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爭霸]混在東漢末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thor7321 2012-10-24 08:02: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6 176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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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莊不周

【作者簡介】:起點作者,著有三國大航海、衛氏風雲、曹沖、楚、火云戰神等作品...

【內容簡介】:一個混世霸王的成長史!精神強大的劉修並不知道,當他來到這個世界,欣喜於這個怪異而強悍的肉體時,大漢的歷史車輪便已經發生了不可逆轉的改變。
    英雄?梟雄?奸雄?劍在手,問天下誰敢稱雄!
    …………
    袁紹欲哭無淚:「這豎子哪是打醬油的,分明是打江山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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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08:10
本帖最後由 thor7321 於 2012-10-24 08:16 編輯

第一卷 幽州雪 第一章 我的兄弟叫劉備

「籲——」劉修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又默默的坐了片刻,這才搓熱雙手,先擦了擦臉,然後又將全身輕輕的拍打了一遍,這才緩緩的睜開雙目,藉著窗縫裡透出的一縷晨曦,打量著這陌生而又熟悉的房間。

來到這裡三個月,經過了震驚、恐懼、迷茫和那麼一絲絲重生的慶幸,他已經接受了眼前的事實,拋棄了那些無益的哀怨,轉而開始考慮眼前比較實際的困難。從這一點上來說,劉修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神經粗大到無恥地步的人,面對一切困難,他總能以最快的速度把精力集中到解決問題上來,而不是沉迷於那些於事無補的情緒。

正是憑藉這個優良的性格,在一個忘年交用一生的積蓄換來了一張雖然有某專家出具的鑑定證書,最後卻被判定為贋品,一病不起之後,他用十年的時間讓自己成為一個做偽高手,然後苦心布了一個局,讓那個良心只值三千塊錢的磚家付出了身敗名裂、傾家蕩產的代價。

大仇得報的那個夜晚,他在忘年交的靈前燒了那張浸透了他心血的偽唐伯虎簪花仕女圖,然後大醉一場,卻在回家的途中遭到了兩個混混的襲擊,在藝術品作偽行當中笑傲江湖的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文弱書生,跑一百米都會喘得像條狗,當然不會是那兩個混混的對手,雖然他憤怒得像條瘋狗,奮起反抗,卻還是中了兩刀,悽慘的倒在街頭,成了一條死狗。

在那一剎那,他突然明白,原來肉體的毀滅才是最徹底、最直接的,在蠻橫的武力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也許是老天有眼,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沒有站在閻羅面前受審,而是重生在東漢末的涿郡,四壁雖然和他以前熟悉的環境迥然不同,但對於骨子裡不喜歡鋼筋水泥構成的城市叢林的他來說,這四堵土牆並不是那麼無法接受。

更何況他還得到了一個意外的禮物,那便是他現在的身體非常強壯,強壯得像頭牛,如果前世的他有現在一半強壯的話,他相信就算不是那兩個混混的對手,至少可以溜之大吉,不至於死得那麼窩囊。或許,他還會再一次站在那個磚家的面前,羞辱他一次,回報他一次。

雖然沒有證據,但是他一點也不懷疑,那兩個看起來是偶遇的混混是受人所雇,也許他無法找到證據,但他從來也不是拘泥於所謂證據的人,相比於那些看起來公正,實質上卻變了味的法律面前,他更相信自己的力量,哪怕這個力量不夠強大。

世上沒有如果,所以劉修也不再去想那些事情,反正早在十年前,在準備向那個圈內外人脈極廣的磚家進行報復的時候,他就有了心理準備,更何況現在的結果看起來似乎並不是最壞呢。

雖然這個結果也不是最好。

劉修只是藝術品作偽的高手,卻不是歷史達人,他對與藝術品有關的歷史瞭如指掌,但除此之外,他還停留在聽故事的階段,三個多月了,他還是沒搞清現在是哪一年,只知道大概是東漢末年,這裡是一個叫涿縣的地方,應該是北方,但具體是哪裡,他也不清楚。

能知道這些,一方面和他對房中的家具裝飾風格有一定的瞭解,知道這是漢代的東西,另一方面是因為他聽說自己這世有一個弟弟,這個弟弟雖然不是親生的,卻是歷史上大大有名的牛人,再配合上自己的年齡,他大概知道現在應該是東漢末年,那場著名的黃巾起義還沒有出現,大漢朝還像一幢華麗的高樓,雖然內部已經腐朽,外表卻還保持著不可一世的壯觀和強大。

在大致明白了這樣一個年代,又得知自己這個新家雖然還算得上小康,但絕對算不上有權有勢之後,劉修知道自己在不久的將來要面對的最大問題便是保住這條失而復得的小命。亂世人不如太平犬,劉修雖然有些書生意氣,這個道理卻還是懂的。他也有自知之明,藝術這東西在太平盛世也許能讓他過上逍遙自在的好日子,可是在亂世之中卻不能給他帶來哪怕一絲安全,哪怕你能妙筆生花,也不如一把刀來得實在。

劉修也不是那種霸氣四溢的牛人,既然他那位據說天生貴人的弟弟都注定要做一個長跑健將,奔波一生,最後才在大西南站穩腳跟,他憑什麼相信自己能虎軀一震,英雄來投,長劍一指,天下歸心?

因此,跑路似乎是一個比較可行的辦法,而且他現在有一個似乎很適合跑路的身體。

因此,劉修現在最用心做的事就是鍛鍊身體,他把鍛鍊身體當成前世的造假事業一樣,付出全身心的努力,每天早晚靜坐養氣,白天就在院子裡耍弄那些石擔、石鎖,晚上還要負重出去長跑,抓緊一切時間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壯。

而父親「冰冷的目光」和母親「心疼的眼淚,都不在他的考慮之列,他甚至沒有興趣去搞清楚為什麼這個父親看著自己兒子的眼光會那樣的冷漠,冷漠得還不如看向那個和他似乎已經隔得很遠的弟弟,難道自己原本就不是親生的?還是因為那小子說過一句很牛逼的話,就相信他以後一定會比自己的兒子有出息?劉修承認,那小子以後確實算是有出息的,可是目前看來,那小子除了少年老成一點,和其他的孩子並沒有太多的區別,根本沒有一點天生貴人的氣勢。

劉修站起身,走出房間,在院子裡活動了一下身體,又開始擺弄那幾個石鎖,直練到汗流浹背、筋疲力盡才罷手,他坐在石鎖上,看著汗津津的皮膚下鼓鼓的胸肌,露出了滿意的微笑。休息了一會,他正準備起身去前院打桶水沖一沖身子,一個約十五六歲的年輕人提著水桶快步走了過來,未語先笑。

「大兄,我把水打來了,你快衝沖吧,看你一身汗,讓阿伯看見可不好。」

看著眼前這個少年臉上溫和得近乎討好的笑容,劉修笑了,雖然他覺得那個斷定他以後是個貴人的名士胡咧咧的成份比較高,卻也不得不說,就算是胡咧咧,也是有點門道的胡咧咧。

因為這個少年,就是能讓萬人敵關羽、張飛和趙云死心塌地的效忠,能讓多智近乎妖的諸葛亮出山輔佐,能和奸雄曹操、梟雄孫權鼎足而立的英雄劉備劉玄德。

「多謝。」劉修點了點頭,劉備無聲的笑了笑,放下水桶,轉身又去取了一隻木盆來,將水倒入木盆中,搶在劉修之前,將一塊粗布手巾在水裡浸了浸,然後很自然的轉到劉修身後,一邊幫他擦著背上的汗,一邊笑道:「我幫你把背上擦擦。」

劉修應了一聲,坐著沒有動,享受著未來的蜀國皇帝的服侍,卻沒有一點得意的感覺,反而暗暗皺起了眉頭。也許是因為前世見多了偽善的人,也許是因為知道這個真正從草根崛起的皇帝最擅長的就是籠絡人心,他對劉備今天的舉動有些本能的警惕。

因為他到這個世上三個多月,劉備來看過他幾次,可是從來沒有這麼主動的服侍過,相反,劉備在他面前的時候,頭總是昂著的,而不是像在他的「父親」劉元起和「母親」唐氏面前那般溫順的低著頭。

劉修看著水盆裡晃動的倒影,看著自己那張國字臉眉眼之間透出的些許稚嫩和粗疏,猜想著劉備今天這反常的舉動背後究竟掩藏著什麼秘密。為了對付那個磚家,他臥薪嘗膽十年,自認為對人心的揣摩還是有一些心得的。

敵不動,我不動。

劉修背對著劉備,看不到劉備臉上的表情,只是感覺到劉備幫他擦汗的手滯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平靜,很快幫他擦乾了汗,這才轉到劉修面前,一邊在水裡搓洗著,一邊說道:「大兄,看你這樣子,想必是無礙了?」

「嗯。」劉修笑著點點頭,曲起手臂擺了個姿勢,顯示自己現在健康得沒話說。

劉備看了他一眼,把搓好的手巾交到他手裡,鬆了一口氣道:「這樣我就放心了,去讀書肯定沒問題。」

「讀書?」劉修一邊擦著身上的汗,一邊隨口問道。他沒有看劉備的臉色,心裡卻非常詫異。他不知道劉備是不是喜歡讀書,想來能成就一番事業的人總不會是文盲,但是他卻清楚自己這個身體原來是什麼樣的人,他的房間裡連一張紙、一枝筆都找不到,肯定不是個喜歡讀書的人。

對這一點,他有心理準備,就算到了那個所謂的盛世,不認識字的人也是一大把一大把的,而現在印刷術還沒有出現,書籍的傳播都靠手抄的,識文斷字的更不可能到處都是,從這院子裡的物事大概也能猜得出來,原本的劉修大概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一個字不識的貨色。

是個文盲沒什麼可奇怪的,問題是劉備應該知道,他為什麼會提起讀書這回事?

「是啊,李君派人來請阿伯去城裡,要和他商量讓我們去讀書的事。」劉備站起身來,低著頭看著一直在默默的擦汗的劉修,眉頭不由自主的皺了皺。劉修三個月前突然昏迷,在床上躺了幾天,雖說很快就好了,可是他總覺得他某些地方有了變化,別的倒沒什麼,眉還是那眉,眼還是那眼,但眉眼之間那種常見的那種渾不吝的神態卻不知不覺的變得淡了,而且他不再像以前一樣多話,傾聽的時候多了起來,常常有一種讓他覺得眼前這個劉修是另外一個人的異樣感覺。

劉修沒有說話,只是無聲的笑了笑。他知道劉備說的這個李君就是那個斷言劉備將來會出人頭地的名士,大名叫李定,在很少出名士的涿縣是個人物,難怪自己的「父親」在村裡說一不二,一聽到李定的邀請卻很欣欣然的前往。

見劉修不吭聲,劉備無奈的撇了撇嘴,又接著說道:「這次與往常不一樣,這次的先生是我們涿縣的大學者盧植盧子干,他成年之後,一直在外求學為官,要不是因為身體不好,回鄉養病小住,我們想見他一面都不可能,更不可能拜在他的門下讀書。大兄想必知道,他是扶風大儒馬融的弟子,如果能入他的門下,哪怕只是著錄,以後在涿郡做個小吏也是沒問題的。」

劉備不緊不慢的說著,聽起來似乎很平淡,可是劉修卻從中聽出了一絲不安。劉備一提盧植的名字,他便想了起來,盧植之所以能在歷史上留下名字,倒不是因為他的學問有多好,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兩個學生,一個是眼前正在勸說他去讀書的劉備,另一個是大名鼎鼎的白馬公孫瓚,雖然這兩個人好像都沒什麼學問。

原來到現在為止,劉備還沒有拜入盧植門下啊。

「大兄一心習武,大概不知道阿伯為了能讓大兄有個出路想過多少辦法,現在機會來了,成了盧植的門生,以後提起來,哪怕是有權有勢的毛家人聽了也要給三分薄面。」劉備還是不急不忙的說著,語氣輕淡,好像一點也不著急似的。

毛家?劉修想了好一陣,還是沒想起來這是什麼人,不過從劉備的口音中聽得出來,這毛家大概是附近有頭有臉的人物,可能還是那種橫行鄉里的惡霸一類。

拜個好老師,就等於捧了一個金飯碗,這個道理劉修也明白,前世雖然已經取消了那種師徒薪火相傳的制度,可是讀碩士、讀博士的能有個著名的導師也是非常長臉的事,對以後的競爭大有裨益,更何況封建社會師生如父子的緊密程度,不是有人說嘛,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學武如此,學文亦然。

可是,「自己」分明不喜歡讀書,劉備為什麼一口一聲「我們」,一口一個「你將來如何如何」?

劉修正在想,他的「母親」唐氏耷拉著臉從前面走了過來,眼睛一瞟劉備,劉備立刻打住了話頭,躬身拜了一拜:「見過伯母大人。」

「哼!」唐氏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你不用多說了,且不說我家阿修病了一場,身體還沒好,就算他沒病,他也是看到書簡就腦子疼的人,這天生就不是識文斷字的材料,做不成你那樣的貴人。他是不會去讀書的,你也不用來勸,還是回去幫你阿母多織幾雙草鞋,然後拿到縣城裡去賣了,說不得還能籌點學費。」

她劈頭蓋臉的一陣數落,說得劉備滿頭通紅,尷尬不己,只得嚅嚅的說了兩聲,轉身逃也似的走了。

「且!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瘋,居然想要讀書了。自己去瘋便也罷了,偏偏要拖著你去受罪,還不是想我們家出錢……」唐氏依然喋喋不休的數落著已經不見了人影的劉備,憤憤不平之色溢於言表,一邊說,一邊關照劉修道:「兒啊,等會兒你阿翁回來了,你就說身子還沒好,讀不得書,聽見沒有?」

劉修恍然大悟,略作思索,忽然笑了一聲,道:「阿母,我也想去讀書。」

唐氏有如連珠箭一般的話突然停了,她將劉修推開,有些擔心的打量著他,遲疑的說道:「兒啊,你是真的身體還沒好,還是又被那豎子幾句話矇住了心?」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08:26
第一卷 幽州雪 第二章 讀書有用

劉修有些不太習慣唐氏這樣的親熱,他輕輕的撥開唐氏溫暖的手,卻又覺得有些不忍。過了片刻,他才說道:「阿母,我是真的想讀點書,如果不識字,以後豈不是只能面朝黃土背朝天,做一輩子的農夫?」

唐氏有些偏厚的嘴唇動了動,眼睛用力的擠了擠,還是遲疑的說道:「那個……你以前不是說一看到書簡就頭疼,筆桿子比這石鎖還重的嗎?為了讓你讀書,你阿翁打斷了幾根荊條也沒用,怎麼……怎麼……」

「那……那是以前啊。」劉修也有些赧然,原來的「自己」這麼不喜歡讀書啊。

唐氏還是有些半信半疑,轉過身想了想,又恨恨的說道:「都是那小豎子花言巧語,唉,你啊,空長了這麼大的個子,偏偏吃不得那豎子的騙,連阿母的話都不聽了,真是……」她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跺了跺腳,不甘心的一甩手:「你再好好想想吧,在我面前說說沒事,到了你阿翁面前再這麼說,那不僅是要花許多冤枉錢的事,只怕你想後悔也不成了。」

劉修沉默不語。唐氏的舔犢之情他看得清楚,可是他現在卻不是她的兒子,不可能像以前的那個人一樣雖然長得人高馬大,卻沒有顧忌的投到她懷裡撒嬌,而且他之所以願意讀書,就是希望能搭上盧植這棵大樹,倒不是想靠讀書出人頭地,而是想借此離開涿郡這塊是非之地。他的印象中,黃巾起義也波及此地,劉備就是靠殺黃巾起家的,雖然他現在有一副好身板,卻不想參乎到這場大動亂裡去,白白丟了性命。

中午時分,「父親」劉元起坐著牛車回來了,他今天穿得很隆重,一直藏在箱底的新衣上摺痕清晰,雖然沒有戴冠,卻包了一塊嶄新的頭幘,配著他那國字臉,三綹短鬚,倒也有幾分威嚴。

「你要去讀書?」劉元起聽到劉修這句話時,也露出一絲異色,嘴角抽了抽,似乎想笑又笑不出來,他上下打量著劉修,難得的伸出手在劉修的額上碰了碰,然後又在自己的額上試了一下,確認劉修現在沒有發燒。他伸回手背在身後,瞟了一眼怒氣未消的唐氏,揮了揮手:「去準備點酒菜,我要和阿修小酌兩杯。」

正在生悶氣的唐氏一愣,睜大了眼睛,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隨即又喜上眉梢,粗粗的腰身一扭,有如一隻輕盈的蝴蝶般飄了出去,遠遠的,廚房裡響起了她歡快的聲音。

劉修有些黯然,看來在「母親」的印象中,「老爹」從來沒有這麼和自己這個「兒子」這麼親熱過。

劉元啟轉身上了堂,在正中的席上坐下,然後指了指旁邊的坐席,示意劉修坐下。劉修猶豫了一下,雖然覺得跪坐太累人,可是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走了過去,規規矩矩的坐下,又將衣擺安置好,然後雙手撫在腿上,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架勢。

劉元起一直看著他,眸子裡露出難得一見的讚賞,過了片刻,他突然問道:「玄德來過了?」

「嗯。」

「是我讓他來的。」劉元起直截了當的說道,他頓了頓,又說道:「李定請我去,就是商量讓他去讀書的事。我知道你不喜歡讀書,可是這次機會難得。盧君是涿郡難得一見的大儒,就算是整個大漢,那也是個人才,跟在他身邊讀書,就算經術不成,也能長點見識,知道不是有把子力氣就了不起。」

劉修皺了皺眉,怎麼這話裡還夾著刺呢?

「我不知道你是真心的想去讀書,還是被玄德說動了。」劉元起又瞟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只要你願意去,這就是好事。」

劉修沉默不語,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卻為那個已經不知去哪兒的本尊感到悲哀。

「盧君文武雙全,論經術,他是馬扶風的入室弟子,不論是今文經學還是古文經學,都有相當的造詣,論為政,他在九江任上治績出眾,是難得的棟樑之才,要不是身體不爽,現在已經得到朝庭重用,哪裡有機會回到涿縣來課徒,這次是難得的好機會,你可不要錯過。」劉元起一邊說著,一邊看著劉修,雖然語氣中還有些冷漠和責備,但相比於以前的一味冷漠,劉修總算也聽出了一些父子之間應有的溫情。「盧君不是個咬文嚼字的迂腐之人,他通達明治,你能有機會聽他的教誨,是你的福氣,也是我家的福氣,於你將來大有裨益。」

劉修連連點頭,心裡卻好笑,如果讓他知道自己想去讀書的真實原因,不知道他還有沒有興趣再說這些。

唐氏很快做好了幾個涼菜,喜滋滋的端了上來,見堂上劉元起雖然語氣不佳,卻也沒有發火,而劉修低著頭,也是難得的安靜,心裡更是高興,她連聲說道:「兒啊,今天難得你阿翁高興,你就陪他喝上幾杯,不要著急,你們慢慢的吃著,待阿母再去做幾個菜,然後來陪你們父子喝酒。」說著,不等劉修答應,又邁著輕快的步伐出去了,很快搬來一隻酒甕,放在劉修身邊,衝著劉修擠了擠眼睛,示意他好好陪老子劉元啟喝酒。

劉修點點頭,看著那隻約有小腿高的酒甕直皺眉,雖然知道這時候的酒度數不高,最多和啤酒相似,可是這麼一罈子酒喝下去,就算是啤酒也頂不住啊,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個強壯如牛的身體酒量如何。他雖然心裡打鼓,卻不敢露出怯態,伸手拉掉酒甕上的草繩,扒下上面的封泥,扯下上面的油紙,一股酒香撲鼻而來。他起身端起酒甕剛準備給劉元起斟酒,眼睛一瞟,頓時吃了一驚。

怎麼這酒裡還有酒糟?老娘是太高興了,拿錯酒罈了吧?他站起身,剛準備去廚房調換,老子劉元啟叫住他,一臉的不解:「你哪兒去?」

「我去……換換。」劉修晃了一下手中的酒甕,給他看裡面粘稠的酒糟。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08:32
第一卷 幽州雪 第三章 此路是我開

「這有什麼問題嗎?」劉元起探身看了一眼,然後又看看劉修,劉修雖然搞不清這是怎麼回事,也能猜得出大概是自己弄錯了。他不免有些好奇,難道漢代人喝酒都是這麼喝的,連酒糟一起吃?在他前世的記憶中,這酒糟可是餵豬的東西啊。

「真是病得不輕。」劉元起見他一副茫然的樣子,無奈的搖搖頭,自己起身去拿了一把長勺的酒勺來,在甕裡舀了一勺酒,倒在自己面前的木杯中,然後把勺遞給劉修,示意他自取。劉修心虛的接過來,小心的給自己舀了半勺,看著還有些渾色的酒漿,只得硬著頭皮喝了下去。

酒色雖然不佳,香味倒是純正,到底是真正的糧食釀出來的酒。

劉元起看著他,欲言又止,夾起一顆青豆扔在嘴裡,慢慢的嚼著,一邊說些讀書的好處,劉修小心的應著,不敢多說一句,以免露出更多的破綻。

唐氏忙了一陣,又準備了幾個菜,這才來一起坐下,陪著這「父子」兩個喝了幾杯。她雖然對出錢供劉備上學非常不滿,也覺得兒子要去讀書大多是受了劉備那個小豎子的蠱惑,但見丈夫難得這麼溫和的和兒子說話,心裡倒是舒坦了許多,縱使要出幾個冤枉錢也覺得願意。

事情就這麼定了下來,三天之後,劉修和劉備一起乘著牛車,帶著行禮和學費,趕往涿縣以西的玉石山——盧植嫌涿縣人多嘈雜,不利於靜養,所以選擇了玉石山作教舍。

劉備那天被唐氏夾槍帶劍的罵了一頓,本來覺得讀書的機會不大,頗有些沮喪,沒曾想事情卻出乎意料的順利,劉修主動要求讀書,唐氏難道的大方了一次,給他準備了和劉修一樣豐厚的行裝。他雖然心機要多一些,畢竟是個十五歲的少年,這心裡的喜悅還是藏掖不住,一路上笑聲不斷,情緒頗高,只是不自然間看向劉修的眼神又有些小得意。

劉修佯作不知,縮在牛車上,看著劉備揮舞著鞭子,趕著老牛一路前行。只是老牛實在是年紀不小了,雖然呼哧呼哧的直喘氣,卻怎麼也快不起來。聽著吱吱呀呀的車輪聲,看著老牛不緊不慢的向前走,劉修忽然有一種輕鬆的感覺。前世為了一個公道,他沒日沒夜的臨摹古代的書畫,研究作偽的技術,研究那個磚家的長短喜好,從來沒有這樣的機會來品味生活的悠閒,他甚至總覺得只有那些垂暮的老人才會端著一隻滿是茶垢的紫砂壺,歪倒地巷口的籐椅上,摩挲著發亮的把手,品味著夕陽最後的餘輝。

可是今天,他忽然發現這種節奏很慢的生活似乎也非常不錯。沒有升職壓力,不用做房奴,不用擔心什麼轉基因食品、摻三聚氰胺的牛奶之類,自然而純樸,現在又傍上了盧植這樣的名師,以自己的智商,好好讀點書,按劉備的說法,就算做不了大官,在這涿縣弄個公務員噹噹還是沒問題的,到時候再娶個三從四德的老婆,豈不是齊了?

劉修倚在搖搖晃晃的牛車上,自得其樂的想著,忽然念頭一轉,又想到了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發,但一定會爆發的黃巾起義,不由得大為喪氣,長長的嘆了一聲。

「大兄,又在擔心學業嗎?」劉備扭過頭,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安慰道:「不用怕。且不說盧君不是那等咬文嚼字的腐儒,就算是也沒關係,我們又不是想通經做個博士,不過是借他個名頭,以後好在涿縣吃得開些罷了。涿縣是郡治所在,混得好的話,說不定還能在太守府找個差事,到了那時候,伯父不知道會高興成什麼樣呢,至少不會像現在一樣說你。」

劉修笑了笑:「你還行,我是不成了。我現在擔心的是如果老師要考校我們的學問底子,那可如何是好,我可是一句聖人的經典也記不得啊。」

劉備背對著劉修,無聲的笑了笑,劉修說的話他一點也不懷疑。劉修不喜歡讀書,雖然和他一樣在學官裡讀過幾天《論語》,可是他是左耳進,右耳出,不知道被先生罵過多少次,最後還是如數奉還給先生。和劉修相比,他還是有點自信的,不僅能背上大半部《論語》,還記得幾句《孝經》,和劉修比起來,算是有點底子的。這倒不是因為他比劉修好學,他和劉修一樣不喜歡讀書,之所以還能記得一點,主要是因為阿母總是不忘他的祖父劉雄和父親劉弘都在郡裡做過大吏,劉弘甚至做過一任東郡的范令,在村裡算得上為數不多的官宦人家,希望他能子承父業,爭取能做到千石的官員,為此平時沒少逼著他讀書。

劉修擔心先生的考校,他卻是一點也不擔心,甚至有些期望,臉上卻不露出來,只是軟言勸道:「這也無妨,屆時向先生稟明你剛剛病了一場的事便也是了。」

劉修無聲一笑,又縮了縮身子:「到時候還要靠兄弟你照應啊。」

「那是自然。」劉備不客氣的挺起胸膛,拍得咚咚作響,豪氣干云:「這還用你說嗎?這麼多年來,村裡的少年打架,我們兄弟哪一次不是並肩上,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現在你身子雖然還沒有全好,可是有我在,豈能讓你吃虧?」

劉修嘴裡應著,卻暗自撇了撇嘴。定了要來讀書之後,阿母唐氏在收拾行裝的時候沒少叮囑他,說劉備這小子奸滑,每次村裡的孩子打群架,都是竄啜他衝在前面出死力,自己跟在後面下黑手,讓他以後留點心,不要總被劉備當苦力使。也不知是原先他對劉備印象就不好,還是被唐氏嘀咕多了,現在的他對劉備防範心理非常重,根本不相信劉備說的話。

劉備一邊說著,一邊趕著牛車走進了一條山道,兩邊的山崖漸漸的高了起來,山道越來越窄,那頭老牛也越發的吃力。劉備下了車,一手拉著車,一手揮著鞭子,額頭上沁出汗珠來,他一邊趕著牛,一邊說道:「大兄,前面就是羊頭阜了,過了這裡,便離精舍不遠了。」

劉修點點頭,見劉備十分吃力,便也下了車,幫著推車。他一搭手,老牛頓時覺得輕鬆了許多,步子也邁得快多了,時間不長,便來到兩塊巨石夾道而立的羊頭阜下。兩人停住,卻被眼前的景像唬得張大了嘴巴。

羊頭阜下,十幾個僕從模樣的漢子各持兵器,將一個牽著一匹白馬,一臉冷笑的年輕人圍在中間,旁邊的大石上站著一個叉腰瞪眼的錦衣少年,撇著嘴大聲喝道:「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進精舍,留下買路財。」

劉修暗自罵了一聲,我日,涿縣怎麼說也是郡治,和以前的省會差不多,這兒又是盧植的精舍所在地,不說書聲朗朗,至少也應該是太平之地,怎麼還有大白天劫道的?再說了,那小子穿得不錯,怎麼幹起了打劫這種雖然沒什麼技術含量,但風險係數卻極高的職業啊。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08:37
第一卷 幽州雪 第四章 試馬

劉備皺了皺眉頭,向劉修靠近了一些,輕聲說道:「那小子便是西毛家主的幼子,一向驕橫,這次盧君在他毛家的地盤上教書,他更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看這樣子,大概是要給我們一個下馬威,以後好聽他擺佈。」

「西毛?」劉修的腦中閃過一個疑問,卻沒有好意思問,看劉備這口氣,好像他們以前還結過梁子似的。

劉備不知道劉修在想什麼,繼續用不屑的口吻說道:「不就是仗著他伯父和匈奴人打過仗,做過一任司馬嘛,比縣令也大不了多少。」

劉備的聲音很小,那個少年正罵得開心,只是瞟了一眼這邊,也沒放在心上,揮著手臂大聲叫道:「看你小子是個外地的,我毛家是堂堂的大族,也不欺負你,你這匹馬不錯,送給老子騎兩天就還你,要不賣給我也行,只要你把馬交出來,老子這就放你進去。」

「要買馬?倒也不是不可以。」那年輕人雖然被十幾個人圍著,臉上卻看不出一點慌張的模樣,他一手牽著馬韁,一手按著腰間的刀環,環顧一週,淡淡的笑道:「只是我這馬性子可有些烈,只服英雄豪傑,不相干的人想要騎,卻是不能的。我擔心足下……」

他說著,上下打量了那少年一眼,又緩緩的搖搖頭,用一種關心的口吻說道:「我看足下細皮嫩肉的,還是不要試的好。」

「豎子敢爾!」那少年頓時脹紅了臉,雙臂一展,擺了個自以為很拉風的姿勢,從大石上跳了下來,幾步趕到那年輕人面前,大聲喝道:「我毛家可是出過伊吾司馬的,不知騎過多少烈馬,殺過多少匈奴人,區區一匹馬有什麼不能騎的?你閃開,我非要騎騎你這小兒馬。」

說著,他伸手便要去奪那年輕人手裡的馬韁,年輕人卻搖搖頭:「我勸你還是不要試的好,我這馬性子烈,萬一把你摔著了,那我可擔當不起。」

他不說還好,一說那少年更不肯退後了,原本有些黑的臉脹得發紫,伸手便去撥年輕人的手,年輕人好整以暇,卻緊緊的抓著韁繩不放,不緊不慢的勸說,看似好心相勸,實則不停的撩撥那少年。少年氣得大叫,推開趕上來相勸的幾個僕從,非要騎騎這馬不可。

幾個年長一些的僕從雖然看出這年輕人不懷好意,生怕小主人吃了苦頭,真的摔傷了,想把小主人拉到一旁去,無奈那毛家少年已經火冒三丈,見僕從們勸得緊,發了狠,轉過身來飛腳亂踢,那幾個僕從猝不及防,被踢得唉喲亂叫,四散開去,那少年這才轉過身來,「嚓」的一聲拔出腰間的環首刀,怒視著那年輕人道:「你倒是放也不放?」

「我是一片好心,怕你受傷。」那年輕人淡淡的瞟了他一眼,依然不為所動,平和的笑道:「要是你摔傷了,我如何擔待得起?」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毛家少年大聲喝道:「我要是摔傷了,那是自己的騎術差,與你無關。」

「真的?」年輕人劍眉一挑。

「自然。」毛家少年叫道,他四處一看,看到站在一旁的劉備和劉修,便大步走了過來,拱拱手道:「二位,請你們做個見證,我如果從這馬上摔了下來,受了傷,與這漢子無關,如果我騎得還好,他就要把馬借我騎上幾天,或者乾脆賣了我,我也不虧他的,按著涿縣的時價,五千錢,公平合理。如何?」

劉修尚未回答,劉備已經搶著說道:「這樣的好馬,豈止是五千錢便能買到的?我雖然不懂馬,卻也看得出來,這馬大概是烏桓人的好馬,在涿縣至少要值八千錢的。」

毛家少年一愣,恨恨的看了劉備一眼,剛要說話,那年輕人卻笑道:「不妨,我覺得五千錢甚是公道。就請二位做個見證,我們都是好漢子,說話要算數,認賭要服輸,誰要是說話不算是,便是胡人生的。」

「一言為定。」不等劉修等人說話,那毛家少年便搶先應了,從年輕人手中奪過馬韁,雙手扳著馬鞍試了試,卻發現那馬比常見的馬要高一些,他根本跳不上去,又不肯在劉修等人面前落了面子,便大聲吼道:「狗東西,還不過來給老子墊腳?難道要等老子請你嗎?」

一個僕從飛奔過來,單膝跪在少年的面前,雙手撐在膝上,低下了頭,少年抬腳踩在他的肩上,飛身上了馬,雙手一抖韁繩,神色十足的看了年輕人一眼,得意的笑道:「你看好了。」

話音未落,那馬忽然一聲長嘶,猛的轉了半個圈子,將那個當上馬凳的僕從撞翻在地,緊接著前仰後翻,暴跳不己。毛家少年大吃一驚,再也顧不上擺姿勢,緊緊的抱著馬脖子,兩條腿用力夾著馬肚,原本脹得發紫的臉頓時變得一片蒼白,嘴唇咬得緊緊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圍在一旁的僕從們一看,大呼小叫的沖上去想要拉住馬,把自家的小主人救下來,無奈那馬四蹄亂踢,根本不讓他們靠近,幾下便將兩個僕從踢得鼻青眼腫,其他人雖然擔心不己,卻不敢上前,只是圍著馬亂轉,七嘴八舌的叫成一片。

「快,快抓住這畜生!」

「大家一起上,把主人救下來啊。」

「唉喲,這畜生又踢得我了。」

「唉喲喂,我的腿啊——」

說話音,幾個僕從衝了過來,拔出武器,急赤白臉的對那年輕人吼道:「快讓你那畜生停下,要是傷了我家主人一根毫毛,定要你這賤民償命!」

那年輕人眉毛一挑,沉聲喝道:「是你家主人不知深淺,非要騎我這匹馬,我再三忠告,他卻是不聽,這才如此,你們難道都是聾子不成?便真是聾了,有兩位證人便在一旁,你們難道不會問一聲。人多就狠嗎?信不信老子剁了你們這些賤奴?」

這年輕人中氣十足,一怒之下喝出的聲音居然有些震得耳朵嗡嗡作響,那幾個僕從一下子被他嚇住,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劉備看在眼裡,頓時崇拜不己,向前踏了一步,站在那年輕人的身後,大聲說道:「不錯,我們的確聽見了,是你家主人自己要騎人家的馬。」

一個僕從厲聲喝道:「你又是哪來的賤民?你可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這裡是毛家的莊園,你們想要這裡撒野,也不掂掂自己的份量。我家主人要有個閃失,只要一尺書札,馬上就把你們鎖拿到涿縣大獄裡去,你信不信?」

劉備一聽,面露猶豫之色,抬頭看了一眼那年輕人,欲言又止。那年輕人卻只是冷笑一聲:「久聞涿縣東西南北四毛橫行,今天總算是親眼見識了。我公孫瓚倒是有些不信,偏要看看你們能把我如何。」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08:49
第一卷 幽州雪 第五章 白馬公孫瓚

劉修聞言一愣,再次打量了那年輕人一眼,他就是白馬公孫瓚?嗯,看起來果然有幾分英雄氣概,不過這廝是個著名的愣頭青,雖然曾經威風過一陣子,後來還是被袁紹打得灰頭土臉,據說最後是自己把自己燒成了烤鴨。

    俗話說得好,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這小子的確是個寧折不彎的主,到了人家的地盤上還是這麼威風,難怪對那些胡人下手不留情。

    他正在感慨,公孫瓚已經踏上一步,劈手奪過一個惡僕手中的刀,反手便用刀背拍在他的臉上,「啪」的一聲脆響,那惡僕臉上頓時紅了一片,捂著臉大叫一聲,跳在一旁。公孫瓚趁勢大步闖了進去,舉手投足之間便是一陣暴打,他雖然沒有用手里的刀傷人,拳腳卻是剛猛無比,打得那些僕從東倒西歪,哭爹喊娘。

    劉備看得興起,一聲歡呼,跟著殺入戰團,公孫瓚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沖著劉備笑了笑,然後便繼續追打那些僕從。那些僕從雖然開始吃了些苦頭,卻也不是弱手,很快在幾個領頭的指揮下穩住了陣腳,將公孫瓚和劉備二人圍在中間,漸漸的扳回了局面。公孫瓚雖然還是一臉的不在乎,卻也不敢怠慢,拔出了腰間的長刀,小心應戰。

    局勢一轉,劉備就吃了虧,他沒有武器,面對回過神來的毛家僕從的進攻,他左右支絀,接連挨了兩下,卻咬著牙不叫疼,象只小老虎一般與毛家僕從周旋,虧得公孫瓚很快奪下一口長刀交到他的手里,這才略有好轉。

    劉修這幾個月雖然抓緊時間鍛煉身體,但是只是練力氣而己,並沒有正兒八經的練過武,現在看到公孫瓚與劉備二人持刀與十幾個毛家僕從搏殺,他既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瞪大了眼楮將公孫瓚的動作記在心里。公孫瓚舉手投足之間乾淨俐落而又殺氣十足,每一次出手,不是擊中一個最凶猛的僕從,便是化解開一次進攻,他的動作看起來並不繁複,卻十分有效,與劉修前世看過的那些動作片大相徑庭。

    這便是真正的武術?劉修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這邊打得熱鬧,卻把還在馬上掙扎的毛家少年給忘了,那少年抱著馬脖子一刻也不敢松手,連放聲呼救都不敢,臉色已經煞白,幾個僕從雖然拼命想撲上去,卻無一例外的被那匹凶悍的白馬踢開,近身不得,急得大呼小叫。

    正在這時,山谷間奔出幾個人來,領頭一個漢子,中等身材,卻生得十分壯實,走路帶風,掃了一眼場中的形勢,二話不說,三步並作兩步跨到那白馬面前,一伸手便拽住了馬籠頭。那馬正跳得歡,沒想到忽然被人拽住,越發的暴燥,昂頭擺尾,四蹄用力的蹬踏著地面想要掙脫,不料那漢子雖然身材並不高大,卻象一座山似的,任憑那馬如何掙扎,只是紋絲不動,一手抓住毛家少年的腰帶,輕輕松松的將他從馬上提了下來。

    毛家少年腳一落實地,頓時癱成一團,欲哭無淚,只是抬起顫抖的手指著公孫瓚,沒了血色的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吐出兩個字︰「揍他!」

    正在和公孫瓚廝打的毛家僕從們看到那個漢子來了,也興奮起來,有人喊道︰「好了,武軍候來了,這小子跑不掉了。」說話間,幾個人相互掩護著退了下去,舉止之間竟是頗有章法。

    原本熱鬧的場中頓時安靜下來,有個領頭的上前附在那武軍候耳邊說了幾句,不時的瞪一眼公孫瓚。那武軍候聽了,也沒什麼表示,擺擺手示意那些人去照顧還沒回過神來的毛家少年,自己上前一步,背著兩手,上下打量了公孫瓚一眼,嘴角一挑︰「來求學的士子?」

    公孫瓚不卑不亢,將長刀入鞘,不以為然的拱拱手,昂著頭說道︰「遼西公孫瓚,來此求學,不料有人劫道,非要騎我的馬,卻又沒本事,還要縱奴傷人,這才小施懲戒。」

    武軍候哼了一聲,又看向公孫瓚背後的劉備和一直站在一旁的劉修︰「你們呢?」

   「涿縣劉備,故功曹劉君之孫。」劉備也拱了拱手,卻很溫和的說道︰「我們是正好路過,看到他們起了沖突,見毛家主僕圍攻公孫兄一人,生怕鬧出人命,這才來打個圓場。」

    「打圓場?」武軍候冷笑一聲︰「有你這麼打圓場的嗎?刀都用上了?」

    「不然。」劉備搖頭道︰「你家主人非要騎公孫兄的馬不可,他們打賭,讓我們做個證人,你家主人在此,你何不問問他是不是實情?至于這刀,也不是我的,是你們毛家的,只不過是技不如人,被公孫兄奪了來罷了,與我又有何干。」說著,他倒持長刀,雙手送到武軍候面前。

    武軍候有些詫異的看了劉備一眼,似乎被劉備的鎮定和周全打動,他遲疑了一下,接過刀,耍了個刀花,重新打量了一眼一直昂著頭的公孫瓚,咧了咧嘴,笑了一聲,只是臉上那條刀疤讓他的笑容看起來有些猙獰。

    「年輕人,武技不錯啊,居然能奪我毛家部曲的刀。」他背著手來回走了兩步︰「這樣吧,我替我家主人來跟你打這個賭,你我打一場,你打贏了,一筆勾銷,你打輸了,留下這匹馬,也不白要你的,就按我家主人先前約定的辦。你可有這膽量?」

    劉修暗自搖了搖頭,這當真是遇到不講理的了,這個賭約有什麼公平可講,只是仗勢欺人罷了。這姓武的軍侯氣度沉穩,顯然不是那些毛家僕從可比,一伸手就控制住了那匹白馬,舉手投足之間隱隱有種讓人生畏的殺氣,倒象是殺過人的,再看臉上那道疤,說不定是沙場上血戰過的武士,公孫瓚雖然悍勇,不過畢竟沒有上過戰場,恐怕未必是他的對手。

    他看了一眼公孫瓚和劉備,劉備的臉色很不好,公孫瓚卻是面寒如水,冷笑不應。劉修略作思索,心道劉備剛才已經做足了姿勢,把刀都還了,這武軍候還不放手,非要與公孫瓚再比一場,覺得這一場架恐怕是免不了了,那自己是上還是不上?按說他知道公孫瓚和劉備都是不成器的家伙,是指望不上的,當然也沒指望自己王霸之氣一抖,收了這兩人,置身事外才是上策,可是不管怎麼說,劉備都是自己的「兄弟」,這個時候看著他被人揍了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好象也有點說不過去。

    只是自己除了力氣還不小之外,也沒什麼功夫啊,如果是剛才那些毛家僕從,他還有信心上去對付一兩個,可是眼前這個武軍候顯然不是有把子力氣就能對付的,人家可是練家子。雖說一力降十會,但自己的力氣就一定比他大嗎?只怕也未必。

    利害是分析得清清楚楚,可是劉修心里卻有些蠢蠢欲動,總覺得雖然形勢不利,可是要向這耍蠻的毛家人低頭是個很不爽的事,面對著那個把握十足的武軍候,他有一種說不清的的沖動,想要和武軍候打一場,就和賭棍看到了一場豪賭,明知贏的機率微乎其乎,卻抑止不住那種賭癮,寧可傾家蕩產,也要搏上一搏。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08:57
本帖最後由 thor7321 於 2012-10-24 08:59 編輯

第一卷 幽州雪 第六章 不過如此

一想到此,劉修忽然打了個寒顫,作為一個能在暗中窺視強大對手十年的人,他絕不是個衝動的脾氣,怎麼會出現這種
情緒?難道是原來那個身體的性格,那自己豈不是有點精神分裂?

武軍候悠然自得的看著面寒如霜的公孫瓚,餘光不經意的掃了一眼眉頭緊鎖,分明有些猶豫的劉備以及面色變幻的劉
修,再次把目光落到公孫瓚的臉上,淡淡一笑:「如何?是打,還是我直接把馬牽走?」

「想牽我公孫瓚的馬?」公孫瓚咬了咬牙,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怎麼也得先讓我心服口服才行吧?」

「有血性。」武軍候伸出一隻手指了指公孫瓚,口氣中毫不掩飾自己的讚賞:「我很喜歡你這樣的漢子,不愧是遼東來的。」

「不敢當。」公孫瓚緩緩的拔出刀,向後退了半步,雙手握刀,刀頭斜斜上指,擺出一個迎戰的架勢,雙目凝視著武軍
候,沉聲道:「請賜教!」

武軍候單手握刀,隱在身後,雙腳微分,很隨意的站在那裡,衝著公孫瓚點了點頭:「來吧!」

公孫瓚一咬牙,墊了一步,雙手舉過頭頂,剛要全力下劈,劉修忽然叫了一聲:「且慢!」

武軍候見公孫瓚舉起了刀將要進攻,手腕一動,隱在身後的長刀剛剛顫了一下,卻聽得劉修叫停,正要暴起的身形又收
了回去,不解的看著劉修,皺了皺眉:「你又什麼話要說?」

公孫瓚已經憋了一口氣,準備殊死一搏,中途被叫停,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臉憋得通紅,猶豫再三,也不肯趁著這個
機會偷襲武軍候,只得收了勢,向後退了一步,有些惱怒的看著劉修。

「這個……」劉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其實也沒什麼話要說,大家只是打個賭而己,沒必要動刀吧?這裡是毛
家的莊園,我們又是來求學的,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刀劍無眼,不管是傷了誰都不太好,要不……你們就比比拳
腳,反正只要分出個勝負就是了,沒必要拚命。」

武軍候想了想,回頭看了一眼毛家少年,毛家少年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武軍候輕笑一聲,將手中的刀拋給了站在一
旁的毛家僕從,拍拍大手道:「我空手,你大可以用刀無妨。」

公孫瓚不假思索,還刀入鞘,連刀帶鞘從腰帶裡抽出來,交到劉備手上,撇了撇嘴道:「我不會佔你的便宜的,便和你
比比手搏。」

劉修汗顏,原來他們把拳腳功夫稱為手搏啊,自己不經意之間又露餡了。沒等他多反省一會兒,劉備捧著公孫瓚的刀向
後退了一步,站在他的身邊,輕聲讚道:「大兄,你這個法子好,縱使輸了,也不過吃幾拳便是,終究不會傷及性
命。」

劉修瞟了他一眼,心道原來你這大梟雄也怕死啊,我以為就我一凡夫俗子怕死呢。不錯,他提議比拳腳而不用刀,就是
怕鬧出人命來,不管怎麼說,比手搏總比用刀砍安全些,力氣大小起的作用相對來說也能明白些,不是有句話嘛,蠻拳
打死老師傅,可是比刀就完全不是這個概念了,力氣再大,也沒法彌補刀法上的差距,弄不好還會砍了自己。

說話間,公孫瓚和武軍候兩人已經動上了手。公孫瓚全力進攻,勢如瘋虎,不留餘力,而那個武軍候卻只是收了笑容,
一臉嚴肅的見招拆招,兩手護在身前,每每在關鍵時刻擋住公孫瓚的攻擊。

劉修第一次看人比武,不肯輕易放過,目不轉睛的看著兩人拳來腳往,手臂下意識的微微顫動,連他自己都沒有感覺
到。劉備也沒有注意,他只是屏住呼吸注意著場中兩條纏在一起的人影,為公孫瓚捏了一把汗,公孫瓚雖然一直在進
攻,但是他的進攻一直沒有奏效,那個武軍候雖然守的時候多,但他一旦進攻,恐怕就是公孫瓚落敗之時。他雖然才和
公孫瓚相識,卻不由自主的站在了公孫瓚的一邊。

劉修沒有這種自覺性,他只是全神貫注的看著兩人的比試,開始看的時候還有些激動,可是看了不大一會兒,他卻有些
失望了。這兩個雖然打得熱鬧,但是卻沒有什麼精妙的招數出現,使來使去,無非是拳砸劈掃,外加擰抓胳膊,扭抱摔
打,基本上和小孩打架沒什麼太多的區別,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就是他們發力時更乾脆,摟抱的時候少一
些,手上的動作更兇狠一些,更快捷一些。

我靠,什麼高手嘛,這些我也會啊。劉修一邊看一邊有些腹誹道。他忽然想起前世的時候看過一些武林大會之類的武術
比賽,也是這般模樣,一個個表演的時候都人模狗樣的,真正交了手,也不外是拳打腳踢加抱摔,平時演練的那些好看
的招數基本上一個也用不上,不管是什麼太極門還是武當門、六合門,上了臺就剩下一個門——亂打門。

劉修越看越無趣,原本想看一場高手對決的,結果看了一場和街頭混混群毆相去不遠的無趣比賽,實在是大失所望。正
想著,場中已經有了變化,一直在防守的武軍候面對公孫瓚的一個直拳,忽然不退反進,右手將公孫瓚的拳頭往右側一
帶,人便向前跨去。

「小心腳下!」劉修下意識的脫口而出。話音未落,武軍候已經向前跨了一步,腳插到公孫瓚的身後,右手翻過公孫瓚
的手臂,虎口張開,直奔他的脖子。

公孫瓚聽到了劉修的提醒,卻不知為什麼,根本沒反應過來,左手抬起,擋在自己的脖子前,正架住武軍候的虎口,腳
下卻沒及時抬起來,整個人被武軍候粗壯的手臂向後一掃,失去了平衡,飛出一步遠,「呯」的一聲仰面摔倒在地,激起塵土飛揚。

「你輸了。」武軍候搶上一步,單手將公孫瓚摁在地上。公孫瓚掙了幾下,臉掙得通紅,卻沒能掙脫,只能懊喪的放鬆
了身體,倒在地上。

「我輸了。」他頓了頓又說道:「馬我是不會賣的,借你騎三天便是。」

武軍候笑了一聲,站起身來,轉身走到白馬的面前,牽著馬就走,說來也怪,那馬在毛家少年騎上去的時候非常暴烈,
在武軍候的手裡卻安靜得很。武軍候牽著馬走了兩步,回過頭看了劉修一眼,欲言又止,將毛家少年扶上馬,進谷去
了。

劉備搶上前去,將公孫瓚扶起來。公孫瓚一站起來,便掙脫了劉備的手,接過刀插在腰帶裡,一聲不響的向前走去。劉
備苦笑了一聲,過來趕上牛車,跟著一起進谷,劉修也不吭聲,和劉備並肩而行。三人默默的進了羊頭阜,走過一條約
十幾步的山道,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片不小的盆地,一片漫山遍野的桃花開得正艷,十幾間小屋掩映其間,幾個穿著
儒衫的人正在桃林中負手閒談。

劉修看得一愣,這裡居然有這麼一大片桃林?果然是山中有異色,不與人間同啊。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09:03
第一卷 幽州雪 第七章 天生奇材

劉修還沒來得及好奇,一直低著頭走在前面的公孫瓚忽然向後退了一步,和劉修並肩而行,轉過頭看了看他,突然說道:「你剛才說什麼?」

「什麼什麼?」劉修莫名其妙。

「就是我和那個軍候比武的時候,你喊了一句什麼?」

劉修想了想,笑道:「我看他要進身絆你,提醒你注意腳下呢。沒想到你反應那麼慢,居然沒躲過去。」

「我反應慢?」公孫瓚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怪異,聲音也高了起來。

「是啊,他撥開你的拳頭,然後向前進一步,不就是要勾你的腳嗎?他也不是很快,我又提醒你了,誰知道你居然沒躲開。」劉修聳了聳肩,見公孫瓚臉色不太好,連忙又安慰道:「我估計你是和毛家那幫家奴先打了一陣,力氣不太夠了,要不然你肯定不會輸的。」

公孫瓚張了張嘴,有些鬱悶的舔了舔嘴唇,瞪著劉修想了好一會,什麼也沒說,氣呼呼的向前走去。劉修不解的看看他的背景,又看看劉備:「他這人有些輸不起啊。」

「這個……」劉備的臉色也有些怪:「大兄,你真的覺得他們都很慢嗎?」

「那當然。」劉修不假思索的說道,話出了口,又覺得有些不對,小心的反問道:「難道你覺得他們不慢?」

「豈止是不慢,簡直是太快了。」劉備又好氣又好笑的說道:「他們打成一團,我連他們的招式都看不清,你居然還說他們太慢,他怎麼可能不生氣?依我看,他現在大概比被那個武軍候打敗了還難受呢。」

劉修愕然,站在那裡半天沒動彈。

一隻蜜蜂「嗡嗡」的在桃花間飛舞,漸漸的飛到了劉修的眼前,打斷了劉修的思緒,他有些不耐煩的揮揮手,沒想到一下子拍中了那隻蜜蜂,那隻蜜蜂一個觔斗載了下去,「嗡嗡」聲立絕。劉修低頭看著那只在地上掙扎的蜜蜂,忽然心中一動,再次抬起眼睛,看向不遠外的一隻蜜蜂。

只是片刻功夫,他就發現了異常,他似乎能看清蜜蜂飛舞的翅膀,雖然看得不是很分明,但顯然也不是一團影子,在他的眼中,那急速搧動的蜜蜂翅膀彷彿是放慢的鏡頭一般,隱約能看清翅膀的輪廓。

難道自己的眼睛與眾不同?抑開是神經反應比平常人快很多?劉修心中忽然有些明白了,怪不得剛才看公孫瓚他們比武的時候一招一式都看得清清楚楚,當時還以為他們是英雄惜英雄,互相手下留情呢,原來根本不是這麼回事,而是自己的眼睛與眾不同啊。

劉修沒練過武,可是他看過武俠小說和動作片,這「無堅不破,唯快不破」的道理他還是懂的,哪怕最簡單的招術,如果速度比對方快上一大截,基本上就處於不敗之地了,如果再加上一把子過人的力氣,那現在的自己豈不是已經邁入了高手的行列?

怪不得剛才有點熱血沸騰的,原來是有底氣的啊。劉修暗爽不己。

「大兄,你看什麼呢?」劉備踮著腳,順著劉修的目光向前看去,看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原來大兄是在看美人啊。」

「美人?」劉修定了定神,這才注意到自己剛才視線的方向正是遠處的一個小亭榭,亭榭之中,剛才在馬上嚇得半死的毛家少年站在兩個年輕的女子面前,神態恭敬的說著什麼。其中一個穿著鵝黃衫子的女子側著身子,斜坐在扶欄上,微低著頭,正看著外面,也不知是賞花還是出神,神態嫻靜,身子呈現出一種靜中寓動的曲線美。

「果然是美人。」劉修讚了一聲。為了給那個磚家下套,他鑽研了十年的唐伯虎仕女圖,對女子的各種姿勢可謂是瞭然於心,此時此刻,這個女子的神態就是一副最美的畫圖,可惜手中無筆,要不然的話,必然是一副賞心悅目的仕女圖。

「真的美嗎?」劉備回頭看了劉修一眼,瞇起眼睛,運足目力,也只能遠遠的看到一個身影,不免有些懷疑劉修的說法。劉修剛要解釋,忽然心中一動,又把湧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拉著劉備一邊向前走,一邊似乎很隨意的說道:「玄德,我以前打架是不是很厲害?」

劉備笑了一聲:「當然厲害,你力氣大,下手又狠,經常一個對付幾個的,就是那些服過兵役的豎子看到你都怕。」

劉修應著,他聽唐氏說過,他今年還沒滿二十歲,沒到傅籍的年齡,老子劉元起在村裡也算有點勢力,那些人也不敢讓他提前服役——雖然這樣的事屢見不鮮——所以還沒有參加過秋冬之際的操練。其實從光武皇帝即位以來,已經取消了郡縣的都試,但是涿郡接近邊界,這些年胡人經常來劫掠,所以邊疆的百姓大部分還是要參加農閒時節的習武。習武的內容也以五兵為主,拳腳功夫並不多,和蹴踘、投石、超距一樣屬於體能訓練的內容。習武通常由縣裡派人來指導,大多是一些上過戰場的老兵,教的當然也是能上陣殺敵的實用技術,遠不是鄉間打架時的把式。

當然了,這都是對普通百姓來說的學武途徑,家境好一些的人家通常很早就讓子弟們習武,或者是自己教,或者是從外面請教師,象西毛家便是這樣,他們家是武官出身,弓馬的本事不用說的,家中的子弟對此大多並不陌生,更何況為他們護院的部曲、私兵中也不凡象武軍候那樣的高手,相對來說習武要方便許多。

如今的大漢雖然以明經取士,但現在戰亂頻發,邊境不安,涿郡又接近胡人,勇武之士遠比大儒要實用得多,所以涿縣雖然出了盧植這樣的大儒,這次來向盧植求學的人也不少,但說到底,大部分都是和劉備一樣抱著一個傍名師的打算,真正想通經從文的人曲指可數。

但劉修並不這麼想,他不是想通過拜師盧植獲取名聲,然後爭取在縣裡或郡裡做一個小吏,他想要離開涿縣這個戰亂之地,那就必須緊緊的抓住盧植這個機會。如今得知自己這副身體不僅強壯,而且目力也超出常人,在武的方面他便有了更充足的信心,剩下的只是如何彌補那近乎空白的學問了。

他雖然並不是一個真正的文盲,對漢代的文字也並不陌生,但是經學內容對他來說卻是個真正的盲區,他的古文水平雖然有一點,也是侷限於書法、繪畫和篆刻方面,別說六經什麼的是一竅不通,就是《論語》《孟子》之類的也是流於表面,記得幾句而己。

看來自己又和大學畢業以後一樣,要回爐重煉了。

劉修正想著,已經和劉備走進了一個院子,院子裡有幾個和他們一樣新來的學子正在一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安排下把行裝搬進指定的學舍,劉備上前詢問,時間不長便又走了回來,劉修已經從牛車上卸下行裝,劉備先將牛車趕到側院安頓好了,這才拉著劉修進了東側的一間屋子。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09:05
第一卷 幽州雪 第八章 劉備的憤怒

屋子裡並不大,卻是嶄新的,四周新砌的土墻上掛著新的墻帷,四張床分佈在兩側,每張床前還有一張新案、一張新席,新案還散發出新漆的味道,大概也是新準備的。屋子中央有一個火塘,一個鐵架,旁邊擺著一隻大壺,想來是燒水用的。

公孫瓚正在整理自己的床鋪,聽到腳步聲,偏著頭見劉修二人走了進來,衝著劉備笑了笑,看向劉修時,眼神卻有些複雜。他頓了一下,起身衝著劉修拱了拱手:「剛才多虧足下提醒,這才免於受傷,瓚在此謝過。」

劉修知道他是說剛才自己提議比拳腳而不是比刀法的事情,估計公孫瓚現在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個武軍候的對手,只是不好意思承認而己。他學著公孫瓚的樣子,拱拱手還了一禮:「伯珪兄何必見外,從現在起,我們不僅是同學,還是同舍呢,以後互相關照也是不用多說的。」

「正是正是。」劉備對剛才被劉修搶了話頭有些不快,一向對外都是由他說話的,劉修只是打架的時候才衝在前面,現在居然連這種場面上的事情也要搶了,還說得這麼親熱,真是病得不輕。他連忙搶上前去,深施一禮:「公孫兄不用客氣,以後我們同住一室,勞煩公孫兄的時候多著呢,還請公孫兄不要厭煩才好。」

公孫瓚對劉備印象不錯,他哈哈一笑,親熱的拍了拍劉備的肩膀:「劉兄雖然年紀不大,卻古道熱腸,身手也頗為了得,將來也是一條漢子。能和劉兄……啊,兩位劉兄同學,也是我公孫瓚的榮幸。對了,我們就不要這麼客套了,我是遼西令支人,現在在太守府做個書佐,草字……」

他忽然覺得有些詫異,抬眼看向劉修:「劉兄,你……怎麼知道我字伯珪?」

劉修一驚,這才想起自己又先知了,連忙掩飾道:「剛才伯珪兄和那個武軍候比武的時候不是自報家門了嗎?我便記住了。」

「我有嗎?」公孫瓚也不敢確定,狐疑的看著劉備,劉備猶豫了片刻,也不敢確定,只得含糊的點點頭。劉修不敢讓他們多想,連忙打岔道:「我名叫劉修,修身齊家的修,草字德然,便是涿縣人。」

劉備也道:「我單名一個備字,完備的備,草字玄德。」

「好,那我們以後就以字相稱了。」公孫瓚朗聲笑道。

「好極,好極。」劉備應聲和道,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齊聲笑了起來。

三人剛把行裝收拾好,坐下閒敘了幾句,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向劉修三人欠身示禮,一邊說著客套話,一邊從抱著的一大堆木簡中取出三片交到各自的手上,笑道:「諸位新到,按規矩,請各寫一個告身,也不用太複雜,只要寫上名氏字諱,家鄉何處,讀過哪些書便可,先生要對諸位有個瞭解,然後好安排授課。」

公孫瓚坐著不動,點了點頭,劉備卻起身接過木簡,面帶笑容的問道:「敢問兄臺,給我們授課的會是先生的哪位高足?」

那年輕人笑著看了劉備一眼,眼中帶了些得意:「如果已經完成了《論語》《孝經》,粗通一經,那便由先生親自授課,其他的會由先生的長子授課。你們放心好了,先生是通儒,不是那種故弄玄虛的儒生,只要你們好好用功,會有機會親聆先生教誨的。」說完,抱了抱拳,告了一聲罪,退了出去。

劉備一直站在門邊,直到看不到那個年輕人的身影,這才回到自己的席上坐下,臉上略有些失望,公孫瓚看了他一眼,一邊取出筆墨和硯臺,一邊戲謔的笑道:「怎麼,玄德還想著由先生親授,將來到太學去轉一圈,做個尚書博士?」

劉備自失的一笑:「我哪裡會想做個博士,只是先生是我涿縣百年以來的第一個大儒,如今近在咫尺,卻不能親見尊顏,頗有些遺憾罷了。」他一邊說著,一邊拿出筆墨,頭也不抬的對劉修說道:「大兄,你去打點水來吧,我們趕緊寫了這告身也好送上去。」

劉修眉毛一挑,剛要發作,又緩了表情,應了一聲,提起鐵架上的水壺走了出去。公孫瓚瞟了瞟劉修的背影,笑著對劉備擠了擠眼睛:「玄德,你們兄弟感情不錯啊。」

劉備笑笑:「我們不是親兄弟,只是同宗而己。德然雖然不喜歡讀書,卻有一把子力氣,打架是個好手,只是幾個月前病了一場,現在還有些迷糊,以後還要請伯珪兄多多擔待。」

公孫瓚哈哈一笑,點頭不語。他從剛才的舉動看出來了,劉備雖然年輕小,身材也比劉修低一個頭,卻是兩人中的主心骨。劉修雖然人高馬大,心智卻似乎差一些,只能聽從劉備使喚。

劉修出了門,問了兩個人,這才知道這院子裡沒有水井,要取水便要到院子外面的羊頭溪裡去打。羊頭溪本是聖水的支流,因流經羊頭阜,所以又稱羊頭溪,而從桃林中流經的這一段,又被毛家人稱做桃溪,外人卻還稱作羊頭溪。

劉修也沒有多說什麼,按照指引,出了精舍,直向桃溪走去,打好了水,他沒有立即回去,在岸邊的大石上坐了片刻。他不用想都能猜得出來劉備現在在幹什麼,這一路,他已經感覺到了劉備那種隱隱的不快,不過他也不在乎,反正他也沒有興趣和這兩個不成器的傢伙套近乎,現在他要考慮的是如何和盧植套上關係,如果連盧植的面都見不著,那還怎麼想著跟他離開涿縣?

桃溪水清澈見底,水底有很多被水沖洗得乾乾凈凈的細石,五彩斑斕,非常漂亮,浸在水中,如玉石一般滋潤。不時的有幾片桃花隨波逐流,晃晃悠悠的從水面漂過,水裡的小魚也不怕人,從水裡鑽出來咬兩口桃花,竟似在品嚐美味一般。

劉修想了片刻,決定還是先用自己擅長的書法試試,他研究唐伯虎的時候,對唐伯虎的書法能做到幾乎神似,一般研究書畫的人都看不出來,相信在這個楷書、行書剛剛開始出現的漢代應該算得上驚才絕艷了,至於劉備會怎麼看,就不在他的考慮之中了,到時候給他來一個笑而不談的神秘感便是了。

主意已定,劉修心情好了不少,他伸手從手裡撈了幾個石頭,從中挑了兩個顏色精美的握在手中,準備留著以後賞玩,這才提著水壺往回走。一回頭,他便停住了,詫異的看著不遠處負手而立的武軍候,本能的提高了警惕。

「你不用擔心。」武軍候見他緊張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擺擺手示意他放鬆一些:「我只是有個問題想問問你,如果不方便的話,你可以不回答。不過,我希望你還是回答的好。」
thor7321 發表於 2012-10-24 09:07
第一卷 幽州雪 第九章 硬功

「軍候請講。」劉修的聲音有些干。

「看你這樣子,應該還沒有服過兵役,我好奇的是,你怎麼能提前知道我的舉動?」武軍候慢慢的走過來,很隨意的說道:「這可是西域邊軍中的武技,北疆人知道的並不多。」

劉修皺了皺眉:「我沒有練過武,也不知道這是軍中的武技,只是隨口說的,碰巧說中了而己,軍候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武軍候停住了腳步,抬起頭直視著劉修的眼睛,眼中凌厲,看得劉修不由自主的眼神一縮。過了好一會,他才放鬆了神情,臉上重新露出笑容:「好,就算你是碰巧吧,那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請你一併指教。」他抬起頭,微瞇著眼睛:「我平生別無他好,就是喜歡習武,成年以後就應募作了邊軍,大大小小打過不下一百場仗,先跟著段太尉殺羌人,後來又殺過烏桓人,也殺過匈奴人,鮮卑人死在我手上的不下百人,你知道我在軍中的諢號叫什麼?」

劉修搖了搖頭,向後退了一步,躬身施禮:「原來軍候是個殺胡人的勇士,失敬失敬。」

武軍候一愣,眼角抽了抽,很快又平靜下來:「你也不用這麼客氣,我只是混碗飯吃而己。」他頓了頓,又道:「我在軍中有個諢號,號稱鬼手,就是因為這雙手不僅狠,而且快,敵人根本看不清我的手,就被我取了性命。」他伸手從劉修手中取過一塊石子,拿到眼前看了看,兩根手指忽然發力,「啪」的一聲,石子裂成幾塊。

「你是怎麼看清我的動作的?」武軍候緩緩鬆開手指,已經被他捏碎的石塊一塊接一塊的落下,他的臉上雖然帶著笑,但是眼神卻非常凌厲,有如一把刀一般,直刺人的心肺。

劉修下意識的張大了嘴巴,這傢伙居然這麼厲害,不會是練過硬氣功吧?他好半天才回過神來,想到武軍候的問題,他連連搖頭,苦笑道:「可能是因為我讀書少吧,眼神比較好,而且……」他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好像對快的東西比較敏感,你們手搏的時候,我隱約能看清你們的動作。」

武軍候一直在注意劉修的眼神,將劉修有些憨厚的神態盡收眼底,看不出什麼破綻。劉修的解釋雖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卻也不算驚人,因為他自己的眼力就比較好,自然能相信劉修的這個說法,雖然他的目力是苦練出來的,而劉修卻似乎是天生的。這樣的事情他也聽說過,並不覺得劉修在說謊,而且從劉修敬畏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劉修對他有一些崇拜,想來不至於騙他。

想到此,武軍候終於放緩了心情,作為毛家家主安排過來負責學院安全的頭領,他不敢掉以輕心,不僅盧植不能有所損傷,就是這些來求學的學生中也有不少是有頭有臉的,如果混進什麼可疑的人物,他自然要來查點一下。

不過現在他基本可以解除對劉修的懷疑了。他相信在自己面前,劉修這樣一個年輕人如果真有什麼問題,是騙不過他的眼睛的,除非劉修是個天生的騙子,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種可能性實在太小了。

「是這樣啊。」武軍候這次的真的笑了,他饒有興趣的上下打量了劉修一番,又說道:「力氣怎麼樣?」

「還行。」劉修老老實實的應道。

「能開幾石弓?」

「還沒試過。」劉修搖搖頭,「不過,家裡三十斤的石鎖,我一口氣能舉三十個。」

「是嗎?」武軍侯有些驚訝的睜大了眼睛,興趣更濃了:「目力好,力氣又大,你有成為好箭手的條件,如果有興趣,等護莊們演練的時候來試試。」

「多謝軍候。」劉修連忙躬身致謝:「到時候還請軍候多多指教。」

「嗯,你忙吧,有空我們再敘。」武軍候點了點頭,背著手慢慢的走了。劉修一直看著他消失在桃林之中,這才松了一口氣,他雖然搞不懂武軍候為什麼問這些,可是他卻感覺到了一種危險,在提到自己力氣的時候,他有意識的說了一個保守數字,其實他一口氣能舉一百個,只是怕嚇著武軍候,這才特意打了個折扣。

看來這天生奇材也不能太張揚,天妒英才啊,低調才是王道。不過這個武軍候這麼牛叉,如果能和他學幾招,說不定以後保命的機會更大一些。

劉修一邊想著,一邊提著水壺回了宿舍,公孫瓚和劉備已經擺好了筆硯等他,一看到他進來,劉備臉上便有些不快,剛要說話,劉修一句話就將他的話堵在了喉嚨裡。

「剛才碰到武軍候了。」劉修一邊將水注到硯臺裡,一邊輕描淡寫的說道:「和他聊了一會,你們沒等急吧?」

公孫瓚驚愕的看著劉修,一方面是因為劉修提著這麼大一個水壺卻跟沒事人兒似的,晃都不晃一下,倒進硯中的水一滴不多,一滴不少,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那個剛剛打敗了他的武軍候居然會和劉修這麼一個心智不太全的人聊這麼久?

他和劉備互相看了一眼,什麼也沒說,低頭拈起一塊墨團放在硯臺裡,然後捏起硯石,一邊想一邊磨墨。劉修給自己倒了些水,偷眼瞟了一下劉備他們的動作,有樣學樣。只是他前世用慣了墨錠,對這種用硯石壓著墨團磨墨的方式不太習慣,而且他那能把石鎖耍得翻飛的手指對磨墨這種細緻活兒似乎也不怎麼適應,剛磨了兩下,手一滑,將硯臺打翻了,引得公孫瓚和劉備兩人忍不住笑出聲來。

劉修也不在意,一邊笑著一邊重新注水,慢慢找到了感覺,將墨磨得濃濃的,這才提起新筆蘸了蘸墨,在硯上舔著,猶豫了片刻,不好意思的對劉備說道:「玄德,這……告身怎麼寫?」

劉備嘴角帶笑,頭也不抬的說道:「剛才那人不是說了嘛,不用太複雜,就寫你的名諱,鄉里,讀過哪些書。」

劉修本來打算把他寫的拿過來看看,不過看他這樣子好像沒這意思,也只得罷了,想來這應該和以前填學籍卡差不多,反正自己是個初學者,在他們的眼中又是個粗人,就算寫錯了也沒什麼了不起,你不讓我看,我還不想讓你看呢。

想到此,他便提起筆,用拿手的楷書寫道:「劉修,字德然,涿郡涿人……」很快寫完之後,他擱下筆,拿起木簡吹了吹,很從容的放在案上,泰然自若的看著還在寫的公孫瓚和劉備二人。

劉備詫異的看了他一眼,臉上的笑容一僵,手一抖,筆在簡上落了一個大墨點,他有些慍怒看了看,無可奈何的放下筆,拿出書刀,狠狠的削了起來。公孫瓚卻只是瞟了他們一眼,繼續不緊不慢的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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