑,顯然是沒有明白趙俊臣的深層考慮,李傳文不由搖頭,緩緩說道:“看來你依舊是沒有想明白啊……罷了,趁著這次機會,老夫就向你解釋一下吧,當然,趙大人智深似海,老夫也只是揣摩到了一部分用意。”

肖文軒連忙說道:“還請李前輩賜教。”

李傳文問道:“趙大人為何會受到陛下重視?又為何是廟堂裏不可或缺的大臣?就是因為朝廷的錢糧困難,唯有趙大人可以維持周轉!
但你可聽說過‘鳥盡弓藏’四字?趙大人的商稅整頓的成效若是太過顯著了,朝廷的錢糧情況必然是大為好轉,到了那個時候,陛下可還會重視趙大人?
趙大人可還是不可或缺?所以,趙大人索性就將‘聯合船行’的一部分利潤分給地方衙門,一方面是平息地方衙門的怨氣,另一方面則是趁機滲透各地官府,最後則是降低商稅整頓的成果,繼續保證自己的地位……這是其一!”

頓了頓後,李傳文又說道:“此外,你也不必擔心‘聯合船行’的成果不夠顯著!
你要明白,在趙大人出手整頓商稅之前,我朝商稅的狀況極為糜爛,每年只能徵收區區不到十萬兩銀子!
只要‘聯合船行’今年能夠提供給朝廷百余萬兩商稅,就已經是成果卓著了!
今後再逐步增加這個數字,因為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趙大人就每年皆有功績,也就是每年都可以受到朝廷嘉獎!
反之,若是一口氣將‘聯合船行’的所有盈利全數交給朝廷,今後的增漲幅度也就比較有限了,趙大人的功績反倒是變少了……這是其二!”

說到這裏,李傳文猶豫了一下,又說道:“至於其三,老夫估計趙大人他是擔心地方不穩!
你想啊,丟掉了私稅的收入之後,地方官員們為了彌補自己的損失,必然會進一步的攤加稅賦、壓迫百姓,百姓們遭到壓迫之後,民間就會出現動亂,這是趙大人他絕不願意看到的,所以就分給地方官員一部分好處,減少百姓們所受到的壓迫……想要利民,先要利官,想要富民,先要富吏,你窮了官吏,最終吃虧的只是老百姓,這是一個恒古不變的官場道理!”

聽到了李傳文的解釋之後,肖文軒終於是明白了趙俊臣的一部分想法,恍然道:“原來如此,趙大人當真是用心良苦!”

李傳文點頭道:“趙大人的許多決定,看似沒有道理,但都有深層考慮,這是老夫最後一次提點你,今後還要靠你自己揣摩!”

肖文軒認真點頭道:“多謝前輩,晚輩明白了!”

而就在肖文軒向李傳文討教的時候,在明朝九大邊鎮之中,距離京城最近的宣府軍鎮,這一天晚上則是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宣府鎮是明初設立的九邊鎮之一,因鎮總兵駐宣化府得名,所轄邊墻東起居庸關四海治,西達山西東北的西洋河,乃是京城中樞抵禦蒙古威脅的重要屏障,一向是最受朝廷重視,宣府鎮總兵還會加封“鎮朔將軍”稱號,在九大邊鎮之中,唯有薊州鎮能夠與它相提並論。

也正因為宣府軍鎮的重要性,宣府軍一向都是明朝最精銳的野戰部隊,與糜爛到極限、並且實力虛弱的陜甘三邊不同,宣府軍鎮很少會讓朝廷操心。

當然,雖然糜爛程度比不上陜甘三邊,但宣府軍鎮也足夠糜爛了,軍鎮內部吃空餉、吸兵血、壓迫軍戶的狀況同樣盛行,軍鎮兵同樣是不堪一擊!而宣府軍鎮的實力強大,只是因為宣府軍鎮的將領們的私兵數量更多、實力更強罷了。

如今的宣府總兵、鎮朔將軍,名叫趙子城,相貌俊朗、身材挺拔,善使一根爛銀槍,人稱“三國子龍、今世子城”,在軍中擁有極大的名號,如今不過是三十七歲,就坐上了宣府總兵的位置,除了他精通軍略、武藝嫻熟之外,也是因為他背景深厚、八面玲瓏的緣故。

趙子城乃是勛貴出身,他兄長趙子山乃是京城裏一位人脈通達的侯爺,而趙子城本人更是得到了晉商們的支持,他手中的兩千私兵皆是裝備精良,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晉商們的暗中支持!

事實上,晉商們為了保持自己的影響力,對山西、大同、宣府這幾處軍鎮的滲透已經持續了很多年,除了朝廷的軍餉之外,晉商們所支持的錢糧就是這三處軍鎮的主要財源!若是沒有晉商的暗中支持,宣府軍鎮的局面並不會比陜甘三邊好上多少。

然而,最近半年以來,晉商們卻是悄然間退出了宣府軍鎮,並且向宣府軍鎮介紹了一家背景極為神秘的“聚寶商行”,這家商行不僅是背景神秘,財力也十分豐厚,對宣府軍的支持力度也更大,很快就成為了宣府軍的財神爺。

“聚寶商行”的大掌櫃名叫趙安,年紀比趙子城略大一些,但相貌卻要老成許多,看上去反倒是四五十歲的樣子,性格看似和善,實則精明,任誰也不敢小覷。

而這天晚上,宣府軍鎮之所以熱鬧非凡,正是因為趙安來了!
恩,第一更!

hung.chen 發表於 2018-11-26 09:16
第六百九十八章.計劃進行中(八).

趙子城年紀輕輕就坐上宣府總兵的位置,平日裏傲氣十足,任誰也不放在眼裏。

然而,趙安乃是宣府軍鎮的財神爺,自然是待遇不同,不僅是專門安排了一場酒宴,還讓兩位千戶親自領兵出境相迎。

趙安向來是廣結善緣,迎接趙安也是一件好差事,經常可以收到禮物,所以宣府軍鎮的幾位千戶皆是想去,竟是相互爭搶了一番!

宣府軍鎮的幾位千戶之中,又以高揚、張捷二人實力最強,迎接趙安的差事最終也落到了他們二人的手上。

當趙安帶領著“聚寶商行”的車隊抵達宣化府境內之後,這兩人早已經是在路口等待許久了。

見到高揚、張捷二人親自相迎之後,趙安並沒有任何意外,但表面上則是一幅受寵若驚的模樣,遠遠就站在馬車上呼喊道:“哎呀呀,竟是讓高千戶與張千戶親自迎接,鄙人實在是誠惶誠恐!”

高揚與張捷二人騎著寶馬、領著騎兵,自然是速度極快,趙安的話聲剛落,兩人就已是策馬奔到了趙安的面前。

高揚如今四十餘歲,身材粗壯,相貌粗豪,平日裏也是一幅直爽模樣,大聲笑道:“這幾個月以來,趙掌櫃每次前來宣化府,都是我與張兄弟負責迎接,已經是連續這麼多次了,趙掌櫃你早就應該習慣了!更何況,趙掌櫃你可是我們宣府軍鎮的財神爺,我和老張親自迎你也是應該的!”

與高揚相比,另一位千戶張捷的年紀稍小一些,體型消瘦,面部表情不多,總給人一種陰冷的感覺,卻要比高揚穩重許多,只是拱手道:“趙掌櫃,久違了!”

說話間,張捷轉頭看了一眼趙安的身後,長長一串車隊、足足有十餘輛大車,顯然是為宣府軍鎮送來了不少東西,嘴角終於是閃過了一絲笑意,又說道:“每次趙掌櫃來到宣化府,都是我宣府軍鎮的喜慶日子,總兵大人早已經是等候趙掌櫃許久了,趙掌櫃這就隨我們前往大營吧。”

說完,張捷與高揚就打算領著趙安前往宣府軍鎮大營。

然而,趙安卻是笑道:“且慢且慢,前往軍營之前,我這裏還為兩位千戶分別準備了一份禮物,咱們前往大營之前,就提前送給兩位,否則其餘的那幾位千戶就要眼紅了。”

聽到趙安的說法,高揚頓時是眼睛一亮,說道:“哈哈,又要讓趙掌櫃破費了,卻不知是何禮物?”

趙安輕輕一笑,則是從懷中掏出兩封書信,分別交給了高揚與張捷,笑道:“兩位何不自己來看?”

高揚接過書信之後,拆開一看,頓時是滿臉的驚喜,大聲說道:“這是順德府南和縣的田契?竟是足足有八百餘畝?全都是良田!這得要多少銀子?”

趙安笑著說道:“聽說高千戶乃是順德府南和縣人,在南和縣的東南與東北兩處各置辦了一些田地,只是這兩處田地被分隔開了,管理不便利,所以我就索性把中間的田地也全部買下來送給高千戶,這樣一來,高千戶的家鄉田產也就連成了一片,今後也就方便許多!”

聽到趙安的解釋之後,高揚連連搖頭感嘆,說道:“大手筆!實在是大手筆!我老高在南和縣的兩處田地加起來也就不到六百畝罷了……哈哈,跟著趙掌櫃混,當真是油水十足!”

然後,高揚突然想到了什麼,又嘆息道:“不過,趙掌櫃你這也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你在宣化府開辦的那家賭場,我老高可是常客,只是賭運不好,不僅手裏的銀子輸了幹凈,還欠下不少,原本還指望趙掌櫃能夠通融一二,但如今收了這份重禮,卻也不好意思再占趙掌櫃的便宜了!”

聽到高揚的暗示,顯然是想要讓趙安為他免了賭債,但趙安卻是假裝沒有聽懂,只是笑而不語。

見到趙安這般表現,高揚先是尷尬一笑,轉頭向著張捷看去,想看看張捷收到的禮物是什麼,卻發現張捷愣愣的看著手中書信,面色隱隱有些發白。

高揚不由是心中好奇,開口問道:“張兄弟,怎麼回事?趙掌櫃給你的禮物究竟是什麼?難道要比我的田契還要貴重不成?”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是讓高揚驚呆了!

張捷看似低調,但一向是心有傲氣,此時卻是直接翻身下馬,沖著趙安深深鞠躬行禮,說道:“沒想到張某的老父竟是在家鄉受到惡霸欺辱,甚至還因此大病了一場,若不是趙掌櫃及時相救,並且是出手懲治了惡霸,恐怕父親他就要丟掉性命……
趙掌櫃救下了張某的父親,恩情重如泰山,張某無以為報,趙掌櫃今後就是我張某人的兄長,若是有什麼事情,還請盡管吩咐張某,張某一定是全力以赴、絕不敷衍!”

說話之際,張捷的表情極為認真,顯然是說了真心話。

趙安連忙是跳下馬車扶起了張捷,連連搖頭道:“張兄弟這就見外了,以你我之間的交情,你的父親也就是我的父親,既然我撞見了此事,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觀!出力相助也是應該的!”

說話之間,趙安則是順水推舟,直接稱呼張捷為“張兄弟”了,兩人之間的關系也頓時是更加緊密了許多。

見到張捷與趙安的表現,高揚愈加是好奇,再次問道:“張兄弟、趙掌櫃,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趙安嘆息一聲之後,解釋道:“事情是這樣的,在張兄弟的老家之中,有幾名地痞無賴見到張兄弟的老父生活優渥、但家中並沒有兒女幫襯之後,就屢屢的敲詐勒索,張老丈氣不過就與他們出現了沖突,但又如何是這些潑皮的對手?很快就氣病了一場……
我前些日子經過張兄弟的老家,聽聞了此事,就幫著張老丈治好了身體,順便出手懲治了那幾名潑皮……我今日送給張兄弟的禮物,就是張老丈給張兄弟報平安的家書。”

聽到趙安的解釋之後,高揚也是一幅義氣當先、氣憤不已的模樣,直接罵了一句臟話,然後向趙安問道:“這幾名潑皮,竟然敢欺負張兄弟的父親!可恨我老高當時不在場,否則非要出手宰了他們不可……趙掌櫃,你是如何懲治這幾名潑皮的?可不能輕易饒了他們!”

趙安輕輕一笑,說道:“從今往後,這世上已是再沒有那幾個潑皮了!”

聽到趙安的說法,張捷的表情滿是痛快,只覺得這幾名潑皮膽敢欺辱自己的父親,實在是該殺,趙安為自己出了一口惡氣!

與此同時,高順的眼中則是閃過了一絲異色,沒想到趙安看似和氣,但手段卻是狠辣,心中不由有了幾分忌憚。

對于張捷與高順的表情變化,趙安也是盡數看在眼裏,心中隱隱有些得意。

因為趙俊臣的吩咐,趙安一直在暗中滲透京城附近的幾處軍鎮,而宣府軍鎮實力最強、距離京城最近,則一向是趙安的重點目標。

在宣府軍鎮之中,除了總兵趙子城之外,就以張捷與高順實力最強,自然是優先籠絡。

張捷此人看似陰冷,但實際上心中非常忠實孝義二字,所以趙安也就利用這一點進行籠絡——實際上,張捷的老父會遭到幾名潑皮的欺辱,完全是因為趙安的暗中推動——如今看來,這般手段頗是有效,從今往後張捷就算是被趙安徹底籠絡了!

至於高順此人,看似粗豪,但實際上則是桀貪賭命之輩,所以趙安一方面利用錢財進行收買,一方面又利用賭場讓高順欠下高額賭債進行控制,目前來看也算是進度不錯。

事實上,不僅僅只是張捷與高順,這段時間以來,宣府軍鎮的幾位千戶皆是被趙安投其所好的進行籠絡收買,不過是短短半年的時間,宣府軍鎮的所有將領就已經將趙安視為自己人了。

而相互接觸之際,宣府眾將領的弱點與把柄也皆是落入了趙安手中,隨時都可以利用。

當然,宣府軍鎮的幾位千戶固然是很重要,但趙安的重點籠絡目標,依然是宣府總兵趙子城!

心思各異之下,趙安與高揚、張捷二人閑話幾句之後,眼看著天色漸沉,已經是時間不早了,眾人也就再次出發了。

“聚寶商行”的車隊就在宣府騎兵的護送下,一路上暢通無阻,很快就來到了宣府軍鎮大營。

宣府軍鎮大營位於宣化府城以西,此時營門大開、燈火通明,顯然是一直等著趙安的到來。

進入大營之後,在高揚、張捷二人的帶領下,趙安直接來到了軍營核心處的大堂,在大堂之中,宣府軍鎮的千戶、百戶們早已是濟濟一堂。

趙安在宣府軍鎮廣結善緣,當他進入大堂之後,不僅是千戶、百戶們紛紛起身相迎,宣府總兵趙子城同樣是站起身來,邁步向著趙安迎去,一張英俊的臉上滿是笑容,大聲說道:“趙掌櫃,你總算來了!你可不知道,我們這幾天可是天天盼著你來啊!”

趙安見到眾人之後,更是笑容可掬,躬身行禮道:“見過趙總兵!見過各位千戶大人!”

趙子城快步走到趙安身前,伸手扶住了趙安,表情也稍稍嚴肅了一些,問道:“趙掌櫃,本將要的東西,你可全部都帶來了?”
恩,第二更!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2 22:59
攝政大明 第六百九十九章.計畫進行中(完).

    「趙掌櫃,本官要的東西,你可帶來了?」

    聽到趙子城的詢問之後,在座的千戶百戶們皆是面露關注,表情急切。

    在眾人注目之下,趙安笑著點頭,又轉頭向張捷說道:「張千戶,麻煩你派人把車隊裡的箱子抬進來。」

    張捷點頭答應了一聲,馬上就轉身離開,按照趙安的吩咐去辦了。

    見到張捷這般聽話,趙子城不由一愣要知道張捷在宣府軍鎮裡向來是以內傲著稱,看似低調內斂,但實際上就連趙子城許多時候都沒辦法隨意支使他,如今張捷對趙安的順從表現,自然是讓趙子城心中吃驚。

    不過,在趙子城看來,這只是一件小事情,重點還是趙安送來的東西,所以他並沒有深思,注意力很快就轉移了。

    沒過多久,張捷領著一隊軍士抬著二十幾座大箱子進入了房間,看軍士們的吃力表現,顯然這些箱子皆是沉甸甸的。

    等到軍士們退下之後,趙子城與眾位千戶百戶紛紛圍到了箱子周圍,然後趙子城首先掀開了一座箱子。

    然後,耀眼的金銀光芒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整整一箱子,全都是成色極好的大錠金銀!

    見到這一幕,在場所有人都是呼吸沉重、面色貪婪!

    然後,剩餘的箱子也紛紛被他們打開,同樣皆是擺滿了金銀!

    粗粗估算起來,這些箱子裡的金銀加起來至少能有十萬兩以上!

    這麼一大堆金銀擺在面前,衝擊力十足,任誰也要神智迷亂。

    而趙子城與在場的眾位千戶百戶們,又皆是貪財之人,也就更是如此了!

    見到眾人的神情變化之後,趙安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然後開口問道:「趙總兵,這裡是尾款結銀,總計是八萬八千兩銀子、一萬五千兩金子,你們要不要清點一下?」

    聽到趙安的詢問之後,趙子城終於是回過神來,然後搖頭笑道:「不必了,太麻煩!趙掌櫃與我們宣府軍鎮也不是第一次做生意了,今後還會繼續做生意,自然是信得過你!」

    說完,趙子城向著自己的親兵點了點頭,就見到這位親兵捧來一個盒子,而趙子城伸手拿過盒子之後,又將盒子交給了趙安,說道:「這裡是宣府軍鎮轄區內的田契、地契,總計有四百三十張,分別是上田三百五十畝、中田一千三百畝、下田七千一百畝,植山一座、另還有房契八十餘張……趙掌櫃派來的賬房先生,確實是很有手段,經過他們的做賬之後,這些田屋與宣府軍鎮已經是沒有干係了,賬目上查不到任何問題!」

    頓了頓後,趙子城又說道:「此外,朝廷今年發給軍鎮的三百餘頭耕牛、兩千餘件耕具、七千餘斤耕種,也全部準備完畢,趙掌櫃隨時都可以帶走!」

    聽到趙子城的說法之後,趙安也是滿意點頭,笑道:「趙總兵有心了!」。

    *

    如今的明朝各地軍鎮,早已經糜爛到了極致,即使是宣府軍鎮也不例外。

    明朝自太祖開國之後,考慮到唐宋兩朝的『募兵制』的財政弊端、尾大不掉,一向是以「軍戶世襲制」為主,以世襲軍戶保證兵源充足,又以軍戶屯田保證各地軍鎮的自給自足。按照規定,每名軍丁皆是授田五十畝,並且由朝廷提供耕牛、農具和種子,每年收穫所得,交於軍倉六石,其餘則歸於軍戶本人。

    然而,規定看似美好,但實際上則是另一回事,因為耕田不足的緣故,軍戶們往往只能分到二三十畝田地,每年上交給軍倉六石之後,剩下的糧食根本不足以溫飽,自然是士氣低下,再加上軍鎮裡的千戶百戶們性子貪婪,不僅是屢屢侵佔軍戶田產,並且將軍戶視若奴僕,軍戶們的生活愈加疾苦,並且還徭役極重,自然是心中不平,於是就出現了大量的世襲軍戶逃亡的情況。

    面對軍戶逃亡的情況,軍鎮裡的千戶、百戶們,不僅不會出手防止,反倒是極力鼓動,更是千方百計的進行遮掩,因為軍戶在逃亡之時,軍官們不僅可以收到一筆賄賂,在軍戶逃亡之後,更是可以得到軍戶名下的田產房產,對他們而言,這是無本萬利的買賣。

    時至今日,各大軍鎮裡的軍戶都已經是不足半數,而軍鎮裡的千戶、百戶們則是得到了大量的田地、耕牛、農種,一個個皆是大地主、大財主。

    只是,軍戶逃亡之後,這些千戶、百戶們雖然是手中擁有大量土地,但一直是缺乏人手耕種,所以土地也就大規模的荒廢了,並不能創造出太多的價值,再加上這些千戶、百戶們作為朝廷軍官,很多時候也是身不由己,一旦朝廷調動了他們的職位與轄區,他們手中的田地也就便宜了下一任,自然是心有不甘。

    而趙安如今與軍鎮做生意,就是竄改軍鎮的賬冊,將軍鎮的諸項資產變成「無主之物」,然後再花銀子從軍官們的手中買下這些田地、房屋、耕牛、以及種子。

    這樣一來,軍官們手中的「不良資產」變成了白花花的銀子,而「聚寶商行」則是得到了大量的田產房屋、耕牛農具,為趙俊臣下一步安置流民、積蓄糧食的計畫打下了基礎,倒也算是皆大歡喜。

    像是今天的生意,近半年以來趙安已是經手了數十次,僅僅是與宣府軍鎮之間,就先後做了十一次生意,這一次的生意還算是規模比較小的一次。

    如今,宣府軍鎮再次拿出了總計近九千畝田地,就代表著宣府軍鎮內又有三百餘名軍戶「失蹤」了。

    如今,眼看著蒙古部落即將要進行一場大規模的侵略,而宣府軍鎮作為京城屏障、實力最強的軍鎮,不僅沒有考慮增強實力、抵禦大敵,反倒是齊心協力、團結一心的鼓動軍戶逃亡,僅僅是為了一己之利,就不惜削弱邊防、荒廢軍備,只為了侵吞軍鎮財產、然後賣出去賺銀子!

    顯然,他們完全都沒有考慮過一旦蒙古破關,自己會迎來何等的悲慘下場!

    這是何等的喪心病狂?!

    不過,這樣的喪心病狂,卻也是趙俊臣的機會,也唯有這般喪心病狂、貪婪入骨的軍鎮,趙俊臣才有可能收買成功!

    以宣府軍鎮為例,經過了半年時間的交易,他們已經把軍鎮的一半田產以及三分之二的耕牛農具賣給了「聚寶商行」,也徹底失去了自給自足的能力,今後想要維持地位,就只有兩種方法第一種方法是向朝廷要銀子,第二種方法是向「聚寶商行」尋求支持,但不論是哪一種方法,皆是繞不開趙俊臣,所以他們今後被趙俊臣漸漸控制在手中,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事實上,因為趙安的極力推薦,藉著「做賬」的名義,如今宣府軍鎮的財政大權已經是落到了「聚寶商行」的手中,並且宣府軍鎮的中下層軍官已經被趙安暗中控制了不小,趙子城固然是宣府軍鎮總兵,但若是趙俊臣今後想要架空他,也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情。

    *

    暗暗思索著趙俊臣的計畫,趙安心情有些放鬆,事情到了這一步,趙俊臣交給他的任務就已經完成了大半,接下來的滲透只是水磨功夫罷了。

    而就在趙安暗暗思索的同時,房間裡的軍官們皆是雙眼放光的盯著眼前的金銀,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趙子城進行分配了。

    然而,趙子城猶豫片刻之後,突然說道:「這批金銀,還要勞煩趙掌櫃帶回去一半!」

    聽到趙子城的說法之後,趙安不由一愣,問道:「為何?」

    趙子城搖頭道:「還能如何?我打探到消息,今年的火篩入寇非比尋常,宣府軍鎮也隨時都有可能參戰,奈何朝廷偏心,絕大部分錢糧都支援給了陝甘三邊,宣府軍鎮竟是一點好處也沒落下,但宣府軍的軍備同樣有些不足,若是就這樣參戰,恐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我知道趙掌櫃一向是手眼通天、神通廣大,想要向趙掌櫃購買一些馬匹與兵甲,這些東西朝廷也是緊缺,我向朝廷索要多次了,但一直沒有結果,所以也只好指望趙掌櫃了。」

    說完,趙子城轉頭向著眾位千戶百戶看去,說道:「各位,咱們如今搭上了趙掌櫃的路子,賺銀子的機會今後有的是,但如今戰事將近,咱們的家丁親兵最好還是擴充一下,若是在戰事中丟掉了性命,再多的銀子也沒用,反倒是咱們的實力增強之後,一旦是立下戰功,好處只會更多!」

    聽到趙子城的說法,眾位千戶百戶們經過猶豫之後,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情願,但也紛紛點頭表示認同。

    與此同時,趙安對於趙子城倒是刮目相看了。

    趙安與許多將領都有過接觸,絕大部分人都是畏敵如虎,而趙子城反倒是想要趁機建立戰功,雖然趙子城只是為了陞官發財,但這般膽氣已經是強於絕大部分人了。

    「看來,這個趙子城並非只是一個貪財忘命之人,還是有些雄心的……只是,你今後最好還是識趣一些,不要妄想擺脫趙大人的控制,否則……」

    想到這裡,趙安看了一眼身邊的張捷。

    若是趙子城今後不聽話,張捷就是趙子城的替代人選!

    心思變化之際,趙安的表情則是一如既往的和煦,點頭笑道:「既然這是趙總兵的意思,鄙人自然盡力!趙總兵只管放心,趕在八月中旬之前,我就會設法籌集足夠的馬匹與兵甲送到宣化府!」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2 22:59
攝政大明 第七百章.內廷疑雲.

    隨著七皇子即將要走向前台的跡象越來越明顯,內廷的宦官們自認為有了靠山,也就漸漸的心生怠慢,雖然是一直拿著趙俊臣的銀子,但不再像是從前一樣敬畏趙俊臣,也不再像是從前一樣慇勤積極的向趙俊臣提供消息情報了。

    對於外人,趙俊臣的心胸向來狹隘,說是有仇必報也不為過,對於內廷宦官們的敷衍怠慢,趙俊臣自然不會放過。

    更何況,內廷乃是七皇子朱和堅的潛在支持者之一,哪怕是為了削弱朱和堅未來的政治潛力,趙俊臣也必須要對內廷下手、進一步削弱內廷的實力。

    這段時間以來,前朝忙著南京六部與邊防的事情,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這兩方面,卻是極少有人注意到,一位御房的小宦官突然失蹤了!

    這名小太監為何失蹤?是生是死?沒有任何人知道詳情。

    內廷十二監之間的相互傾軋與勾心鬥角,並不比前朝的黨爭遜色絲毫,尤其是司禮監與御馬監之間的明爭暗鬥,已經持續了數百年,經常會牽連到底層宦官,而底層宦官若是得罪了上層太監,上層太監想要害死一名底層宦官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內廷有數萬名宦官,偶爾失蹤一兩名底層宦官,並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情。

    所以,一開始的時候,並沒有任何人在意這位御房小宦官的失蹤,哪怕是御房的大太監張秀也並不在意。

    張秀的師傅乃是德慶皇帝的隨身大太監張德,又得到了司禮監的重視,他所掌管的御房更是內廷最核心的地方之一,經常可以接觸到德慶皇帝的隱秘情報,乃是內廷裡舉足輕重的大人物,考慮到張秀如今的年紀尚且不大,今後會接班吳信泉成為司禮監的掌印太監也極有可能。

    尤其是前些日子,張秀冒著生命風險向德慶皇帝講訴了一則流言,表示「太子朱和堉打算登基後編撰明史、還要客觀評價德慶皇帝的功過是非」,讓德慶皇帝徹底堅定了廢黜朱和堉的決心,太子朱和堉向來不待見內廷,內廷自然是不希望朱和堉繼位,所以這件事也讓張秀成為了內廷的大功臣,在內廷裡的地位愈加高漲,隱隱已是不遜色於他的師傅張德了!

    所以,一位御房小宦官的失蹤,對張秀而言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張秀甚至不打算耗費力氣追根究底,只要向司禮監知會一聲,司禮監馬上就會為御房補上新人,並不值得在意。

    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當初張秀在御房裡利用一道無中生有的流言蠱惑德慶皇帝廢黜太子朱和堉的事情,竟是被人洩露了出去,並且是越傳越廣,如今內廷有許多人都已經知曉了這件事情,皆是繪聲繪色的四處傳揚。

    很顯然,那位失蹤的小宦官,就是消息洩露的原因!

    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張秀終於是害怕了起來!

    因為,張秀記得非常清楚,那天他利用流言蠱惑了德慶皇帝之後,德慶皇帝極為震怒,險些將他活活杖斃,雖然最後還是饒了他的性命,但也表示過「今天御房內發生的事情,不要讓任何人知曉,若是稍有一點消息傳了出去,今天御房內所有人都要杖斃!」

    如今,這件事已經被洩露了出去,若是德慶皇帝也聽到了消息,又會有什麼反應?他又會迎來怎樣的下場?

    想到這裡,張秀自然是惶恐不安,連續好幾天晚上都睡不著覺,並且是馬上請求司禮監掌印太監吳信泉幫助自己遮掩此事,然而這件事情已經洩露了出去,即使是吳信泉全力壓制流言的傳播,卻也是作用不大,這件事情依然是越傳越廣。

    事至如此,張秀也只好指望內廷能幫著自己瞞過德慶皇帝,只要德慶皇帝不知曉此事,那麼就算是這件事情傳揚得世人皆知,劉秀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而司禮監一向負責奏疏傳達、君臣見面之事,也確實有能力幫著張秀遮掩,所以張秀提心吊膽了三五天之後,見到這件事情一直沒有傳到德慶皇帝的耳中,也漸漸安心了。

    然而,張秀卻是忘記了,內廷也並非是鐵板一塊,司禮監與御馬監的衝突一直都存在著,尤其是趙俊臣將內承運與西廠這兩大機構交還給了內廷之後,這兩大機構最終全部落到了司禮監的手中,另一個宦官勢力御馬監並沒有收穫太多的好處,所以御馬監的掌印太監徐盛一直是心有不甘,也一直打算出手報復司禮監、收回御馬監應得的利益!

    與此同時,張秀與司禮監走得太近了,自然也就成為了御馬監上下的眼中釘、肉中刺!

    御馬監的掌印太監徐盛向來是性格莽撞,並沒有太多的心機手段,一直被司禮監的掌印太監吳信泉死死壓制著,原本也沒有能力利用這次機會!

    然而,徐盛如今身邊多了一位足智多謀、手段狠辣的親信李如安!

    李如安原名嚴如安,原本是一位生活落魄的落榜生,得罪了閹人巷的幾位閹人之後,就遭到了這些閹人的報復,不僅被他們毆打了一頓,胯下之處更是傷勢極重、徹底失去了機能,從此就心性大變,愈加的陰鷙狠辣,並且在趙俊臣的安排下進入了內廷成為宦官,又在趙俊臣的暗中扶持之下,很快就進入了內廷十二監,並且還成為了御馬監掌印太監徐盛的親信!

    有了李如安的出謀劃策,以及趙俊臣的暗中推動,徐盛自然是不會放過這次打擊司禮監的大好機會!

    事實上,那名御房小宦官的失蹤,以及御房消息的洩露,皆是李如安一手操辦的!

    *

    這一天,五萬精銳禁軍已經是準備完畢,即將要開赴陝甘三邊,德慶皇帝早朝上親自召見了領兵大將關武元,見到關武元相貌堂堂、氣質軒昂之後,印象也是極佳,再加上兵部尚王壽的極力誇讚,德慶皇帝就大肆誇讚了關武元幾句,並且加封關武元為昭勇將軍!

    有了這個稱號之後,關武元的地位也就拔高了許多,當他領兵抵達了陝甘三邊之後,除了陝甘三邊總督王錚之外,就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壓他一頭了。

    下了早朝之後,德慶皇帝的心情還算不錯,只覺得朝廷目前的事情雖然很多,但一切都是井井有條、開展順利,顯然是因為自己英明領導的緣故。

    然而,德慶皇帝剛剛回到了御房之後,還沒有來得及批閱奏疏,就突然得到傳報,稱是御馬監掌印太監徐盛想要面聖。

    眼見著蒙古即將要侵犯邊疆,朝廷也是大軍支援,按照朝廷慣例,這個時候就需要御馬監派出一位太監作為監軍,以監視大軍的動向,德慶皇帝還以為徐盛求見自己乃是為了監軍人選的時候,心中也非常重視,馬上就召見了徐盛。

    然而,徐盛面聖之後,所帶來的消息,卻是讓德慶皇帝大吃一驚!

    見到德慶皇帝之後,徐盛的表情嚴肅,進行叩拜之後,不待德慶皇帝開口,就說道:「陛下,據老奴所知,近些日子以來,內廷裡有許多流言蜚語到處傳播,造成人心混亂,影響極為惡劣,如今流言還在內廷內部傳播,尚還可以控制,但若是一旦傳揚到了外朝,讓百官們知曉消息,恐怕會造成許多動盪,還望陛下能夠儘早控制,否則就大事晚矣!」

    聽到徐盛的說法,旁邊的御房太監張秀頓時是面色大變,其餘的御房宦官們也皆是表情慌亂。

    德慶皇帝不由一愣,表情嚴肅了起來,問道:「是什麼流言蜚語?為何朕完全沒有收到消息?」

    徐盛轉頭看了一眼張秀,見到張秀滿臉皆是哀求之色後,卻是冷冷一笑,繼續向德慶皇帝稟報導:「陛下,從五天之前,內廷就有一道流言傳播,稱是陛下您受到了養心殿太監張秀的蠱惑,已經是下定決心打算廢黜太子殿下了!」

    「什麼!?」

    聽到徐盛的稟報之後,德慶皇帝的表情隱隱有些震怒,並且是目光冰冷的轉頭向著張秀看去。

    事情到了這一步,德慶皇帝想要廢黜太子朱和堉的事情,已經不算是什麼秘密了,這件事情就算是洩露出去,也並不會影響大局。

    然而,德慶皇帝故意讓人猜到心思,與消息的被動洩露,完全不是一回事!御房裡的消息屢屢外洩,一直讓德慶皇帝甚是不滿,而那天御房裡的事情,德慶皇帝明明已經是嚴肅警告過所有人絕不能洩露消息,但消息依然洩露了出去,這就意味著有人無視了德慶皇帝的帝王威嚴,必須要進行嚴懲!

    更何況,皇帝受到身邊宦官蠱惑、進而決定廢黜太子這種事情,一旦傳揚了出去,對德慶皇帝的聲譽也是一個嚴重的打擊!

    所以,德慶皇帝自然是極為震怒!

    見到德慶皇帝的神情變化,張秀的面色愈加慘敗,並且是馬上跪在了德慶皇帝面前,身體不住顫抖著,卻是完全不敢解釋,也更不敢開口否認。

    在張秀的身後,御房的宦官們皆是跪成一片,同樣是驚慌失措、身體顫抖,

    當初,御房的一位小宦官失蹤之後,張秀完全不打算追根究底,因為這名失蹤的小宦官對於張秀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完全不值得操心,也完全不必要追究原因。

    如今,當初的消息洩露之後,德慶皇帝也不同樣不打算追根究底,因為張秀與御房的宦官們對德慶皇帝而言也同樣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德慶皇帝並不需要追究究竟是哪個人洩露了消息,德慶皇帝只需要殺人立威而已!

    德慶皇帝當初說過,這件事情一旦洩露出去,那麼御房所有人都要杖斃!德慶皇帝乃是金口玉言,自然是要說話算話!

    所以,御房的上下所有宦官,此時在德慶皇帝的眼裡已是與死人無異了!

    德慶皇帝只是冷冷看了張秀等人一眼,就不再關注了,甚至沒有開口詢問。

    德慶皇帝此時更加關注另一件事情!

    只見德慶皇帝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徐盛的身上,緩緩開口問道:「原來如此,確實是事關重大,但朕如今只是奇怪,這道流言已經在內廷傳播了五日之久,影響越來越大,但為何朕直到今天才知道這件事?朕的東廠與西廠,難道都是吃乾飯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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