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攝政大明 作者:蟲豸 (連載中)

 
mk2258 2012-8-2 01:01: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19 581915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2 22:59
攝政大明 第七百零一章.李如安的崛起.


    「朕如今只是奇怪,這道流言已經在內廷裡蔓延了五日之久,為何朕直到今天才知道這件事?朕的東廠與西廠,難道都是吃乾飯的不成?」

    聽到德慶皇帝的詢問,徐盛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狂喜。 .

    一切正如李如安的預料,德慶皇帝的性子向來是敏感多疑,聽到徐盛的稟報之後,德慶皇帝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的帝王威嚴遭到了冒犯,第二反應就是懷疑下面人串聯起來欺瞞自己。

    如今,御書房的太監們皆是待罪之身,根本不敢插話,只有徐盛一個人可以答話,司禮監完全沒有辯解的機會,正是御馬監打擊司禮監的大好機會。

    不過,徐盛也知道,自己的城府不深,不能自如的控制情緒表情,很容易就會被德慶皇帝看出破綻,所以徐盛也就垂下了腦袋,隱藏了自己的神情變化,緩緩答道:「陛下,據老奴所知,御書房太監張秀一向是與司禮監關係密切,而東廠與西廠這兩大情報機構皆是被司禮監控制著,恐怕是司禮監存心想要庇護張秀等人,所以才向陛下隱瞞了消息!」

    頓了頓後,徐盛又說道:「陛下,依老奴看來,東、西二廠的先後成立,原本就是為了相互制衡、相互監督,避免一家獨大,否則監察與情治之職權落入少數人之手,就容易失去控制,但如今司禮監同時控制著東、西二廠,讓東、西二廠形同一路,卻是失去了原本的相互制衡與相互監督的意義,還望陛下明鑑!」

    聽到徐盛的說法之後,德慶皇帝的表情愈加嚴肅,覺得自己確實是疏忽了,完全沒有注意到司禮監近年來在內廷中一家獨大的的事情,正如徐盛所講訴的那樣,東、西二廠全部落入司禮監的控制,德慶皇帝就會很容易受到司禮監的欺瞞,今天的事情就是一個明例。

    想到這裡,德慶皇帝開口問道:「朕記得,西廠最初是歸由御馬監節制的吧?」

    徐盛連忙點頭,答道:「正是由御馬監節制,只是趙俊臣將西廠歸還於內廷之後,卻是被司禮監奪去了。」

    見到徐盛迫不及待的態度,德慶皇帝深深看了徐盛一眼,已是看出了徐盛的小心思,但德慶皇帝也不希望司禮監在內廷裡形成一家獨大的局面,如今見到這個苗頭之後,自然是要改變,讓司禮監與御馬監勢均力敵、相互制衡,才是德慶皇帝最希望看到的局面。

    所以,德慶皇帝也就沒有追究徐盛的小心思,只是說道:「既然如此,從今天開始,西廠還是按照舊例,歸於御馬監節制吧。」

    徐盛心中愈喜,連忙是叩謝皇恩,並且說道:「老奴遵旨!還請陛下放心,御馬監接手西廠之後,一定是盡心盡力,為陛下牢守監察與情治之職權!」

    不過,讓徐盛更加驚喜的事情還在後面。

    只見德慶皇帝稍稍猶豫了片刻之後,又說道:「還有,近日內廷裡流言四起的情況,也確實需要控制,否則遲早會生出亂子,這件事情同樣是交由御馬監來負責……若是內廷之中再有人亂嚼舌根、傳播流言,盡數杖斃,絕不輕饒!」

    聽到德慶皇帝的說法之後,徐盛的面容之間不由是再次閃過了一絲驚喜。

    這件事情一旦交給了御馬監來負責,御馬監就可以趁機打壓司禮監了!藉口傳播流言的罪名,出手懲治一批司禮監的宦官,若是一切順利的話,御馬監很快就可以恢復往年的地位,重新與司禮監平起平坐了!

    於是,徐盛連忙是再次叩謝皇恩、拍著胸口信誓旦旦的連連保證,自是不提。

    卻說,當徐盛離開了御書房之後,李如安已是在御書房外邊等候多時了。

    見到徐盛出現之後,李如安快步走到徐盛面前,問道:「徐督,事情可辦成了?」

    離開了御書房之後,徐盛終於不再掩飾自己的心中得意,大笑著拍著李如安的肩膀,說道:「如安你的主意很不錯,事情全部辦成了!不僅是西廠回到了咱們御馬監的手中,並且陛下還讓咱們御馬監負責處理流言的事情,按照陛下的旨意,所有傳播流言的人皆是要嚴懲不貸!嘿嘿!到時候,咱們就可以趁機好好整治一下司禮監的那些卑鄙小人了!」

    與徐盛的喜形於色不同,李如安的表情依然是沒有任何變化,眼神深處還閃過了一絲鄙夷,只是略略垂首道:「恭喜徐督,如此一來,咱們御馬監就可以壓制司禮監一頭了,這全是徐督運籌帷幄、英明領導的緣故!」

    聽到李如安的馬屁,徐盛更是哈哈大笑,心中對李如安愈加滿意了,但他並沒有得意忘形,至少還記得李如安出謀劃策的功勞,說道:「在這件事情上,如安你同樣是居功至偉!放心吧,你立下了這麼大的功勞,本督是絕不會虧待你的……」

    然而,徐盛的話還未說完,背後的御書房就傳出了一陣混亂,還有許多人大聲哭喊著什麼。

    「陛下!奴才已經伺候您八年了,饒命啊!」

    「陛下,奴才冤枉啊!」

    「陛下、陛下……!」

    徐盛與李如安轉頭一看,就見到大量的宮中侍衛紛紛湧入御書房內,很快又魚貫而出,將御書房的所有宦官盡數抓捕了出去,御書房太監張秀也是赫然在列。

    顯然,德慶皇帝遵守了自己當初的金口玉言,這是要把御書房的所有宦官盡數杖斃了!

    見到這一幕,徐盛完全沒有兔死狐悲的意思,反倒是不住冷笑,說道:「嘿嘿,御書房的這些人向來看不上咱們御馬監,只知道抱著司禮監的大腿!如今後悔也來不及了!……這還只是開始罷了,司禮監幫著御書房欺瞞陛下,接下來也一定會遭到清洗,就算是吳信泉也未必能夠討好!」

    與徐盛的幸災樂禍不同,李如安反倒是深深看了張秀等人一眼,心中暗暗告誡自己,內廷充滿了機遇,但也充滿了風險,哪怕是今天再是如何風光得意,稍有不慎也會馬上就摔入萬丈懸崖,卻是一定要保持謹慎之心,絕不能有任何怠慢!

    另一邊,御書房的宦官們哭喊著不停,徐盛只覺得心煩,覺得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馬上就拽著李如安離開了。

    離開了御書房的範圍之後,眼看著周圍沒人,徐盛再次說道:「如安啊,這段時間以來,你的勤謹與忠心,本督盡數看在眼裡,也把你視為心腹,這次的事情由你來出謀劃策,更是為咱們御馬監立下了奇功!本督向來是有功必賞,自然也不會虧待你……」

    聽到徐盛的說法之後,李如安的眼神隱隱有些波動,滿是不可抑制的勃勃野心!

    很顯然,因為這次的事情,李如安即將要在內廷中真正崛起了!

    不過,李如安表面上依舊是不動神色,只是態度恭順的聽著徐盛繼續講下去。

    見到李如安這般模樣,徐盛心中滿意,愈加堅定了重用李如安的決心,繼續說道:「本督一直覺得,以你的才華能力,讓你留在御馬監辦事實在是有些屈才了,應該去獨當一面才是!如今正是一個大好機會!御書房太監張秀被杖斃了,御書房的其餘宦官也是一個不留,按理說御書房補充新人的事情應該是司禮監負責,但如今陛下對司禮監心有不滿,司禮監也是自身難保,所以這御書房管事太監的位置,咱們御馬監還是可以爭取一下的,而你就是咱們御馬監進入御書房的最佳人選!你的文墨本領不錯,成為了御書房管事太監綽綽有餘,你進入了御書房之後,就會時常接觸陛下,咱們御馬監也能落到不少好處,接下來,本督會為你全力運作此事,你也要儘早做好準備!」

    顯然,徐盛確實是把李如安視為心腹,這般安排也是全心全意為李如安考慮。

    聽到徐盛的說法之後,李如安只覺得心臟砰砰直跳!

    一旦成為了御書房的管事太監,就意味著李如安幾乎每天都可以接觸到德慶皇帝,若是李如安再進一步得到德慶皇帝的信任,那麼李如安成為下一個馮保、鄭和、魏忠賢也只是時間問題!

    到了那個時候,李如安就會成為一個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就算是外朝幾位權臣也不敢輕視於他,說不定還可以擺脫趙俊臣的控制,這無疑是李如安實現野心的捷徑。

    所以,對於徐盛的建議,李如安確實是心動了。

    不過,趙俊臣對於李如安卻是另有安排,還不希望李如安太早接觸德慶皇帝。

    如今,李如安還不能擺脫趙俊臣的控制,也就無法忽視趙俊臣的態度。

    最終,李如安猶豫許久之後,卻是咬牙道:「徐督,這御書房管事太監的位置,內廷十二監必然是全力爭奪,而我的資歷太淺了,未必能夠爭上,如今的當務之急,卻還是積累功績為先……徐督,朝廷邊疆即將要發生戰事,兵部也調集了大量軍隊前往支援,按照朝廷的規矩,咱們御馬監也要派遣幾位監軍同行,相比較未必到手的御書房太監,我更想要成為陝甘三邊的監軍!」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2 22:59
攝政大明 第七百零二章.該結束了.


    聽到李如安的說法,徐盛不由是眉頭一皺,只覺得李如安有些不是好歹。

    監軍固然是一個肥差,可以收到大量的賄賂,將領們打了敗仗想要遮掩,就要賄賂監軍,將領們打了勝仗想要請功,同樣要賄賂監軍,哪怕是無功無過、只是為了防止自己被監軍們穿小鞋,將領們依然要賄賂監軍。

    可以說,御馬監每派出一位監軍,都可以收穫至少十萬兩銀子的好處!

    然而,監軍的好處再大,又豈能與每天伴駕的御書房太監相比?

    更何況,讓李如安進入御書房伴駕,不僅僅是為了李如安的個人前途,也同樣是為了御馬監的前途,只要李如安能夠進入御書房伴駕,御馬監就可以增強自己對德慶皇帝的影響力、以及內廷裡的話語權,乃是御馬監的未來大計,也是徐盛好不容易才想到的一招妙棋,又豈是李如安隨意拒絕的?

    見到徐盛的表情變化之後,李如安馬上就猜到了徐盛的心思,連忙是心中急轉,並且很快就找到了說辭。

    「徐督,您的提攜之意,我自然是感激涕零,但如今並不是咱們御馬監插手御書房的最佳時機啊!您想,御書房近年來屢屢發生消息外洩的事情,陛下他早就是心存不滿了,如今更是因為流言的事情直接杖斃了御書房的所有宦官,這就意味著御書房的差事變成了一個燙手山芋,看著美味,但並不容易下口,不論由誰來擔任御書房的管事太監,就必然會遭到前任的牽連,讓陛下心存偏見與厭惡,不僅坐不穩位置,下場也不大妙,咱們御馬監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插手為好,若是真想要插手御書房,也要等到這個燙手山芋冷卻之後再出手比較妥當……」

    原本,李如安只是想要編一些理由敷衍徐盛,但也是誤打誤撞,卻是越說越覺得自己的想法確實有道理,所以也就更加不願意進入御書房了。

    另一邊,聽到李如安的解釋之後,徐盛先是一愣,顯然是他並沒有考慮過這方面的事情,卻是沉吟不語,顯然是在考慮利弊。

    李如安又說道:「更何況,正如我剛才所說,這御書房的位置,內廷十二監全都盯著,我資歷太淺,未必能夠爭過別人,還不如前往邊疆擔任監軍的職位,趁機歷練一番,也增加一些資歷與功績,等到今後御書房這個燙手山芋冷卻之後,才更有把握爭取啊……」

    說到這裡,李如安再次打量了徐盛的表情,態度愈加的謙卑,再次說道:「當然,這些都只是我的一些淺見,一切還是要徐督來拿主意,若是徐督讓我進御書房,那我就進御書房,若是徐督願意讓我當監軍,那我就去當監軍!」

    聽到李如安的這般表態之後,徐盛的表情稍稍緩和,也終於承認了李如安的說法確實有些道理,點頭道:「罷了,既然你想要去當監軍,那就去當監軍吧!不過,本督可是要警告你,戰場上刀槍無眼,向來是危險得緊,軍中的將領也向來桀驁,曾經有幾位監軍不明不白就死去了,你到時候可要小心一些。」

    李如安連忙賠笑點頭,說道:「多謝徐督提點,如安一定是銘記在心!」

    徐盛輕輕點頭,就轉身離開了,而李如安則是連忙跟隨在後面。

    只是,當徐盛轉身之後,李如安的表情漸漸有些陰鷙。

    進入內廷之後,他一方面需要受到趙俊臣的遙控,另一方面還要向徐盛溜鬚拍馬,夾在兩邊之間,時常會左右為難。

    這樣的日子,一向是不甘居於人下的李如安已是漸漸有些難以忍受了。

    *

    這天下午,德慶皇帝突然杖斃了御書房所有宦官的消息、以及李如安成為了陝甘三邊監軍的事情,也傳入了趙俊臣的耳中。

    對於這兩件消息,趙俊臣並不感到意外,因為這兩件事情原本就是趙俊臣親手安排的。

    趙府書房之中,從許慶彥口中得到了消息之後,趙俊臣只是輕輕點頭,說道:「這樣的話,今後的計畫把握,也就更大了一分……一切還算順利。」

    說完,趙俊臣就再次埋首於書案之間,開始準備明天朝議上呈給德慶皇帝的奏疏了。

    見到趙俊臣的忙碌模樣,許慶彥不敢打擾趙俊臣,馬上就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書房。

    趙俊臣所準備的奏疏,乃是農務整改計畫的最終修訂版。

    這段時間以來,趙俊臣依然是每天為了農務整改的事情與百官們爭辯,在此期間,趙俊臣已是漸漸摸清了百官們的底線。

    根據百官們的底線,趙俊臣修改了自己的農務整改計畫,新計畫的效果固然是比不上趙俊臣的原版計畫,但受到的阻力也會降低許多,實行的時候也會更加順利。

    任何一個政策,總是要先考慮成敗、再考慮效果,所以古今中外的所有國家政策往往都是大部分利益相關者都可以接受的政策,而不是效果最佳的政策,如今趙俊臣的農務整改計畫也同樣如此,為了保證政策的順利實行,趙俊臣必須要進行妥協。

    當然,即使是這種妥協讓步的提案,也依然會遭到百官們的反對,但梁輔臣回京擔任閣老之後,對於趙俊臣的農務整改提案很有興趣,隱隱有支持的意思,這也讓趙俊臣的成功把握大了幾分。

    不過,為了保證周全,今天晚上趙俊臣還是約見了梁輔臣,打算趁機得到梁輔臣的全力支持,若是梁輔臣願意堅定支持趙俊臣的農務整改計畫,那麼趙俊臣就會在明天早朝上拋出自己的新提案,爭取朝廷能夠盡快通過。

    為了農務整改的事情,趙俊臣與百官們已經對峙了近一個月的時間,這麼長的時間足以讓德慶皇帝看明白趙俊臣的權勢影響遠遠還沒有達到周尚景的程度,德慶皇帝對趙俊臣的警惕之心也應該漸漸消散了,所以趙俊臣打算盡快結束這場鬧劇了。

    畢竟,趙俊臣今後還有許多事情需要操心,沒有那麼多精力與百官們繼續爭辯下去。

    等到傍晚時候,窗外日頭西斜,這份奏疏終於是準備完畢。

    趙俊臣檢查了一遍之後,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來伸了伸懶腰,表情隱隱有些疲憊。

    這段時間以來,趙俊臣的幕僚們各有事情要辦,這份奏疏也只能由趙俊臣獨立完成,卻是要比往日更加操勞許多。

    而就在趙俊臣伸懶腰的時候,許慶彥再次推門而入,說道:「少爺,已經是酉時過半了,咱們與梁輔臣約定的時間是酉時三刻,轎子準備好了,應該出發了。」

    聽到許慶彥的提醒之後,趙俊臣點了點頭,並且邁步向著書房外走去。

    當趙俊臣走到書房門口的時候,他神情間的疲憊已是盡數遮掩,再次恢復到了往常的淡定從容。

    農務整改的事情,該結束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2 22:59
攝政大明 第七百零三章.結盟.

    趕在酉時三刻之前,趙俊臣乘轎來到了天海樓,他今晚在這裡擺了一場宴席招待梁輔臣。 .

    原本,依趙俊臣的想法,自己只要趕在約定時間之前趕到就可以了,梁輔臣乃是內閣輔臣,最是地位尊貴,這段時間又忙著邊防的事情,雖然兩人約定的時間乃是酉時三刻,但梁輔臣能在戌時之前來到天海樓就算是不錯了。

    從前,趙俊臣與黃有容、沈常茂、周尚景等人約見的時候,總是要等待一段時間,早已經習慣了內閣輔臣們姍姍來遲的作派。

    然而,當趙俊臣下了轎子之後,天海樓的掌櫃連忙跑到趙俊臣的身前,說道:「趙大人,您可算來了,梁閣老已經在二樓雅間裡等您了。」

    聽到這裡,趙俊臣不由一愣。

    沒想到梁輔臣不僅是準時赴約,並且還提前來了,這件事再次出乎了趙俊臣的意料。

    於是,趙俊臣不敢耽擱,連忙是進入了天海樓,來到了二樓雅間,當他推門而入之後,卻見到梁輔臣正捧著一本奏疏細細看著,在梁輔臣的手邊,還擺著厚厚一摞奏疏,這就更讓趙俊臣意外了,沒想到梁輔臣會在等候自己的時候審閱奏疏,當真是一點時間也不浪費!

    驚訝之後,趙俊臣快步走到梁輔臣的身前,躬身行禮道:「晚輩來晚了,竟是讓梁前輩久候,實在是罪過。」

    梁輔臣看著奏疏入神,聽到趙俊臣的話語之後,才發現趙俊臣的到來,抬頭看了趙俊臣一眼,然後輕輕點頭,說道:「你並沒有遲到,只是我早到了,這些年來在三邊軍鎮處理軍政之事,不敢有任何耽擱,習慣了提前完成,與人見面的時候也是提前準備……」

    說到這裡,梁輔臣將手上的奏疏放下,又說道:「趙大人坐吧。」

    趙俊臣坐下之後,看了一眼梁輔臣手邊的奏疏,又笑道:「梁前輩等候晚輩的時候,還不忘處理公務、審閱奏疏,僅僅是這份勤勉用心,就堪稱是人臣之楷模了,晚輩一定要向梁前輩學習才是。」

    聽到趙俊臣的恭維,梁輔臣並沒有任何的得意,反倒是搖頭說道:「多年未回到朝廷中樞,對於諸般政務已是手生了,也不瞭解京城裡的環境情況,自然是要抓緊時間補功課,否則就只能在內閣裡吃乾飯了。」

    然後,梁輔臣拍了拍手邊的一摞奏疏,又說道:「不過,這些奏疏,倒是全部與趙大人有關!皆是趙大人最近呈交給內閣的關於農務整改的奏疏,趙大人今日約我見面,恐怕就是為了此事,所以也就詳細瞭解一下趙大人的想法。」

    聽到梁輔臣的說法,趙俊臣眼中閃過了一絲吃驚。

    沒想到梁輔臣輕易猜到了趙俊臣約他見面的目的。

    於是,趙俊臣問道:「梁前輩如何知道晚輩是為了農務整改的事情約見前輩的?」

    梁輔臣看了趙俊臣一眼,解釋道:「農務整改的事情,不是趙大人如今最關注的事情嗎?朝廷目前乃是多事之秋,今後還有南京六部、邊防、賑災的事情需要進一步處理,若我是趙大人的話,就會儘早解決農務整改的事情,若是繼續拖延下去,不僅是這件事無法解決,其他的事情也會遭來麻煩,畢竟趙大人的農務整改計畫觸犯了太多人的利益,若是這件事不能儘早解決,百官們必然會在其他的事情上與趙大人為難,這是趙大人絕不願意看到了……最重要的是,馬上就是秋種時期了,趙大人的農改計畫若是再不通過,就要拖到明年才能實行了……除此之外,我應該是內閣裡唯一會支持趙大人農改計畫的輔臣了,趙大人這個時候約我見面,目的也就不言自明了。」

    聽到梁輔臣的解釋,趙俊臣心中隱隱有些警惕,告誡自己今後絕不能小覷梁輔臣,梁輔臣的眼光與判斷力,絕不在周尚景之下,說是洞若觀火也不為過。

    前段時間,趙俊臣藉著支援陝甘三邊錢糧的機會,暗中算計了梁輔臣一次,讓梁輔臣得罪了百官,但並不是趙俊臣的小心思瞞過了梁輔臣,而是梁輔臣為了大局心甘情願的跳入趙俊臣的陷阱裡,若是趙俊臣因為這件事情就認為梁輔臣容易糊弄,今後必然是要吃大虧。

    暗思之際,趙俊臣的臉上滿是欽佩,說道:「梁前輩洞若觀火、明察秋毫,晚輩的這點小心思,自然是是瞞不過梁前輩的眼睛。」

    然後,趙俊臣語氣謹慎的問道:「卻不知,對於晚輩的農改計畫,梁前輩是什麼看法?」

    梁輔臣表情帶著一些欣賞,說道:「我並非是江南人士,在江南那邊也沒有置辦田產,自然是不會反感趙大人的農改計畫,事實上,就算是趙大人今日沒有約我見面,我也會支持趙大人的。糧食乃是江山穩定之根本,趙大人的農改計畫可以扭轉朝廷缺糧的困境,自然是一件好事……只不過,觸犯了太多人的好處,恐怕是很難通過,陛下他其實也是贊成趙大人的這份計畫的,只是陛下他不會明確支持趙大人,因為這會影響君臣關係,所以就算是我會全力支持趙大人,這個計畫也未必能夠通過。」

    趙俊臣拿出了自己今天準備好的奏疏,遞給了梁輔臣,說道:「晚輩也知道之前的農改計畫觸犯了太多人的利益,就算是可以通過,也一定會遭到暗中阻撓,所以就根據百官們的底線,修改了自己的提議,這份奏疏乃是晚輩的新激化,還請梁前輩過目與指導一下。」

    梁輔臣接過了趙俊臣的奏疏,認真的閱覽了一遍,然後眉頭微皺,說道:「這份新計畫,百官們倒是會勉強接受,但效果遠遠不如趙大人的上一份提議,恐怕不足以扭轉朝廷的缺糧困境。」

    趙俊臣點頭承認,說道:「確實如此,但為了趕在秋種之前通過農改計畫,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這種事情,也只能一步一步來!如今百官們反對晚輩的計畫,理由大約可以歸為三類,首先是懷疑農改計畫的成果與可行性,其次是認為這種事情沒有先例,最後則是擔憂晚輩的農改計畫會激起民怨、引發動盪……而晚輩的新農改計畫若是通過了,並且是得到了順利執行,總會稍稍有些成績,到了那個時候,百官們的反對理由也就不攻自破,而晚輩也就可以進一步加大力度進行農改了。」

    梁輔臣考慮了片刻,緩緩說道:「既然如此,我自然會全力支持趙大人!」

    得到了梁輔臣的承諾之後,趙俊臣不由大喜。

    雖然早就猜到了梁輔臣的立場,但這麼輕鬆就得到了梁輔臣的承諾,依然是讓趙俊臣頗有驚喜。

    然後,趙俊臣也就趁機恭維了梁輔臣幾句,讚揚梁輔臣大公無私、人臣楷模云云,而梁輔臣對於趙俊臣的恭維依然是沒有太多的反應,只是不咸不淡的回應著。

    期間,天海樓的掌櫃領著夥計們送來了酒水菜餚,這場酒席也就正式開始了。

    按理說,酒席開始之後,趙俊臣與梁輔臣之間的氣氛就應該逐步的熱絡,但梁輔臣不喜歡場面話與客套話,平日裡也不飲酒,更還奉行著「食不言寢不語」的原則,所以這場酒席開始之後,氣氛反倒是變得尷尬冷淡,趙俊臣好幾次想要打破尷尬,但梁輔臣幾乎沒有回應,卻是讓氣氛愈加尷尬了。

    最終,趙俊臣也就放棄了,只是與梁輔臣一樣安靜的進食,所以兩人很快就飽腹了。

    等到天海樓的夥計們收拾了碗碟殘餚,並且送來了茶水之後,梁輔臣終於是再次開口了。

    「其實,這次回京之後,我對趙大人的印象大為改觀!」梁輔臣深深打量著趙俊臣,似乎想要徹底看透趙俊臣,緩緩說道:「從前,我以為趙大人只是一個尚存良心的貪官罷了,雖然貪財,但也會力所能及的辦一些事情,卻絕不會做出任何損及自身利益的事情,但這段時間以來,趙大人為了扭轉朝廷的缺糧困境,竟是不惜屢屢與百官對峙,卻是讓我頗感意外,才發現趙大人不僅是一位能臣,同樣也是一位賢臣!」

    先是評價趙俊臣是一名貪官,然後又稱讚趙俊臣是一位賢臣,這般說法似乎充滿了矛盾,但在梁輔臣看來,一名官員究竟是賢良還是奸邪,並不是看他有沒有貪污受賄,而是看他有沒有為朝廷大局做出貢獻,簡單地說,就是唯結果論,從這方面而言,趙俊臣確實是朝廷裡排名靠前的賢臣。

    聽到梁輔臣的評價之後,趙俊臣有些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

    當著趙俊臣的面前評價趙俊臣是一位貪官,除了太子朱和之外,恐怕也就只有眼前的梁輔臣了,但梁輔臣同時又評價趙俊臣是一位賢臣,卻也讓趙俊臣有些受寵若驚。

    沉吟片刻之後,趙俊臣卻是避開了貪官的話題,說道:「梁前輩對待晚輩一向坦誠,所以晚輩也就說一下自己的真實想法。若說賢臣,晚輩實在是愧不敢當,晚輩認為梁前輩才是朝廷裡的第一賢臣,梁前輩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大約可以用一句話來總結『從不問朝廷為自己做了什麼,只問自己為朝廷做了什麼』這般境界,晚輩是愧不能及的,別說是晚輩了,就是那些自詡忠良的清流們也同樣是遠不能及,在清流的眼中,乃是朝廷一直虧待了他們,也一直是憤憤不平。」

    頓了頓後,趙俊臣又說道:「至於晚輩的所作所為,還是有私心的。在晚輩看來,一名官員若是想要在廟堂裡站穩腳跟,那麼就需要證明自己的價值,讓絕大部分人都離不開自己,但若是如此,也只是短暫立足罷了,畢竟這世上有太多人才了,沒有誰是不可或缺的,就拿晚輩為例,晚輩若是有一天離開了朝廷,朝廷的錢糧周轉必然會出現混亂,但多則三年、少則一年之後,混亂總會結束,朝廷的錢糧依然會周轉下去,所以晚輩也並不是那麼不可或缺……

    所以,若是想要長遠立足,卻唯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讓自己的利益與朝廷的利益結合在一起,晚輩的利益受損,那麼朝廷的利益也會受損,如此一來,自然是根深蒂固、屹立不倒,如今晚輩已是站穩了腳跟,也就開始考慮長遠立足的事情了,晚輩想要扭轉朝廷弊政,就是為了讓自己與朝廷的利益結合在一起,看似大公無私,但實際上只是表面相似罷了,卻是遠遠不如梁前輩的境界。」

    聽了趙俊臣的解釋之後,梁輔臣再次深深看了趙俊臣一眼,說道:「你可以想到這些事情,就已經是難得可貴了,不論你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朝廷,只要是朝廷有了好處,那你就算得上是賢臣了。」

    然後,梁輔臣又想到了德慶皇帝交給他的任務,讓他暗中盯著趙俊臣的舉動,卻是做了一個決定。

    不待趙俊臣答話,梁輔臣又說道:「朝廷目前確實是存在許多弊端,我也有心想要改變,若是你今後依然是願意出力扭轉朝廷弊端,那麼我就會與你共同進退!」

    聽到梁輔臣的說法之後,趙俊臣先是一愣,然後又是一喜!

    在官場上,像是這樣的說法,基本上就是雙方結盟的意思了!

    趙俊臣今天約見梁輔臣,原本只是為了農改計畫、希望梁輔臣可以支持自己,卻沒想到梁輔臣竟是更進一步,直接提出了結盟之意!

    這絕對是意外的驚喜!

    趙俊臣也知道,梁輔臣突然提出了結盟,原因必然不是那麼簡單,但無論如何,這件事對趙俊臣都是利大於弊!

    於是,趙俊臣馬上答道:「若是如此,晚輩不敢讓梁前輩失望,今後就要梁前輩多多指教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2 23:00
攝政大明 第七百零四章.禍福.

    萬事有利就有弊,一旦與梁輔臣結盟之後,趙俊臣得到了一位強力盟友,在很多事情上都會方便許多,但與此同時,隨著雙方的合作加深,趙俊臣的許多事情與計畫也必然會讓梁輔臣看到、猜到,而梁輔臣知道了趙俊臣的事情與計畫之後,也就相當於是德慶皇帝知道了。

    事實上,趙俊臣一直都把梁輔臣看作是德慶皇帝的代表,一直是小心戒備著,許多時候趙俊臣看似坦誠的態度,只是想要把自己的某些想法通過梁輔臣轉達給德慶皇帝而已,比如趙俊臣在酒宴上向梁輔臣講訴自己的未來目標,就是想要向德慶皇帝表明自己的野心僅止於此,想要讓德慶皇帝安心。

    從這方面而言,與梁輔臣結盟之後的弊端,也未必不能變成好處,讓趙俊臣可以通過梁輔臣向德慶皇帝傳達一些或真或假的信息,只是需要千般小心萬般謹慎,畢竟梁輔臣絕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

    不過,在防止結盟的弊端之前,趙俊臣首先還是享受到了結盟後的好處。

    到了第二天的朝議上,隨著大太監張德的「有事早奏無事退朝」,趙俊臣再次出列表態了。

    「陛下,臣有事要奏!」

    見到趙俊臣的表態,德慶皇帝表情無奈,輕輕搖頭,但還是說道:「趙愛卿有事就說吧。」

    趙俊臣的表情嚴肅,緩緩說道:「陛下,馬上就是秋收了,秋收之後則是秋種,乃是民間農戶們最重要的時期,而朝廷在此期間的秋糧徵收,也關係到朝廷今後一整年的大局!但如今,邊疆軍鎮的支援、各地災情的賑濟、兵餉官俸的消耗,已經讓朝廷的存糧愈加窘迫,若是今年的秋糧依然是不能如數徵收,今後一年就會出現許多隱患!

    然而,朝廷每年都是十分重視秋糧徵收,但征到的糧食依然是連年降低,今年恐怕也不樂觀!臣認為,這也是民間確實同樣缺糧的緣故!為了扭轉朝廷與民間的缺糧困境,臣認為農改之事已是迫在眉睫!」

    見到趙俊臣依然是抓著農務整改的事情不放,百官們習慣性的就打算紛紛出列反駁。

    然而,趙俊臣接下來的話,卻是讓他們愣住了。

    只見趙俊臣繼續說道:「陛下,臣認為,江南與湖廣等地,一向是朝廷徵糧的首要之地,絕不能任由這兩處地方的百姓一味的耕種茶葉、棉花等作物了,為了保證朝廷與民間的糧食供應,臣認為朝廷應該頒布政令,各地種植棉花、茶葉等作物的耕地,至少要有四成耕地換成耕種糧食!

    此外,朝廷還需要撥放三十萬兩銀子,用以各地灌溉設施的興建!這樣一來,到了明年的時候,朝廷各地的產糧就可以增加一成左右,雖然不算多,但總是可以稍稍緩解朝廷的缺糧困境,抵禦天災的能力也增強了許多,還望陛下明鑑!」

    趙俊臣從前的農改計畫往往是十分激進,不僅是要求南方農戶們徹底放棄茶葉、棉花等物的種植,絕大部分耕地皆是要種植糧食,並且還要求朝廷撥放至少七十萬兩銀子為各地興建灌溉水利設施。

    但如今,趙俊臣卻只是要求民間的四成耕地用以耕種糧食,雖然也同樣要求朝廷撥發銀子興建灌溉水利設施,但數字則是降到了三十萬兩!

    這樣的妥協與退讓,不可謂不大!

    「趙俊臣終於是開竅了?」

    一時間,百官們的心中紛紛是閃過了這樣的想法。

    不過,百官們依然是不打算同意趙俊臣的提議!

    時至今日,明朝的土地兼併已是十分嚴重,江南的土地至少有七成以上落入了大地主的手中,而皇極殿內的大臣們不僅是大地主們的代言人,他們本身也是大地主之一!趙俊臣要求四成的耕地用以種植糧食,依然是損害到了所有人的利益!雖然這次損害的利益並不算多,但依然是損害了!

    此外,各地的灌溉水利設施,在百官們看來已經足夠完善了,在拿出三十萬兩進行增強,在百官們眼中就是浪費!

    於是,百官們秉持著寸步不讓的想法,依然是紛紛出列反駁!

    然而,這一次與往日不同,趙俊臣已經是下定決心要盡快通過農改計畫了,自然不會再是像從前一般獨力與百官們爭辯,所以「趙黨」眾人在趙俊臣的暗示之下,也紛紛是出列表示支持,於是皇極殿內頓時是爭吵成一團!

    僅僅是「趙黨」官員的支持,自然不足以壓制百官們的反對,但梁輔臣這個時候同樣是站在了趙俊臣這邊,態度堅定的表示了支持的意思,如今梁輔臣已是初步建立了內閣閣老的威信,並且所有人都知道梁輔臣乃是德慶皇帝的鐵桿心腹,梁輔臣的態度或許就是德慶皇帝的態度,難免是有些顧忌。

    所以,局勢並沒有一邊倒。

    最終,因為梁輔臣的支持,百官們同意了朝廷撥發二十萬兩銀子興建各地灌溉水利設施的提議,但依然是堅決反對江南各地的四成耕地種植糧食的事情。

    於是,局勢依舊是僵持著。

    就在這時,對於農改之事一直是避而不談的周尚景,突然間出列表態了。

    隨著周尚景的邁步出列,百官們紛紛停下了爭吵,靜靜聽著周尚景發表觀點。

    只見周尚景緩緩說道:「陛下,老臣從前一直都不支持趙大人的農改計畫,因為趙大人從前的農改計畫過於激進了,絕大部分耕地都要耕種糧食,但茶葉、水果、棉花等物同樣是不可缺少的重要物資,一旦是依照趙大人的提議執行,茶葉、水果、棉花等物必然是供不應求,進而就會是物價飛漲,最終還是百姓們吃虧!」

    說到這裡,周尚景話鋒一轉,又說道:「不過,趙大人的新提議,卻不再是那麼激進,只是四成的耕地換成種植糧食,雖然茶葉、棉花等物的供應會減少,價格也會提高許多,但百姓們依然承受得起,並且朝廷與民間的存糧又可以增加不少,正是兩全之策!所以老臣支持趙大人這一次的農改計畫!」

    聽到周尚景的說法之後,所有人皆是不由一愣,不知道周尚景為何會轉變立場。

    但所有人都知道周尚景絕不會無的放矢,皆是暗暗思考著周尚景的說法。

    然後,許多聰明人馬上就找到了周尚景這番話語裡的關鍵句子當水果、棉花、茶葉等物的種植減少四成之後,這幾項作物的價格會增加!

    毫無疑問,若是趙俊臣的農改計畫通過朝議之後,首先受到影響的人,必然是民間的尋常百姓,他們沒有靠山撐腰,也沒有銀子賄賂官府,只能遵守朝廷的政令、放棄茶葉、棉花、水果等物的種植,轉而種植糧食。

    也就是說,水果、棉花、茶葉等物的種植減少了四成之後,權貴與地主們並不會受到太大影響,他們只需要把一兩成的耕地換成糧食的種植、稍稍應付一下就可以了。

    然而,他們雖然損失了一兩成的水果、棉花、茶葉等物的產出,但因為供求關係的變化,這些作物的價格卻是會提高二三成!這樣一來,權貴與地主們不僅不會受到損失,利益反而還會增加許多!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在周尚景的提醒之下,百官們發現自己的利益不僅不會損失,反而還會增加之後,百官們馬上就轉變了態度!

    「陛下,臣認為趙大人所說有理,朝廷的缺糧困境必須要設法扭轉,必須要限制民間百姓們對水果、棉花等物的種植!」

    「陛下,臣也支持趙大人的農改計畫,百姓們大都是目光短淺,只看到一點銀子,朝廷必須要進行引導與控制!」

    「陛下,周閣老所言有理,趙大人的提議確實是兩全之策!」

    「陛下……」

    頓時間,剛剛還激烈反駁趙俊臣農改計畫的百官們,沒有任何猶豫就變化了立場,紛紛是忘記了自己之前的反對態度,轉而變成了趙俊臣農改計畫的堅定支持者!

    最終,爭論多日的農改計畫,在百官們的萬眾一心、鼎力支持之下,卻是很快就通過了決議。

    然而,下朝之後,趙俊臣卻沒有任何的開心,反倒是表情嚴肅。

    因為周尚景的橫插一腳,趙俊臣的計畫即是成功了、卻也是失敗了!

    按照趙俊臣的原本想法,是江南的每一戶百姓都拿出四成耕地種植糧食,不論是權貴地主還是普通人家,皆是如此!但因為周尚景的橫插一腳,尋常百姓們會受到極大的影響,但權貴地主們反倒是影響不大!

    這樣一來,農改計畫固然是順利通過了,但趙俊臣必然要被江南百姓們罵慘了!

    從這方面而言,周尚景算計了趙俊臣一次,不僅是打擊了趙俊臣的聲譽,自己還賣給了百官一個人情!

    「不過,周尚景看似佔了便宜,但他終究是不清楚小冰期接下來究竟會造成怎樣的危害!我讓百姓們放棄種植水果、茶葉、棉花等物,轉而耕種糧食,不僅僅只是為了扭轉朝廷的缺糧困境,也是因為水果、棉花等物大都不耐寒,一旦是氣溫降低,作物就要大批凍死,到時候百姓們就會損失慘重,如今因為周尚景的提議,百姓們只能耕種糧食,水果、棉花等物的種植則是集中到了權貴與地主的土地裡,只要今後發生幾次大規模的降溫,權貴與地主們也就笑不出來了,而百姓們反倒是受益,到了那個時候,我的聲譽自然也就扭轉了!」

    這樣考慮的話,趙俊臣倒也不算吃虧。

    朝議結束之後,趙俊臣邁步離開皇極殿之際,想到了這裡,趙俊臣的面色也終於是稍稍好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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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大明 第七百零五章.賜婚.

    這段時間以來,朝廷的重要政務越來越多,在德慶皇帝、周尚景、趙俊臣等人的默契之下,各大派系也紛紛是停止了黨爭攻訐,百官們皆是忙碌不停,

    目前朝廷最重要的事情有三件,分別是陝甘邊防的佈置、南京六部的清洗、以及各地災情的賑濟。 .

    這幾件事情,皆是繞不開戶部,所以趙俊臣也是百官之中最為忙碌的一位,不論是邊防軍鎮的後勤、還是收集南京六部的罪證、又或者是籌集錢糧支援災情,皆是需要趙俊臣親自過問。

    此外,趙俊臣對於農改計畫也非常重視,耗費了許多心力進行督促與落實。

    與此同時,趙俊臣收買軍鎮、滲透內廷、控制地方衙門、操控商賈的幾項計畫,也在持續進行中,同樣是需要趙俊臣親自盯著、控制大局方向。

    所以,這段時間的趙俊臣幾乎就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往往是好不容易忙完了一件事情,又已經有另外兩件事情等到趙俊臣處理了,每天都是醜時以後才能睡下、卯時之前就要起床,即使是吃飯的時候也會分心考慮一些公私之事。

    幸虧趙俊臣尚且年紀,若是這般忙碌落到幾位老臣身上,恐怕是早已經累倒了。

    可以說,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趙俊臣就從來沒有像是這段時間一樣忙碌疲憊過。

    不過,趙俊臣雖然是身心疲憊,但情緒之中更多的還是一種振奮。

    首先是趙俊臣的幾項計畫皆是進展順利,再過一段時間之後,就算是德慶皇帝與周尚景也無法抑制趙俊臣的發展了,長期以來壓在心上的石頭終於是稍稍鬆動了一些,所以趙俊臣即使是忙碌不堪、疲憊不已,但心情終究還是輕鬆了許多。

    其次則是趙俊臣如今並不僅僅是忙碌於個人的權柄,也同樣是為國為民而幸苦著,這種感覺格外不同,心底深處的責任感也讓趙俊臣充滿了動力。

    最後,不得不說,權力乃是男人最好的春藥,讓人沉溺其中、欲罷不能,趙俊臣如今就是如此!

    忙碌之中,各項計畫皆是有條不紊的進展著,偶爾會遇到一些麻煩,但總體還算是順利,等到各項計畫大體有了成果之後,卻已經是大半個月時間過去了,時間已經是進入了八月之初。

    而趙俊臣與崔倩雪的婚事,則是定在了八月初七。

    時間到了八月初五,這一天的朝議上,德慶皇帝與百官們商議了幾項朝廷大事的進展與調整之後,眼看著一切順利至少是看上去很順利德慶皇帝的表情也非常滿意,隱隱有些輕鬆,說實話這段時間不僅僅是百官們忙碌,即使是德慶皇帝也沒有歇著。

    然後,德慶皇帝想起了這段時間以來的幕後功臣趙俊臣,轉頭向著趙俊臣看去。

    「趙愛卿!」

    隨著德慶皇帝的呼喚,趙俊臣馬上出列應道:「臣在!」

    德慶皇帝面帶善意,向趙俊臣點頭稱讚道:「這段時間以來,朝廷的諸般政務大都與你有關,你也處理得很好,實在是幸苦了。」

    趙俊臣垂首道:「為朝廷辦事、為陛下分憂,臣完全不覺得幸苦!」

    德慶皇帝突然開口問道:「說起來,朕記得你與崔倩雪的婚事,是定在了八月初七、也就是後天是吧?」

    趙俊臣微微一愣,沒想到德慶皇帝突然提到了自己的婚事,但很快就明白德慶皇帝這是要施恩籠絡了。

    這段時間以來,趙俊臣把各種事情都處理的井井有條,朝廷各項計畫可以這般進展順利,趙俊臣絕對是居功至偉,所以就算是平日裡最看不慣趙俊臣的清流官員們,見到趙俊臣的這般功績之後也不得不承認朝廷目前確實是還離不開趙俊臣。

    趙俊臣的功勞與苦勞,德慶皇帝自然也是看在眼裡,打算施恩籠絡一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於是,趙俊臣也是投桃報李,滿臉感動的回答道:「沒想到陛下您在百忙之餘,竟然還記得臣的事情!陛下記得清楚,臣確實是在八月初七成婚!」

    德慶皇帝同樣是表情欣慰,緩緩說道:「正所謂成家立業,世人總是先成家、後立業,到了趙愛卿這裡,卻是反了過了,先立下了事業,然後才成了家事,這一方面是你立業太早,另一方面也是你成家太遲了!如今你終於是要成婚了,朕的心中也深感欣慰,等到你娶妻生子之後,今後也會更加穩重一些,對朝廷也是有益的……說起來,崔倩雪還是朕給你牽線認識的,她是一個好姑娘,對你還有救命之恩,你今後可不要辜負了她。」

    趙俊臣自然是點頭稱是,說道:「臣多謝陛下的關心,臣今後一定會更加用心為朝廷、為陛下辦事,也會好好對待崔倩雪。」

    按理說,在朝議上閒談個人私事是不允許的,但既然是德慶皇帝主動挑頭,趙俊臣又是朝廷裡僅次於周尚景的權臣,自然是沒人敢多說什麼。

    事實上,百官們看到德慶皇帝與趙俊臣這般神色自若的嘮家常,心中更多的還是羨慕之意,只覺得趙俊臣聖眷深重。

    但很快,更讓百官們羨慕的事情出現了。

    聽到趙俊臣的回答之後,德慶皇帝的表情愈加滿意,又說道:「這段時間以來,朝廷裡的政事繁多,俊臣你也實在是幸苦了,朕聽說你這段時間每天都只休息不到三個時辰,若是再這樣下去,對你的身體實在是不好,眼看著你的婚期臨近,朝廷的幾項事情也大都告一段落,朕也不忍心再讓你幸苦……

    ……這樣吧,接下來的五天時間,朕給你放假,讓你專心操辦自己的婚事,享受一下新婚燕爾的生活,再等到你正式成婚的時候,朕還會派人給你送一份厚禮!此外,你與崔倩雪的結識,乃是朕的親手牽線,如今你們二人成婚,朕也不能脫身事外,這次婚事就由朕來欽賜吧!」

    聽到德慶皇帝的說法,趙俊臣滿臉的感激涕零,深深的躬身行禮道:「陛下您這般體恤,臣銘感五內,陛下聖明!」

    趙俊臣如今也確實想要休息一下,德慶皇帝的旨意也是正中下懷,反正趙俊臣就算是休息,戶、工二部依然是離不開趙俊臣的掌控,朝廷許多大事也離不開趙俊臣的出力,所以趙俊臣也不擔心自己離開廟堂幾天就會發生什麼意外。

    德慶皇帝笑著點頭,然後又向著身邊的大太監張德點頭示意,就看到大太監張德拿出一封聖旨,向前邁步大聲宣道:「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朕聞翰林侍講崔俞之女崔倩雪品行端莊,恭謹端敏,今已荳蔻之年,正值待宇閨中,適婚嫁之時;戶部尚書趙俊臣乃是國之重臣,功勛卓著,朕甚重之,如今正當成年,適婚娶之時,當擇賢女與配。堪稱天設地造,為成佳人之美,特將崔倩雪許配趙俊臣為妻,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共同操辦,於八月初七擇良辰完婚,欽此!」

    聽到德慶皇帝的聖旨之後,百官們更是心中驚羨!

    在皇極殿內、當著百官們的面前,德慶皇帝親自為趙俊臣賜婚,這件事原本就是極大的恩寵了,而且這道賜婚聖旨用了「制曰」二字,而非「詔曰」,對趙俊臣而言更是一種極大的榮耀,要知道「制曰」二字就意味著這道聖旨乃是德慶皇帝親手所寫,而「詔曰」往往只是皇帝身邊的太監或者大臣的代筆,意義截然不同,顯然是德慶皇帝非常重視趙俊臣的緣故!

    最重要的是,德慶皇帝竟是下旨讓禮部與欽天監共同操辦趙俊臣的婚事,這就更是一件極大的榮耀了,要知道禮部與欽天監共同操辦婚事,往往是皇親貴胄才能夠擁有的待遇!

    所以,認真體會了這道聖旨的意義之後,百官們自然是無比羨慕趙俊臣的待遇與聖眷,哪怕是內閣幾位閣老也紛紛是動容。

    與此同時,又有許多人回想起「趙俊臣乃是德慶皇帝私生子」的傳聞,再看到德慶皇帝為趙俊臣賜婚的架勢,卻是覺得這個流言未必就是空穴來風。

    與此同時,趙俊臣聽到聖旨內容之後,心情並沒有太大的波動,像是這種華而不實的恩惠,德慶皇帝向來是從不吝嗇,看起來是聖眷隆重,但細細一想就知道趙俊臣根本沒有收到任何實際上的好處,反倒是會引來許多人的紅眼。

    並且,趙俊臣與崔倩雪的婚事,原本並不打算是大操大辦,但如今德慶皇帝親自賜婚,並且還讓禮部與欽天監參與了進去,趙俊臣想要低調也不行了,但這般大操大辦之後,趙俊臣恐怕也難以休息了。

    不過,趙俊臣的表情則是愈加的感激涕零,伸手接過聖旨之後,甚至還向德慶皇帝行了大禮以示感激。

    為趙俊臣賜婚之後,德慶皇帝覺得自己進一步的籠絡了趙俊臣,心中深感滿意,再次說了幾句自己對趙俊臣的重視之後,就宣佈下朝了!

    結束了早朝之後,趙俊臣看著手中的賜婚聖旨,表情卻是有些複雜。

    若是往常,早朝結束之後,趙俊臣就應該在「趙黨」眾人的擁簇之下離開皇極殿了。

    但這一天,因為德慶皇帝的親自賜婚,趙俊臣出了風頭之餘,也成為了百官們的焦點,在德慶皇帝的提醒之下,百官們紛紛想起了趙俊臣的婚事,覺得這是他們與趙俊臣拉近關係的大好機會。

    所以,早朝結束之後,百官們紛紛圍到了趙俊臣的身旁,七嘴八舌的向趙俊臣表示了恭賀之意,並且還紛紛表示趙俊臣成婚那天他們會親自前往趙府觀禮祝賀。

    「恭喜趙大人!賀喜趙大人!」

    「趙大人的婚事,乃是廟堂裡的一大盛事,到時候下官一定會到場表示恭賀!」

    「下官在此恭祝趙大人魚水相諧、如鼓琴瑟!」

    一時間,面對百官們的恭賀,趙俊臣完全不能脫身,也不能冷臉相待,也只好擺出一幅親切歡喜的模樣,向周圍官員們拱手道:「既然如此,本官就在府裡恭候各位大人了!各位大人的請帖馬上就會送去,一定要前來見證觀禮啊!」

    等到百官們好不容易散去,趙俊臣依然不能離開皇極殿,因為幾個內閣輔臣們早已經等候多時了,見到百官散去之後,卻是並肩向著趙俊臣走來。

    來到趙俊臣的面前之後,沈常茂首先是說道:「這些天忙著朝廷的大事,竟是險些忘記了趙大人的婚事,卻是老夫的不是!等到趙大人成婚之日,老夫一定會送上重禮表示恭賀之意!」

    周尚景則是打量了趙俊臣一眼後,笑道:「老夫倒是沒有忘記俊臣的婚事,賀禮早已經準備好了,只可惜老夫已經是垂垂老矣,早已是見不得紅白之事,又是精力不濟,這段時間也是累壞了,到時候恐怕是不能親自前去恭賀了!」

    梁輔臣稍稍猶豫了片刻之後,卻是說道:「我也是才知道趙大人的婚事,到了八月初七那一天,若是手邊無事,卻是要去趙大人的府裡討一杯喜酒!」

    與此同時,左蘭山、李和二人則是與梁輔臣一樣,表示他們會親自前往趙府觀禮。

    面對幾位閣老的恭賀,趙俊臣自然是不敢怠慢,表現出了應有的謙遜,連忙是進行答謝,諸多客套之詞,暫且不提。

    卻說,就在百官們紛紛恭賀趙俊臣的同時,「太.子黨」自然是沒有參與的意思。

    就在趙俊臣接受百官恭賀的同時,太子朱和與眾位清流們已經是離開了皇極殿。

    離開了皇極殿之後,閣老程遠道想到趙俊臣的威風,表情不滿的說道:「趙俊臣這個貪官,卻是聲勢愈加大了,陛下也是給他漲臉,竟是讓禮部與欽天監親自為他主持婚事,還不知道趙俊臣如今有多得意!」

    說完,程遠道向著太子朱和看去。

    隨著程遠道的話聲落下,眾位清流們紛紛應和,表達了不滿之餘,也表示了趙俊臣絕對得意不了不久!

    但太子朱和則是沉默不語,沒有任何表示。

    在程遠道的印象中,太子朱和最是看不慣德慶皇帝對趙俊臣的恩寵聖眷,每次都會大發雷霆。

    但這一次,太子朱和卻是反常的平靜如故。

    事實上,此時的朱和正是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趁著趙俊臣成婚之際送去一份賀禮,以緩解雙方長時間以來的緊張關係。

    時至今日,朱和已經是明確感受到了德慶皇帝的廢黜之意,也知道自己絕不能坐以待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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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大明 第七百零六章.八月初七.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到了八月初七,乃是趙俊臣正式迎娶崔倩雪的日子。

    以趙俊臣如今的地位與影響力,這件事確實是京城官場的一件盛事,無數人為之側目,尤其是禮部與欽天監插手了婚禮之後,這場婚禮就必然是聲勢浩大、熱鬧非凡,對於許多官員而言,這一天最重要的事情並非是處理公務,而是參加趙俊臣的婚禮、趁機拉近自己與趙俊臣之間的關係!

    與京城的熱鬧相比,這一天的南京同樣熱鬧,但更多的還是人心惶惶。

    自從十天之前,太子太師王保仁、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大理寺卿方世文、刑部侍郎秦懷遠等等朝廷核心重臣們以欽差大臣的身份抵達了南京之後,朝廷中樞對南京六部的清洗與整頓就開始了。

    王保仁原本就是南京六部的魁首人物,對南京六部的情況知根知底,擁有很大的影響力與控制力,所以王保仁背棄了南京六部、投靠了朝廷中樞、並且還帶頭出手清洗南京官場之後,南京六部自然是毫無沒有抵抗之力,只能任由朝廷中樞派來的幾位欽差宰割,就連南京都察院也受到了牽連。

    這十天以來,南京官場可謂是天翻地覆,說是一場地震也不為過!

    八天之前,南京禮部尚書張世鵬因罪落獄、六天之前,南京工部尚書牛方玉被抄了家,四天之前,南京都察院被幾位欽差一鍋端了,兩天之前,南京刑部尚書孟書楠被罷免了官職,到了一天之前,不過是剛剛接任南京吏部尚書沒幾天的丁慶明同樣是被抓捕入獄了

    至於南京六部的那些侍郎與中下層官員,更是每天都有好幾位倒霉!時至今日,近乎已是一掃而空!

    面對幾位欽差大臣毫不留情的大力清洗,南京六部的六位尚書、十二位侍郎,如今也只剩下了三人還是安然無恙。

    第一人是南京戶部尚書唐臻,此人在南京六部的勢力影響僅次於王保仁,當王保仁離開了南京六部之後,他更是代替王保仁成為了南京六部的魁首人物,勢力盤根錯節,手段也算高明,所以還可以勉強自保。

    第二人則是南京戶部侍郎曹文斌,此人已經暗中投靠了趙俊臣,也關係到朝廷中樞針對南京六部的下一步計畫,所以自然是沒人會動他。

    第三人卻是南京吏部侍郎楊琳,此人得到了王保仁的力保,不僅是安全無憂,接下來還會離開南京官場、前往京城擔任要職。

    然而,就在八月初七這一天,戶部尚書唐臻機關算盡之後,終於是無力抵抗,同樣要垮台了。

    *

    這一天的清晨,王保仁帶領著一隊兵丁包圍了唐臻的府邸,親自前來抄家抓人!

    讓人踹開了唐府的大門之後,王保仁率先邁步進入唐府之中,面色略有些深沉,抬頭一看,卻見到唐府的前庭沒有任何人,唐家所有人已經是集中在正堂裡面,或站或坐的圍在唐臻的左右,似乎是早就料到了這般情況的出現,見到破門而入的王保仁之後,也沒有出現太多的慌亂。

    至於唐臻,短短十天時間,原本身材肥碩的他竟是消瘦了許多,此時更加是表情平靜,只是盯著王保仁的目光帶著一些怨恨。

    見到這一幕,王保仁依然是面無表情,只是若有若無的輕輕一嘆,邁步越過了唐府前庭,就打算進入正堂之中。

    此時,唐家老少們盡數集中在正堂之中,有些人面帶鄙夷、有些人表情驚慌、又有些人神情憎惡,但所有人的目光皆是集中在王保仁的身上!

    王保仁曾經是唐臻最為親密的盟友,唐臻也一直是鼎力支持著王保仁,在王保仁擔任南京吏部尚書的十年時間裡,更是唐府裡的常客,無數次與唐臻秉燭夜談、抵足而眠,唐家所有人皆是與王保仁熟識,唐家的晚輩總是親切的稱呼王保仁為「王世伯」,王保仁甚至還親手抱過唐臻的幾位孫兒

    但如今,王保仁卻是要親手扳倒唐臻,將整個唐家推入深淵!

    如此一來,唐家族人如何不怨恨王保仁?

    見到唐家族人的神情變化之後,跟在王保仁身後的幾位兵丁就打算搶先進入唐府正堂、控制局勢、保護王保仁。

    然而,王保仁卻是輕輕一抬手,說道:「不必,老夫一人進去就好,你們留在外面吧。」

    說完,王保仁舉步進入了唐府正堂,雙眼緩緩掃過了唐家所有族人之後,又再所有人的注視之下,邁步來到了唐臻面前。

    「唐老弟,抱歉了!事到如今,我也是迫不得已!但唐老弟放心就是,朝廷這一次並不會趕盡殺絕,唐老弟你最多也就是丟了官職、在牢裡呆幾年罷了,有我暗中照顧著,絕不會讓你受太多委屈,至於唐家族人,更是不會受到太多的牽連!」

    與唐臻對視了片刻之後,王保仁的表情間似乎是多了一些愧疚,但眼神依舊是古井無波,緩緩開口道。

    聽到王保仁的說法,唐臻冷冷一笑,說道:「庇護走私、暗殺大臣、勾結藩王這麼多的罪行,僅僅只是在牢房裡呆幾年?王太師你把唐某當做傻子來看嗎?」

    說到這裡,唐臻同樣是環視了周圍族人,說道:「王太師也看到了,我早已經遣散了府裡的下人丫鬟,並且把自己的族人盡數集中於此,正是等著朝廷派人前來抄家抓捕,只是讓唐某未曾想到的是,竟然是你王保仁來了!唐某原本還以為王太師你會刻意避開這個場合的。」

    王保仁輕輕一嘆,說道:「我當然要親自來,一方面我總要給你一個交代,另一方面我親自來也能夠為唐家族人提供一些照拂,所以我不僅來了,而且還沒有讓其他人跟來,就是想要與你說些話錯過今天的機會,你我怕是就沒有機會了。」

    唐臻依然冷笑,說道:「交代?什麼交代?不過是王太師為了個人前途而背棄了南京六部,不過是唐某自己瞎了眼錯信了你,又何須有什麼交代?王太師,你如今親自來唐某府上抓唐某,並不是你想要給唐某一個交代,也並不是你想要照拂唐某家人,而是你背叛了南京六部的行徑損及了你的聲譽,所以你打算通過這般做法來挽回聲譽罷了!但唐某並非是官場雛兒,你又何必在唐某面前惺惺作態?」

    聽到唐臻的說法,王保仁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怒意。

    唐臻說得沒錯,王保仁背棄了南京六部之後,承擔了一個「背叛者」的名頭,聲譽受到很大影響這件事必然會讓許多官員下意識的疏遠王保仁,這對於王保仁的未來發展極為不利。

    所以,王保仁今日親自來抓捕唐臻、查抄唐府,就是為了挽回自己的聲譽,只要王保仁這個時候儘量照拂一下唐臻以及唐家族人,就可以給世人一個「顧念舊情」的印象,也可以一定程度上衝淡「背叛者」的名頭。

    唐臻也是看透了王保仁的想法,所以他說話之際毫無顧忌,完全不擔心自己遭到王保仁的報復,事實上就算是唐臻一口唾沫噴到王保仁的臉上,王保仁為了自己的聲譽考慮,也絕不會改變策略,只會笑臉相迎。

    此時,聽到唐臻的譏諷之後,王保仁古井無波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怒意,但很快就再次恢復了平靜。

    王保仁並不在意唐臻如何看待自己,他只需要利用唐臻來扭轉自己的聲譽而已,若是唐臻這個時候當真是噴了王保仁一臉唾沫,對王保仁而言還算是一件好事,更能展現王保仁的大度與誠意。

    所以,王保仁依然是語氣平和,緩緩說道:「不論是唐老弟你如何看待我,我都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會愧疚,但不會後悔!南京六部已經成了京城中樞的俎上之肉,如今京城中樞已經是下定決心要懲治南京六部了,我若是依然與南京六部站在一起,只會是大家一同倒霉,但我若是親自操作此事,反倒是會讓南京六部的同僚們多一點活路,我也不指望唐老弟如今就可以理解我的苦心,再過幾年之後,唐老弟你總會明白的!」

    然而,王保仁雖然是言辭懇切,但唐臻依舊是不買賬,只是再次冷笑道:「幾年之後?你是指望自己幾年之後在京城裡東山再起嗎?別做夢了!就憑你這段時間以來的表現,你永遠也比不上週尚景!」

    這一次,王保仁終於是面色變了。

    不過,王保仁沉默片刻之後,終於是抑制了怒氣,只是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唐府正堂,並且向正堂外的兵丁們吩咐道:「開始抄家吧!記住,切不要驚嚇到唐家族人,待他們客氣一些,他們身上的首飾器物,也讓他們留著,就不要登記在冊了!」

    隨著王保仁的命令,兵丁們終於是行動了起來。

    這段時間以來,南京官場上有無數官員被查抄了家產,所以兵丁們早已經對於這種事情無比嫻熟了。

    至此,隨著唐臻的倒台,朝廷中樞對於南京六部的清洗也就徹底結束了。

    *

    此時,張玉兒也同樣在南京城裡,很快就收到了唐臻倒台的消息。

    她這次來到南直隸,趙俊臣總計交給了她三件任務,首先是利用南京六部的亂局推動江南百姓與南京六部的衝突,其次是利用朝廷嚴查反詩反文的機會救下一批可以收買的大儒,趁機改善趙俊臣的聲譽,最後則是暗中輔佐戚斌招募新兵,讓戚斌招募新兵的行動更加順利。

    所以,張玉兒對於南京官場上的動態十分關注。

    此時,在南京城裡的一處不起眼的宅子裡,張玉兒正是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半躺在一張寬大的太師椅上,面色隱隱有些蒼白,原本紅潤的雙唇也失去了血色,好似大病初癒一般。

    事實上,這段時間以來,張玉兒的身體狀況確實很不好。

    前段時間,趙俊臣緊急加派給張玉兒一項新任務,要求張玉兒盡快前往義烏,暗中輔佐戚斌招募新兵,當時已經是七月中旬了,眼看著秋收將至、陝甘三邊隨時都會發生火篩入寇,戚斌自然是不敢耽擱,拿到了趙俊臣支援給他的銀子之後,就馬上是快馬加鞭的一路奔向江南招兵,行程極快。

    張玉兒雖然是要比戚斌提前兩天離京,但她收到趙俊臣的消息之後,戚斌已經遠遠走在了前面。

    無奈之下,張玉兒也只要加快行程速度,馬上換乘了最快的船隻、日夜不歇的趕到了江南,最終只比戚斌晚了一天時間。

    一路奔波之下,張玉兒自然是累壞了,但她不敢耽誤趙俊臣的吩咐,也完全顧不上休息,馬上就忙碌了起來,一方面她派人四處宣傳加入新軍之後的好處,鼓動義烏周圍的良家子踴躍參軍,同時又疏通官府門路、收買當地鄉紳,讓官府與鄉紳一同出力為戚斌招兵,另一方面又把趙俊臣的意思告訴了揚州趙家,挑選了十餘名趙家子弟加入了戚斌的新軍之中。

    也正因為張玉兒的暗中幫助,戚斌抵達江南之後,招募新兵的計畫十分順利,原本他是打算招募新軍一千五百人,這個時代的百姓們大都抗拒參軍入伍,戚斌雖然是手中拿著大筆銀子,但想要招到一千五百名新兵,原本也需要至少十餘天時間,但最終只用了短短七天時間就招到了二千人之多,戚斌驚喜之餘,還以為是餉銀充足的緣故,卻完全不知道張玉兒的幕後之功!

    而張玉兒幫著戚斌招募了新兵之後,又馬不停蹄的趕到了南京,觀察南京的官場動態,可以說這二十餘天以來張玉兒幾乎就沒有歇息過,如今自然是疲憊不堪,期間還生了一場大病,不過是最近兩天才稍稍好轉了一些。

    最重要的是,近段時間以來,張玉兒時常會腸胃劇痛,就好似刀攪槍戳一般,若非是張玉兒的意志力遠遠超過了尋常女性,這個時候恐怕是已經動彈不得了。

    疲憊、急病、以及愈加頻繁的腸胃劇痛,皆是把張玉兒折磨得不輕,曾經是美豔無雙的她如今已經是失去了曾經的風情萬種,身材也消瘦了許多,反倒是有了些楚楚可憐的意味。

    不過,即使如此,張玉兒依然是全心全意的完成著趙俊臣交代給她的幾項任務。

    聽到唐臻被抓捕的消息之後,張玉兒依舊是一幅有氣無力的模樣,只是緩緩說道:「既然唐臻也倒台了,那麼朝廷中樞對南京官場的清洗也就算是告一段落,但你們依舊要緊緊盯著南京官場的動態,絕不要錯過任何消息再等到京城裡派來新任的南京六部官員,趙大人的下一步計畫就可以正式推動了」

    聽到張玉兒的說法之後,她面前的幾名男子皆是垂首應是。

    這些人或者是趙俊臣的邊緣幕僚,或者是趙府裡做事經驗豐富的老人,或者是方茹手下的情報探子。

    但這些人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之後,卻已是完全不敢小覷張玉兒的手段心機,對於張玉兒的吩咐與命令也是認真執行。

    見到眼前眾人的恭順表現之後,張玉兒的眸子裡閃過了一絲滿意,然後又問道:「對了,戚斌如今的動態如何了?」

    一名趙府師爺連忙答道:「根據前天的情報,在咱們的暗中幫助下,『聯合船行』租給了戚斌二十餘艘快船,還有六十餘位經驗豐富的船手,戚斌的動作很快,如今應該已經帶領新兵乘坐快船返回北方了,估算行程他們如今已是快要離開南直隸境內了,大約再有兩三天時間就能進入黃河航道,並且通過黃河抵達陝甘不過,戚斌的幾名手下依然留在義烏附近,似乎還打算進一步的招募新兵。」

    然後,又有一位「趙氏船行」的管事答道:「此外,戚斌招募新兵的時候,只要老實巴交的曠工與農戶,雖然也會招募一些識文斷字的年輕人入伍,但要求很嚴格,十二位趙家子弟隱瞞了身份前去報名參軍之後,戚斌竟是讓他們穿著三十餘斤的盔甲跑了三里地,結果有七位趙家子弟受不了苦主動放棄了,唯有五名趙家子弟留在了戚斌的新軍之中,但因為戚斌手下識文斷字的人才極少,所以戚斌對於那五位趙家子弟非常看重,似乎是要把他們培養為領兵將領。」

    聽到稟報之後,張玉兒輕輕一嘆,說道:「趙家子弟大都是養尊處優慣了,一向是不成器,能留下五人就已經算是不錯了還有,江南境內的名士大儒們的情報,你們可收集全了?」

    另一位師爺馬上回答道:「已經收集到了絕大部分,再過三兩天就可以全部打探清楚了。」

    張玉兒點了點頭,吩咐道:「你們離開之後,先把已經打探到的情報整理一下再交給我,朝廷嚴查反詩反文的事情很快就要波及江南了,需要儘早準備妥當!」

    說到這裡,張玉兒眉頭一皺,卻是腸胃又出現了疼痛,雖然目前尚可以忍受,但很明顯這般疼痛已經是越來越頻發、也越來越劇烈了。

    張玉兒不想讓手下人看到自己狼狽無助的樣子,卻是馬上就揮手讓所有人離開了。

    等到眾人離開之後,張玉兒的身邊只剩下了兩位丫鬟,一位是跟隨張玉兒多年的親信丫鬟紅袖,在張玉兒隱姓埋名的來到趙府之後,紅袖也是悄然間跟隨到了趙府,另一位則是趙俊臣送給張玉兒的丫鬟,名叫桃紅,看著很不起眼,但手腳很麻利。

    此時,見到張玉兒的面色隱隱有些發白,並且鬢角冒出了冷汗之後,她們馬上就知道張玉兒的胃疼又犯了,連忙是在一旁照顧。

    面對紅袖與桃紅的照顧,張玉兒並沒有拒絕,只是喝了一口熱水之後,胃痛終於是稍稍緩解了一些。

    然後,張玉兒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只見到日頭漸高,很快就是午時了。

    然後,張玉兒的表情突然有了一些幽怨,緩緩道:「今天,是八月初七是崔倩雪過門的日子唉,今天的風光,原本應該是屬於我的,可惜了冤家,我在南京為你幸苦辦事,但你卻是要洞房花燭了也不知道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的幸苦」

    聽到張玉兒的輕聲抱怨,一旁的桃紅卻是表情微微一動。

    *

    桃紅看似不起眼,好像是一名老實巴交的小姑娘,但實際上她已經跟隨方茹多年,向來是深受方茹的看重,自然也是一個伶俐剔透的人物,趙俊臣把桃紅送給了張玉兒作為隨身丫鬟,也是為了讓桃紅暗中監視張玉兒的意思。

    張玉兒顯然自然也看出了桃紅乃是趙俊臣安插在自己身邊的探子,為了博取趙俊臣的信任,平日裡對待桃紅極好,近乎姐妹一般,並且任何事情都沒有瞞著桃紅。

    如此一來,桃紅對於張玉兒也是心存感激,漸漸有了一些感情!

    如今,聽到張玉兒的抱怨、看到張玉兒的疼痛模樣、又回想起張玉兒這段時間以來的幸苦,桃紅則是暗暗下定了決心,今天晚上就給趙俊臣送去一封密信,詳細說明一下張玉兒的近況,展現一下張玉兒的幸苦與忠心,省得趙俊臣當真是忘記了張玉兒。

    *

    其實,張玉兒的抱怨並沒有錯,這一天乃是趙俊臣的成婚之日,趙俊臣確實是忘記了張玉兒的存在。

    並不是趙俊臣對張玉兒不上心,實在是禮部與欽天監插手了趙俊臣的婚禮之後,這件事情就麻煩了無數倍、增添了無數的流程,而趙俊臣僅僅是應付自己的婚禮,就已經是頭昏腦漲了,只覺得比平日裡的勾心鬥角、黨派攻訐還要累,又哪裡還能顧得上張玉兒?

    事實上,就在張玉兒抱怨的同時,一向是喜怒不形於色的趙俊臣正在衝著禮部官員大發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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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大明 第七百零七章.成婚(上).


    禮部與欽天監經常為皇親貴胄們主持婚禮儀式,按理說也是經驗豐富、業務嫻熟,但趙俊臣的成婚儀式,卻是讓他們遇到了麻煩!

    首先,趙俊臣並不是皇親貴胄,所以趙俊臣的成婚儀式並不能參考皇親貴胄的婚禮流程進行安排;

    其次,趙俊臣也不是尋常的高官子弟,反倒是權高位重的朝廷權臣之一,所以趙俊臣的成婚儀式的規格也絕不能低了;

    最後,與趙俊臣一樣年紀輕輕的男子,往往是地位不高,成婚儀式的環節並不複雜,與趙俊臣一樣權高位重的朝廷大臣,又往往是年紀很大了,大都是成婚多年、兒孫滿堂,不需要禮部與欽天監主持婚禮,像是趙俊臣這般年紀輕輕且又權高位重、還需要禮部與欽天監出面主持婚禮的情況,卻是前所未見、並無先例可尋。

    如此一來,趙俊臣成婚儀式的環節流程究竟要如何安排,就算是禮部與欽天監的官員們也摸不著頭腦,只能一邊商議一邊佈置。

    就這樣,自從德慶皇帝下旨讓禮部與欽天監負責趙俊臣的婚禮儀式之後,戶部與欽天監的官員們就一直是緊急商議著,但兩天時間過去了,趙俊臣宴請賓客的請帖已是盡數送出去,婚禮所需的諸項器物也全部準備完畢,就連婚房都收拾妥當了,但戶部與欽天監的官員依然是沒有商議出一個合適的成婚儀式流程。

    到了今天,已經是趙俊臣的大婚之日,眼看著已經是巳時過半,再過不久就會有賓客上門恭賀了,但戶部與欽天監的官員依然是在趙俊臣面前喋喋不休的爭論著。

    在明朝,尋常百姓們成婚結親,主要流程是採納、請期、迎親、見公婆、見祖先牌位等等,但這些環節到了趙俊臣這裡,許多應有的細節看上去就顯得無比扎眼了,也就成為了禮部與欽天監的爭論焦點。

    此時,趙俊臣坐在趙府客堂之中,而戶部與欽天監的官員們則是站在趙俊臣的面前,他們也知道時間耽擱不得,同樣是心情急切,原本的爭論也就變成了爭吵!

    「欽天監已經是定下了良辰,女方必須要在午時之前進入府門,否則就錯過了吉時,咱們必須要盡快拿出流程!」一名欽天監官員表情嚴肅的說道。

    一位禮部官員則是表情煩躁,說道:「本官自然知道,但以趙大人的身份貴重,難道要讓趙大人親自迎親不成?趙大人乃是朝廷重臣,讓趙大人在京城裡招搖過市、拋頭露面,卻又成何體統?更何況趙大人在民間的聲譽一向是……有些爭議,若是有百姓於此期間一時糊塗衝撞了趙大人,這場成婚儀式豈不是成了笑談?」

    另一位禮部官員則是反駁道:「若是趙大人不去迎親,恐怕也是不合規矩!《禮書》有云:『六禮之行,無貴賤一也』,太祖時期也有規定,即使是官員之婚禮,也必須要六禮齊備!這迎親的環節又豈可以省略?」

    「不可不可!若是迎親,趙大人要不要向女方父母行禮拜見?要不要叩拜女方的祖先牌位?但女方已經與家族脫離了干係,根本沒有祖先牌位需要叩拜,女方之父也只是區區一名翰林院侍講,若是趙大人向他行禮,豈不是失了尊卑?若是趙大人無需叩拜女方的祖先牌位、也無需向女方父母行禮,又何必要親自迎親?」

    「只可惜趙大人的婚事乃是陛下親自做媒,否則這個時候讓媒人代為迎親也是一個可行之策……女方好歹也是出身於官宦之家,絕不能隨意派人迎娶,否則也是亂了規矩……」

    「聽說國子監有幾位監生是趙大人的遠親,要不就從他們之中挑選一位作為迎親之人?」

    「各位大人,這禮法不可亂,如今的當務之急,還是新娘子入門之後,趙大人父母不在,也沒有什麼長輩,夫妻成禮的時候又應該如何安排?又應該讓何人主持儀式?地位輕了可不行!」

    眼看著眾位禮部與欽天監的官員只是一味爭論著細節問題,卻是直到現在也拿不出一個準確方案,聽著他們的爭吵,趙俊臣只覺得頭大,再加上這兩天戶部官員搞出來的種種禮儀流程已是把趙俊臣折騰的夠嗆,眼看著時間流逝,眼前眾人依舊是爭吵不休,即使是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趙俊臣也終於是忍無可忍!

    於是,趙俊臣狠狠一拍桌子,怒聲道:「吵夠了沒有!?」

    見到趙俊臣發怒,眾位禮部與欽天監的官員皆是身體一顫、驚若寒蟬,紛紛是停止了爭吵,垂手低頭的聽訓。

    趙俊臣冷冷掃視著眼前的眾人,訓斥道:「本官足足忍了你們兩天時間,也一直沒有管你們,卻沒想到你們完全是不識抬舉!已經到了本官的成婚之日,眼看著賓客們就要前來觀禮了,但你們依舊是抓著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不放!若是任由你們再這樣爭論下去,恐怕是到了明天也沒有結果,若是本官的婚事因為你們耽擱了,本官也就要淪為笑柄了!」

    說到這裡,趙俊臣的目光在幾名禮部官員的身上稍稍停滯了一下這幾名官員的表現尤其是胡攪蠻纏,一直在刻意挑起爭議話題,拖延時間的想法十分明顯。

    「恐怕,在某些人的眼裡,若是本官的婚禮成了一場笑談,那他們的目標也就達到了!是不是?」

    隨著趙俊臣的冷冷逼問,有幾位官員被趙俊臣說中了心事,不由是面色微變。

    與都察院一樣,禮部同樣是一些老學究與清流官員的聚集地,這些人自然是想要看趙俊臣的笑話,可惜手段不太高明,被趙俊臣輕易看穿了,趙俊臣原本也不打算追究他們的小心,還以為他們懂得收斂,卻沒想到自己的隱忍竟是讓某些人蹬鼻子上臉了。

    再次瞪了眾官員一眼之後,趙俊臣突然高聲喚道:「來人啊!」

    許慶彥快步走入正堂,說道:「少爺請吩咐。」

    趙俊臣冷聲說道:「把這幾位禮部與欽天監的大人全部請入廂房之中,等到今天所有事情結束之後再讓他們離開!」

    許慶彥點了點頭,然後就面無表情的轉身說道:「各位大人,請隨我來。」

    趙俊臣的這般動作,卻是讓眾位禮部與欽天監官員皆是面色大變。

    其中,為首的禮部官員驚聲說道:「趙大人,我等乃是受了陛下的指派……你不能這樣!」

    趙俊臣看了他一眼,緩緩說道:「關於你們這幾天的表現,我會向陛下詳細說清楚的,我倒要看看陛下到時候會支持誰!禮部一向是清水衙門,近些年也被所有人所忽視了,沒想到竟是這般混亂,也應該出手整頓一下了!」

    說完,趙俊臣站起身來,直接向著正堂門外走去。

    而房間裡的幾位欽天監與禮部官員,則是被許慶彥半強迫的領到了廂房之中。

    趙俊臣走到了正堂門外之後,卻見到方茹快步走來。

    與那些只知道糾纏一些細枝末節的禮部官員不同,這兩天方茹則是忙裡忙外,將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處理的井井有條。

    見到趙俊臣之後,方茹連忙問道:「相公,那幾位戶部官員可是商議妥當了?要不要前去迎親?」

    趙俊臣搖頭道:「指望不上他們,按你最開始的辦法來吧。」

    方茹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這樣的話,茹兒已經準備好了迎親隊伍與馬匹,時間不早了,相公你就準備一下去迎親吧。」

    聽到方茹的說法,趙俊臣不由有些詫異,驚訝的看了方茹一眼。

    當初,趙俊臣娶方茹入府的時候,因為方茹的側室身份,並沒有親自迎親,只是讓人抬著轎子從正門進入,卻也算是給足了方茹風光。

    方茹的佔有慾很強,在感情方面也向來不是豁達之人,所以趙俊臣原本以為方茹不希望自己親自迎親的,卻沒想到方茹早已經做好了安排。

    見到趙俊臣的詫異目光之後,方茹笑了笑,表面上看著很平靜,解釋道:「當初相公你娶我進門的時候,就是大操大辦,還刻意讓茹兒的轎子從正門進府,但茹兒畢竟只是相公的側室,如今相公要迎娶正妻,規格就要更高一些才行,否則就會讓人笑話,認為相公分不清尊卑主次……茹兒不想讓相公遭人笑話。」

    聽到方茹的解釋之後,趙俊臣輕輕點頭,認同了方茹的觀點。

    除此之外,趙俊臣並沒有多說什麼,既沒有開口誇讚,也沒有表態欣慰。

    以趙俊臣與方茹的感情,很多事情已經是盡在不言中。

    趙俊臣只是深深的看了方茹一眼,說道:「既然如此,就聽茹兒的,由我親自迎親吧,說起來我也虧欠崔倩雪許多,確實是不能讓她受委屈。」

    *

    與此同時,在崔俞與崔倩雪所住的宅院裡,崔俞經過了這段時間的忙碌之後,早已經是準備妥當了一切,就等著迎親隊伍上門了。

    而在崔倩雪的閨房之中,崔倩雪也早就穿上了新娘裝束、披上了紅蓋頭,坐在床上等候多時了。

    閨房之中,除了崔倩雪之外,還有一位女子陪伴在一旁,卻是楚嘉怡。

    自從崔倩雪被崔勉趕出家門之後,趙俊臣就把失去利用價值的楚嘉怡安排到崔倩雪的身邊,讓楚嘉怡成為了崔倩雪的隨身丫鬟。

    從那以後,楚嘉怡表面上依然是趙府裡的人,但她總是陪伴在崔倩雪的身邊,與趙府近乎已經是脫離了干係。

    楚嘉怡進入趙府,原本是為了給自己的養父恭安王報仇,也屢次從趙俊臣身邊竊取消息交給太子朱和堉,卻沒想到趙俊臣早已經看穿了她的底細,反倒是利用她數次坑害了太子朱和堉。

    楚嘉怡並不笨,時至今日之後,已經是隱約察覺到了自己被趙俊臣利用的事情,深感無力之餘,對於趙俊臣的看法也就愈加複雜了。

    養父被趙俊臣迫害、自己遭到趙俊臣的愚弄,按理說楚嘉怡應該是愈加憎恨趙俊臣才對,但她與趙俊臣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之後,心中的憎恨並不如預想中深重,反倒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這段時間以來,楚嘉怡跟隨崔倩雪離開了趙府,長久沒有與趙府聯繫,雖然是再也無法接觸趙俊臣,更是無法為養父恭安王報仇雪恨了,但楚嘉怡反倒是輕鬆了許多,只覺得自己擺脫了某些非常複雜矛盾的東西。

    但如今,隨著崔倩雪即將要嫁入趙府,楚嘉怡也要跟著崔倩雪回到趙府,心情卻是隱隱有些複雜,既是明顯有些抗拒、又是隱隱有些期待,但究竟是抗拒還是期待,楚嘉怡自己也說不清楚。

    而就在楚嘉怡心緒複雜的同時,早已經等待許久的崔倩雪卻是耐不住寂寞,偷偷掀開了一角紅蓋頭,向楚嘉怡問道:「楚姐姐,已經快要午時了,你說迎親的隊伍怎麼還沒有來啊!這蓋頭讓人好悶。」

    自從趙俊臣決定要迎娶崔倩雪之後,再加上崔倩雪與崔家的關係漸漸恢復,如今的崔倩雪心病盡去,已經恢復了當初的嬌憨爛漫,卻又多了幾分乖巧與知趣。

    聽到崔倩雪的詢問之後,楚嘉怡轉頭看了一眼崔倩雪,只見崔倩雪臉頰泛紅、眸子裡閃閃發光,好似期待、又好似羞怯,卻是忍不住打趣道:「崔姑娘這是急不可待的想要嫁過去了?」

    崔倩雪愈加羞怯,連忙是垂下了蓋頭,嬌哼道:「人家正經問你,你卻打趣人家,不理你了!」

    楚嘉怡笑而不語。

    對於崔倩雪,楚嘉怡就像是妹妹一般看待,十分喜歡,平日裡也十分親近,表面上她是崔倩雪的丫鬟,但實際上反倒是楚嘉怡拿主意的時候多一些。

    但沒過多久,崔倩雪耐不住尷尬,又問道:「楚姐姐,你說趙大人他會不會親自來迎親啊?」

    楚嘉怡考慮了片刻,說道:「應該不會,趙大人的身份畢竟與尋常男子不同,應該是不會親自招搖過市。」

    聽到楚嘉怡的回答,崔倩雪似乎有些失望,卻是許久沒有說話。

    就在楚嘉怡打算開口寬慰崔倩雪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了陣陣鑼鼓聲與鞭炮聲,頗是聲勢浩大。

    楚嘉怡面色一變,知道是迎親隊伍來了,而崔倩雪則是連忙端正了坐姿,就好似趙俊臣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紅蓋頭裡面的臉頰則是愈加羞紅了。

    然後,閨房外傳來了一道呼喊聲:「趙大人親自來迎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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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大明 第七百零八章.成婚(下).

    穿著一身盛裝,趙俊臣騎馬來到了崔宅外面,表情則是若有所思。

    趙俊臣胯下之馬看似高大,但實際上只是一匹性格溫順的母馬,方茹也知道趙俊臣不善騎術,所以就專門挑選了一匹容易駕馭的樣子貨。

    但就是這麼一匹性格溫順的母馬,趙俊臣也不容易駕馭,若不是一直有人拽著馬轡,說不定半路上就要失控。

    這件事也給趙俊臣提了一個醒,自己應該抽時間練一練騎術了。

    畢竟,趙俊臣很快就要前往陝甘,那裡即將要成為戰場,可謂是危機四伏,若是不通騎術的話,一旦遇到了危險就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了。

    對趙俊臣而言,在戰場上撈取一些好處固然是十分必要,但保命才是他首先考慮的事情。

    心中下了決定之後,趙俊臣也就回過神來,不再是胡思亂想,抬頭向著崔宅看去。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還是自己的婚事,而崔俞等人已經在宅門外恭候他多時了。

    *

    崔宅之中,同樣有幾位禮部官員負責禮儀流程的事情,但趙俊臣直接忽視了他們,完全沒有讓他們插手的意思。

    沒有了禮部官員的指手畫腳,也就省去了許多沒必要的繁文縟節,一切只是按照尋常的禮儀流程,事情就變得簡單了許多,雖然還有許多規矩講究,但依然是讓趙俊臣輕鬆了許多。

    另一方面,崔俞也是主動配合、一切從簡,僅僅是用了小半個時辰,「迎親」環節就結束了。

    最終,在楚嘉怡的攙扶下,披著紅蓋頭的崔倩雪進入了趙府的八抬大轎,然後在趙俊臣的帶領下,迎親隊伍向著趙府返回,一路上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僅僅是樂隊就有三十餘人,趙俊臣作為新郎官更是前擁後簇,頗是聲勢浩大,引起了無數人的側目。

    某些禮部官員不希望趙俊臣親自出面迎親,也確實是心有顧慮,畢竟趙俊臣在民間的名聲較差,若是任由趙俊臣大張旗鼓的招搖過市,說不定就會有百姓衝撞、引發亂子,到時候趙俊臣的婚禮也會變成一場笑談。

    對於這般情況,趙俊臣也是不敢怠慢,迎親的往返路上一直是小心翼翼,並且還安排了順天府的衙役們維持秩序,所幸一路上並沒有發生任何意外,雖然百姓們紛紛是圍在道路兩旁看熱鬧,但也僅僅只是看熱鬧而已,並沒有出格的舉動。

    見到這一幕,趙俊臣卻是想起了一年前,當時他賑濟了潞安府的災情之後返回京城,而京城百姓們見到了趙俊臣的車馬隊伍之後,所有人都是神情驚慌、如鳥獸散,那一幕足以證明趙俊臣當時的民間聲譽究竟有多麼狼藉。

    但這一年來,趙俊臣不僅是再也沒有做過任何直接傷害百姓的事情,還一直在想方設法的扭轉聲譽,總算是漸漸有了成效,只看到百姓們好奇圍觀的樣子,與當初的驚懼模樣截然不同,就知道趙俊臣的苦心沒有白廢。

    想到這裡,趙俊臣心中一動,卻是轉頭揚聲說道:「許慶彥!」

    聽到趙俊臣的呼喚,許慶彥連忙是小跑到趙俊臣的馬旁,問道:「少爺,什麼事?」

    趙俊臣吩咐道:「今年是我的成婚大喜,也應該讓百姓們同喜同樂,你去尋一處寬敞地方,將京城裡的名廚盡數雇來,擺上百八十桌流水席,全都要好酒好菜,一律免費招待百姓!」

    聽到趙俊臣的吩咐,許慶彥不由一驚。

    這樣的流水席,自然是大手筆,但也好耗費不少銀子。

    於是,許慶彥猶豫道:「少爺,這動靜太大了吧?」

    趙俊臣哈哈一笑,然後降低了聲音說道:「動靜越大越好,我今天乃是奉旨成婚,動靜再大也沒人敢說什麼,表現得揮金如土、志得意滿一些,說不定陛下他反倒是會開心,還能讓百姓們念一句好,也算是兩全其美了!」

    許慶彥終究是捨不得銀子,尤其是趙府如今的開銷實在是太大了,但既然是趙俊臣的決定,他終究還是勉為其難的點頭道:「那我這就去辦!」

    *

    崔宅與趙府相隔不遠,皆是位於城西,僅僅是說話間的功夫,趙府已經是遙遙在望了。

    到了趙俊臣如今的官場地位,今天這場婚事也就不再是那麼簡單,乃是趙俊臣與各大派系拉近關係、經營人脈的重要時機,絕不能有任何疏忽。

    這一天,趙俊臣既要扮演新郎的角色,參與到婚禮流程之中,又要扮演趙府主人的角色,招待來往賓客,難免是有些顧此失彼、手忙腳亂。

    此時的趙府,已經是熱鬧非常、賓客雲集,趙俊臣回到趙府之後,也不敢有任何耽擱,先是熱情回應了眾位賓客的恭賀,又讓轎伕抬著崔倩雪的轎子進入了趙府正門,並且派人把崔倩雪送入婚房之中等待,這一切全部忙完之後,趙俊臣就站在趙府前庭,擔負起了迎接賓客的任務。

    提前來到趙府的賓客,大都是趙俊臣的親近朋黨,以及一些不太重要的邊緣人物,那些最重要的賓客往往是最後出現,也需要趙俊臣親自接待!

    這些地位尊貴的賓客們也是有趣,就好似是一直躲在暗處專門等著趙俊臣回府一般,當趙俊臣親自迎接賓客之後,他們就一個個的陸續出現了。

    很快的,兵部尚書王壽親自來到趙府恭賀趙俊臣的新婚大喜,並且送來了整整兩大箱子賀禮,內中的各式禮品足足價值數千兩銀子,趙俊臣與王壽說了幾句客套話之後,剛剛把王壽迎入趙府之後,就見到禮部尚書林維的轎子停到了趙府門前,同樣是送來了整整兩大箱子賀禮,當趙俊臣好不容易將林維迎入府中,刑部尚書張伯崇與吏部尚書宋啟文又聯袂到了……

    可以說,這一天的趙府,近乎是聚集了廟堂中樞的所有重要官員,除了那些與趙俊臣水火不容的清流官員之外,京城裡五品以上的實權人物近乎是全部到場了,就算是周尚景、沈常茂、程遠道這幾位內閣閣老,雖然是沒有親自出面賀喜,但也派來了使者、送來了貴重賀禮。

    賓客雲集之下,在連綿不斷的絲竹聲與鞭炮聲中,趙俊臣迎來送往之際,固然是忙碌不堪,就連趙府負責唱諾的門子,這一天也是喊啞了嗓子!

    「內閣輔臣李閣老到~」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王佑倫王大人到~」

    「少傅張誠大人攜子張謙公子到~」

    「『聯合船行』大掌櫃林雲璞、二掌櫃白明宇、三掌櫃戴逢福到~」

    「南直隸巡撫黃大人之孫黃程文公子到~」

    「太常寺卿戴大人到~」

    門子每一聲高聲唱諾,就代表著一位重量級的賓客抵達趙府。

    最終,隨著新任閣老梁輔臣抵達趙府之後,趙府的氣氛更是達到了高潮。

    再加上提前趕到趙府的閣老左蘭山,以及另一位閣老李和,趙俊臣的婚事先後迎來了三位內閣閣老親自恭賀,卻也是一件官場奇談,足以表明趙俊臣如今的影響力究竟有多麼強大。

    梁輔臣幾乎是最後到達趙府的重量級賓客,所以迎接了梁輔臣之後,趙俊臣也就不再是親自迎客了,而是與梁輔臣並肩向著府內走去。

    邁步前行之際,周圍的賓客們紛紛是向趙俊臣發言恭賀,而趙俊臣也是一副親切隨和的模樣,不住的微笑拱手回禮。

    與此同時,趙俊臣又向梁輔臣說道:「梁前輩,晚輩今日的婚事,實在是有些尷尬,因為晚輩在京城裡就連一個可靠的家族長輩都沒有,偏偏自己的地位又有些高了,也不能隨便找人主婚……如今梁前輩親自來到趙府做客,晚輩也只好指望您了!以梁前輩的資歷聲望,若可以擔任晚輩婚事的主婚人,自然是綽綽有餘了,不僅是解了晚輩的燃眉之急,更還是晚輩的榮耀,卻不知梁前輩意下如何?」

    聽到趙俊臣的請求之後,梁輔臣沉吟了片刻,然後點頭道:「我並沒有事先準備,恐怕是不能辦好,但若是趙大人沒有其他人選的話,那麼我臨時客串一下,倒也是不無大礙。」

    見到梁輔臣答應之後,趙俊臣心中大喜,連忙道:「既然如此,一切就拜託梁前輩了!」

    對於趙俊臣而言,梁輔臣一旦是擔任了趙俊臣的主婚人,不僅是拉近了兩人的關係,並且百官們通過這件事,也會錯估趙俊臣與梁輔臣的關係,將他們二人視為一體看待,這無疑會為趙俊臣帶來許多的額外好處。

    而就在趙俊臣準備宣告這個消息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呼喝。

    「聖旨到!戶部尚書趙俊臣接旨!」

    聽到這聲呼喝,趙府裡的眾人紛紛一驚,皆是向著趙府門口看去,卻見到德慶皇帝的隨身太監張德手捧聖旨邁步進入了趙府之中,張德的身後還跟著一隊小太監,皆是捧著不少東西。

    顯然,德慶皇帝的賀禮來了。

    於是,趙府的絲竹與鞭炮陸續停下,賓客們也紛紛停止了喧鬧,趙府很快就安靜了下來,趙俊臣則是快步來到張德的面前行禮接旨。

    只見張德展開聖旨,揚聲道:「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國家施仁,養民為首,錢糧不可缺,戶部尚書趙俊臣多年來操持國庫,功勛卓著,宣德明恩,守節乘誼,以安社稷,朕甚嘉之,特加授資德大夫、加勳正治上卿,並賜朕之手書御匾一塊、玉璧十對、明珠百顆……

    大臣有奉公之典,藉內德以交修,朝廷有疏爵之恩視夫皆而並貴,懿範彌彰崇嘉永,另封戶部尚書趙俊臣之妻趙崔氏為正二品誥命夫人,賞玉鐲兩副、金器十件;加封崔氏之父、翰林院侍講崔俞為翰林院侍讀學士……

    欽此!」

    聽到聖旨的內容之後,在場的所有人皆是紛紛動容。

    德慶皇帝的賞賜,要比想像中更加驚人!

    加封崔倩雪為正二品誥命夫人也就罷了,趙俊臣乃是正二品的戶部尚書,這般封賞也是題中應有之義,但同時還加封崔倩雪的父親崔俞為翰林院侍讀學士,就有一種雞犬升天的意思了。

    此外,德慶皇帝為趙俊臣加授資德大夫、加勳為正治上卿,同樣是了不得的榮耀。

    資德大夫乃是明朝的正二品的加授散官,散官分為初授、升授、加授三個層級,品階與正職相同,比如趙俊臣成為了戶部尚書之後,也就同時成為了正二品的初授散官資善大夫這是正二品散官的最低一級卻唯有立下了卓越功績之後,才可以升授資政大夫,若是連年功勛卓著、並且是資歷深厚、聲譽極高,還得到了百官之認同,才會加授為資德大夫。

    如今,德慶皇帝跳過了資政大夫,直接加授趙俊臣為資德大夫,不僅是肯定了趙俊臣近年以來的功績,更是一種極大的榮耀。

    要知道,如今的六部尚書,唯有趙俊臣得到了加授資德大夫的殊榮,除了趙俊臣之外,即使是吏部尚書宋啟文也只是升授資政大夫罷了,這就意味著趙俊臣已是成為了六部尚書第一人。

    至於正治上卿,乃是文官勳位,同樣是難以獲得,每一位擁有文官勳位的大臣,就必然是聖眷深重之輩。

    然而,相對於眾位賓客的驚羨,趙俊臣的心中卻是有些不以為然,並沒有太多的驚喜。

    怎麼說呢,德慶皇帝的這次賞賜,依然是秉承了他的一貫風格,用四個字來總結就是「華而不實」,不論散官還是勳位,都不能為趙俊臣帶來實際的利益與權勢,只是看著榮耀罷了。

    不過,在表面上,趙俊臣則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樣,叩首道:「臣領旨謝恩!」

    當趙俊臣伸手接過聖旨之後,張德則是笑道:「趙大人,快來看看陛下賜給你的御匾吧!」

    說完,兩名小太監抬著一面紅布遮掩的匾額來到了趙俊臣的面前。

    趙俊臣伸手掀開了紅布之後,卻見到匾額上刻著兩個金色大字。

    「寶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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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大明 第七百零九章.餘事.


    隨著德慶皇帝的賞賜聖旨到達,趙府的氣氛再次推到了**.

    看到御匾上得「寶臣」二字之後,賓客們紛紛是聚攏到趙俊臣的周圍、再次向趙俊臣表示了恭賀之意,許多人的羨慕之意都是溢於言表,只覺得趙俊臣這一天實在是風光無限。

    趙俊臣依然是態度謙和,親切回應了賓客們的恭賀之後,然後則是命人把刻著「寶臣」二字的御匾供奉起來,接著又邀請大太監張德參加自己的婚宴,而張德顯然也想要趁機與趙俊臣拉近關係,自然是欣然應諾。

    接下來,婚禮流程按部就班的推進著,梁輔臣成為了趙俊臣的主婚人,在眾多地位尊貴的賓客見證下,崔倩雪被喚了出來之後,與趙俊臣行了夫妻對拜之禮,然後則是酒宴開始,眾位賓客們輪番向趙俊臣敬酒、趁機與趙俊臣拉近關係,而趙俊臣則是熱情的一一回應,在賓客們的熱情之下,這場婚宴也就愈加熱鬧了。

    最終,這一天的婚禮酒宴可謂是賓主盡歡,即使是梁輔臣、李和、王壽這幾位廟堂核心大臣,也給足了趙俊臣面子,全都是申時之後才陸續離去,等到賓客們盡數離去之後,時間已經是傍晚的酉時三刻了。

    所有的喧鬧到了最後往往就是疲憊不堪。

    送走了最後一位賓客之後,疲憊不堪的趙俊臣癱軟在趙府正堂的座位上,只覺得這一天要比往常任何一天都要疲憊得多。

    尤其是酒宴上的觥籌交盞、相互敬酒,雖然到了後來趙俊臣的酒杯裡已是悄然換成了白水,但趙俊臣依然是飲酒過量了,如今只覺得腸胃不適、酒氣沖腦,渾身都不舒服。

    見到趙俊臣這般模樣,在後宅裡躲了一天的方茹只覺得心疼不已,顧不得趙府的事情,連忙是端來了一杯醒酒茶遞給趙俊臣,輕聲說道:「今天實在是幸苦相公了,快點喝一杯茶水緩緩。」

    趙俊臣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端起茶水一飲而盡,方茹接過空盞之後,又連忙為趙俊臣續上新茶水,趙俊臣則是再次一飲而盡。

    連續喝了兩杯醒酒茶之後,趙俊臣的酒氣與腸胃不適總算是稍稍緩解了一些,然後就開始閉目養神、緩解疲憊,而方茹則是走到趙俊臣的身後,伸出雙手為趙俊臣按摩太陽穴。

    又過了良久之後,趙俊臣的精力總算是稍稍恢復了一些,頭腦也稍稍清晰了一些。

    然後,趙俊臣伸手握住了方茹的纖手,說道:「不用再按了,我已經好多了。」

    見趙俊臣的語氣有力了一些,方茹也鬆了一口氣,回到了趙俊臣的面前站定。

    此時,趙俊臣已經是恢復了往常的沉穩睿智,眼神閃爍著思索的光芒,開口問道:「陛下的那塊御賜匾額,你可是已經安排妥當了?」

    方茹連忙點頭,說道:「我已經命人把那塊御匾掛在後堂供奉起來了……相公,陛下在這塊匾額上寫『寶臣』二字,你說究竟是什麼意思?」

    趙俊臣稍稍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這『寶臣』二字,古之中多有使用,明面上的意思就是皇帝們信賴器重的大臣,不過……若是按照字面上的意思,解釋為聚寶之臣倒也妥當,也更符合我在陛下心中的定位……此外,『寶』這個字也有珍貴喜愛的意思,所以就算是解釋為寵臣、弄臣,也不無不可……總而言之,這兩個字究竟要如何解釋,最終還要看陛下的心意……呵呵,陛下他終究還是不肯給我一個保證啊!」

    方茹也是嘆息,說道:「是啊,若是這塊匾額上的字是『忠臣』或者『賢臣』,又或者是『國之柱石』之類,就是陛下他親口承認了相公的今後地位,相當於一塊免死金牌了……可惜了,僅僅是『寶臣』二字,不上不下的,看似光鮮榮耀,但並沒有任何用處。」

    趙俊臣輕輕一笑,說道:「這不是咱們這位陛下賞賜臣子的一貫風格嗎?從來都是華而不實……更何況,咱們大明朝的免死金牌向來不值錢,太祖開國之後,身邊老臣幾乎人手一塊免死金牌,但又有幾人善終了?自古帝王多無情,咱們也無需抱有任何幻想,還是按照自己的計畫來吧。」

    方茹輕輕點頭,面色卻有些沉重。

    若是德慶皇帝願意給予趙俊臣一些保證,總是可以稍稍安心一些,趙俊臣也不至於這般疲憊。

    可惜,從本質上來講,德慶皇帝是一位極為吝嗇的皇帝,就算是一個虛假的擔保也不願意給予趙俊臣。

    見到方茹的表情變化之後,趙俊臣不願意方茹像自己一樣承受太多壓力,卻是笑著寬慰道:「茹兒,不必擔心,如今咱們的幾項計畫皆是順利,按照昨天收到的情報,李傳與肖軒他們已經代我控制了京杭運河沿岸的近半地方衙門,很快就要前往長江沿岸的地方衙門了,到時候成果還會進一步增加;

    咱們滲透內廷與軍鎮的計畫也很順利,李如安成為了陝甘三邊的監軍,很快就要受到進一步的重用,以他的手段心機,今後就算是成為司禮監掌印太監也有可能,並且京城附近的幾處軍鎮也被咱們漸漸滲透,只需要再過兩三年就可以完全控制了;

    此外,朝廷的錢糧命脈如今已然落入咱們的手中,只需要進一步控制各地商賈,咱們就足以影響到整個朝廷的興衰,並且我在朝野間的聲譽很快也會進一步的改善……」

    聽到趙俊臣的寬慰,方茹自然是明白趙俊臣的心思,也同樣不希望趙俊臣擔心自己,連忙是展顏一笑,表示自己並不擔心。

    但實際上,趙俊臣與方茹都很清楚,他們所做的一切,也只是稍稍增加了勝機罷了,若是德慶皇帝、或者是下一任的明朝皇帝想要下手對付趙俊臣,趙俊臣的生存希望依舊渺茫!

    無他,趙俊臣就算是控制了再多的官吏、商賈、以及軍鎮將領,但等到明朝皇帝下定決心想要剷除趙俊臣的時候,這些人之中又有多少人願意跟隨趙俊臣背水一戰?趙俊臣給予他們的種種好處,明朝皇帝同樣是可以給予,趙俊臣雖然是抓著他們的把柄,但明朝皇帝同樣是可以宣佈這些把柄無效……真到了決定勝負的時候,能有十分之一的人願意跟隨趙俊臣就算是不錯了。

    所以,對於未來的命運,趙俊臣與方茹依舊是不敢樂觀,趙俊臣如今的所有計畫若是總結起來,大約也就是「盡人事聽天命」這六個字了。

    也正因為如此,趙俊臣才決定自己接下來要前往陝甘冒險一搏!

    而方茹知曉了趙俊臣的計畫之後,雖然是心中擔憂,但終究是沒有反對。

    就在趙俊臣與方茹二人陷入沉默的時候,許慶彥卻是面色興奮的快步走入正堂。

    許慶彥沒有那麼多的聰慧,眼光也看不到那麼遙遠,所以他總要比趙俊臣與方茹二人快樂輕鬆的多,許多微不足道的事情就會讓他感到滿足興奮。

    此時的許慶彥就是如此。

    只見許慶彥揮舞著一本賬冊,快步走到趙俊臣的面前,心滿意足的說道:「少爺,今天賓客們送來的禮單已經全部清點完畢了!嘿嘿,所有的賀禮加起來,即使是府裡的房也裝不下,賬房們清點了一下,發現明裡暗裡的賀禮加起來至少價值七八十萬兩銀子!此外還有一些暫時無法估價的奇珍,若是再把這些奇珍算進去,咱們這一次更是進賬了百萬兩銀子之多!」

    說到這裡,許慶彥的表情愈加興奮,又說道:「少爺,這段時間以來,咱們一直是花錢如流水,這些年存下的銀子眼看著就要花完,我原本還有些心疼呢,沒想到先是黃有容送來了四百餘萬兩的抄家銀子,如今又有了一大筆銀子進賬!府裡的存銀總算是寬裕了許多,咱們也就可以再堅持一段時間了!」

    說完,許慶彥將禮單賬冊交給了趙俊臣。

    見到許慶彥這般模樣,趙俊臣不由是搖頭失笑,伸手接過賬冊之後,一邊翻閱一邊問道:「流水席那邊情況如何?」

    許慶彥撇了撇嘴,說道:「擺了九十九桌流水席,免費供給百姓們好酒好菜,還能如何?足足花費了近萬兩銀子,百姓們吃人嘴短,總要說幾句好話。」

    趙俊臣又是一笑,說道:「萬兩銀子能買到百姓們的一句好話,就已經算是很划算了。」

    說到這裡,趙俊臣卻是突然一愣,雙眼盯著禮單賬冊的一行字有些吃驚。

    賓客們今天參加趙俊臣的婚宴,大都是交給了趙府明暗兩份禮單,賀禮也往往是明暗兩份,明面上的賀禮往往只是價值千百兩銀子,但真正的賀禮卻往往是高達萬兩銀子之多,二三百位賓客的賀禮加在一起,能收穫百萬兩銀子的賀禮並不讓趙俊臣意外。

    當然,像是梁輔臣、李和、王壽這些位高權重的朝廷大臣,自然是不屑於討好趙俊臣,他們的賀禮往往只有明面上的一份。

    所以,這些人的賀禮目錄也是單獨排列在最前面。

    而最前面的名字,卻是讓人意料不到太子朱和堉!

    沒想到太子朱和堉也向趙俊臣送上了賀禮!

    賀禮並不多,也不珍貴,僅僅只是一本古籍、一柄金玉如意、以及二百兩銀子罷了,但這裡面所代表的意義,也就值得令人深思了。

    「太子……總算是漸漸開竅了?」看著這份禮單,趙俊臣暗暗想道:「不過……是不是太遲了?陛下已經是下定決心要廢黜他了,陛下的性格向來是固執,一旦是下了某個決定,就輕易不會改變……更何況……」

    另一邊,見到趙俊臣的表情變化,方茹問道:「相公,怎麼了?」

    趙俊臣合上了禮單賬冊,搖頭道:「沒什麼。」

    說話間,趙俊臣抬頭看了一眼房外的天色,卻見到天色漸暗,已經是夕陽西下了。

    看到趙俊臣的動作之後,方茹的表情間閃過了一絲黯然,但很快就已經是恢復如常,並且開口道:「相公,時間不早了,崔姑娘……夫人她已經在新房裡等待許久了,你還是快點去見她吧,今天是新婚之夜,卻不能冷待了夫人。」

    趙俊臣看了方茹一眼,卻是一眼就看透了方茹的心思,緩緩說道:「茹兒,你要明白,唯有你能幫我分擔一切。」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是讓方茹的眼睛明亮了許多,點頭輕聲道:「茹兒明白。」

    趙俊臣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來,說道:「既然如此,我就去見她了。」

    說完,趙俊臣就向著後宅走去了,許慶彥也是連忙相隨。

    而方茹站在正堂裡呆愣了片刻,然後也同樣是轉身離去,指揮著趙府下人收拾今天婚禮的一片狼藉了。

    *

    前往新房的路上,趙俊臣的心情有些複雜。

    崔倩雪是一個好姑娘,但趙俊臣並不是她的良配。

    崔倩雪很單純,她所期望的生活也很單純,不過是夫良妻賢、相互珍愛而已,但趙俊臣則是太過複雜了,選擇崔倩雪為妻乃是出於政治考慮,就算是今天這場婚禮也摻雜了許多利益關係。

    說實話,趙俊臣喜歡崔倩雪,但喜歡並不等於愛,趙俊臣只是認為自己與崔倩雪在一起的時候不需要耗費太多心機、比較輕鬆罷了,但崔倩雪卻是非常愛慕趙俊臣,然而趙俊臣一直都無法理解崔倩雪對自己的感情究竟是從何而來。

    趙俊臣很確信自己今後絕不會虧待崔倩雪,依然能夠讓崔倩雪無憂無慮的活下去,但趙俊臣並不能給予崔倩雪想要的一切。

    所以,趙俊臣對於崔倩雪的感覺很複雜。

    不過,當趙俊臣來到新房門外的時候,也就拋下了心中的複雜思緒。

    既然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那也就不需要太過複雜的考慮,從某方面而言,在這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時代,崔倩雪嫁給趙俊臣也不算是什麼壞事,至少趙俊臣始終可以尊重女性,並不會虧待她,只是不能與她交心罷了。

    想到這裡,趙俊臣的心情平靜了許多,然後就伸手推開了婚房的房門。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2 23:02
攝政大明 第七百一十章.趙俊臣遭彈劾!.


    趁著新婚燕爾之際,朝廷的各項事情也暫時告一段落,趙俊臣也就好好休息了一下,不似往日一般忙碌不堪,長時間以來所損耗的身心精力都得到了一些補充。 .

    休息之餘,趙俊臣也經常帶著崔倩雪與方茹二女出京秋遊,又趁著秋遊的機會,一直在暗中練習騎術。

    不過,趙俊臣也並非是一味的休息,依然是密切關注著朝野各方的動態。

    到了八月十二這一天,趙俊臣收到了消息,戚斌已經帶領兩千新兵進入了陝甘境內,很快就可以回到延綏軍鎮。

    與此同時,戚斌留在延綏軍鎮的那支新軍也沒有閒著,一直在戚斌的副手牛濟的帶領下依然是不斷操練,並且人數也擴充到了近千人。

    這樣一來,戚斌的新軍人數也就達到了三千之眾,但其中絕大部分都是沒有戰鬥力的新軍,一旦參加了戰事之後,也唯有那不足千人的老兵可以發揮作用。

    但即使如此,趙俊臣對於戚斌的這支新軍依然是非常重視,將這支新軍視為陝甘三邊抵禦今年火篩入寇的最後底牌。

    這段時間以來,五萬禁軍精兵支援了陝甘三邊之後,領兵大將關武元很快就成為了陝甘三邊的風雲人物,又在隨軍幕僚牛輔德的大力宣傳之下,關武元的武聖後人身份、威風凜凜的相貌氣質、手下的五萬精兵、以及他的裝腔作勢、自我吹捧,皆是讓陝甘三邊的邊軍士氣大震!

    王錚接任了三邊總督之後,很快就察覺到了陝甘三邊的局勢糜爛,眼看著今年火篩入寇的局勢必然要比往年惡劣許多,正是憂心忡忡、心驚膽顫,卻沒想到朝廷馬上就支援了大批糧草,並且還派來了十萬援兵,頓時是幸喜若狂,長鬆了一口氣。而關武元以及關武元麾下的五萬禁軍精兵,更是被王錚視為救命稻草,對於關武元的要求可謂是無不答應。

    關武元則是依照趙俊臣的吩咐,趁機將五萬禁軍調到延綏軍鎮附近駐紮,而戚斌駐紮在延綏軍鎮裡的新軍也就落入了關武元的麾下。

    與此同時,隨軍幕僚牛輔德則是打著關武元的旗號,與陝甘三邊的各位總兵、指揮使們進行聯絡、拉攏關係,很快就達成了攻守互助的協議。

    至此,趙俊臣在陝甘三邊的佈局,也就全部完成了。

    又到了八月中旬,陝甘三邊傳來消息,稱是已經有零散的蒙古騎兵開始入侵劫掠了,這顯然就是今年火篩入寇的前兆。

    收到這個消息之後,趙俊臣也就下定決心,準備要動身前往陝甘了。

    當然,以趙俊臣如今的身份地位,已是不能輕易離京了,若是他想要前往陝甘三邊,就必須要有一個充足的理由。

    幸好,這個理由趙俊臣早已經準備好了。

    卻說,八月十五這一天的早朝上,德慶皇帝正在皇極殿內大發雷霆!

    「昨天下午,朕收到了太子太師王保仁、都察院左都御史杜白等人從南京送來的奏疏!他們對南京六部的調查已經是塵埃落定了,最終的結果讓朕大為震怒、也深感痛心!南京六部的六位尚書經過嚴查之後全部有罪!十二位侍郎經過審查之後也有十人同樣涉及了各種罪行!至於南京六部的中下層官員,更是糜爛到了根子裡!在幾位欽差的整頓之下,整個南京官場都被清掃一空,南京的大牢近乎是人滿為患,裡面所關押的犯人全都是朕曾經深為信任的大臣!

    朕對於南京六部一向是期望甚重,我朝的近半稅賦、數省的官員考核、江南的人才培育……這些重要的差事全部都交給了南京六部負責!但南京六部又是如何回報朕的?庇護走私!謀害大臣!勾結成黨!私通藩王!種種罪行,皆是讓朕觸目驚心!既然如此,朕還要這些南京官員有何用?朕還要南京六部有何用?依朕的看法,南京六部的存在已經成為了朝廷的頑疾,還不如將這些衙門撤掉收權省事!」

    德慶皇帝用手大力拍打著龍椅扶手,不斷的高聲怒喝,表情間滿是震怒,就好似他壓根沒有想到這種結果一般。

    而百官們見到德慶皇帝的震怒之後,也紛紛是心中懼驚,齊聲向德慶皇帝行禮請命道:「臣等有罪,還請陛下息怒!」

    然而,德慶皇帝卻是直接頂了回去,怒聲道:「南京六部如此之糜爛,朕如何能夠息怒?!你們說說看,朝廷留著南京六部究竟還有什麼用?就是為了活活氣死朕嗎?」

    眼看著德慶皇帝竟是想要從南京六部收權,陸續有一些江南出身的官員出列表態,搬出了祖宗之法、強調了朝廷穩定、解釋了南京六部的必要性,總之就是不希望德慶皇帝從南京六部收權。

    「陛下息怒,自太祖立國之後,南京六部已經是存在至今,若是陛下您因為一時怒意就撤掉了南京六部,恐怕會讓江山不穩,百姓們也會惶惶不安,還望陛下明鑑!」

    「陛下,南京六部雖然是出現了紕漏,但依然是穩定了朝廷的南方局勢,可謂是功大於過!如今南京官場糜爛,只需要撤換官員即可,大可不必大動干戈的從南京六部收權,否則整個江南重地都會無所適從。」

    「陛下,南京六部乃是太祖所立,遷都順天府之後,成祖也依然是留下了南京官場建制,若是陛下因為一時之激怒就廢黜了南京六部衙門,恐怕是違背了祖宗之法,還望陛下息怒明察!」

    南京六部與江南士族的關係極為密切,所以就算是德慶皇帝已經是震怒至極,依然會有許多官員冒著風險為南京六部求情。

    實際上,德慶皇帝這一番表態也只是一種試探罷了,見到大批官員表示反對之後,也就沒有繼續堅持,只是稍稍歇了怒火,然後說道:「既然如此,朕也就再相信南京六部一次,但若是南京六部依然是讓朕失望,那就表明南京六部的存在已經是弊大於利,絕不能繼續留著了!」

    頓了頓後,德慶皇帝的語氣平靜了許多,又說道:「如今,南京官場已經是清洗一空,出現了許多空位,既然是南京六部依然需要存在,這些空位也就需要官員填補,然而這麼多的空位需要官員填補,朕一時間也想不到合適的人選,眾位卿家可有什麼建議?」

    德慶皇帝的這番詢問,自然是依照趙俊臣的計畫行事。

    隨著德慶皇帝的話聲落下,朝廷高層的眾位閣老與尚書們,也紛紛是按照趙俊臣當初的計畫、提出了各自的人選建議。

    趙俊臣首先出列道:「陛下,南京戶部負責著我朝的近半稅賦,又有有鹽引勘合之權,最是重要不過,需要一位經驗豐富、性格穩重的大臣負責,如今江西布政使汪正的任期將滿,此人的能力不俗,又十分熟悉南京官場,乃是南京戶部尚書的最好人選。」

    南京戶部尚書乃是一個肥差,固然是人人都想要爭奪,但趙俊臣身為京城戶部尚書自然是最有發言權,若是趙俊臣的舉薦沒有遭到太多的反對,那麼也就無人能夠相爭。

    此時,聽到趙俊臣的舉薦人選之後,百官們紛紛是心中一驚。

    江西布政使汪正一向是貪婪吝嗇、斤斤計較,並且是出了名的翻臉無情、收了銀子也不會為人辦事,這樣的人哪裡會是南京戶部尚書的適合人選?

    不過,百官們並不瞭解趙俊臣坑害南京六部的連環毒計,只以為汪正不知道什麼時候投入了趙俊臣的門下,所以才得到了趙俊臣的舉薦。

    而隨著趙俊臣的舉薦之後,吏部尚書宋啟文則是出列反對,列舉了許多汪正的缺點與不足,但這件事終究還是趙俊臣的話語權更重,再加上德慶皇帝、沈常茂、左蘭山等人同樣偏向於汪正,所以南京戶部尚書的位置最終還是落到了汪正的頭上。

    而吏部尚書宋啟文似乎是存心想要報復,馬上就出列說道:「陛下,南京官場剛剛經歷了一番動盪,而南京吏部則是南京官場的核心衙門,既是關係到南京官場的穩定,也是關係到南京六部的官場風氣,必須要有一位剛正不阿、律人律己的大臣擔任尚書,才能夠讓朝廷安心,所以臣舉薦江西按察使吳陘人擔任此位!」

    聽到宋啟文的舉薦之後,百官們又是紛紛一驚!

    吳陘人的性格乖張不合群,不懂得聚攏人心卻又喜歡排斥異己,又豈是南京吏部尚書的合適人選?不過,考慮到吳陘人一向與「周黨」關係密切,與新任的南京戶部尚書汪正更是死敵關係,再聯想到宋啟文剛才強烈反對汪正擔任南京戶部尚書的事情,所有人都以為宋啟文舉薦吳陘人乃是「周黨」與「趙黨」的一場博弈,雙方都想要趁機插手南京官場,所以就派了各自的黨羽,並且還想要壓制對方。

    對於「趙黨」與「周黨」的明爭暗鬥,百官們自然是輕易不敢參與其中,再加上周尚景、李和、沈常茂等人紛紛是支持了宋啟文的提議,所以南京吏部尚書的位置也就落到了吳陘人的頭上。

    接著,老弱昏聵的都察院僉都御史李子雍在首輔沈常茂的建議下,成為了南京刑部尚書,並且還得到了「沈黨」與「周黨」的一致支持;而不學無術、嫉賢妒能的順德府知府沈欣文則是成為了南京禮部尚書,這個任命看上去則是各黨派相互妥協的結果。

    至於南京工部尚書,則是落到了原南京戶部侍郎曹文斌的頭上,而南京兵部尚書則是德慶皇帝直接指定了一位「帝黨」官員,這個位置涉及到了兵權,卻也無人敢與德慶皇帝相爭。

    等到南京六部尚書的任命全部是塵埃落定之後,不知情的百官們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了不妥之處!

    性格乖張的吳陘人成為了南京吏部尚書、貪婪吝嗇的汪正成為了南京戶部尚書、老弱昏聵的李子雍成為了南京刑部尚書、不學無術的沈欣文成為了南京禮部尚書……

    這些人的秉性能力,皆是與他們的任命完全不符,再考慮到南京戶部與南京吏部乃是南京官場最核心的兩個衙門,偏偏南京戶部尚書汪正與南京吏部尚書吳陘人乃是出了名的死對手……

    如此一來,剛剛結束了一場清洗的南京六部,豈不是很快就要再次亂起來?

    想到這裡,那些與南京六部關係密切的大臣們皆是憂心仲仲,隱隱覺得南京六部似乎落入了一場陰謀之眾,朝廷中樞對南京六部的清洗整頓只是這場陰謀的開端罷了。

    然而,這些任命已經是成了定局,他們也就再無理由反對,只是等到朝廷開始商議南京六部的十餘位侍郎人選的時候,卻是紛紛出列表示這些任命不可以倉促決定,應該認真考核人選云云。

    豈不知,這般情況也同樣是落入了朝廷高層的算計之中,卻是順水推舟的答應了,這些侍郎位置的空缺也就成為了朝廷中樞下一步計畫的引子與伏筆!

    眼見著朝廷針對南京六部的計畫一切順利,德慶皇帝的心情頗是愉快,但表面上依舊是一副嚴肅至極、餘怒未消的模樣,並且開口問道:「南京官場的事情,暫且先這樣吧!眾卿可還有事情要奏?」

    見到德慶皇帝的這般模樣,似乎是不打算繼續參與朝議了,大太監張德就知趣的高聲喊道:「有事早奏,無事退朝!」

    原本,百官們還以為今天的朝議就此結束了。

    卻沒想到,因為趙俊臣的推動,今天朝議的**不過是剛剛開始罷了!

    隨著張德的話聲落下,就見到百官隊列之中一口氣走出了十餘位官員。

    這些官員大都是出身於清流,但也有「周黨」、「沈黨」、以及中立官員,他們出列表態之際,表情皆是有些激憤。

    「陛下,臣有本要奏!」

    「陛下,臣要彈劾戶部尚書趙俊臣貪贓枉法之罪!」

    「陛下,據臣所知,山西與陝甘的災民至今沒有得到朝廷賑濟,朝廷用以賑濟災民的大批錢糧皆是不知所蹤,還請陛下明察!」

    隨著這些官員七嘴八舌的爭相表態,卻是紛紛將矛頭指向了趙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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