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爭霸]混在東漢末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thor7321 2012-10-24 08:02: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6 176250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5:15
第253章 聲東擊西
劉修高調進入九原城。

五原太守王智大開城門,鑼鼓喧天。長水營的將士押著剛搶來的大批物資,昂首挺胸、耀武揚威的騎在馬上,臉繃得緊緊的,手中的鐵戟豎得筆直,戟上的紅纓隨著戰馬的步伐跳動著,如一團團燦爛的火苗,漂亮得無可挑剔的軍姿引來了城上城下的百姓和將士們齊聲歡呼。

呂布笑得合不攏嘴,騎在一匹搶來的火紅色戰馬上,頻頻舉手向旁邊的觀眾們致意。他是九原城的名人,不過以前待見他的都是些大姑娘,小媳婦,在其他人眼里他就是一個馬賊。他自己也知道丟人,每次回來都悄悄的,生怕驚動鄉親父老,扔他一塊牛屎。

這次不一樣了,他是堂堂的長水營司馬,而且又接連幾次立了功,如今是長水營最囂張的司馬。劉修讓他和趙云并肩入城,趙云文靜儒雅,正如他的那匹白馬,透著書生氣,呂布卻和他新得的紅馬一樣,透著說不盡的張狂。

不過,兩人都是俏郎君,這一點毋庸置疑,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提出異議。

其實,長水營的幾個司馬都長得不錯,包括劉修和他身邊的劉表,都是相貌出眾的年輕人,但是要說最俊俏的,還得是呂布和趙云。相比之下,袁紹的相貌雍容華貴,卻少了幾分硬朗,適合于在名士圈中打滾,在軍營這種地方不怎么受歡迎。

聽說長水營打了勝仗,現在要送戰利品入城的百姓們先是被整齊的軍容震住了,頓時覺得腰桿子硬了幾分,再看到并肩入城的呂布和趙云這兩個年輕人,情緒頓時高漲起來。開始只是女人們的尖叫,后來連男人都連連點頭,一邊羨慕,一邊把自家的女人往后拉。

再看到整車整車的糧草時,九原城的氣氛達到了沸點,滿城都是歡呼聲。

和連氣得臉色鐵青。“啪”的一聲將面前的案幾掀翻了,案上的杯盤四分五散,一大壺酒撒進了火塘,火塘發出“呲呲啦啦”的聲音,冒出青煙,漸漸的熄了。

和連將一封用漂亮的漢字寫成的信扔進了火塘,看著柔軟的紙在火燼中卷曲。他的心也在扭曲。劉修給他寫了一封信,一封非常張狂的信。他說。我早就聽說,你父親檀石槐是草原上的英雄,你兄長槐縱是草原上最英勇的戰士,而你是草原上最聰明的人。現在我打敗了你的兄弟,在青鹽澤旁又輕松擊敗了你。我覺得你們兄弟都有些名過其實,不知道你父親檀石槐是不是也如此。

如今,我親提五千勁卒,在離你只有三十里的宜梁城外擊敗了烏蒙,你卻連動也不敢動,我現在帶著長水營來和你較量。如果你有膽量應戰,我們就約個時間,在九原城下決一勝負。如果不敢,還是趕緊回到草原上去吧。至于你的夫人,我先收下了。我覺得你太年輕,不應該太早的娶妻生子,應該把精力多放在學業上,等什么時候敢和我一戰,再來贖回阿黛拉吧。

和連認識漢字,彈汗山有不少從中原逃過去的書生,和連向他們請教學問。他甚至能直接閱讀漢人的經典,他最喜歡的就是《韓非子》。有些段落甚至能背誦。劉修的這封信寫得很文雅,還用了一些典故。和連不是理解得很透,但是和連能清晰的感受到字里行間的蔑視。

“戰不戰?”落置犍諦敖聲音有些發澀的問道。父帥送來的輜重被劫,他們很快要就面臨斷糧的絕境,有了長水營在九原城,他們想攻下九原城的希望更接近于無,除了撤退之外,只有和劉修一戰的選擇。

“你真相信他是五千人?”和連雖然暴怒,卻還沒有失去理智,他紅著眼珠子,瞪著落置犍諦敖:“你覺得五千漢人,能夠這么輕松的擊敗烏蒙小帥?”

落置犍諦敖眨了眨眼睛,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烏蒙之前已經送了消息過來,說他押著輜重已經到了附近,希望落置犍諦敖派人去迎一下,和連沒當回事,更不屑去給一個部落小帥好臉色。斥候發現山谷中發生激戰時,和連有些猶豫是不是有必要派人救援,等他做出了決定,大軍剛剛出營,烏蒙全軍覆沒的消息已經傳來了。

和連在第一時間把大軍收縮回了大營,不敢掉以輕心。他的理由是戰事結束得如此之快,說明雙方兵力對比懸殊,考慮到漢軍突然出現在宜梁,他們的兵力應該非常有限,能夠幫他們的,一定是匈奴人。

當于骨都侯只有五六千人,遠遠不夠,應該還有云中的匈奴人趕過來支援了。再想到幾天前大量斥候的離奇死亡,落置犍諦敖懷疑是不是曼柏和美稷的大軍已經繞過靈狐部落的警戒,趕到了九原。

劉修應該只是一個幌子,他是吸引他的誘餌,等他真和劉修打在一起,那些伏兵就會從背后撲上來,將他生生咬死。

“如果美稷的護匈奴中郎將和曼柏的度遼將軍營來了,再加上匈奴人,他們的兵力將超過我們的三倍,沒有道理不直接發起攻擊。”和連慢慢的冷靜下來,在大帳里慢慢的轉起了圈:“他在激怒我,而不是直接攻擊,說明他的兵力有限。我估計,他最多一萬出頭,比我們多不了多少。”

“那我們是戰還是不戰?”落置犍諦敖皺起了濃眉,“就算現在讓父帥再送輜重來也來不及,我們要斷糧了。”

“撤!”和連沉思了半晌,做出了最后的決定。

“撤?”落置犍諦敖有些詫異:“就這么撤?”

“當然不是。”和連陰陰一笑,咬牙切齒的說道:“同時給你父帥送消息,就說我們不用去大城塞了,我們就在這里圍殲劉修。”

落置犍諦敖想了想,突然明白了和連的用意,連連點頭稱贊。

和連和落置犍諦敖帶著大軍緩緩撤離了九原,與此同時,一直駐扎在河陰城的起鳴部落也開始撤離。他們的速度并不快,一是積雪非常厚,大軍進行非常困難,二是一萬多大軍有不少輜重要帶。草原上物資奇缺,他們這次入塞又沒有搶到戰利品,當然不肯丟下一點東西。輜重車走起來非常慢,和連一天也就撤了二十多里,第二天只有十多里,速度慢得像烏龜爬一樣。

這當然不是和連真的走不快,他一面撤退。一面派出大量的斥候查看周圍的情況,雖然遇到了漢人瘋狂的追殺。還是收集到了不少消息。

最讓和連吃驚的消息是,周圍除了漢軍長水營,并沒有發現匈奴人或者其他漢軍的蹤跡,冒死潛進九原城的斥候回來說,城里也只看到長水營。而且他們根本沒有追擊的跡象。

和連開始不相信,他不相信劉修在信里說的是真的,五千長水營能如此順利的擊敗烏蒙?后來落置犍諦敖說,會不會真是意外,烏蒙長途跋涉到這里,又累又乏。漢人以逸待勞,一擊而中?和連吃不準了,又等了兩天,還是沒有發現除了長水營之外的蹤跡。和連不得不承認,也許落置犍諦敖說的真有幾分道理。

在得知落置犍落羅正率領主力趕來,同時靈狐部落也在向他靠攏的時候,和連停住了腳步,迅速返回九原城,再次將九原城團團圍住,只等落置犍落羅一到,就全力攻擊九原城。生擒劉修和他的長水營。

又過了兩天,落置犍落羅趕到九原城下。他總共帶來了一萬三千多人,只在朔方城下留了三千人。與此同時,他告訴和連一個好消息,野狼部落的宴荔游也趕來了,最多兩天就能趕到九原。

和連大喜過望,野狼部落一直不肯支持他,這次怎么突然出手了?

落置犍落羅說,現在還不知道,不過以宴荔游的脾氣,如果不是有足夠的好處,他是不會出手的,除此之外,他只聽大王一個人的話,也許是大王給了什么承諾也說不定。

和連聽了這話,更加高興,如果真是彈汗山給了宴荔游承諾,才導致宴荔游出兵的話,那說明大王的心中還是有他的位置的。

一天后,和連又聽到了更好的消息,彈汗山出兵上谷、代郡,檀石槐手下的名將之一,金雕部落的大帥慕容風殺入雁門郡,使匈奴中郎將田晏和匈奴單于率領兩萬漢匈大軍趕到平城一帶阻擊。

和連撫額而慶,險些落淚。大王終究還是大王,他沒有放棄自己,他的這些舉措足以牽制住田晏和匈奴主力,現在他只要擊敗劉修就行了,劉修只有五千長水營,能夠給他支持的匈奴人只有五原的當于骨都侯和云中的呼衍骨都侯,他們的實力都有限,加起來也不過五六千人。

和連信心倍增,積極籌劃起攻城事宜,他給城里的劉修寫了一封信,說你要我決戰,我現在已經準備好了,你敢出來嗎?

劉修很快給他回了一封信,你讓紅日部落的落置犍落羅退后,我帶長水營,你帶同樣的人馬,我們決戰。

和連嗤之以鼻,下令發動強攻。

九原城下頓時殺聲一片。城上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給攻城的鮮卑人迎頭痛擊,太守王智親自督戰,上下一心,接連打退了鮮卑人幾次進攻。

和連并不氣餒,他給落置犍落羅和他手下的小帥們打氣說,攻城本來就是一個消耗戰,想要一鼓而破是不太可能的。你們都不熟悉攻城,等你們打上兩天,就能適應了,到時候傷亡就要少得多。我們有絕對的人數優勢,一定能攻破九原。九原城里有幾萬漢人百姓,還有大量的糧草,包括烏蒙被他們劫去的,拿下九原城,大家就發了。別的不說,長水營有五千人,僅是他們的武器裝備就是一筆讓人咋舌的財富。

他的嘴皮子非常厲害,而且一下子點中了這些人的軟肋,他們最渴望的就是漢人打造的甲胄和武器。隨著越來越多的漢人逃到草原上,鮮卑人現在也能打造鐵制兵器和甲胄,但是不管是數量還是質量,都比漢人差很多,一方面是技術水平不夠,另一方面是鐵的來源比較少,鮮卑人沒有鐵礦,他們需要從漢人那里購買鐵坯,雖說現在愿意把鐵賣給他們的人不少,還是不能滿足要求。嚴重限制了他們的戰斗力。

能夠像漢人一樣全部用鐵兵器裝備軍隊,是他們夢寐以求的事情,漢人之所以能在很長的時間內用少量的兵力就可以震懾草原,武器上的先進性是重要原因之一。

鮮卑人信心十足,為即將到手的財富心動不已,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個問題,直到落置犍落羅問和連。為什么我們一直沒有看到長水營的戰旗,他們究竟在不在城里?

和連拍著胸脯說。他們肯定在城里,這些天我一直嚴密監視著九原城,沒看到長水營出城。

就在和連拍胸脯的時候,朔方城下正在進行一場屠殺。

趙云、呂布和韓遂各率本部人馬,在鮮卑人的大營里往來沖殺。落置犍落羅留下的三千多人根本沒有想到長水營會從楊樹湖方向殺過來。等他們明白過來的時候,勝負已經決定,袁紹和王允在大營周圍負責阻擊漏網之魚,其他三千人像多齒犁一樣來回將鮮卑人的大營犁了兩遍,就徹底擊潰了鮮卑人反抗的勇氣,一千多鮮卑人被當場殺死。重傷五百余,剩下的一千多人嚇得魂飛魄散,接二連三的放下武器,舉手投降。

稍后趕到的當于骨都侯看著眼前鮮卑人大營中意氣風發的長水營將士。驚得說不出話來。

“大人,你……你不是在九原嗎?”

“我是去了九原,不過那是幾天前的事了。”劉修笑瞇瞇的說道:“你在西安陽還好吧?”

當于骨都侯非常尷尬,匈奴人的職責是保塞,可是鮮卑人來勢兇猛,第一仗就把右賢王羌渠打殘了,當于骨都侯估量了一下自己的實力,沒敢和鮮卑人對陣。直接躲到了西安陽,把自己的職責拋之腦后。現在劉修當面問他,他非常慚愧。

“你收到單于庭的消息了沒有?”劉修并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很客氣的問道。

“收到了。”當于骨都侯皺了皺眉,“我部落的巫師已經回來了,她說在接神的時候看到了一團火,一群匈奴人站在火旁跳舞,她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火?跳舞?”劉修好奇的皺了皺眉:“那別的部落的巫師看到了什么?”

“她們大多數也看到了火和匈奴人,不過有的是跳舞,有的是在火里端坐,卻沒有燒傷,有的什么也沒有,大家都沒有一個統一的意見,大巫師的人選還沒有定。”

劉修轉過頭,對劉表說道:“景升,這是什么意思?”

劉表沉思了片刻:“入火不燒,這火應該是無害的吧。我大漢就是火德,這對匈奴人無害的火,會不會是代表我大漢?”

劉修咂了咂嘴,沒有多說什么。當于骨都侯卻上了心,拉著劉表問了起來。劉表就解釋說,我大漢是火德,和你們匈奴人是朋友,當然不會對你們不利。而且從我們漢人的五行來說,南為火,北為水,對你們匈奴人來說,我們是溫暖的火,而你們對我們來說,就是須臾不可離的水。從另一個方面說呢,水者,兵者,你們匈奴人幫我們打仗,就是我們的水。

劉表東拉西扯的說了一通,最后說,我也是猜想啊,不知道對不對,僅供參考。

當于骨都侯琢磨了好一陣,看著眼前穿著紅色戰甲的長水營將士,忽然心中一動,莫非那火指的就是漢人的長水營,如果不是天神照顧,他們怎么能以五千之眾轉戰千里,接二連三的擊敗鮮卑人?

劉修用余光打量著當于骨都侯的臉色,見他眼珠亂轉,撫須不語,暗自笑了。他已經收到了田晏傳來的消息,盧氏利用她的道術,成功的降伏了聚集在單于庭的各部落巫師,他們不少人都稱自己看到了火神,有的甚至說得到了神的啟示,只是神的啟示很含糊,現在還不確定究竟指的是什么。在盧氏的引導下,已經有人把他們在接神狀態下看到的火與大漢掛上了鉤,所以雖然大巫師還沒有選出來,但是大部分巫師都贊同和大漢交好。

就是在這個背景下,單于集結了近兩萬騎,田晏又聯合西河長史和度遼將軍營,北上阻擊彈汗山派出的鮮卑人,特別是與風裂齊名的鮮卑名將,金雕部落的大帥慕容風。田晏說,慕容風是個非常難纏的對手。這人也喜歡穿一身紅色的戰袍,作戰也如野火一樣迅猛,跟隨檀石槐征戰多年,從無敗績。在擊敗慕容風之前,他沒有兵力抽出來支援劉修,匈奴人能夠撥出來的也只有右賢王羌渠和當于骨都侯,以及云中的呼衍骨都侯。希望劉修小心應付,盡快和這些匈奴人取得聯系。并肩作戰。

劉修不知道田晏這是真的假的,是真的不敢對慕容風掉以輕心,還是故意不給他增援。羌渠已經被打殘了,現在只剩下五千多人,而且和自己有些矛盾。連給他做親衛的于扶羅都撤走了。當于骨都侯和呼衍骨都侯加起來也不過五六千人,可他要面對的卻是西部鮮卑的三大部落,足有五六萬人。

更要命的是,他抓了和連的夫人,落置犍落羅的女兒阿黛拉,還把他扔到了輜重營做營妓。估計紅日部落不會輕易的撤退。就算他愿意認慫,把阿黛拉送回去,人家也不能饒了他。

別看他連打了幾仗都蠻漂亮,可是鮮卑人的實力還非常強大。只要一次打敗了,他前面的戰績就是浮云,再也不會有翻盤的機會。

他看了荀攸一眼,荀攸不動聲色,眼中有火苗在跳動。

聲東擊西,到九原亮個相,然后從五原塞出塞,由大青山北麓西行兩百多里。由楊樹湖背后殺向朔方城的計劃,就是荀攸提出來的。荀攸有個怪毛病。他不喜歡在大家面前發言,有什么計劃。他只想和劉修私下說,然后當成劉修的主意去和其他人說,在大家討論的時候,他只是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劉修覺得他大部分的時候不是在看別人,而是在看他的反應,看他如何安排實施他的計劃,看他如何向幾個軍司馬解釋自己的意圖。

而劉修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首先深刻理解荀攸的計劃,然后再把他的計劃變成切實可行的方案。一個計劃要變成作戰方案,就和一張藍圖和一幢大廈一樣,中間有著數不清的區別。

即使是經過了段颎大半年的點撥,即使是已經帶了幾個月的長水營,劉修在實施這些計劃的時候,還是感到非常吃力。因為荀攸的想法簡直是天馬行空,經常出人意料,這些想法看起來很美,給人的第一印象卻往往是癡人說夢。

如果不是劉修聽過無數以奇制勝的故事,他會覺得荀攸是個瘋子,哪怕他是三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謀士,他也會覺得荀攸現在只是一塊璞玉,還沒有經過雕琢,不是一個合格的謀士。就和呂布雖然天生驍勇,但是還沒有達到顛峰,不能稱之為第一高手一樣。

事實上,劉修把這些計劃提出來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除了呂布——之外,都覺得這是胡扯,是冒險,是不切實際的夢話。如果不是劉修已經有了幾次成功的戰例,他們根本不可能接受他的方案。

在鮮卑人的地盤上西行兩百多里,這可不是當初在光祿城搶劫那么簡單,那時候他們的大營就在楊樹湖,也沒有這么大的雪,一來一去就是一天的時間。現在剛下過雪,塞外的雪比河南還要厚,行軍非常困難,而且出了五原塞之后,他們就沒有后方可言,一旦遇到敵人,除了死戰,就是死路。

但是這么瘋狂的計劃居然實現了,這多虧了劉修堅持的軍議,他不顧袁紹、王允的反對,把幾個軍侯一起叫來開會,甚至還把幾個馬賊頭領請來,正是其中一個馬賊告訴他一個小得不能叫湖的無名小湖,不僅可以供大軍中途休息,而且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繞過落置犍落羅留在楊樹湖的人馬,突然出現在朔方城下。

這一次近乎神奇的行動,讓長水營的將士再一次經受了嚴寒的考驗,增強了對劉修的信心,同時也讓劉修認識到了荀攸近乎天才的戰術思想。

除了荀攸和劉修,所有人都不知道這是荀攸的建議,劉修不知道袁紹如果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對當初慢待荀攸的想法后悔不及。不管怎么說,既然荀攸自己不愿意在眾人面前露鋒芒,他也樂得把這些功勞收入囊中。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5:16
第254章勢如破竹

劉修的下一個目標:靈狐部落。

入塞的紅日部落四萬多人,劉修接連三戰敲掉了一萬余人,現在九原城下兩萬多主力,劉修根本啃不動,可以考慮的目標就是靈狐部落。

靈狐部落現在位于大城塞、美稷和九原三城的中間點上,三城之間的舉動都在他的監視范圍以內,如果不敲掉他,劉修要想實現突襲的難度非常大,像上次那樣趁著大雪之前的短暫空檔急行軍的機會并不是時時都有,再說了,在朔方城也找不到足夠的藥材來炮制藥酒。

但是劉修一提出這個計劃遭到了袁紹和王允的強烈反對,甚至平時不怎么發表意見的劉表也提出了異議。他們的理由很簡單,這次從大城塞出來,半個月之間行軍六七百里,而且全是在雪地里,中間只在九原城休息了一個晚上,雖說兩次大勝,士氣非常高昂,可是戰士們的體力已經達到了極限,如果不好好休整一下,立即襲擊靈狐部落,萬一強攻不下,前面三個勝仗積累起來的銳氣就會損失殆盡。

更讓他們擔心的是靈狐部分有一萬人,而長水營之前打的幾仗都是以多欺少,以強擊弱,突然之間強攻兩倍于已的靈狐部落,是不是有足夠的把握?

劉修轉著手里的酒杯,和荀攸交換了一個眼神,在荀攸提出這個計劃的時候,劉修也提出過同樣的疑問。不過荀攸給他的答應他很不滿意,荀攸說,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如今士氣正旺,就應該趁勝追擊,靈狐部落雖然人數很多,可是他們的裝備差,戰力和長水營相比并不占優。而且他們所處的位置敏感,長水營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與其如此。不如吃掉他,哪怕付出一半甚至一半以上的傷亡也值得。

荀攸的立議根據是衛青和霍去病的赫赫戰功都是建立在累累白骨上的,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只要能打贏,天子開心,哪怕死三千,一道詔令,馬上就能補全。大漢為什么能打敗匈奴?就是人多。耗得起。現在流民那么多,征個幾千兵還不是小意思?

劉修知道他說得對。而且只要他把這個理由對袁紹他們說出來,想必他們都會同意。其實段颎曾經對他說過,漢軍的戰力高于羌胡,至少是三比一,而以長水營現在的裝備水平。大概能到五比一,也就說,從戰力上來比較,他是兩倍于靈狐部落,擊敗靈狐部落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如果僅從數字上來比較的話,擊敗靈狐部落,他要損失近兩千人。這個代價太大了,他承擔不起。他的目的不僅僅是要建功。而且要鍛煉一支將來能在北疆震懾游牧民族的騎兵,如果打一個小小的靈狐部落就要付出這樣的代價,他舍不得。

“靈狐部落號稱萬人,實際上除去后勤人員,他們真正能戰的也就是六七千人。”劉修站起身來,很平靜的解釋道:“而且幾次大戰,大家都注意到了,鮮卑人是基本上能持弓的都上陣。上到頭發斑白的老頭,下到嘴上沒毛的小孩。都算一個戰士。這樣的隊伍對付和他們差不多的敵人,當然可以用人數來比較強弱。但我們不是這樣的,我們的每一個戰士,對他們來說都是最精銳的戰士。”

劉修握緊了拳頭,用力一舉,目光炯炯有神的在袁紹等人臉上一一掃過:“四世三公的子弟,八百年王家的俊杰,西涼不世出的英才,馬服君一脈相傳的將門,騎射無雙、縱橫草原的人中之杰,敢問哪一個部落能挑出這么多的英才?諸位以后都是能獨當一面的大才,我可以說,前數五十年,后數五十年,都不會這樣的盛況。”

呂布咧著嘴,挺起了胸脯,好象劉修說的就是他一個人。袁紹和王允雖然聽著心里舒坦,卻沒有太當回事,這樣的話他們聽得多了,甚至有些厭煩。

“大人過獎,可是我們就是再有才能,也不能以一當千吧,要不然我們的兵力倒是和靈狐部落正相當。”袁紹并開玩笑并認真的說道。

“不然。”劉修搖搖頭:“蛇無頭不行,鳥無頭不飛,同樣一支隊伍,由不同的人帶領,會有完全不同的表現。”

“大人說得對,兵熊能一個,將熊熊一窩嘛。”呂布陰陽怪氣的插了句嘴。

袁紹鄙視的瞥了他一眼,直接無視他,王允也非常不高興,直接對劉修說:“大人,我認為太冒險。我們兩次襲擊了鮮卑人,鮮卑人不可能沒有防備,如果靈狐部落向九原靠攏怎么辦?如果他們設下陷阱,誘我們入伏怎么辦?到了那時候,可就是三四萬人圍攻我們了。”

“正因為如此,我們要在他們做出反應之前先擊殺靈狐部落,在這里多等一天,就損失一分機會。一旦他們開始靠攏,我們就沒有突襲的機會了。”劉修說道,“九原和朔方現在都有充足的糧食儲備,有足夠的人手,鮮卑人破城的可能性微乎其乎,久攻不下,鮮卑人必然要撤退,等他們抱成團撤退,僅憑我們這點兵力能攔得住他們嗎?那我們的戰功僅僅就是三次突襲,聽起來很漂亮,其實都是襲擊的對方的輜重兵。”

袁紹等人不說話了,各想著各的心思。

“至于兵力問題,我會要求當于骨都侯配合我作戰,畢竟這里是他的駐牧區,他有責任幫助我們抗擊鮮卑人。”劉修頓了頓,又接著說道:“但是,最硬的骨頭必須由我們來啃,因為以后這里最主要的防務要由我們來承擔,而不是匈奴人。大家也看到了,如果沒有實力,連匈奴人都不聽話。”

青鹽澤畔,右賢王羌渠的倨傲面孔浮現在大家面前,怒氣漸漸的從他們的臉上顯現出來。

呂布站起身,一撩大氅,雙手抱拳:“大人,布愿隨大人前往,萬死不辭。我還要親手斬下那顆狐首,獻與大人。”

趙云也站了起來,沉聲道:“愿意追隨大人,萬死不辭。”

韓遂也跟著起了起來。袁紹和王允互相看看,也跟著站了起來。

“追隨大人,萬死不辭!”

在各司馬在做動員令的時候,劉修找到了當于骨都侯,提出了希望他能夠協助作戰的要求。當于骨都侯有些猶豫,他手下兵力有限,不想一下子被漢人折騰光了。但是他不想惹怒了漢人,漢人同樣有實力一下子將他的部落全給滅了。親眼看到劉修襲擊朔方之戰。再聯想到之前的兩戰,他從心底里對劉修有些敬畏。

“我會請巫師立刻接神,如果天意如此,我一定遵從,親手為大人執鞭。”

“多謝。”劉修很客氣的致了謝。從當于骨都侯的大營里一出來。他便叫來了隨行的王稚,輕聲吩咐了幾句。王稚領命而去。

晚上,當于骨都侯興沖沖的來到了劉修的大帳,他激動的告訴劉修,巫師已經得到了天神的旨意,要他配合劉修征戰。天神說,漢人是火德,是光明的使者,是溫暖的夏天。緊緊跟隨漢人,是匈奴人天生的使命……

劉修聽著當于骨都侯嘮嘮叨叨的表忠,臉上又是感激又是謙虛,心里卻鄙夷不已。這個匈奴人夠奸滑的,如果不是他派王稚去裝神弄鬼,讓巫師接連三次都得出了同樣的結論,只要有一點點模糊的信息,這個匈奴人就會猶豫不決。就會推三阻四。

劉修接受了當于骨都侯的美意,但是他沒有征發當于骨都侯的所有兵力。他只是讓當于骨都侯挑了兩千多精壯的戰士。他向當于骨都侯保證,這兩千戰士將滿載著榮譽和戰利品歸來。

當于骨都侯既心疼又無奈。他不敢違逆天意,部落里有事,巫師請神從來沒有超過兩次的,這次他特地讓巫師請了三次,三次的結果都一樣,讓他不敢再有任何懷疑。加上巫師從美稷單于庭帶回來的消息,他就算心疼兵力,也不敢和火神在世間的寵兒相爭,更何況劉修的戰績也是實實在在的,也許真能如他所說也不一定。

與此同時,曹洪已經準備好了干糧和輜重,他將從鮮卑人身上剝下來的衣服交給了劉修。劉修讓兩千匈奴人和呂布手下的那些馬賊全部換上了鮮卑人的服裝,作為大軍的兩翼,離開朔方城,消失在雪原之中。

靈狐部落的小帥段松的精神壓力落差非常大。

他的這個位置非常危險,西南是大城塞,東南是美稷的單于庭,正東是曼柏的度遼營,如果沒有他的護衛,落置犍諦敖和和連的后背就暴露在危險之中,隨時可能受到漢人和匈奴人的聯手重創。這兩個人一個是彈汗山大王的兒子,一個是紅日部落大帥的兒子,誰死了,段松都承受不起,因此他不敢掉以輕心,連睡覺都枕著刀,衣服也不敢脫。

劉修在宜梁城外伏擊烏蒙之后,落置犍落羅給段松送了個口信,他沒多說什么,只是讓段松警惕一些,不要再讓類似的事情發生。段松跟隨落置犍落羅多年,知道他現在非常生氣,但是在仗打完之前,落置犍落羅不會處理他。在詫異于劉修是怎么穿過他的封鎖線跑到宜梁去的同時,段松也松了一口氣,既然劉修跑到宜梁去了,那大城塞方向就沒有危險了,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更讓他開心的事接著傳來了,美稷單于庭的匈奴主力和曼柏的度遼營沒有向西,而是向東去了,后來他得到落置犍落羅傳來的消息,說金雕部落的慕容風侵入了云中郡,他這才知道原委。段松和慕容風很熟悉,深知這位名將的厲害,既然他進入了云中郡,那匈奴人和漢人在短期內就不可能有閑心來五原的事,換句話說,他的幾重任務在一剎那間全部沒有了。

如果劇烈的轉換,讓段松有些無所適從,他向九原方向派出使者,詢問自己的駐防位置是否需要調整,結果落置犍落羅給他回信說,你不要動,就在那里呆著,我馬上要趕到九原,還需要你為我保障后冀。

段松雖然不覺得后翼還有什么危險,但是既然落置犍落羅這么說,他當然也不敢反對。就在枯寂無聊的等待中,有斥候來報。從西北方向過來兩三千鮮卑人。

段松一聽,非常詫異,落置犍落羅不是去了九原嗎,他派人到這兒來干什么。他連忙派人去詢問,結果消息很快傳來了,那些人是剛從草原上趕來的,奉命來增援他。同時大帥體諒他在這里太辛苦,所以給他帶來了美酒和牛羊。

段松詳細詢問了那些人的長相。消息同樣讓人放心,那些人不管是從相貌上還口音上,都沒有什么問題,主要以匈奴人為主。鮮卑人和匈奴人是一家,北匈奴被漢人擊敗的時候。幾十萬的匈奴人加入了鮮卑人,如果對方不特意說明,一般很難說清楚他是匈奴人還是鮮卑人。冒充對方的事情沒少發生過,但既然對方主動說明自己是匈奴人,那就更沒有危險了。

出于習慣性的穩妥起見,段松還是下令車隊在營外停下。由領隊的將領派人先來確認之后,再大開營門迎接大軍入營。

長長的車隊在大營外五百步停下了腳步,呂布和一個匈奴千夫長帶著幾個隨從大模大樣的走進了段松的大營。見到段松時,段松踞坐在虎皮之上。打量著這兩個千夫長,覺得有些意外。

雖然他不敢說對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了如指掌,可是對草原上數得上的英雄,他卻有一清二楚的,眼前這個漢子雖然穿得很一般,但是身高近九尺,長相又非常英俊,雙臂修長。肩寬厚背,更讓他驚奇的是。他的雙手虎口和食指上都有厚厚的老繭,這說明他不明箭術高超。而且是個左右雙射的高手。

這樣的人,他沒有道理沒見過,難道是新出道的?

“你是哪個部落的,我怎么沒見過你?”段松警惕的坐起了身子,手按上了刀柄。

“我是長水部落的。”呂布哈哈一笑,甩掉了頭上的氈盔,脫掉了身上的皮袍,露出了烏黑的頭發和黑紅相間的戰甲。段松倒吸一口涼氣,知道自己中計了,脫口驚呼,話音剛出口,呂布跨步上前,拔刀出鞘。

他身高腿長,一步縱出,人就到了段松的面前,長刀出鞘之前,刀環已經狠狠的筑在段松的胸口,段松眼前一黑,一口中鮮血噴涌而出,堵住了剛出口的嘶喊。

呂布借著反彈的力道,抽刀出鞘,刀光一閃,段松的頭顱被腔子里的血沖起半尺高,呂布伸出左手,一把揪住段松的髡發,嘿嘿笑道:“這發型好,抓起來方便。”

那個匈奴百夫長一聽,渾身打了個激零。

段松的侍衛們發現異樣,有的擁進來,有的沖過去想擊鼓示警,候在帳外的魏續等人哪里會讓他們得逞,一個個拔出環刀,兜頭就劈。兩個人掏出懷中的號角,嗚嗚吹響。

怪異的聲調,怪異的節奏,大營里的鮮卑人聽到號角聲一頭霧水,留在大營外的人卻聽得一清,立刻吹響了沖鋒號,發出了大軍可以沖鋒的命令。

早已等得不耐煩的長水營立即拋掉偽裝,松開副馬,五千鐵騎前二后三,轟隆隆的沖向了鮮卑人的大營。

鮮卑人大驚,手忙腳亂的準備關營門,呂布留在營門口的人哪里敢讓他們得逞,拔出刀就沖了上來,劈頭蓋臉的一頓亂砍。片刻功夫,鐵騎奔騰而至。

呂布砍瓜切菜一般的剁翻了段松的二十幾個侍衛,沖出大營,成廉正牽著他的大紅馬奔馳而來。呂布翻飛上馬,還刀入鞘,接戟在手,厲聲長嘯:“首戰用我——”

成廉應聲大喝:“用我必勝——”

身后的一千將士齊聲大吼:“必勝!必勝!必勝!”

另一側,趙云在張濟相隔僅十步,并馬奔馳,兩桿鐵戟如出水蛟龍,身前無一合之將,措手不及的鮮卑人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擊,就被他們挑落馬下。

兩千長水營,以犀利無比的速度在鮮卑人大營中進行穿插,他們不求大量殺傷,只是以最快的速度進行穿刺,在最短的時間把鮮卑人隔開,粉碎任何有可能組織起來的抵抗。

鮮卑人根本就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情況,他們在這里苦熬了半個月,段松不能睡安生覺,他們同樣也戰戰兢兢,好容易安生了兩天,現在又來了送給養的。美還來不及呢,哪里會想到這些穿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鮮卑人居然會是敵人,又有誰會想到在這些假鮮卑人后面,還藏著幾千野火一般呼嘯而來的漢人。

前面已經殺成了尸山血海,后營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他們紛紛發出號角詢問,但是沒有人得到任何有效的回應。他們聽得只是越來越近的戰鼓聲。

聽到戰鼓聲,鮮卑人這才明白是漢人打來了。他們大驚失色。不知道來的究竟是哪個方向的漢人,究竟有多少人,他們的攻擊何以哪些迅速,在短短的時間內居然攻擊到了中軍。

更要命的是,任他們吹破了喉嚨。也得不到中軍的一點反應。

有的營自發的組織起來抵抗,有的營則開始潰逃。

呂布和趙云一左一右,勢不可當的殺透了段松的中軍,呂布一揚手中血淋淋的鐵戟,意氣風發的大叫道:“子龍,再比一陣如何?”

“奉陪到底!”趙云也有些興奮起來。大聲應道。

一紅一白,如雄鷹前伸的利爪,狠狠的抓向了鮮卑人的后營。在他們強大的力量面前,哪怕對方是一塊頑石。也會被捏成齏粉。

擔任警戒任務的匈奴人看著漢軍勢如破竹的攻勢目瞪口呆,以五千攻一萬,就算有斬殺對方的首將在先,但是以這么快的速度連破對方前軍和中軍,還是有些讓人難以想像。這哪里五千人在沖鋒,其威勢簡直比萬人還要猛烈。這哪里以少擊多,以弱擊強,簡直是以鷹捕兔嘛。怪不得劉大人只要兩千匈奴人助陣。現在看來,就是沒有兩千匈奴人。僅憑漢軍也足以吃掉這一萬鮮卑人。

匈奴人本來對漢人就有根深蒂固的陰影,只是這些年慢慢的淡了。藏到了記憶深處,看到眼前這一幕,祖母口中講述過的無數故事在他們的眼前鮮活起來,以前那些把匈奴人的大單于追得亡命奔逃的兇猛漢人再次活生生的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匈奴人且驚且喜。

緊隨呂布和趙云之后,袁紹、王允和韓遂殺入陣中,再一次蹂躪了鮮卑人的陣地,將他們殘余的反抗砸得粉碎。

樓麓眼饞的看著追亡逐北的將士們,咂了咂嘴:“大人,現在我們是越來越得不到出戰的機會了。”

劉修聽著前面傳來攻破敵軍后軍的戰鼓聲傳來,一直繃著的心情才放松下來,轉過頭笑瞇瞇的看著樓麓:“你以后要做上谷烏桓大人的,我怎么敢讓你總上陣?你能屈尊來給我當親衛督,我已經非常榮幸了,哪里還敢讓你受一點點傷害。”

樓麓有些喪氣:“我當初求了阿爸那么久,可就是為了來打仗的。”

“仗嘛,有得打。”劉修思索了片刻:“不過,帶著親衛騎這百十人,太沒有意思了。少狼主,也許……你該回白山了。”

“大人,你……什么意思?”樓麓吃了一驚,“我有什么做得不對你,你直接說好了,不要趕我走啊。”

“不是趕你走。”劉修笑了,“你一輩子不走,我才高興呢。可是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他伸出手,用力的拍了樓麓一下:“檀石槐這次全面入侵,上谷壓力不小。你們幾個一起到了我這里幫忙,對上谷的實力影響非常大啊。”

樓麓一聽這話,不免有些自得。

“儁義在洛陽,走不開,子龍我是須臾不能離,能回上谷的只有你了。”劉修很鄭重的說道:“你立刻回白山去,以你在段公那兒學到的兵法,以你這段時間來的實戰,我相信你很快就會成為上谷烏桓中的名將,成為難樓大人的驕傲。”

樓麓沉思不語。

劉修懇切的說道:“少狼主,我對蹋頓不放心,我希望你能幫我守住中線,擋住檀石槐的攻勢。”

樓麓心中涌過一陣激動,抱著道:“既然大人如此看重我樓麓,我樓麓豈敢不從。只希望有一天能和大人一起并肩作戰。”

“一定會有那一天的。”劉修一揚手,在北方的天空畫了一道弧,慷慨激昂的說道:“到那時,我們的戰場將是廣闊的草原,我們的戰利品將是草原上的所有財富,我們的威名將到達馬蹄所能到達的最遠的地方,我們的名字將被歌手們四外吟誦,將被姑娘們藏在心上,夜夜念想。”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5:16
第255章取舍之間

樓麓被劉修忽悠得熱血沸騰,沒等回到大城塞,就帶著他的黑翎衛義無返顧的走了。若雨中文網

風住,云開,日現。碧空萬里,陽光普照。

像那天在九原一樣,長水營風風光光的回到了大城塞,天子賞的二十名鼓吹在城門口相迎,一看到長水營的戰旗,就鼓足了腮幫子,吹起了雄壯的凱旋曲。

魏氏站在城頭上,看著氣宇軒昂的呂布和趙云并肩入城,引起一陣陣吹呼,忍不住熱淚盈眶,痛哭失聲。多年的等待終究有了結果,以前呂布所有的不是,在這一刻都隨風而去。

風雪披著大氅,縮在女墻后面,看著哭倒在地的魏氏,鼻子酸酸的,卻不知道是羨慕還是怨恨。劉修帶著五千長水營出塞半個月,轉戰千里,三戰三捷,殺死的鮮卑人近萬,俘獲的戰利品無數,為自己的從軍路開了一個好頭,按說她應該高興才對,可是一想到劉修殺死的是她的族人,而且當初槐縱就是這么死在他的詭計多端之下的,她就高興不起來。

陳諶寒著一張臉,看著慢慢入城的將士,看著夾道喝彩的百姓,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對百姓們單純的快樂表示不能認可,雖然他不擅長經濟,可是他也知道,就憑劉修取得這些戰利品,是遠遠不能彌補他的付出的。

他哪來的那么多錢?陳諶百思不得其解,就憑他在洛陽開的兩個面館,好象賺不了這么多錢吧。再說了,哪有自己拿錢為國家打仗的,這又不是他們家自己的事。

“先生,又在想什么大文章?”袁紹笑容滿面的出現在他的面前,拱手施禮之后,習慣的把左手按在了刀環上,右手負了身后。陳諶臉上的笑容一滯,調侃道:“本初,你現在可真成名將了。”

袁紹訕訕的放下了手,用大氅將環刀遮住。“先生還是那么古道熱腸啊。”

“是忠言逆耳吧。”陳諶慢慢向前走去,袁紹恭敬的在后面跟著。“本初,你知道你叔父為什么讓我跟著你到北疆來嗎?”

“還請先生指教。”

“就是讓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陳諶轉過頭,用嚴厲的眼光看了他一眼,看得袁紹打了個寒顫:“你覺得你用兵能比張然明更強?”

袁紹猶豫了一下,心想現在不知軍事的人可不能做三公之首的太尉,張然明怎么了?我父親也好,叔父也好,這一輩子大概做不了太尉了。

“陛下在洛陽舉止失措,你叔父有意送袁徽入宮。”陳諶側過身來,輕聲說道:“你戰功也有了,難不成還要呆在北疆,把偌好的機會送給袁術?”

袁紹眉頭一挑,面色頓冷。

“黨錮開解之后,天下名士元氣漸復,不少人都到了洛陽。本初,洛陽現在缺一個像你這樣的青年才俊做領袖啊。”陳諶語重心長的說道。

袁紹沉吟半晌,點了點頭:“容我思量思量。”

劉修大步進了屋,卻沒看到風雪出來驅逐,不免有些不測,一面隨手解開大氅扔給郝昭,一面叫道:“風雪,風雪,大人我回來了。”

“回來了就回來了唄,大呼小叫的干什么。”風雪慢騰騰的從后面繞了出來,鼻端有一黑點。她看著劉修,絞著手站在那里,不時的抽了一下鼻子。

劉修大奇:“這是怎么了?難不成我不在的時候,有人敢欺負你?”

“我就是一個俘虜,被人欺負還不是應該的事。”風雪嘟嘟囔囔的答道,一邊從郝昭手中接過大氅疊了兩下,一邊向內室走去。

“風雪,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給你揍他去。”張飛一嗓子叫了起來,聲音大得嚇了風雪一跳,連劉修都嚇了一跳,最后把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不好意思的捂著嘴,連連表示歉意。

劉修走上前來,上下打量了一下風雪的臉色,關懷的問道:“究竟怎么回事?”

風雪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羞澀的轉過身子:“真沒什么,你別問了,沒有欺負我。”

“沒什么?”劉修摸著下巴,打量著風雪的身子,“我不信,我把和連打得連營門都不敢出,你竟然一點高興的意思也沒有,難道……”

“打敗和連有什么用,他就是一個廢物。”風雪被他看得實在忍不住了,反唇相譏:“你什么時候能把慕容叔叔打敗了,你才是真正的英雄呢。”

“慕容風?”劉修嘎嘎笑了兩聲,搖了搖手,“你就別說了,慕容風和田中郎正在云中一帶激戰,雙方不分勝負,說真的,我可沒看出他是什么名將來。再說出,和他齊名的你爹風裂不也是檀石槐手下的名將嗎,不照樣……”

劉修見風雪臉色不對,連忙收住了嘴,自己抽了自己一個嘴巴。風雪本來很生氣,見他如此自責,倒忍不住笑出聲來。她一邊給劉修倒茶,一邊說道:“那你可就錯了。你如果不是在陣前耍詐,你能打贏我阿爸?我可告訴你,我阿爸輕易不服人,唯獨對兩個人沒有任何輕視,一個是檀石槐大王,一個就是慕容叔叔。和連算什么,他不過是讀了幾本你們漢人的書,就以為自己是個聰明人,看不起他,看不起你,就連他的阿哥也不放在眼里……”

劉修疑云大起,他在途中接到田晏的軍報,說他帶著漢匈兩萬大軍與慕容風激戰,從平城打到云中,雙方不分勝負,但是慕容風肯定不可能進入五原要挾他的側翼,請他放心作戰。劉修本來還有些奇怪,因為段颎說過,慕容風和風裂是檀石槐手下最能打的兩個名將,夏育和田晏都不是他們的對手,這次田晏怎么這么生猛,把慕容風打得沒脾氣了?

現在聽風雪這么一說,他覺得這其中有問題了。和和連交手幾次,他大致認可風雪對和連的評價,這是一個過份崇尚所謂智謀,卻不知道怎么運用自己手中實力的人,說他是書生之見一點也不為過,何況戰爭并不是僅僅是計謀,很多時候需要臨機決斷,需要勇氣的對決。在草原這種更崇尚武力和戰功的地方,他確實就是一坨屎,這也是戲志才對他的評價。

換句話說,不管是戲志才,還是風雪,抑或是段颎,他們對慕容風的評價也不會錯,田宴現在的戰績有水份,而且有很大水份。至于這水份是田晏自己摻進去的,還是慕容風放水,那就說不清了。

而后一種情況明顯更讓人擔心。

劉修靜下心來,仔細的向風雪了解了一下和連和慕容風的事,隨著風雪講述的一件件事,劉修心頭的疑云越來越重,剛剛打了勝仗的喜悅不翼而飛。

他一個人沉思了很久,忽然對風雪說道:“風雪,鐵狼可靠嗎?”

“當然可靠。”風雪不假思索的說道。

“那好,我放他回去。你讓他告訴你阿爸和阿哥,讓他們小心彈汗山的報復。”

“報復?”風雪疑惑,笑了一聲,卻沒笑出聲來,她從劉修沉重的臉色中聞到了不祥的味道,慢慢的緊張起來。“是你們漢人和他們打仗,關我們牛頭部落什么事。”

“因為你。”劉修慢慢的轉過頭,直視著風雪的眼睛:“因為你,我擔心彈汗山會對牛頭部落不利。牛頭部落的勇士們如果在你阿爸的手中,我一點也不用擔心,檀石槐不會冒著兩敗俱傷的代價對他下手,可是現在你阿爸在丁零,牛頭部落的實力全在你阿哥裂狂風手里,他不是檀石槐的對手。”

“我?”風雪驚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都是我的疏忽。”劉修懊惱的一拍腦門,“當初我不應該讓你去勸阿黛拉。你想啊,阿黛拉做了營,可是你卻一點事兒也沒有,她能不恨你嗎?她如果把消息傳回去,說你和我們勾結,才導致她被劫,那檀石槐能坐視不理?”

風雪瞪圓了雙眼,一手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忍不住叫出聲來。她雖然練過劍術,不斷也自詡不比男人差,可是面對牛頭部落的生死存亡,她還是亂了方寸。很快,劉修讓人從牢里提出了鐵狼,風雪按照劉修的吩咐,讓鐵狼立刻趕回牛頭部落報信,讓裂狂風小心戒備,最好能與檀石槐保持一定的距離,如果可能,就讓風裂回來掌管大局。

劉修最后對鐵狼說,你家大人的名聲是壞在我手上的,我非常可惜,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愿意提供一些你們急需的生活物資作為彌補。不過,這不是官方的,所以不能做得太明顯,我給你寫封信,你讓風裂按照我信上的吩咐去做,他能夠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鐵狼暈頭轉向,還沒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帶著劉修寫好的信,帶了兩匹馬慢慢的離開了。送走了鐵狼,風雪還是不放心,在屋里來回亂轉,轉得劉修眼都暈了,只好勸道:“你放心好了,就算檀石槐現在得到了消息,他也不會立即對付他們,不管怎么說,總得打完這一仗才行。只需鐵狼不出不測,牛頭部落不會有任何危險。”

“萬一鐵狼叔出了不測呢?”

“不可能,他是草原上有名的射雕手,我又讓他裝成是逃出去的,沒有充足的理由,誰敢傷他?”劉修非常有把握的說道。

見劉修說得這么胸有成竹,風雪總算安定了一些。她感激的對劉修說:“多虧你提示,要不牛頭部落就完了。”

劉修有些心虧,心道正是因為我,牛頭部落才真完了呢。不管鐵狼會不會被抓,他身上那封信會不會落到檀石槐的手中,只需裂狂風帶著牛頭部落的人馬離開彈汗山,風裂和檀石槐之間的猜疑就難以彌補了。以風裂那種性格,大概不會低聲下氣的向檀石槐注釋,至于檀石槐,他要是愿意向人注釋,大概他就做不到今天這個位置了。

“我知道,丁零太苦了,你阿爸也被我害得太慘了,我這也是聊表心意。”劉修不動聲色的說道。“對了,你這些天有沒有好好練習書道,拿來讓大人我檢查檢查。寫得不好,可是要懲罰的喲——”

大概是劉修對牛頭部落的安排讓她覺得高興,風雪嫣然一笑,撇了撇嘴:“我抄寫了一部分真主的典范,好讓你知道,真主的力量不比你們信奉的那些神祇差,只有萬能的真主,才是創造天地的唯一真神,正是他創造了七大物質,才有了這個世界。”

一聽這話,劉修就覺得頭疼,他現在大致知道這個崇拜火的波斯教和武俠小說里的明教可能是一回事,不過你又不是小昭,我又不是張無忌,更不想上什么光明頂,你這么誨人不倦的灌輸教義給我干什么。他無奈的從風雪手中接過抄寫得認認真真的經文,草草看了一眼,順手放在一旁。

“好啦,等盧夫人來,我讓她看看,她也許看得懂。大人我累了,我要睏覺。”劉修逃也似的爬起來就跑。

“唉——”風雪拿起經文,一邊追一邊叫道:“你別跑啊,不用那個女巫看,我注釋給你聽,很容易明白的……”等她追到門口,劉修已經關上了門,王稚夾著鋪蓋卷站在門口,很無辜的撫著胡須。風雪臉一紅,跺了跺腳,扭身走了。

第二天,劉修一吃完早飯就去找荀攸,荀攸的病不斷沒好,在行軍途中也得不到什么好的照顧,就算是王稚每天給他針久,也僅僅是保住了沒有惡化而已。王稚說他身子太弱,這次受了風寒,如果不好好治,以后可能會落下病根。劉修不敢怠慢,想在自己的院子里給他安排一個房間,但是荀攸拒絕了,他堅持要住在驛舍里。

“公達,好些了沒有?”劉修進門的時候,荀攸正半臥在被上,由一個侍女喂粥。粥是王稚特治的藥粥,老遠就聞到一股藥香味。

“好多了,多謝大人關懷。”可能是因為終究睡了一個安穩覺,荀攸的臉色的確好多了。屋子里火生得很足,荀攸的頭上有一層微汗。“用了那么多柴,真是浪費了。”

“不浪費。我準備把那些鮮卑俘虜全拉去挖煤,以后生爐子都不用木柴。”劉修悄然一笑,悄然的拍拍荀攸的手:“這里面有你一半的功勞呢。”

“煤?”荀攸一愣。

“哦,就是石炭。”劉修注釋道:“也就是山海經里講的石涅。”

“石炭就是石涅?”荀攸很不測。

“這都不知道?”劉修和他吹了一會兒,什么平城那邊的煤礦原來是森林,后來被埋在了地底下,過了無數年這才變成了煤。說著說著,他還說起了狼山,狼山有很多顯露地表的化石,經常有人撿到上面有動物的石片,這上面的動物是什么呢,就是很久很久以前生活在大地的生物,不過現在大部分都毀滅了。

荀攸聽得很開心,大部分時候他都在聽劉修說,他只是專注的看著劉修。他發覺劉修在打仗的時候很少說笑話,特別是在確定做戰計劃之前,他經常長時間的看著地圖沉思,反復計算各種可能性。而此刻的劉修表現出了健談的另一面,讓荀攸感到非常不測。劉修雖然也是大儒的弟子,可是他從來不談圣人典范,而他說到的東西又是那么的新鮮。

“大人平時不說,可也是讀書萬卷啊。”荀攸贊了一句。

劉修哈哈一笑,連忙收住了話頭,再說就露餡了。他連忙說明了來意,把自己的擔心告訴了荀攸。荀攸沉思了頃刻,“大人擔心的非常有道理,慕容風這個舉措很可疑。”

“那公達以為,我們應該如何應付?”

“大人,你還想再打嗎?”荀攸反問了一句。

劉修昨天就思考過了這個問題,他沒有多作思索,很間接的說道:“打與不打,要取決于有沒有機會。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的戰果勉強說得過去,再盲目的追求擴大戰果似乎沒有必要。落置犍落羅把兩萬多大軍聚在一起,如果他不分開,我們沒有什么機會。”

“不錯,君子見機而作,大人知進退,不強求,將來必成一番大事。”荀攸沒頭沒腦的夸了劉修兩句,這才說道:“既然如此,那大人還不送和連一個大禮?”

“送阿黛拉回去?”

“當然不僅是她。”荀攸無力的笑了一聲:“還有慕容風的陰謀。”

劉修笑了,他昨天想了半夜的結果,荀攸在眨眼之間就想出來了,難怪這廝是三國的奇才,就和賈詡那家伙一樣深不可測,心如小巧。一想到賈詡,劉修忽然心神一驚,他明白荀攸剛才那句話的意思了,不免有些失落:“公達……要回去了?”

“是啊,我水土不服,病得很重,看來要回家鄉養病才行。”荀攸有些慚愧的讓開了劉修的眼神,“能跟隨大人征戰一場,攸大長見識,又得大人貼心照顧,實在是感激不盡。”

劉修無奈的撓了撓鬢角,沒有再說什么,既然荀攸已經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他也不好再強留。荀家是潁川名士,從軍肯定不是他們的最佳選擇,哪怕荀攸是個好兵之人,哪怕他天生在戰術上有著過人的天賦。

“公達,人各有志,我不敢強求。這次能得到你的協助,是我的榮幸。”劉修不舍的拉著荀攸的手,本想問問荀彧,可是一想問了也白問,還是以后再說吧。

“多謝大人。”荀攸有些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劉修有些怏怏的出了驛舍,站在燦爛的陽光下,他卻覺得眼前有些黑暗。他做了兩個深呼吸,擠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慢慢的回到自己的住處,讓風雪磨墨,自己親身執筆,給天子寫了出征以來的第一封親筆信。沒有別的目的,只是向天子鄭重推薦荀攸,希望他不要因為對名士骨子里的排斥而錯過這樣一個人才。對于這次大戰的經過,他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兩句,具體情況劉表自會巨細無遺的傳回去。

接著,他又給段颎寫了一封信,他細致分析了自己的擔心,希望段颎能夠出面提示田晏。田晏現在對他有頂觸情緒,他不方便多說,但是如果坐視不理,很可能會導致不可預料的結果。現在陛下沒有授權給他指揮田晏的權利,要想協調北疆這兩個平行的軍事力量,也只有依靠段颎的個人魅力。

劉修請段颎暫時由晉陽移鎮雁門,就近協調兩軍的行動。如果大軍合軍一處,還是有可能再打幾個勝仗的,可是如果還像田晏說的那樣分而治之,不論是他還是田晏,都沒有足夠的實力取得進一步的戰果。

第二天,于扶羅帶著一百精銳,護送盧夫人趕到大城塞。再一次見到劉修,特別是看到和劉修坐在一起說閑話的當于骨都侯,于扶羅非常尷尬。盧氏為了解了圍,她對劉修說,經過田晏安排,單于走之前下令右賢王羌渠和當于骨都侯配合劉修作戰,一切行動由劉修指揮。

劉修大喜,連忙問羌渠的大軍現在在哪里。于扶羅說,大軍還在曼柏附近,度遼營隨田晏征戰之后,曼柏沒有兵力駐守,他們暫時在那里補防,以防止鮮卑人突破后如入無人之境。如果大人需要,他們將立即向西移動。

“不用,我馬上也要去曼柏,和田大人成犄角之勢。”劉修說道。他非常擔內心晏,如果他被慕容風擊敗了,那這仗打得可就窩囊了。進駐曼柏,不僅能夠從一側支持田晏,減輕他的壓力,同時也好給九原的落置犍落羅和和連施壓加力,方便實施他和荀攸商定的計策。

劉修又對于扶羅說,樓麓回上谷了,我身邊缺少精銳的騎士做親衛騎,當于骨都侯送了我五十人,你們是不是也贊助我一點?不用多,五十就行了。于扶羅大喜,拍著說,大人這說的什么話,我就是大人的親衛騎司馬啊,我這一百人全是大人的親衛騎。

劉修暗笑,看了一眼盧氏,盧氏不動聲色的悄然一笑。劉修知道,這次盧氏裝神弄鬼的功勞大了去了,連最囂張的羌渠都服了軟,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看來這幫道士道姑什么的,如果用好了,還真是一把利器。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5:16
第256章道可道,非常道

劉修躬著身子,鉆進阿黛拉所在的帳篷,看到了臉色憔悴的阿黛拉。(最穩定,讀看看)阿黛拉的神情麻木,像個木頭人似的坐在那里一動也不動,直到劉修咳嗽了一聲,她才一驚,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臉上露出驚恐和憤怒,突然尖叫一聲撲了上來。

盧氏搶上前去,長袖一拂,將阿黛拉帶在一邊,一手將她制住,另一只手迅速的在她頭上按了兩記,阿黛拉疼得叫了一聲,眼淚涌了出來,可是有些狂躁的精神卻明顯的平靜了許多,只是眼神依然凌厲,像把刀子似的直刺劉修。

劉修摸了摸鼻子:“夫人,你這么看我干嘛,我可沒到輜重營來過一趟。”

“你是沒來,可要不是你把我給那個呂布,我怎么會變成這樣?”阿黛拉說著,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流。

“你們鮮卑人不也是這么處理擄掠去的漢人女子?”劉修眉頭一皺,聲音多了些威嚴和殺氣,嚇得阿黛拉一凜,氣焰立刻弱了許多。“我聽說你夫君和連就是虐待俘虜的嗜好,你不會不知道吧?我沒剁了你喂狗,已經算是客氣了。”

阿黛拉扭過頭去,暗自垂淚。

“我這次來,想問你一句話。”劉修慢條斯理的整理了一下大氅:“你還想回去嗎?”

“我當然要回去,等我到了草原上,我一定會讓我的夫君和阿爸發大軍來殺你。”

“且!”劉修忍不住笑出了聲,連反駁的興趣都沒有了,阿黛拉就在大城塞里,每天來輜重營尋歡的多是立了功,受了賞的將士,她能不知道前幾天的戰況?他擺了擺手,單刀直入的說道:“那些沒用的咱不說了,你如果想要等人來贖你,恐怕是不太可能了。到目前為止,你夫君也好,你阿爸也好,都沒有派使者來。”

阿黛拉的眼中露出痛苦之色,這些天她已經隱約猜到了這個可能,只是從劉修的嘴里說出來更加殘酷。

“你恨和連嗎?”劉修突然問道。

“這關你什么事?”

“當然有事。”劉修很平靜的說:“如果你恨他,你就在這里呆著,好好的活著,最多一年半載,你就能聽到他的死訊。”

阿黛拉停住了哭泣,有些驚恐的看著劉修。

“如果你不恨他,我現在就放你回去,你給他帶個口信,就說,我想和他做個交易。”

“什么交易?”阿黛拉脫口問道。

“這個交易你不懂,但是和連會懂。”劉修從懷里抽出一張紙,上面寫了幾句話,看起來并沒有太多內容,可是劉修卻非常謹慎,遲疑了很久才放到阿黛拉的面前。阿黛拉會聽幾句漢話,但是不認識漢字,她莫名其妙的看著劉修,劉修手撫著紙,很鄭重的說道:“你把這個交給和連,他會明白。”

阿黛拉知道,和連認識很多漢字,他能熟練的閱讀漢人的經典,是鮮卑人中少有的有學問的人,她當初就是看中和連這一點。不過檀石槐顯然不喜歡和連,即使是在槐縱死了之后,也沒有露出對和連的關照,這讓她的阿爸落置犍落羅非常失望。

“槐縱和我交手兩次,一次被我生擒,一次被我臨陣射殺。”劉修站起身來,在大帳內來回走了兩步,好象是在對阿黛拉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和連被我兩次襲擊,但我都沒有抓得住他,我不知道這次放他回去是對還是錯。不過,英雄惜英雄,和連是草原上難得的聰明人,我希望他能認清目前的局勢,合則兩利,斗則兩傷。”

阿黛拉不是聽得很明白,她只知道劉修現在進退兩難,似乎在做一個非常困難的決定。旁邊有人給她翻譯了一遍,說劉修敬重和連是個英雄,認為和連比槐縱還有厲害,希望和和連做朋友之類。那時候也沒有信雅達這個標準,反正大致意思差不多也就是了,阿黛拉非常意外,但是配合劉修的神情,她倒有幾分信了。

阿黛拉答應把這些話傳給和連,劉修為表示歉意與誠意,承諾送阿黛拉滿滿一車的禮物,派了幾個當初與她一起被俘的騎士護送她離開大城塞,火速趕往九原。

和阿黛拉談完了之后,劉修吩咐曹洪立刻把阿黛拉從營妓中提出來,讓她好好休息兩天,不要再折騰她了,另外準備一些禮品讓她帶走。曹洪有些舍不得,心不甘情不愿的答應了。

“放心,等事情辦成了,就輪到你出馬了,到時候你的主要任務就是吸干鮮卑人的血。”劉修安慰的拍拍曹洪的肩膀,曹洪這才開心了,連連點頭,情緒高漲的去忙了。

“你想離間鮮卑人?”盧氏一邊陪著劉修往回走,一邊問道。

“是啊,鮮卑人太強大,就像冒頓時的匈奴人一樣,而我們卻沒有孝武帝時的國力,只有從其內部下手。”

“反者道之動,大人雖然不信道,可是一舉一動深得道旨。”

劉修愣了一下,想起半個月前和盧氏說過的話了,他笑了笑:“夫人,什么時候有時間,我再向夫人請教了一下天師道的道義?”

盧氏等的就是這句話。“請教不敢當,愿與大人互通有無。”

劉修想了想,“這樣吧,白天我還要去營里查看軍務,晚飯后,我讓風雪煮上一壺你送的蜀茶,我們煮茶論道,如何?”

盧氏欣然同意。

長水營雖然回到了大城塞,卻不等于放羊了,按照劉修的要求,上午是體能訓練時間,所有的軍官都要參加,下午是技能訓練,騎術,箭術,刀術,戟術,一樣不落,然后是以隊為單位的陣形演練,三天舉行一次以曲為單位的陣形演練,九天舉行一次全營的演校,合格的人第二天放假,不合格的人第二天接著練。十天一個循環。

晚上則是休息時間,除了不可以擅自離開軍營以外,可以自行安排活動,不過有了周期性的演武制度之后,哪個司馬也不肯認輸,通常要把隊率以上的軍官集中趕來進行強化。

但劉修一般不參加那些活動,吃完晚飯,他大部分時間就在自己的房里看書,要不就是和幾個司馬閑聊。今天約了盧夫人論道,他回絕了準備來聊天打屁的呂布,讓風雪煮了一壺釅茶,便倚在案旁等著,順手拿起風雪寫的那什么波斯經來看。

雖然不是什么乾坤大挪移心法,但是他還是看得津津有味,倒不是他對這波斯教感興趣,而是他發現這經文像個故事,雖然有些干巴巴的,但當小說看還是有些獵奇的味道。風雪見劉修愿意看,心里非常高興,只是看到劉修半靠在案幾上,一手支頤,一手翻書,動不動就笑得前仰后合的,一點也沒有讀經的虔誠,她又有些懊喪,忙不迭的雙手合什,向虛空中的真主祈禱幾句。

“大人看什么好書,這么可樂?”盧氏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風雪連忙迎上前去,遞過一張軟軟的綿席,盧氏謝了,斂裙坐在劉修的對面。

“夫人來啦。”劉修收住笑,把書遞過去:“沒什么,風雪寫的安息國的道經,我當故事看,其實什么也看不懂。”

“安息國?”盧氏有些詫異:“安息國不是信浮屠嗎,怎么還有道經?”

“浮屠是后來才傳過去的吧?”劉修不是很確定。

盧氏接過來看了兩眼,突然有些詫異,她顧不上和劉修說話,迅速的翻了幾頁書。她看書速度非常快,雖然說不是一目十行,但比起平常人至少快了一倍。

“風雪姑娘,這光明之神東行的故事,是真的嗎?”

風雪對劉修把她親手寫的東西給盧氏看非常不高興,現在盧氏又在質疑她的真實性,她更不滿了。要不是看在劉修的面子上,她恨不得一把奪回來。

“當然是真的。”她沒好氣的說道:“那個故事我小時候聽過無數遍,絕不會錯的。”

盧氏這才注意到風雪的不高興,歉意的笑了笑,從案上取過紙和筆,很快畫了一個圖案,推到風雪面前:“你看過這個嗎?紅色的。”

風雪瞟了一眼那個圖案,也愣住了,伸出一根手指摳著嘴唇,長長的眼睫閃了閃:“好象在哪兒看過,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光明之神的符物。”

被冷落到一旁的劉修探頭看了一眼,見是一個似樹又似火,有很多支叉的圖形,在上方有一個大大的圓形,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我師尊說過,有一個神秘的種族由西昆侖而來,進入中原,曾經強大一時,他們擁有高超的道術,可以呼風喚雨,役鬼使神,在中原統治了幾千年,后來不知道什么原因消亡了,他們有一些后人流落四方,每一個人都有不可思議的道術,但是他們都說,他們的道術都只是皮毛而已,掌握了最高道術的王者去了巴蜀,隱藏在大山之中,隱世不出。”盧氏指了指那個圖案,“這就是他們的徽號。”

“真的?”風雪吃驚的睜大了眼睛。

“至少我是這么聽師尊說的。”盧氏點點頭,“大人想必不知道,天師是沛國人,是留侯張良的子孫,他后來入山修道,先在龍虎山,后來又去了鶴鳴山,就是一路追蹤而去。可惜,他追到鶴鳴山,就再也找不到進一步的線索了。”

風雪失望的嘆了一口中氣。

已經淪落為觀眾的劉修看看風雪,再看看盧氏,心道這兩個女人還真是八卦啊,一個根本不靠譜的傳說,還說得像個真的。幾千年?中國歷史上有幾千年的王朝嗎?

“嗯咳,夫人,三皇五帝到如今,哪個王朝有幾千年啊?”

盧氏斜睨了他一眼:“敢問大人,你知道你祖父的事跡和音容嗎?”

劉修眨了眨眼睛,他想起章太炎大師質問疑古派歷史學家的那個問題了。他笑了笑,搖搖頭,卻不肯讓步的說道:“我是沒見過,可是無祖則無父,無父則無我,這個是常識,可以推理得知,至于你那個幾千年的王朝,又從何得知?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某個人信口胡說。”

“字字有神靈,怎么可能是信口胡說,大人沒有任何證據,就認定別人是信口胡說,未免有些孟浪了。”盧氏針鋒相對的說道:“再者,何為父,何為母?大人說無祖則無父,無父則無我,那大人可知世上自有奇物,無父無母,環而自生?又有精魂鬼魄,秉天地而生?大人修行五行之術,五行相生相克,何為何之父,何為何之子?”

劉修只知道張角的口才一流,從來不知道盧氏的辭鋒也是如此犀利,一時之間倒有些抵擋不住,不由得有些汗顏。好在他也是久經沙場,經驗豐富,沒有露出任何慌張的神情,只是靜靜的聽盧氏說,然后抓住她的一個話題,立刻搶過了話題的主動權。

“夫人剛才說,易道廣大,無所不包。”劉修從腰間拿出那柄短刀,輕輕的放在案上:“敢問夫人,同樣是一塊鐵,為何有的人打出來的刀是削鐵如泥的寶刀,價值千金,有的人打出來的刀卻只能砍瓜切菜,價不過百錢?”

“當然是技藝有差。”

“那技藝差在什么地方?”劉修追問道:“同樣是刀,什么樣的差距會讓他們判若云泥?”

盧氏語塞,她修道有術,符術高超,但是打鐵不是她的長項。

“夫人想必也知道,漢軍其實騎術大部分都不如胡人,可是漢軍面對同等數量的胡人時,大多能戰上風,為什么?不是因為漢軍之中有道人,而是因為漢軍的鐵甲比皮甲堅固,因為漢軍的環刀比他們的青銅刀更鋒利。我們這次能以少勝多,連戰連捷,不是因為有王稚道長,而是因為我們的裝配比他們強得多。這一點,我相信夫人不會反對吧?”

盧氏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

“另外,我想還有幾點,也是夫人無法反對的。”劉修掰起手指頭接著說道:“夫人說過,修道者多如牛毛,得道術鳳毛麟角,縱使是到了夫人這樣的境界,也是要吃飯喝水的,不可能餐風飲露,可是糧食在春秋戰國時畝產一石,現在平均畝產能達到三石,這也不是什么道士的貢獻。

夫人說過無數的神仙,可是大多無考,我所知道的老子、莊子,老子西入流沙,去向不明,我且不說。莊子被你們尊為真人,可是你別忘了,莊子餓了,也要向人借米的。

如果莊子都做不到不食人間煙火,你們汲汲于成仙得道,是不是有些好高騖遠,不切實際?

劉修一口氣說了幾個道教的死穴,其實也是絕大部分宗教的死穴:總想一步登上天堂,最后卻要為肉身的溫飽奔波,最后真正修道的越來越少,以此為職業騙吃騙喝的倒成了主流。

“那大人以為,追求大道是虛妄的?”

劉修搖了搖頭,他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大的說服力,幾句話就能讓盧氏這樣修道多年的人放棄信仰,成為無神論者,實際上這個世界現在大概除了他,都是有神論者。要說異類,他才是真正的異類。

“大道是美好的,可是不能像你們這樣追求。”劉修想了想,大步走到門外,指著天上的月亮說:“比如說,大道就是天上的月亮,我們要到月亮上去,應該怎么做?”

盧氏不假思索的說道:“修煉,只要煉到練神還虛,到時候天下都去得,何況月亮。”

劉修很無語。“你覺得你能練到那一步嗎?”

盧氏搖搖頭,有些沮喪:“師尊說我資質有限,這輩子恐怕是不成了。”

“就算你能練到,你能保證你兒子張魯或者張衛就一定會嗎?”

“這不能。”盧氏肯定的說道:“道可傳,卻只能自己修煉,要不然修道何至于這么難。”

“這就對了。”劉修一拍手,重新把話題轉回到了刀上:“可是一個打刀的師傅,他卻可以把打刀的訣竅傳授給他的弟子,只要他的弟子按著同樣的辦法去做,他就能和他的師傅一樣打出鋒利的刀來。我們假設一下,我們不是靠道術上月亮,而是發明一艘飛船,到時候只要把圖樣傳下去,不管是誰,只要按照這個圖樣去制造,他就能上月亮,豈不是更好?”

“飛船?”盧氏和風雪都蒙了。

“啊?啊,就是那么一個裝置啦,說成一輛飛車也行。”劉修連忙敷衍道,“也許這樣的車一代人造不出來,兩代人造不出來,但是一代人努力就有一些進步,積累十代人、百代人,再不成就千代人,總會離飛到月亮上這個目標越來越近吧?”

盧氏似乎明白了一些,試探的問道:“大人的意思,是做一些可以傳給后人的修行,把一個人的修行,變成能延續幾十代人,幾百代人持續不斷的修行?”

“還是夫人聰明。”劉修立刻夸了一句:“你想啊,你們修道,在得道之前,總需要吃喝吧?所有人都去修道顯然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你們為什么不把眼光放長一些,分出一部分精力來顧顧這人間的俗事?比如研究研究怎么讓這刀更鋒利,這樣才好更好的保證安全,比如研究研究怎么能讓同樣的土地產出更多的糧食,免得有饑荒,養活更多的人,也好讓你們更能安心的去修道。”

劉修竭力全盡的把他理解的科學套上道術的皮,把盧氏對道術引到對技術的熱情上來,盧氏雖然沒有表現出太強的興趣,但是她也沒有立即反對,只是說還要思索一下,畢竟劉修說的這個和她理解的道區別太大了。

“其實這也是一回事。”劉修趁熱打鐵,再進一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三者天地人,人為三才之一,你們是想從三一下子修到道,而我認為應該先由三修到二,再由二修到一,然后再由一修到道,這樣雖然慢一些,卻更加穩妥。別的不說,三才天地人,你們現在最多修的是人道,天道、地道都不通,能明白真正的道嗎?老子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什么叫自然,自然就是我們身邊的萬物啊。這把刀是自然,這根木頭是自然,這滴水也是自然,你們研究這些,就是在研究真正的道嘛。”

盧氏忍俊不禁,掩唇而笑:“大人道學不經,可是辯論起來卻是舌燦蓮花。”

“領會精神,領會精神。”劉修不敢和盧氏辯論道學,他知道自己不是盧氏的對手。道經雖然還沒有后世的道藏那么繁復,但他只知道老子五千言,肯定是不夠人家踩的。

盧氏收起了笑容,思索著點了點頭:“其實大人說的,我大致也能明白一些,這些都是術。術易求而道難修,所以修道之人重道而輕術,大人從自身經歷出發,提出積術而修道,未嘗不是一種辦法。也許……這正是老子說的反者道之動?”

劉修沒有再接她的話茬,只要她自己開始找理由,總能找到合適的理由的,比他這個門外漢去說更自然。他需要的就是盧氏把道門中那些精通各種技術的人找來做些踏踏實實的研究,那些哲學的研究要不要?當然要,思辯上的拓展是技術拓展的先鋒,沒有相對論,哪來二十一世紀物理學的大發展。

問題是,如果沒有堅實的實驗技術來驗證相對論,相對論不就是一句癡人說夢?

愛因斯坦這樣的人,只有準備好了合適的土壤,然后等他自已出現,而他能做的,就是培植這個合適的土壤。

劉修對盧氏說,有一把利刃在手,一個戰士可以輕松制服兩到三個手持青銅刀的敵人,并州的地形決定了不可能駐扎大量的兵力,我必須采用精兵的方式,所以急切的需要在這方面有特長的人,夫人如果能幫我這個忙,我可以幫助夫人在并州傳道。當然了,傳道也要分三六九等,像普通百姓,你就讓他們老老實實的耕地就是了,特別是匈奴人,你要讓他們心甘情愿的做個漢人才好。識文斷字的讀書人,就可以傳一些研究天地之道的具體法門,再往上一層的,就可以傳些吐納功夫啊什么的,最后你肯定能選出幾個有天賦的弟子,總比現在這樣傳道好吧。

雖然非常不贊同劉修對道術的理解,但盧氏還是被劉修描繪的前景說動了心,吸引讀書人入道,一直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但是很難做到,讀書有成的人都想著做官,誰愿意去修道啊。只有張角那種做官不成的才去傳道,現在有官做了,做官比傳道還熱心呢。

“大人所言,妾身……要和道門中的諸位祭酒商量一下。”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5:16
第257章樂不思蜀

盧氏隨即和王稚進行了緊急磋商,在系師張衡逝世之后,王稚等幾人輩份最高的弟子已經是盧氏最大的依靠,王稚又在劉修身邊,和劉修的關系非常親近,他的意見比其他幾個弟子的意見更為有效。(最穩定,讀看看,

王稚很擔心,他對盧氏說,劉修要的不是道門子弟,而是精通百家技術的人,更接近于墨家子弟。墨家曾經是顯赫一時的門派,可是自從秦朝統一天下之后,在朝庭不遺余力的打擊下,墨家已經衰敗了,殘余的門人隱匿民間,可是并未消亡,他們以各種其他的面貌時隱時現,有的甚至融入到其他學派之中,而很多游俠的背后可能就有墨家的影子。

道門中也有這樣的人,劉修所習的五行術,就標以墨子的名號,很可能是當初墨家遺留下來的寶物。墨家以能工巧匠出名,他們有這樣的寶物更合乎情理。

王稚倒不是擔心牽扯到墨門會帶來麻煩,他是怕在思想上的混亂會給天師道帶來分裂。道門中人信奉老子,講究謙卑自抑,離世隱居,不問俗事,不爭強好勝,而劉修需要是更高更強,他這個思想和道家思想正好背道而馳。

如果接受了劉修這個條件,他們以后宣講道義的時候,怎么向信徒解釋?道門還是道門嗎,那不是披了一個道門皮的墨門嗎?

盧氏擔心的也是這個問題。

兩人又找到劉修,說明了他們的擔心。劉修反問了他們一句,那就是你們道家輸給儒家的原因。這個世界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你們偏偏要自廢武功,你們不死誰死?王稚你每天練什么劍術,干脆到山里找個山洞,把自己封起來練龜息吧。

盧氏說,老子說,因其不爭,故天下莫與之爭。莊子說,大樹因為有用才被砍,歪脖樹因為沒用活千年。沒等她說完,劉修直接反駁道,我現在很明白的對你們說,你們如果對我沒用,我就先把你們滅了。你們要是對我有用,我就支持你們,大家一起發展,明白?

盧氏徹底啞火。

看到他們又氣又急的樣子,劉修是又好氣又好笑,他緩了口氣,對盧氏說:“這樣吧,要你們一下子轉過彎來,我估計也不可能。我現在需要大量的能工巧匠,特別是懂醫術的醫匠和制造兵器的鐵匠,還有種果樹經驗的人,你們給我多找一些來,思想上的分歧,我們暫且擱置一邊,反正在對普通百姓的傳道上,我們的態度是一致的,至于讀書人,還有時間,我們慢慢討論再是。

盧氏聽他松了口,這才松了一口氣,她生怕劉修反悔,立刻安排人去準備,從鶴鳴山緊急抽調得力人手到并州設立靖廬和治所。兩天之后,五百多從隴西、北地、西河一帶趕來的天師道信眾趕到,他們都是有一定騎射能力的并涼壯士,劉修簡單的測試了之后,十分滿意,把他們全部撥給了張飛,同時任命了從洛陽聞訊趕來的小道士張修為軍曲侯,協助張飛管理這些由道教徒為主的親衛騎。

劉修隨即帶著大軍趕往曼柏,當于骨都侯帶著部眾隨行。

和連聽了阿黛拉帶回來的話時,還不是怎么清楚,但是看到劉修寫的那幾個字之后,他全明白了,在草原人不太相同的白晳臉龐頓時氣得通紅,他咬牙切齒,用力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獰笑道:“區區離間計,就想騙我?他也太小看我們草原上的人了,以為我們都是什么也不懂的蠻夷。”

阿黛拉小心的看著和連,她對和連太熟悉了,劉修的話顯然挑到了和連的心刺,和連才會露出如此表情,至于嘴上說的那些不過是怕被人聽了去——他總是疑心有人監視他,所以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很少在嘴上說出來,就是和她說,也只有貼在耳邊說的話才是真正可信的。

不過他好象已經有很久不那么親近的和她說話了。

“風雪還在大城塞?”和連偏著頭問阿黛拉。

一提到風雪,阿黛拉就眼睛發紅,她絲毫記不得風雪為她求情的事,只知道她在輜重營被數不清的漢人士卒玩弄的時候,風雪卻穿戴得像個公主,帶著幾個漢軍侍衛風風光光的到輜重營來看她。

“她當然在大城塞了,她就是想去大城塞,要不是她告密,漢人怎么會知道我們的行蹤。”

“她告密?”和連很意外,細長的眉毛一挑。

“不是她還有誰?漢人劫了我們之后,那個叫劉修的漢人就一路抱著她,她從來沒有做過一天的俘虜,整天像個女主人似的跑來跑去,和那個該死的漢人親熱得……讓我臉紅,臭不要臉的壞女人。”

“有這事?”和連的臉陰了下來,一根青筋在眼角跳動。

“可不是。”阿黛拉義憤填膺,接著控訴風雪的罪惡,她既然在開始就把風雪當成了叛徒,那自然任何可疑的地方都成了證據,甚至鐵狼都成了劉修的侍衛,參與了劉修所有的戰斗。

和連再也忍不住了,將劉修的信撕成碎片,全部扔進了火塘。“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我要滅了整個牛頭部落。”

“你要殺風裂?”阿黛拉嚇了一跳:“大王和慕容大帥可都是他的好朋友。”

“慕容風?哼哼。”和連獰笑兩聲,突然沉默下來,不再多說一句話,一個人坐在那里沉思,好半天一動也不動,只有白多黑少的眼睛不時的動一下。

阿黛拉也不敢動,每當和連出現這種神情的時候,他都是一只非常具有攻擊性的野獸,如果觸犯了他,很可能遭到極其殘忍的攻擊。以前她沒有這樣的擔心,可是現在她不敢保證和連還會把她那么當回事。

劉修到達曼柏,已經得到消息的羌渠迎出五十里,一看到劉修,他就陪著在迎了上來,劉修咧嘴一笑:“右賢王,你好自啊,我們拼死拼活的和鮮卑人打仗,你一個人躲在曼柏享清福。”

羌渠非常尷尬,看了一眼劉修身后的當于骨都侯,“大人說笑了,我是身不逢時,沒能親眼目睹大人再次大破鮮卑人啊。看看當于骨都侯,我就羨慕不已。”

當于骨都侯拍了拍腰間的三十湅清剛環首刀,有些自得的說道:“右賢王不要羨慕,我其實也就沒來得及參戰,等我趕到朔方城的時候,大人已經把鮮卑人打敗了。雖說派了兩千人跟著大人去打段松,可惜也只是在旁邊看了看而已,大人的長水營太驍勇,五千破一萬,輕松得讓人難以想象,我是一點功勞也沒有。不過大人慷慨,不僅分我戰利品,還謝我一口寶刀。”

他炫耀的向其他人展示了一下:“看見吧,正宗的大漢精制三十湅。”

羌渠暗自罵了一聲,不再理這個有些受寵若驚的當于骨都侯,搶上一步拉著劉修的馬韁,躬身對劉修說:“大人請,聞知大人要來,我已經把曼柏城清掃了一遍,正等著大人的尊駕呢。”

“那有勞右賢王了。”劉修也不推辭,和右賢王并肩進入曼柏城。

這是劉修第二次到曼柏城來,他還住在了上次住的院子里,匈奴人全部住在城外,一來是他們習慣住帳篷,二來曼柏是度遼營的駐營地,沒有度遼將軍的召喚,他們不能隨便進入曼柏城,甚至附近五十里都不行。這次是奉命隨同劉修作戰,這才能在曼柏城外駐扎。

劉修一住下來,隨即向右賢王和度遼營留守的官員詢問前線的戰事。九原城還在激戰,不過鮮卑人沒什么攻城的手段,九原城內的士氣又旺,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可能破城的希望。云中打得正激烈,不過慕容風似乎戰意不勝,田晏在武進和成樂兩戰都取得了勝利,目前已經把慕容風趕到了荒干水以北。

郝昭迅速在地圖上標出了雙方的位置,劉修看著地圖,不知是喜還是憂。如果慕容風真是不敵,那當然再好不過,仗打到這個地步,慕容風等于已經被趕到了云中郡。可是如果他是誘敵深入呢?那田晏現在就非常危險了。鮮卑人是騎兵為主,一兩百里對他們來說并不是什么問題,可是田晏和單于率領的人馬中有大量的步行輜重兵,田晏追擊得這么快,很可能和輜重兵已經拉開了距離,給鮮卑人留下了偷襲的空間。

按理說,他現在既然看出了問題,就應該提醒田晏或者上前補防,護住田晏的左翼,至少可以讓慕容風不能輕易的襲擊田晏的輜重營。但是一想到田晏的脾氣,他又非常擔心如果慕容風不來,他反而會和田晏結下芥蒂。

他猶豫不決,直到吃完晚飯,還在權衡這件事。風雪見他濃眉緊鎖的難以決斷,心中不忍,最后對他說,“那個什么田大人肯定不是慕容叔叔的對手,你還是快去救他吧,要不再就來不及了。慕容叔叔打仗和你差不多,要么不動手,要動手就是致命一擊,絕不留情。”

“是嗎?”劉修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在片刻之間做出了決定。他立刻站起身來,先召集幾個司馬來干會,下令今天在曼柏休息一夜,明天立即出發,讓所有人做好戰斗準備,而徐晃和呂布立即出發,然后又獨自忙活了好一陣,整個人才輕松下來,仿佛放下了所有的重擔,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風雪,如果這次化解了慕容風的布局,你是首功。”

風雪笑了笑,卻笑得非常難看,也不敢看劉修的眼睛,一個人呆呆的坐了半晌,“我這樣出賣慕容叔叔,他知道了一定很生氣。”

劉修啞然失笑,他伸手過去捏著風雪的鼻子搖了搖:“傻丫頭,你真當我不知道慕容風用兵的特點?你就不說,我也會這么做,只是你這句話,讓我少了一些顧慮罷了。”他見風雪不相信,眼珠一轉,又擺出神棍的姿勢,在指尖凝出那虛擬的火光,裝模作樣的瞎念了幾句咒語,用莊重神圣的聲音說道:“我是光明使者,洞徹世間萬物,區區一個慕容風何足掛齒。”

“撲嗤!”風雪忍不住笑出聲來,隨即又收起了笑容,合什祈禱:“真主啊,饒恕這個不信真主的罪人吧。”

劉修一看,沮喪的放開了手,這剛剛從對親情內疚的坑里跳出來,又陷到對神明內疚的大坑里了,實在沒勁。他將風雪拉過來,作出一副急色的樣子,張牙舞爪的說道:“小美人,這兒是我們大漢朝,我還是來教你大漢朝的神明最喜歡的事吧,保證你樂不思蜀……”

風雪一邊嬌笑著一邊掙扎著,“什么叫樂不思蜀?”

劉修一愣,這才想起來阿斗還沒生,樂不思蜀這句名言還沒出現呢。不過這難不倒他,反正風雪也不懂那么多。“樂不思蜀就是說讓你享受得都不想回家了,就像盧夫人一樣,快樂得不想回到蜀地,這就叫樂不思蜀。”

“大人,什么事能讓我樂不思蜀啊?”盧氏的聲音出現在門口,一看到劉修和風雪正摟在一起打鬧,劉修的手還很不老實的情景,盧氏一愣,兩抹紅霞頓時飛上白晳的臉龐,連忙退了出去,站在門外階下,連聲說道:“妾身冒失,請大人恕罪。”

風雪羞不自勝,掙開劉修的手,爬起身來匆匆的跑了。劉修也是老臉通紅,不過他畢竟沒有風雪那么面嫩,稍微整理了一下,站起來開了門:“夫人請進。”

盧氏臉上的紅暈尚未褪去,她進了門,入了座,還是有些不知道從何說起。劉修倒是自然,親給從火塘上取了茶水,給盧氏倒了一杯,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這才問道:“夫人來找我,有什么事?”

盧氏開始有些不自然,不過很快鎮定下來,她對劉修說,她對劉修的話考慮了很久,覺得還是打不到合適的理由來轉這個彎,一直想來找劉修問問計,本來也不需要這么急,可是她剛剛聽王稚說,劉修明天就要出征,離開曼柏。

“大人一出征,不知道又要多少天,妾身怕耽擱的時間太長,所以才匆匆趕來,沒想到……失禮了。”

“沒事,沒事,我和那丫頭鬧著玩呢。”劉修的確有些遺憾,不過也沒那么嚴重。他下意識的捻著指尖,思考著盧氏的問題,想著怎么解開這個死結,卻沒注意到他那只手正是剛才準備去偷襲風雪胸口的手,此刻一張一合,倒像還是在回味揉捏的那副感覺一樣。盧氏看在眼里,不知怎么的,又是一陣臉紅,連忙低下了頭,以茶遮臉。

“夫人怎么了?”劉修莫名其妙的問道:“火生得大了,熱?”

“啊?啊,是有點熱。”盧氏只好順著他的話說道。

呂布他們平時一進劉修的屋,都會習慣的把大氅脫掉,特別是呂布這廝,還喜歡把外面的戰袍都脫掉,露出里面結實的胸肌。劉修也習慣了,此刻想著盧氏的問題,也沒有想太多,順嘴就說道:“這里又沒外人,你把外面的衣服脫了吧。”

盧氏一愣,下意識的“啊”了一聲,劉修一驚,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說道:“我是說你……你可以把大氅脫了,把大氅脫了。夫人不要誤會,不要誤會。”

盧氏尷尬不已,只好脫了大氅,疊好放在一旁。她在里面穿了一件大紅地葡萄五福連枝紋的蜀錦袿衣,刀圭狀的燕尾,系帶正在胸前,貼身的裁翦極佳的襯托了她略顯豐腴的身材。因為跪坐的緣故,當她低頭致謝時,交領微微張開,露出一小片白晳的脖頸。

盧氏的脖子非常好看,細長挺拔,兩根鎖骨若隱若現。可能是因為哺乳過兩個孩子,她的胸部非常豐滿,但長期的練習又保持了堅挺,沒有任何下垂的趨勢,是非常符合劉修審美觀的那種美。

劉修前世看多了不穿衣服的美女,到了這世之后,除了那次看到王楚的背影怦然心動之外,其他任何時候,哪怕是進了皇宮,他也很少有驚艷的感覺,一方面是閱歷太多了,審美疲勞,另一方面也和現代人的審美觀有差異有關,比如他就非常不喜歡現在婦女的那種非常夸張的妝容。兩片腮紅一點唇,在他看來和美其實沒什么關系,相反倒是不施妝容的女人更耐看一些。

王楚很少化妝,她是天生麗質,清水出芙蓉。盧氏也很少化妝,她是修道之人,本來就不在乎外面的美與丑。她的美是長期修煉帶來的那種氣場,可能還有對體質潛移默化的改善。

平時的盧氏很平淡,顯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高高在上,讓人平添幾分肅穆之心,此刻她面頰緋紅,仙子墮落紅塵,不僅可遠觀,而且可近玩,那種自然而生的羞怯讓劉修心動不已。

“這個……”劉修舔了舔嘴唇,覺得有些干,連忙拿起茶喝了一口,順便找了個話題:“夫人,蜀中茶的銷路如何?”

“還好。”盧氏抬起手,輕輕的掩了一下心口,順著劉修的話說下去:“這些年喝茶的越來越多了,只是利薄,沒多少人愿意做,大部分還是蜀中人自用。”她慢慢恢復了平靜,接著說道:“飲酒不利于靜坐,所以道門中人經常喝茶,而且喜歡喝凈茶。”

她說的凈茶的意思就是不加其他佐料的茶,洛陽也有人喝茶,但是他們喝茶的時候要加姜、鹽等作料,和后世的喝法差異很大,劉修非常不習慣,對盧氏帶的這種凈茶,他才勉強找到幾分前世一杯清茶,偷得浮生半日閑的味道。

兩人由茶說開去,慢慢的恢復了平靜,語氣也漸漸的輕松起來,盧氏再次說到了她的擔憂。劉修想了一會,已經有了一些答案。他說,我記得易經里面說,一陰一陽謂之道,老子的道好象講柔順,但也不盡是柔順,他說不爭,但目的卻是天下莫能與之爭。如果只講柔順卑下,是不是只講陰不講陽,有失偏頗?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就說你們奉以為最高道門秘術的房中秘術,也要一男一女,沒有只要女人,不要男人的說法。

說到這里,劉修又有些尷尬,但盧氏卻很平靜,她靜靜的聽著劉修的分析,不時的點頭附和或者爭辯一兩句。最后,她突然提起了一個問題:“大人,你說的國教……是什么意思?”

“國教嘛,就是像儒家一樣,成為主導全國的士人的思想的道門。”劉修謹慎的說道:“想當初,大漢帝基初肇之時,黃老道不就是施政圭旨?”

“這……可能嗎?”盧氏有些不太自信。

“可能,不過你們得先把黃老道的一些錯誤觀念轉過來才行。”劉修咳嗽了一聲,“黃老曾經主宰了大漢七十年,最后敗給了儒家,這里面有些道理是不可不思。夫人,政因時變,這才叫應天順人,道法自然。”

盧氏皺了皺眉,她是一個女人,從來沒有想過要把天師道變成國教這么偉大的事業,她只是想在丈夫張衡死了之后,能夠保住這份基業,能讓兒子張魯順利的繼承天師道。如果張衡還在,他肯定會對劉修的話非常感興趣,可是對她來說,這個任務顯然太重了。

劉修給她的,超過了她希望得到了,反倒讓她有些猶豫不決,生怕自己承擔不起。

“夫人,那是以后的事了,你現在還是先想想在并州傳道的事吧。”劉修聽了盧氏的擔心之后,安慰說:“要想在并州打開局面,沒有十年時間,你是做不到的。到了那時候,你兒子張魯已經成年了,也許根本不需要再由你來奔波了。”

盧氏這才釋然。

“對了,聞說夫人善于卜算,不知道能不能為我卜一卦?”

“大人有疑?”盧氏放下了心中的負擔,神情變得輕松起來,用開玩笑的口氣對劉修說道:“聞說大人多謀善斷,做事果決,平時也不信道術,怎么也有解決不了的事情要求神問卜。”

“人生誰能無疑?”劉修嘿嘿一笑,“你幫我測測看,我在并州的前程如何。”

盧氏點點頭,掏出幾枚磨得光亮的銅錢,在手里擺弄了幾下,撒在案上。她端詳了片刻,掐指推算了幾下,眉毛一挑:“恭喜大人,潛魚在淵,遇風化龍,元亨利貞,大吉,大人一定能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劉修哈哈一笑:“借夫人吉言,果真如此,一定不負夫人。”

盧氏卻搖了搖頭:“大人,你真的明白了我的意思嗎?”

劉修一愣,他只是開個玩笑的,哪里會當真,現在見盧氏說得認真,不免有些詫異。“夫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5:17
第258章鋸箭法

徐晃在第二天下午于沙陵湖畔發現了鮮卑人的蹤影,他還沒有看到對方有多少人,但是既然對方繞過田晏的大軍趕到這里,人數自然不會少,絕不是他和呂布這一千多人能比的。百度搜進入索

與此同時,他緊急通知在他身后不遠的呂布,即將與鮮卑大軍發生遭遇,請做好準備。不料呂布一聽說真的碰到鮮卑人了,立刻興奮起來,他加速迎了上來,徐晃這時已經探明,對方足足有三千多,是已方的兩倍,如果硬碰硬,損失非常大。

呂布不以為然,他拍拍胸脯說,我們是誰?我們是大漢北軍的長水營,我們是劉大人,喜歡上了這種異樣的快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覺得自己是無所不能的天子,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四世三公?不就是老子胯下的一個女人,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天子慢慢養成了習慣,一旦在朝堂上受了氣,回到后宮就變著法子折磨袁徽一次。虧得袁徽體質非常好,年齡也與天子相當,不是那種才十三四歲的小女孩,算是勉強承受住了天子的折磨,而且能以巧妙的辦法開解天子,漸漸的,天子習慣了一邊折磨她,一邊聽她用不連貫的聲音分析那些大臣們的內心想法。

這種感覺很怪異,但是天子就是無可救藥的喜歡上了這種感覺,對袁徽的態度也慢慢的有所改觀,覺得她也不是那么討厭了。

作為回報,袁徽的父親袁逢由虎賁中郎將提升為少府,袁術也水漲船高,升任虎賁中郎將,袁徽非常高興,又著意奉承了一回,把天子的腰差點晃折了。

天子有些后悔了,好象袁徽現在比他還喜歡那種有些變態的游戲,每次都樂此不疲,臉上的光潤越來越盛,反觀他最近卻有些腰酸腿軟,力不從心了。就連張角教他的那些招術用上也不行,幾次不敵袁徽的反擊,丟盔棄甲,非常沒有面子。

得讓張角找點上好的補藥來行,要不然這身子真的頂不住了。天子一邊看著朝臣們爭吵,一邊想著心思,不知不覺的又有蠢蠢欲動的感覺。天子不動聲色的換了個姿勢,一手在大腿旁撓了撓,一手對身后的張讓勾了勾手指。

張讓連忙哈下腰湊了過來,用目光詢問天子。

“你在這里聽著,有什么新鮮卑的再告訴我。”天子輕聲交待了兩句,悄悄的溜下了御座,閃身進了帷幕之后,打開一道暗門,走了。

階下的朝臣們吵得正激烈,誰也沒有注意天子已經走了。

天子出了大殿,緊走幾步,剛趕到袁徽所在的蘭臺,卻忽然沒了興趣。他怏怏的停住了腳步,失神的站了一會兒,剛準備往回走,袁徽在里面看到了,連忙迎了出來。

“陛下?”

“啊,我心里煩,隨便轉轉,你忙你的吧。”

“陛下心煩,臣妾為鼓琴一曲,如何?”袁徽識趣的說道。

天子想了想,覺得自己好象也沒什么地方可去。宋皇后身懷六甲,大腹便便,已經沒有精力侍候他,何貴人那里也沒什么好玩的,自從袁徽進宮之后,何貴人每次見到她都要吵幾句,讓他煩得很。

“也好。”天子點了點頭,邁步進了蘭臺。蘭臺以石質建筑為主,一道長長的走廊,連接著十幾個裝滿了秘藏典籍的書室,最中間的一間是辦事人員呆在地方,袁徽現在大部分時間就住在這里。

“陛下,我在蘭臺發現了一卷古琴殘譜。”袁徽引著天子走進走廊盡頭的一間書室,這間書室里有很多雜亂的帛書。

“什么琴譜?”

“不知道名字,臣妾琴藝有限,猜不出來,就等著陛下來聽聽呢。”袁徽笑道,看向天子的眼睛亮閃閃的,帶著一絲調皮。天子心情一蕩,可是一想到軟塌塌的下體,臉又耷了下來。

他無精打采的坐了下來,看著袁徽調琴試奏,慢慢的竟然有些入迷了,琴曲激越高昂,似乎有殺伐之氣,似曾相識,卻又陌生得很。他出神的想著,卻怎么也想不起來。

“陛下,這是什么琴曲?”袁徽湊了過來,臉離天子只有咫尺,陣陣淡香涌入天子的鼻中。天子吸了吸鼻子,一時有些情動,卻還是沉迷在琴曲中不能自拔。

“這琴曲好重的殺伐氣,又隱有金鼓之聲,莫非是軍中的曲子?”天子眨著細長的眼睛,游移的眼神在袁徽臉上瞄來瞄去,卻沒有往常那種暴戾,反倒有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感。

袁徽心中一動,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流出來。她連忙低下頭,拭了拭眼角,吸了吸鼻子,強笑道:“陛下真是聽力過人,臣妾也覺得有殺伐氣。不過,這曲子聽起來高亢,沒有陰霾之氣,就算是軍中的曲子,也是打了勝仗的曲子。”

“勝仗……”天子想起北疆的戰事,臉色不由得陰了下來。他已經收到了劉表的密奏,劉修以長水營兵力獨自對抗著紅日部落的四萬大軍,可是使匈奴中郎將田晏卻有意爭功,不肯積極配合,劉修的仗打得非常艱難,到目前為止,只是抓住機會在青鹽澤打了一仗,然后便退回大城塞固守。他非常憤怒,劉修的資歷不足,他不能給劉修太大的權利,本來覺得田晏他們都是段颎的部將,就算沒有朝廷的命令,也應該會全力支持劉修作戰,讓他打一個大勝仗,將來好順理成章的升官,掌握更大的兵權。

萬萬沒想到,田晏居然玩出這一手。沒有兵力,劉修還怎么打,勝仗?不被人打得落花流水,我就心滿意足了。一想到投入了那么多心血的長水營和劉修無法按預期給他帶來勝利,他就非常惱火。

袁徽見了,心中有些不忍,卻什么也沒說,只是靜靜的陪著天子,修長的手指在琴弦上無意識的滑動著。她也在關注著北疆的戰事,北疆不僅有她的兄長袁紹,還有一個讓她刻骨銘心的仇人。

如果不是劉修拒婚,如果不是劉修讓袁家難堪,她何至于落到這個地步?

就在兩人各想著各的心思時,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蹇碩推開了門,眼睛一掃,單腿跪在天子面前,雙手奉上一份畫著三道朱砂的急報。

“陛下,并州六百里加急軍報!”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5:17
第259章 得勝曲


天子屏住了呼吸,伸出手去接急報,手快碰到了軍報,又停住了,慢慢的縮了回來。他看著那三道如血的朱砂,用力的眨了兩下眼睛,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

蹇碩很詫異,不知道天子這是怎么了,天天盼著并州的軍報,怎么并州的軍報到了面前,他又不敢接了?他跪在那里,看看天子,又看看軍報,也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袁徽瞥了一眼天子,一抹輕蔑從眼中一閃而過,她跪倒在地,輕聲道:“陛下,請允臣妾為陛下代勞。”

天子的聲音又干又啞,“好……好。”

袁徽從蹇碩手中接過軍報,先查驗上了面的封泥,又給天子看了一下:“陛下,封泥完整清晰。”得到天子點頭后,她在案上敲掉了封泥,拿出了裝在里面薄薄的一張紙,先掃了一眼,隨即露出喜色:“恭喜陛下,北疆大捷了。”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天子就伸手搶了過去,迅速掃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一下子站了起來,捧著書信在屋里一邊走一邊讀,蹇碩嚇了一跳,生怕他一不留神撞到書架上去,連忙上前護著。天子走了兩步,又轉了回來,蹇碩連忙又趕回來護著。

“長水校尉領侍中臣修伏啟陛下:鮮卑入寇以來,臣與眾將士枕戈待旦,夙夜憂心,鼓勇向前,旋踵而戰……”天子一邊走,一邊輕聲念著,由劉表精心寫就的俳文朗朗上口,描情繪景,如在眼前,耳邊似乎能聽到金鼓齊鳴,將士們在大漢戰旗下號呼奮戰,追亡逐北。

天子熱血,大呼痛快,接連看了兩遍,這才張開雙臂,仰天長嘯:“打贏啦——”

兩行熱淚從他清瘦蒼白的臉頰上滾落,天子不顧有人在面前,肆意渲泄著自己壓抑了快半年的情感。劉修打贏了,他終于可以挺起胸膛去郊祀了,他終于可以理直氣壯的面對那些朝臣了。他對劉修的信任沒有落空,劉修替他掙了面子,撐了腰桿。

過了好半天,他才回過神來,一邊快步往外走,一邊對蹇碩說道:“快,快把消息告訴皇后和王氏,讓她們也高興高興。”

袁徽見天子只顧著興奮的往外走,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不由得有些失落,不過她還是平靜的笑著,恭送天子離開,嘴角甚至有一些慶幸。

天子走了幾步,突然停住了,轉過頭對袁徽笑了笑:“袁美人,你兄長袁本初也有功,朕……要好好的賞他們。”

袁徽一愣,連忙答道:“陛下圣明。”

“哈哈哈……”天子大笑著,快步走了,一邊走一邊放聲大笑:“打贏了,打贏了……”

袁徽幽幽的嘆了一口氣,靠在門框上出了一會兒神,這才把琴收好,拿起那冊殘譜看了片刻,輕聲說道:“就叫得勝曲吧。”

并州大捷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洛陽,百官不管是喜歡還是不喜歡,都趕到宮里來向天子慶賀,還有很多人趕到太極道館去祝賀,盧植也接到了不少賀喜,一時間洛陽都在談論這場遠在千里之外的大捷,這也算是一個能讓人覺得振奮一點的好消息。大漢這些年壞消息太多了,好消息少而又少。

天子意氣風發,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走路帶風,聲音響亮,舉止之間平添了幾分王者氣相。劉修送來的奏表中除了一份報捷文書,還有一份詳細的并州方略。他向天子詳細解釋了之所以沒有把紅日部落趕盡殺絕,而是迫使他們投降的考慮。他認為就是集結并州目前所有的兵力,也未必能把鮮卑人徹底打殘,滅掉一個已經被打殘的紅日部落,并不能為大漢取得實質性的利益,很快就會有另一個大的部落取而代之。在取得初步成績的情況下,應著手分化鮮卑人,同時同化匈奴人,增強并州的實力,為下一次大戰做好準備。

天子此刻心情大好,對劉修的要求基本上都能答應,但他不能一個人說了算,至少也要和三公通個氣。三公考慮事情要比他細致多了,他們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賞賜的問題。參戰的漢軍將士近萬,匈奴人也有兩三萬,僅是賞錢沒有兩個億是擺不平的。

接下來是立功的軍官們的問題,特別是劉修,他現在是長水校尉,這官該怎么升,是不是還要接著做長水校尉,天子既然要讓他主掌并州的軍事,那么他一直做長水校尉肯定不是一個事,那如果他不做長水校尉了,長水營怎么辦?撤回洛陽,還是一直留在并州?

司徒楊賜隨即又提出了并州財賦不足以支撐軍費,如果要從其他地方調,又該從哪兒調,最近的是冀州,可是冀州現在要支撐幽州,已經力不從心了,再支持并州,冀州就崩潰了。如果從豫州、荊州調,那路途遙遠,費用也非常驚人,更重要的是,把這些地方的財賦調去并州,那洛陽怎么辦?大漢的財賦本來就入不敷出,再加上并州這么一攤子事,缺口就更大得驚人了。

司空唐珍也提出一個問題,在并州屯田,屯田所須的水利由誰負責,是司空府,還是一并歸劉修自己籌集?

天子因為捷報帶來的精氣神很快就被他們的問題折磨得一干二凈,在沮喪之下,他變得暴躁易怒,他沖著三公厲聲喝斥,平時你們都說尚書臺侵占你們的權利,可是現在朕找你們商量事情,而不是去找尚書臺的時候,你們卻把問題全推到朕的頭上,問題一大堆,解決的方案一個也沒有,這是你們做事,還是朕做事?

三公面面相覷,這不是在研究問題嗎,沒錢,怎么做事?

天子非常生氣,一甩手,不和他們研究了,直接找來了張角。張角因為鋒芒太露,遭到了太多大臣的反對,再加上天子修習房中術并沒有達到他所說的神氣充盈的效果,反而有虛虧的現象,太后非常不高興,就要求天子把他趕出宮去。天子一時舍不得,就把他安排到宮里祭黃老、浮屠的祠堂,也算是專業對口。

張角在這里專心研讀《太平經》,感覺一下子進入了一個新天地,被排擠的失落也拋之腦后,每天除了日常的安排之外,就是揣摩這書里的道理,很多原本覺得困難的問題一下子有了新的答案,治國的理論水平大有提高。

聽了天子的垂詢,張角并沒有露出任何義憤,他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而被貪欲蒙蔽的人,卻違背了天道,最后只能走向滅亡。”

天子似懂非懂,睜著略有些浮腫的眼睛,茫然的看著張角。

“陛下,朝中的三公九卿,哪個不是家財萬貫?他們都是搶劫陛下財富的賊,又怎么可能為陛下出力,削平豪強。他們能做對自己不利的事嗎?”

天子心有同感,很無奈的點了點頭,用力的攥緊了拳頭。

“他們用陛下封的官聚斂財富,甚至從陛下的錢袋里搶錢,在陛下需要錢來救濟民生的時候,他們卻裝聾作啞。陛下,不能再姑息養奸了,再這樣下去,大漢基業危矣。”

天子松開手指,又再一次慢慢握緊,重復了好幾次,才突然說道:“你去做濟南相吧。”

張角躬身一拜:“唯!”

熹平七年四月,劉修站在河邊,看著清澈的河水,感慨萬千。兩千年之后,他曾經到這里來過一次,是一次以觀光為掩護的文物收集活動,不過那時候的河套已經在沙漠以北,黃沙滿天,只剩下大大小小的溝渠,河水渾濁,雖然沒有一碗水半碗沙那么夸張,卻和眼前這清澈的河水有著天壤之別。

如今,成片成片的沙漠還沒有看到蹤影,要看真正的大漠風光,要去陰山以北。

這里是漠南,等天氣回暖之后,草原返綠,百花盛開,這里是名符其實的小江南。

水還很涼,但是風雪已經按捺不住貓了幾個月冬積蓄的興奮,光著腳丫就在淺灘上奔跑起來,清脆的笑聲在寂靜無風的河灘上傳出去很遠很遠。前些天鐵狼趕了回來,告訴風雪說,得到劉修的警告后,裂狂風借口老爹風裂身體不好,帶著牛頭部落的將士回到了丁零,等和連回到彈汗山誣告風雪和劉修里外勾結的時候,檀石槐已經鞭長莫及了。

牛頭部落安全了,風雪似乎一下子割裂了和彈汗山的聯系,整個人輕松起來,綻放出前所未有的活力。

河灘兩岸有很多帳篷,像一朵朵蘑菇開放在兩岸尚未返綠的枯黃草地上。那是正忙著丈量土地的官吏和百姓們夜里的住處,他們本來應該住在城里,可是現在時間緊張,為了節約時間,他們就住在河灘上。帳篷是繳獲的鮮卑人的戰利品,劉修打了幾仗,殺人雖然不多,繳獲卻不少,特別是后來一路追擊紅日部落的大軍,基本上就是撿了一路的輜重,現在大部分被當成了安置屯民的設施,而那些繳獲的牛羊也分給了屯田,是他們在收獲之前維持生計的來源之一。

王允穿回了長衫,負著手站在劉修身后,經過一次艱苦的戰事,他整個人變得沉穩了許多。作為并州刺史府的別駕從事,五原、朔方一事的屯田事務主要由他來負責,今天陪著劉修來查看兩岸可用來耕種的土地,他的心情非常愉快。在這里屯田,不僅可以減少太原、上黨兩郡的壓力,而且可以節省大量的運輸費用,于公于私都是有利的。

“子師,我以后可能要長期屯戍在這一帶,呆在晉陽的時間非常有限,刺史府的事情,你要多承擔一些了。”劉修背著手,輕輕的搖晃著馬鞭,像是小馬在搖動自己的尾巴。他一邊走一邊對王允說道:“我想聽聽你對代行刺史事的計劃。”

王允并沒有什么激動的表現,相反倒是有些不快。就是劉修不用承擔并州的軍事任務,并州刺史府的大部分事情也是由他來處理的,這是不言自明的習慣。劉修并沒有給他更多的權利,相反倒是提出了一個要求:刺史六條中,原本針對的就是太守級官員和地方豪強,并州地理環境特殊,人口也少,地方豪強橫行鄉里的情況遠沒有內地諸郡那么嚴重,但也不能說沒有。我不敢奢望一下子均貧富,但我希望在今后的幾年內,豪強和百姓之間的貧富懸殊會越來越小,而不是越來越大。豪強的強大,不能以傷害百姓的利益為代價。

王允明白,劉修這么做雖然很溫和,但是他削弱地方豪強的決心并不弱,這實際上是在和所有的并州豪強爭奪財富,只不過不是用刀。更讓王允為難的是,這實際上是把他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他王允要面對并州豪強們的反擊和唾罵。

而且他王家就是并州最大的豪強。

王允在接受這項任務之前,猶豫了很久,他差點答應劉修的推薦到北軍去做長水營校尉,但最終他還是接受了劉修的重托。一是他覺得要完成這個任務,舍我其誰,二是他生怕他不干了,劉修換一個手段更簡單、更粗暴的人,直接用殺戮來解決問題。

王允相信殺戮是解決問題最直接的辦法,可是如果刀抓在別人的手里,要殺的人是他王家,那事情就有些不妙了。

刀當然只能抓在自己的手里,這是王允一慣不變的信條。

“愿為大人效勞。”王允不緊不慢的跟在后面,把自己想好的一些方案細細的說給劉修聽。劉修聽了,卻不做太多的評價,只是問了一些問題,聽了王允的解釋后就不再多問了。

遠處馳來十幾匹戰馬,警戒的親衛營慢慢的圍了過來,劉修凝神看了一眼,笑道:“天子的使者來了,子師,我們整理一下,準備接詔吧。”

王允也露出了笑容,戰報送上去快三個月了,洛陽的詔書終于姍姍來遲。

劉修忽然叫了起來:“文和?”

賈詡翻身下馬,大步迎了上來,和劉修雙臂相握,哈哈大笑。兩人說了幾句閑話,賈詡笑道:“大人,我這次來要呆一段時間呢,先宣了詔書,然后我們再慢慢的聊。”

“好,好。”劉修非常高興,連忙跪下接詔。

天子遷劉修為北中郎將,持節督并涼幽三州軍事,包括護羌校尉張則、使匈奴中郎將田晏、護烏桓中郎將夏育和新任遼東屬國都尉公孫瓚在內,皆歸其節制,封都亭侯,賞黃金百斤,帛千匹,御用器物數件。

遷趙云為度遼將軍長史,主度遼營事。遷韓遂為云中長史,行太守事,領騎兵千人,駐北輿。遷呂布為朔方長史,行太守事,領騎兵千人,駐朔方。皆歸劉修節制。

遷袁紹行長水校尉,領騎兵一千五百人,即刻返回洛陽。

其他相關有功人員各有賞賜,不過數量非常有限。

劉修領了詔書,有些不太明白,但是他什么也沒說,吩咐即刻將消息送到趙云等人手中,然后就在河灘上設下席位,讓人架起火,從河里扎了幾條魚上來現烤,以招架賈詡一行。

“大人,你這可有點寒酸啊。”

“天子比我還寒酸吧。”劉修笑了笑,搓了搓手,一邊看著郝昭等人架起火堆溫酒,一邊笑道:“洛陽最近很熱鬧吧?”

“熱鬧。”賈詡點了點頭,臉上卻沒什么笑容。他對劉修說,去年大軍出征以后,洛陽就開始為這事爭吵。后來袁家出重金賄賂了太后,袁徽入了宮,很快得到了天子的寵信,袁逢、袁術父子先后升了官,袁隗也有復出的傾向。這次大捷,袁紹有功,天子終于松了口,讓他行長水校尉,不過估計用不了多久,他就是正式的長水校尉了。

劉修最好奇的就是這個,天子對袁家最反感了,怎么會突然對袁家這么好。袁紹是四個司馬中官升得最大的,而且天子以前就是因為不想讓袁紹掌控長水營才讓他去領長水校尉的,現在怎么全掉了個個?難道就是因為袁徽那個女人?

“具體什么原因我不知道。”賈詡瞟了劉修一眼,“但是天子最近經常和袁美人在一起,這個是宮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就連宋皇后和何貴人都不及。”

劉修皺了皺眉,他見過袁徽,那姑娘繼承了袁家好皮囊的優秀傳統,長得的確不錯,可是脾氣也不小,她這樣的性格能討天子喜歡,還是天子本身就是一個有受虐傾向的家伙?想想何貴人那脾氣,似乎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皇后怎么樣?”

“一切安好。”賈詡依然平靜,他想了想,又說道:“不過,我聽人說,宋家找人看過胎相,說可能是個皇女,不是皇子。”

劉修一怔,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想了想又笑道:“這準嗎?隔著肚皮能看出男女?”

賈詡也笑了:“不知道,我覺得很可疑。當初我阿母懷我的時候,就有人說是個女娃,結果生我的那天,我阿翁在外面賭錢,都沒回來。等晚上回到家,知道是個兒子,高興得不得了,第二天就去把那個相士的卦攤砸了。”

劉修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前世他也遇到這許多這一類事情,反正命中率是一半對一半,有準的,自然也有不準的,反正他是不怎么信的。

“文和的官做得怎么樣?”劉修打趣道。

“不好。”賈詡直截了當的說道:“袁術現在是我的上官,比他父親袁逢做我的上官還難受,我這個虎賁仆射估計做到頭了。”

“現在后悔當初沒有去地方任職了吧?”

“不后悔。”賈詡詭異的一笑:“被塞到三公府的那些人,后來大多又被授了外職,不過,去年年底的上計中,有很多人被查出有貪墨行徑,天子因此非常生氣。”

劉修非常詫異,那些人剛入仕途,正是努力做事,報效君王的時候,怎么這么快就貪墨墮落了?你怎么的也得混個幾年再伸手啊。這么快就被人揪住,那天子的面子的確不好看,這些人名義上可是天子門生啊。

劉修看著賈詡得意的笑,沒好氣的推了他一下:“有話就說,別賣關子了。”

賈詡微微一笑:“你還記得崔子真的《政論》里關于縣令長的論述嗎?”

劉修一愣,恍然大悟。那些士子大多是家境一般的讀書人,而縣令長的俸祿是很薄的,估計他們這些沒后臺的也不會被安排到大縣,只能去那些窮鄉僻壤,俸祿不足以自給,貪墨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怪不得賈詡當初不愿意外放,原來他早就看出了這里面潛藏的危機啊。這個陰險的家伙果然是保命大師,死道友不死貧道。那他現在在宮里混不下去了,又想到我這兒來了?

“是的,據我所知,現在只有大人能保證不拖欠薪俸。”賈詡也不客氣,開門見山的說道:“而且我知道,大人要在并州大展鴻圖,我多少有些用得上力的地方。”

“那倒是,我這兒缺個長史,你愿意干不?”劉修故意調侃了他一句:“這可是武職。”

“武職就武職,只要能按時發錢就行。”賈詡無所謂的撓了撓頭:“大人,我能把家屬帶過來嗎?”

“歡迎啊。”劉修正中下懷,不過,他隨即又感到不對勁,賈詡這么急著要把家人帶到北疆來,莫非是又聞到了什么不祥的味道。

賈詡眼珠一轉,捻著腮下的胡須,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大人,張角做了濟南相。”

劉修莫名其妙:“他不是做光祿大夫做得好好嗎,怎么外放濟南相了。”

賈詡嘴一歪,搖了搖頭:“他在朝庭上很孤立,真正愿意聽他說話的,大概只有天子一個人。其他人都把他當瘋子看,他在洛陽怎么呆?倒不如到地方上展得開手腳。”

劉修倒吸一口冷氣,賈詡不以為然的一笑,“大人,我早就說過,這要看天意。現在看來,天意顯然不是大人希望的那樣,大人既然到了并州,就抓緊時間,盡快把并州牢牢的把控住,也許并州就是大漢的中流砥柱,并州不亂,事情也許還有些許轉機。浴中重生,未嘗也不是一個選擇。大人,你選擇朱雀做戰旗,就是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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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大道至簡


朱雀?那可不是我選的,是我老爹選的,至于為什么,我不知道。朱雀和鳳凰一樣可以浴火重生嗎,難道老爹就是這個寓意,昭示著那個曾經牛逼的家族再次踏上牛逼的征程?

劉修暗自嘀咕了一句,想著洛陽可能的形勢發展。俗話說得好,船上的老鼠總是最先知道船要沉,賈詡無疑就是這樣的老鼠,他從洛陽逃離,某種意義上已經判定了洛陽的大亂不可避免。其實這些他也能想得到,天子是聰明,但是他不具備大智慧,不具備逆境中求生存的忍耐和頑強,他和世家豪強之間對各種財富的爭奪遲早會激起大變,把大漢推向深淵。

他現在知道,劉宏之所以被稱為漢靈帝,不是因為他的機靈,而是因為他的“亂而不損”,就是說做了很多爛事,但是最后沒有損壞,當真沒有損壞嗎?他死的當年,董卓入京,后來關東兵起,洛陽在一場大火中化為灰燼。

從那一天開始,其實大漢已經亡了。

細說起來,歷史上那個漢獻帝是個背黑鍋的亡國之君,真正的亡國之君就是這位亂而不損的漢靈帝。

我拿什么來拯救你,洛陽?

“文和,你把家人搬到晉陽來吧。”劉修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土,“我這兒事多,你立刻走馬上任,先幫我把沿邊諸郡的事情安排好。”

賈詡點點頭,讓劉修先安排回文,遣那些護送他來的郎官們回去,然后問道:“大人,你現在準備去哪兒?”

“去美稷,我要和單于談談心。”劉修摸了摸腰間新換的北中郎將的印綬,微微一笑,現在田晏是他的下屬,他不用再思前顧后的考慮太多了。當務之急,是再給匈奴人加點壓力,盡量從他們那兒奪點人口過來。

賈詡沒有多問,由劉修寫了任命狀,他往懷里一揣,就算走馬上任了。劉修在朔方城給趙云他們傳達了天子的詔書,宣布了他們新的任命,并且告訴他們說,朔方、云中的太守都已經空缺很久了,你們以長史的身份行太守事,其實就是太守,你們到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百姓集中起來,能當兵的當兵,能屯田的屯田,有多少人,都給我報過來,我好統計你們各自有多少糧食缺口,統計有多少兵力可以調用。

劉修對趙云不擔心,但是對呂布非常不放心,他對呂布說,你雖然行太守事,可是你除了打仗,對治民的事不太懂。不懂不要緊,但不能不懂裝懂,我希望你多聽聽別人的意見,特別是王烈的意見。他雖然有名士脾氣,不太好接近,但是我和他談過幾次,知道他在屯田上還有些想法的,朔方現在總共不到兩萬人,你把屯田的人交給他,自己管好軍事的那一口子就行。

呂布連忙應了。他對屯田的事本來就不上心,天天能帶著人騎馬射箭,偶爾到塞外去打打草谷什么的,才是他的最愛。

劉修安排完了手下,又給袁紹辦了一個餞行宴,挑了一千五百精銳騎兵由袁紹帶回去。袁紹心情激動,又有些依依不舍,雖然他不是非常喜歡軍營里的生活,不喜歡呂布等人的粗魯,但是畢竟和他們一起并肩戰斗了幾個月,多少還是有些感情的,特別是騎在戰馬上發起沖鋒時那種血脈賁張的感覺讓他有些上癮。

“希望以后還有機會和大人一起征戰。”袁紹捧著酒杯,笑容滿面的對劉修說道。

“放心,下次大戰,說不定陛下會讓北軍五校一起出動,你到時候應該是長水校尉了。”劉修微笑著說道:“本初,你知書識禮,詩書傳家,學問比我好不知多少倍,不需要我和你說太多的道理。我只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句話。”

“大人請講。”袁紹猶豫了一下,誠懇的說道。

“我們武人手里的刀,永遠只能對著敵人,而不是大漢的百姓。”

袁紹有些遲疑:“大人,北軍五校的責任就是保護陛下,這可不是邊軍啊。”

“我知道。”劉修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的理想很難照搬到袁紹的身上,“我只是希望,你這樣有理想、有能力、有見識的年青才俊能夠讓人對武人的印象有所改觀,而不是鄙視武人、排斥武人,你也看到了,沒有武人拋頭顱灑熱血,僅有詩文歌賦,是不成其為大漢的。”

袁紹鄭重的點了點:“定不負大人所望。”

趙云等人一一走過來,和袁紹話別,劉表最后一個,他笑著對袁紹說:“本初,你是回到繁華似錦的洛陽去了,可是別忘了和你一起臥冰吞雪的同僚,不要忘了在雪原上艱難跋涉的經歷,不要忘了這里還有朋友。”

“景升,追隨大人征戰的這段經歷,是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記憶。”袁紹感動得眼眶濕潤了,舉起杯一飲而盡,扯起嗓子嘶聲高唱:“旌旗裂,雪滿天,男兒豪情壯如山。北風緊,敵焰熾,齊舉刀劍沖上前……”

這是軍中戰士唱的戰歌,粗鄙直白,也不講究太多的韻律,只是憑著一口壯烈之氣吼出去,袁紹平時是不太愿意唱的,今日分手在即,心情激動,又喝了些酒,平時那些矜持此刻全被他拋之腦后,腦子一熱,就大聲吼了出來。

趙云等人放聲應和。

“風在吼,馬在叫,大漢少年多英豪。心已熱,血在燒,不負高堂不負君。衛將軍,霍嫖姚,英雄且看今朝……”

陳諶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這半年多來,他也不知道眼前的袁紹還是不是原來的袁紹,看著他和一幫軍漢嘶聲力竭的吼著胡編亂湊的曲子,他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袁紹淚流滿面,慷慨起舞。

劉修帶著親衛營趕到了美稷,田晏和單于親自出迎。這次田晏作戰有功,得到了賞賜,但是在私下里被段颎罵得狗血淋頭。段颎說,要不是你貽誤戰機,非要和劉修爭功,你們兩人合力,完全有可能把慕容風收拾了,至少也要撕下他一大塊肉,現在倒好,你基本上沒有什么戰果可言,如果不是呂布和徐晃以少擊多,你就敗在慕容風手上了。你就這么給老子長面子的?舊部和弟子爭功,這事傳到洛陽,老子還有什么面子可言?

田晏在別人面前很囂張,但是在段颎面前乖得像孫子,此刻看到一躍而成為他上司的劉修,他非常尷尬。不過劉修沒有計較這件事,畢竟已經過去了,重提也沒什么意思。他對田晏說,我這次來,就是想再從匈奴人這里榨點油出來,你得配合我。

田晏連連點頭,如果說打仗他還有和劉修較勁的資本,玩這些手段,他只能給劉修敲敲邊鼓、助助陣的水平。而且他繼承了段颎的脾氣,對這些羌人啊、匈奴人啊都沒好臉色,如果可能,直接拿刀殺干凈最好。

單于再一次看到劉修,態度更加謙恭,他已經選出了新的大巫師,大巫師從天神那兒得到的啟示告訴他,要和漢人做朋友,不要和鮮卑人牽扯不清,特別是新來的這個劉大人,你對他好,他就是你冬天里可以取暖的火,你要跟他玩花樣,你就會被燒成灰燼。

單于非常驚訝,天神特地警告他不要惹劉修,這件事可就嚴重了。得罪了劉修,就是得罪了天神,那誰頂得住啊。

呼征如今處境尷尬,他站在單于后面,又想過來和劉修打招呼,又怕劉修不給他面子,讓他在眾人面前下不了臺,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劉修,特別是劉修身后的于扶羅。一想到羌渠和劉修之間據說非常好的關系,他的心里就像扎了一根刺。

入帳之后,單于設宴為劉修接風,大家不談公務,開懷暢飲。上次單于帶著兩萬大軍跟著田晏和慕容風作戰,因為慕容風不肯戀戰,一直在誘敵深入,雙方實際上沒交有幾次手,單于沒什么損失,也沒什么收獲,后來跟著劉修追落置犍落羅,倒是撿了一點便宜,但也不夠彌補他出兵的消耗,就算加上天子菲薄的賞賜,他還是有不小的經濟損失。

“這酒不夠勁。”劉修喝得興起,用力一拍案幾,大聲叫道:“單于,我帶了幾甕汾酒來,你來嘗嘗這酒如何。”

單于連忙湊趣的笑道:“那就厚顏叨擾大人了。”

“好說,咱們是一家人嘛。”劉修爽朗的笑道。幾個親衛把酒捧了上來,拍開上面的封泥,給每個人倒了一碗。濃郁的酒香在帳篷里彌漫開來,匈奴人大呼小叫,迫不及待的端起碗,一飲而盡,頓時驚叫聲四起。

單于抹著胡子上的酒珠,興奮的叫道:“這是什么酒,好香。”

“汾酒。”劉修得意的指了指坐在一旁慢斟細飲的盧氏,“當然了,這可不是原先的汾酒,而是用蜀中酒方做出來的新酒。這里面有夫人對天道的參悟在內,所以特別的醇,特別的香。”

單于連忙向盧氏行禮。盧氏在協助單于庭選大巫師的時候展現出了匈奴人難以想像的道術,對于劉修這種不信道術的人來說,她充其量就是一個魔術師,可是在篤信天神的匈奴人來說,她就是神仙一樣存在,單于對她的恭敬還比對劉修更甚一分,這也是劉修這次要帶著盧氏過來的原因。

有美酒助興,氣氛更加熱烈,虧得劉修只拿了兩甕出來,要不然這些好酒成性的匈奴人都得喝趴下。只是這樣一來,這些匈奴人沒喝盡性,對這汾酒可就有些上了心了。

宴后,劉修和盧氏對面而坐,慢慢的品著茶,風雪托著腮在一旁聽著,慢慢的支撐不住了,眼皮開始發沉,搖搖晃晃的靠在了劉修的身上,劉修親手把她抱到內室的榻上去,脫了外衣,掖好了被子,這才重新走出來。

盧氏忽然說道:“我……能給大人搭個脈嗎?”

劉修愣了一下,卷起手臂伸了過去,盧氏夠不著,起身挪了過來,和劉修聯席而坐,卷起袖子,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了劉修的手腕處。她的手指修長,皮膚細膩,白里透紅,透著柔和的光澤,如果僅看手,根本猜不到她是一個年近三十的青年婦人,甚至比風雪還要更耐看一些。

劉修的心臟不爭氣的跳了兩下,盧氏敏感的注意到了劉修的變化,嘴角輕輕一挑,卻沒有說話,如玉一般半透明的耳朵卻有些紅了起來。

盧氏松開了劉修的手腕,重新坐回了原處,把手縮在袖子里,用好奇的目光看著劉修:“大人經絡暢通,氣血兩旺,又沒有任何隱疾,為何……這姑娘還是處子?”

劉修正在放下袖子,一聽這話,差點嗆著,他瞪了盧氏半晌,這才解釋道:“她只是侍候我,做些雜務,沒有別的意思。”

盧氏微微一笑:“可是大人,孤陰不生,孤陽不長,男女之事,人之常情,就算是普通士卒,也要設營妓以慰其心。大人不屑去那污濁之地,也是身份使然,可是這女子……”

劉修非常尷尬,心道你一青年喪偶的俏寡婦,和我說這些話好象不太合適吧。他咳嗽了一天,掩飾道:“對了,夫人既然提到營妓的事,我正好有個事要請夫人幫忙。這營妓的衛生問題不能掉以輕心,將士們如果染了病,很快就會蔓延開來,影響軍心穩定。夫人是不是有合適的辦法來控制這樣的事情?”

盧氏搖了搖頭:“這個不是我擅長的,我恐怕幫不上你。”

“你們不是通醫術嗎?”

“可是道士卻沒有會治花柳的。”盧氏也覺得有些尷尬起來,不安的扭了一下身子:“我會留心幫大人打聽,如果有這樣的醫道高手,我介紹他到大人這里來。”

“那就多謝了。”

盧氏給劉修略微解釋了一下,其實所謂道術也分很多門,有的精于醫道,有的精于武道,有的則精于幻術——符術和咒術就屬于幻術一類,還有的精于煉丹的。

一提到煉丹的,劉修想起了步云里的那次走水事件,他對盧氏說了一遍,“夫人對此有何看法?”

“炸鼎是煉丹中非常常見的事,只是一般藥量不會放得太多,所以炸起來也不會有那么大的動靜。”盧氏有些疑惑的說道:“史子助那個人我是知道的,他一向謹慎,怎么會鬧出這么大的差錯。”

“會不會是跟馬元義有關?”劉修不動聲色的說道:“我聽英子說過,那個方子本來是試驗過的,只是不知道為什么,那天卻出了事。”

盧氏百思不得其解。

“要不這樣,我把方子抄給你,你安排人去試試?”劉修一邊喝著茶,一邊說道:“我覺得這東西如果弄好了,說不定是個利器。”

“利器?”盧氏眨了眨眼睛,接過劉修寫的方子,眉頭一挑:“這么簡單?”

煉丹的方子是煉丹家最看重的寶物,輕易不示人,而且方子都非常復雜,往往有幾十種藥物,再加上什么配伍、君臣之類的道理,反正是讓人云里霧里,暈頭轉向。劉修給盧氏的火藥方子只有硫黃、木炭、硝石三種,比例也非常簡單,難怪盧氏覺得不可信。

“大道至簡。”劉修嘴一咧,笑了笑:“夫人不會連這句話都不知道吧。”

盧氏尷尬的一笑。大道至簡,大家都這么說,可是有誰真的這么做,哪個煉丹家的方子在這么簡單的。

“這三樣東西雖然簡單,可是做出來的東西卻絕對不簡單。就和馬鐙一樣,不過是一個鐵環,但是它解決了騎士的平衡問題,解放了他們的雙手,騎兵從此可以以刺殺為主,而不僅僅是騎射和砍殺。以前能在馬上持矛的是高手,可是以后持矛而斗是每一個騎士的基本能力。”

劉修一拍手:“也就是說,裝備了馬鐙的千人騎,就是一千個高手組成的精銳,足以擊破數倍于已的敵人。這就是技術……不,是道術的巨大威力。”他又指了指案上那張寫了不過十幾個字的方子,“這東西同樣如此,要把一個院子拆成那樣,可能要幾個人忙一天,但是幾斤重的藥粉,在片刻之間就能完成同樣的任務。夫人,這才是真正的道術。”

盧氏若有所思,把方子細心的疊好,收在懷中。“大人放心,我一定安排人加緊研制。”

“有勞夫人了。”劉修道,“就在晉陽試吧,這畢竟是殺人的利器,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如果落入宵小之輩的手中亂殺無辜,有損天道。你找可靠的人,至于需要的錢財,我來支付。”

盧氏笑了笑,沒有爭辯。他們說著閑話,討論著道術,王稚忽然撩開帳門走了進來,他臉色鐵青,眼神有些緊張:“大人,單于死了。”

劉修一愣,下意識的站了起來:“單于……怎么會死了?”

王稚一看他的眼神不對,連忙搖手:“不是我下的手,是他自己死的,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事情太突然,呼征近在咫尺,閼氏又是他的親生母親,如果不出意外,大人阻擾呼征繼位的事恐怕要落空。”

劉修聽了這話,這才松了一口氣,不過他還是不敢掉以輕心,呼征和他發生過沖突,差點做不上單于,現在單于沒來得及做出改變就突然死了,呼征意外的上位,他會不會因此破壞自己分化匈奴人的大計?

,布了那么久的局,怎么突然就翻了盤?劉修一咬牙,差點讓王稚現在就去干掉呼征,可是轉念一想,既然單于在死前沒有明確取消呼征的繼承權,那他就是名正言順的單于,自己如果橫插一杠子,不僅會惹起呼征不滿,也會讓其他的匈奴人感到威脅,很可能會惹出大亂。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不如暫緩一緩,且看呼征如何處理。

劉修和盧氏互相看一眼,突然笑了:“夫人,又要你出馬了。”

盧氏微微一笑:“愿為大人效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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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人牲
第261章

單于安祥的躺在床上,臉上的酒紅還沒有完全散去,他面露微笑,似乎并不是死去,而是睡著了,在睡夢中依然沒有忘記美酒的味道。

呼征坐在對面,雙手緊緊的握在一起,雙肘支在大腿上,哈著腰,雙眼怔怔的看著單于的遺體,看起來似乎被意外的悲傷擊亂了心神,可是他不時咬緊的腮幫子卻暴露了他此刻猶豫的心情。

安集掾史張修在門外憤怒的咆哮著,單于去世這樣的大事,安集掾吏有權在一旁監督,可是當他聞訊趕到的時候,呼征卻不讓他進來,這讓張修非常不高興。他破口大罵,威脅呼征說,如果你再不讓我進去,我有權懷疑單于的死亡中有陰謀。

呼征非常緊張,他知道張修和他那五十個漢卒并不可怕,可怕是他身后的漢人,而新上任的北中郎將劉修就在美稷。這個北中郎將可不是上一個北中郎將張奐,他像一頭狼,血紅的眼睛一只盯著鮮卑人,一只盯著匈奴人。

更重要的是,張修也好,劉修也罷,他們都不喜歡他,他們都不希望他做新的單于。如果聽從他們的安排,他們另立新單于怎么辦?難道還要把希望寄托在大漢皇帝的身上,希望他像上一次否定張奐的做法一樣,把單于之位還給他?

且不說這種希望太小,呼征也不喜歡這種命運被人掌握的感覺。他不想和祖父伊陵尸逐就單于一樣任人廢立。他要做個由自己做主的單于。

可是,呼征心里沒底,一旦惹怒了漢人,他們還能不能在并州生活下去,如果占不住,到時候還要叛逃出塞的話,他必須要面對著鮮卑人的強大壓力,最后還是會被鮮卑人吞并。

如何占住這塊土地,又不用聽漢人的指手劃手,是呼征一直在考慮的問題,只是還沒有等他想好對策,這個機會,而且是唯一的機會就突然擺在他的面前,讓他有些措手不及。

盛裝的閼氏走了進來,將溫暖的手輕輕的按在呼征的肩上,呼征抬起頭,迎著閼氏關切的目光,母子倆互相看了好一會,閼氏說道:“再不請張大人進來,你就什么也不用想了。”

呼征臉色一暗,點了點頭,低下頭,揉了揉眼睛,醞釀了一會情緒,緩緩的走出了王帳,在臉色鐵青的張修面前一跪,放聲大哭:“大人,我父單于……去了。”

張修一愣,不屑的哼了一聲,甩開呼征的手,大步進了帳,直接走到單于的遺體旁,仔細打量了片刻,眉頭緊鎖,呼征跟了進來,淚眼汪汪的看著張修:“大人,我父單于歸天了,按照慣例,請大人盡快報與中郎將大人,領取我父單于的棺槨,好讓他早點入土為安。”

張修有些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轉身就走。呼征看著他消失在帳外,轉過頭,臉上的淚水猶存,悲凄之意已經換成了狠厲之色,手一揮:“去看著他。”

一個侍衛連忙跟了出去。

閼氏雙手交叉著握在胸前,目光中透出緊張之色:“你當真要對付羌渠?”

“不是我要對付他,是他不會放過我。”呼征咬牙切齒的說道:“阿母,你看著吧,張修出去的第一件事肯定是通知羌渠,而不是報告給田中郎和劉修,趕到美稷的人中,羌渠肯定是第一個,說不定……他帶的兵也是最多的一個。”他想了想,又說道:“阿母別忘了,他還有一百精銳就在劉修身邊,這事……說不定劉修也知道。”

閼氏更緊張了:“如果劉修幫他,那這事就更危險了。”

“不危險,這是我匈奴人自己的事,劉修他憑什么管?”呼征用力的一揮手,似乎把劉修撥到了一邊:“越是如此,我越是不能讓步。要不然,我們匈奴以后就真成了他們養的狗,想打就打,想殺就殺。”

閼氏打了個寒顫,不敢再想下去。

呼征趕到城里來報信的時候,劉修剛剛練完武,一看到呼征,他就愣了一下:“左賢王,你這是怎么了?”

呼征未語淚先流,拜倒在地:“大人,我父單于歸天了。”

劉修大吃一驚,站在那里發了好一會兒呆,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親手把呼征扶起來,讓到堂上,讓人端了水來讓呼征洗洗,軟言安慰。呼征好一陣子才平靜下來,他說,單于突然過世,匈奴人群龍無主,按照規矩,應該由他繼任單于位,希望劉修能夠支持。

劉修連連點頭,既然是你們匈奴人的規矩,我沒有什么意見。

呼征見劉修答應得非常爽快,一點猶豫也沒有,倒有些想不通。他一直覺得劉修不喜歡他,因此破壞了他去洛陽的事情,不過現在看來,劉修似乎并沒有這個想法,從另一個角度說,劉修不讓他去洛陽,正好挽救了他,否則他人在洛陽,等他知道消息的時候,新單于都上位了。

那單于在大巫師遭神譴之后,秘密的去追劉修,又是怎么一回事?回來之后,單于心情沉重,看到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劉修究竟跟他說了些什么?

“單于走得安心嗎?”劉修突然問了一句。

呼征猶豫了好一會,搖了搖頭:“大人何出此言?”

劉修嘆了一口氣,主動說道:“單于歸天之前,有沒有對你說些什么?”

呼征不假思索的搖了搖頭:“大人,我父單于死得十分突然,他是在睡夢中得到天神的召喚的,沒有來得及說什么。”

劉修眉頭一皺,面露詫異之色,隨即又恍然大悟。他站起身來,在大廳里來回走了幾步,最后下了決心,對呼征說道:“左賢王,你還記得大巫師遭神譴的事嗎?”

呼征點了點頭,警惕的看著劉修。如果劉修說出對他不利的話,他這個單于恐怕就做得不安生了。

“當時我已經到了虎澤,單于連夜追了上去,把大巫師遭了神譴的事情告訴我。我對單于說過,我曾經做過一個夢,看到你坐在單于之位上,身邊全是尸體。不知道單于有沒有對你說過這件事?”

呼征屏住了呼吸,面色一陣紅一陣白,他不知道劉修是什么意思,難道就是這個原因,單于想要廢除他的繼承權嗎?這是真的還是劉修編造出來的謊言?如果是真的,那為什么天神不把旨意告訴大巫師,反而會告訴一個漢人,如果是劉修說謊,那他現在為什么又要告訴我,他直接告訴別人豈不是更有用?

呼征搞不清劉修在想什么,腦子轉得飛快,迅速的權衡著劉修這句話的用意,眼珠轉個不停,幾顆汗珠從額頭上冒了出來,在這依然清涼的早晨顯得非常詭異。

“大人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要做好準備,如果這個夢真是神的旨意,這可能預示著你繼承單于之位會遇到不小的阻力。”劉修和顏悅色的說道:“我奉大皇帝的詔書,負責整個北疆的軍事,當然也負責看護你們匈奴人。我不希望看到你們匈奴亂,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你直接說,我和你父親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可是我們很談得來,你做了單于,我一定會照顧你。如果你不需要我的幫助,那自然更好。不過,如果你控制不住美稷的形勢,我會直接出手。”

呼征嚇了一跳,連連搖手:“請大人放心,我一定能控制住美稷的形勢,不會給大人惹出麻煩。多謝大人的美意,如果有需要,我一定會向大人求援的。”

劉修點點頭:“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他想了想,又說道:“那……你現在就是單于了?”

呼征就等著這句話呢,連忙點頭。同時請劉修代為上報朝廷,以便洛陽派出使節,祭吊已經歸天的老單于,參加新單于的即位典禮。

“這個我自然會去辦。”劉修爽快的點頭答應,隨即說道,我這次來,本來是準備和單于商量一下你們匈奴人在并州的生活安排的,沒想到他歸天了。你既然現在是新單于,我就直接和你談吧。我想重新規定一下你們匈奴人在各郡的兵力布署以及普通百姓的生活安排。我們在安排人屯田,你們有沒有合適的人手,我們還要安排人放牧,你們有沒有興趣一起合作。

呼征一聽這話,立刻警惕起來,大人要在并州屯田,我是知道的,怎么大人還要在并州安排人放牧?

劉修很自然的說道,是啊,打仗不僅需要糧食,更需要戰馬。并州有上好的牧場,我為什么要浪費?我準備招徠人口,擴大放牧的規模,一年至少要能保證五千匹戰馬的供應。你們匈奴人善于牧馬,我希望你能提供一些這方面的人給我。

呼征大吃一驚,一年提供五千匹戰馬?劉修需要這么多的戰馬干什么,他要在并州保持多少兵力?有了這么多人,他還需要我們匈奴人嗎?

一連串的問題冒上心頭,呼征覺得這事太大了,不敢立即答應,推說要考慮一下,不過大人放心,既然你開了口,我一定不會回絕大人的,只是我要和諸王商量一下,免得大家意見不一,鬧出糾紛。

劉修點點頭,很張狂的說道,那你抓緊時間,我就在美稷等你的消息。現在是四月下旬了,你們五月份在大祠,我會在美稷呆到大祠,希望你不要讓我空等一場。

呼征滿頭大汗,唯唯諾諾的應了,連忙退了出來。

呼征走了之后很久,張修才過來匯報單于歸天的事情,劉修也沒說什么,只是讓張修立刻把情況通報給田晏,讓他趕到美稷來處理這件事。畢竟他還是使匈奴中郎將,匈奴人的事情直接由他負責。

張修欲言又止,匆匆出去了。

單于歸天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匈奴各部,各部諸王、骨都候紛紛趕來祭拜,呼征在單于庭設立了供吊祭的大帳,同時開始籌備新單于即位的各項大典。呼征忙得團團轉,劉修一連幾天都看不到他的人影,非常不高興,派人去催問。

第一次,呼征沒有反應,第二次,呼征還是沒有反應。

劉修怒了,拍案大叫,讓呼征立刻來見我,否則他這個單于就不要當了。

呼征還沒到,張修卻趕來了。他一看到劉修,先匯報了兩件事,第一,這次各部帶來的隨身親衛騎數量比以往都要多,多的上千,少的也有五六百,比平時兩百的定例多得太多。第二,首先趕到的大多是呼征的親信,他們到了美稷之后,天天和呼征在一起喝酒密謀,具體內容連他都不知道,他懷疑他們有不軌的舉動。

劉修勃然大怒,帶著張飛等十幾個親衛就趕到了單于庭。

河谷里熱鬧非凡,一頂接一頂的帳篷布滿了河水兩岸剛剛開始返綠的草地,士卒們有的正洗馬,有的正練武,有的則在閑聊,穿得漂漂亮亮的女人們敞開了厚厚的皮襖,露出了里面顏色鮮艷的春衫,笑語盈盈的在帳篷之間互相串著門,只有那些從事沉重勞務的奴隸還穿著又臟又破的冬衣,揮汗如雨的做著事。

看到鮮衣怒馬的漢人像風一樣掠過,幾乎所有人都停住了手里的事,把羨慕的目光投向這些漢人,特別是身披火紅大氅的劉修吸引了最多的目光,年紀輕輕,就做了這么大的官,在漢人中也是絕無僅有的少年英雄,長得又是一表人才,哪能不讓人刮目相看。

趕到單于帳前,劉修下了馬,怒氣沖沖的往里闖,兩個侍衛上前阻拉,劉修馬鞭一指,身后的張飛就沖了過去,“呯呯”兩拳,將他們打倒在地。張飛一腳踩在一個侍衛的胸口,沉聲喝道:“大漢北中郎將劉大人駕到,有敢阻攔者,殺無赦。”

匈奴人嚇了一大跳,連忙進去匯報,時間不長,“嘩啦”一聲,帳門掀開,以呼征為首,一下子出來十來個匈奴首領,對劉修怒目而視。

呼征看了一眼被打倒在地的侍衛,強按著心中的不快,走到劉修面前,拱了拱手:“劉大人,你這是?”

“張修,來告訴他我是來干什么的?”

張修昂首挺胸的走到呼征面前,大聲說道:“匈奴諸部所帶親衛數目超額,諸王、骨都侯日夜聚議,我不得參與,我懷疑你們在圖謀不軌,所以報與大人。”

呼征一聽,立刻變了臉色,連聲說道:“大人誤會,大人誤會了,我們這是在商議我父單于的葬禮和五月龍祠的事情,可沒有任何圖謀不軌的事情啊。”

“是嗎?”劉修狐疑的看看呼征,又看看張修。張修也嚇了一跳,心道劉修這么大陣勢的趕過來,怎么被呼征兩句話一說就軟了?

“大人,你不能相信他,他是在騙你呢。”

呼征眼中閃過一絲狡猾,他連忙請劉修入帳,一一向他介紹了那些首領,然后懇切的說:“大人,我們真是在商量葬禮和五月龍祠的事,這都是我們匈奴人內部的事,所以就沒有通知張大人,想必他有些生氣了。大人不相信的話,可以問他們。”

那些頭領連忙七嘴八舌的為呼征證明,呼征又把劉修引到旁邊的大帳,讓他看為葬禮準備的各種東西,最后指著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卻滿面淚痕的年輕女子說,“大人請看,這就是準備給我父單于殉葬的人牲。”

“人牲?”劉修的目光一時有些發滯,在那幾個女子的臉上停了好一刻,才依依不舍的挪開。他眉頭一皺:“這么年輕的生命,這么漂亮的姑娘,就給殺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呼征將他的眼神看在眼里,連忙笑道:“大人,這是我們匈奴人規矩,每個單于歸天,都要帶上幾個喜歡的女人,要不然在天上會寂寞的。”

“你們匈奴人,就是沒文化。”劉修大大咧咧的對呼征說,“殺人殉葬這種野蠻的事情,居然現在還在做。你不知道嗎,我們漢人早就不用活人做人牲了。”他伸出手指著那幾個戰戰兢兢的人牲,咂了咂嘴,惋惜的說道:“這么好的女子,就和健壯的母馬一樣,將來能生出最健壯的嬰兒,殺掉豈不可惜。再說了,我聽說你父單于生前最喜歡的就是他的閼氏,你怎么不把閼氏殺掉給他陪葬?”

呼征頓時尷尬不已,他猶豫了片刻,打量了一下劉修,見劉修的眼睛又落到了那幾個人牲的身上,不由得暗自一陣冷笑,臉上卻堆起了笑臉:“大人,那你們漢人用什么陪葬?”

“用陶俑啊。”劉修收回貪婪的目光,義正辭嚴的說道:“用陶俑來代替活人,這是文化的象征,這是進步的表現。你們匈奴人現在和我們漢人做朋友,多少也該學點文化,不要那么野蠻了。”

“大人說的是,大人說的是。”呼征連聲說道:“可是我們這兒沒有陶俑啊,那該怎么辦?”

“這簡單,讓她們每個人做一個和自己差不多的布俑,就算代替她們去陪老單于了。”劉修拍拍胸脯,又不舍的看了一眼那幾個女人,這才轉身離開。

“就依大人。”呼征點頭應了一聲,轉身對那幾個人牲吼了幾句,那些人牲一聽,又驚又喜,爭先恐后的撲了過來,抱住劉修的腿連連叩頭。劉修嚇了一跳,睜大了眼睛看著呼征說:“她們……這是什么意思?”

“她們感激大人,愿意侍候大人。”呼征滿臉堆笑的說道。

“這……不合適吧?”劉修搓著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雖然喜歡駿馬和女人,可是這是給你們老單于的人牲,我怎么能要?”

“沒什么不好意思的。”呼征親熱的挽著劉修的手說:“這些天我真的很忙,大人說的事情,我還沒有時間和他們商量。這樣吧,我再送幾匹駿馬給大人,讓人帶大人到附近轉轉,看看風光,到了大葬的時候再回來,如何?”

劉修哈哈大笑,和呼征并肩回到大帳,很客氣的和那些首領們說了幾句客套話,等呼征準備好了駿馬和美女,又帶上一筆豐厚的禮物,這才心滿意足的走了。臨走之前,他還沉下臉把張修斥責了一通,說他見風就是雨,還沒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亂報,險些鬧出事端來。

張修氣得滿臉通紅,卻不敢發作,只得忍氣吞聲的認了錯。

劉修帶著剛剛敲詐來的好東西,揚長而去。

送走了劉修,呼征回到了大帳,臉色陰沉,眼神兇狠,他環視了那些首領一圈:“大家都看到了,這些漢人有多貪婪,有多蠻橫,他連給我父單于準備的人牲都搶走了。”

“太不像話了。”左南將軍一下子跳了起來。他是一個身材矮胖,有一個酒糟鼻的老頭,雖然也是單于子孫,可是他的年齡太大了,對單于之位的和對女人的一樣淡。對他來說,只有美酒才是世上最值得依戀的東西。他屯守雁門,這次戰事一起,他就躲得遠遠的,自然也沒撈著什么賞賜,他非常不高興。他不問自己有沒有盡到責任,卻說漢人現在越來越小氣,對漢人意見不小。

呼征給他送信的時候,送了他一壇美酒,這不是劉修送的,而是他花高價從軍市上買來的,果然一下子就勾住了左南將軍的心。到了美稷之后,呼征又給了提供了幾壇美酒,吃人的嘴軟,現在左南將軍喝得醉薰薰的,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為呼征幫腔。

有一個人開了頭,其他人多多少少都得了呼征的好處,而且確實也對劉修的貪婪和蠻橫非常不滿,自然不愿落后,拍胸脯的拍胸脯,拔刀的拔刀,群情激奮,要為呼征討回公道。

呼征擺擺手,示意大家冷靜:“就憑我們的實力,我們可以占得一時的便宜,但是漢人的大軍一到,我們還是會吃虧。”

“那你說怎么辦?”

“我們要想個一舉把漢人趕出去的辦法,讓他們龜縮在長城以南,這里……”呼征跺了跺腳:“是我們的土地,要由我們做主。”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沒想到呼征有這么大的野心,可是在呼征的挑撥和引誘之下,他們很快就膽大起來,一個比一個聲音大,一個比一個跳得高,恨不得現在就起兵攻殺。

“大家如果愿意聽我的,我保證不會虧待你們。”呼征大聲說道:“你們相信我,今天的大漢,不再是那個強大的王朝,他就是一座被螞蟻咬空了大樹,只要用一點點力氣,就能把他推倒。”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5:18
第262章 自相殘殺
劉修接受了呼征的賄賂之后,就帶這親衛營開始游山玩水,在駙近的一個山谷,他流連忘返,干脆在那里住了下來,莓天跑跑馬,打打獵,玩得很開心。

響應系師夫人號召而來的天師道眾在張飛和張修的率領下開始了高強度的訓練,他們雖然大多都是邊郡子弟,騎術遠比內郡的人強,但是這只是代表他們有較好的基礎,并不代表他們就是合格的騎兵,特別是要做劉修的親衛騎,他們還有很多東西要學。

信仰宗教的人都有點與眾不同的氣質,說得好聽點是虔誠,說得不好聽是一根筋,只因為盧大人的幾句鼓勵,那些人就像是磕了藥似的,馬不停蹄的苦練。他們是不嫌苦,可是陪練們頂不住了,先是于扶羅叫苦連天,然后張飛也萎了,一看到小道士張修來約戰,他的臉就拉得和胯下的大黑馬一樣長。

這些人除了練習刻苦之外,還有一個特點:他們生活非常儉樸,不去軍令消費,不去軸重營找營妓發泄,訓練完之后就一起打坐念咒,修習道法。

他們的進步是有目共睹的,幾乎每一天都有新氣象

劉修既高興又擔心,這只隊伍練出來了是我的親衛營,還是天師道的圣殿騎士團?看來要想心安理得的用好這些人,必須盡快把整個天師道都轉到需要的方向。

揣了這個心思之后,劉修就開始別有用心的抓緊和盧夫人溝通交流,一面不升聲色的擢毀她心目中固有的思維,一面引誘她由人道向天道探索。

這件事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

說不難,是因為道人們在尋找長生不老、成仙得道的過程中,不管是煉丹也好,修行也好,對身內身外的世界都有比較詳細的觀察,積累了大量的經驗,如果不和劉修比較的話,他們的科學素養是這個時代里最深厚的,只是因為他們的目的是成仙,所以指導思想上有些問題,太多想當然的類比,缺乏嚴謹的理性思維。這一點對劉修來說并不難,再瑰麗的想像在理性的光輝面前都是經不住考驗的,剝去了那層神秘的外紗,道士們很容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并且主動的調安自己的觀點。

說難,是因為有些事情連劉修都說不清楚,最明顯的問題就是經絡。王稚有一手好刮針灸術,盧夫人也有一手堪稱神技的按摩術,他們的基礎都是經絡,可是劉修不認可他們的經絡理論,自己卻提不出更妥貼的說法。在劉修的印象中,中醫后來都成了騙子,不過是披著中醫皮的西醫而已,有些中醫師連搭脈都不會,中醫一直和偽科學剝不清關系。

但是,王稚的針灸和盧夫人的按摩術卻是實打實的,如果不承認經絡的存在,似乎的確不好解釋。而經絡是什么,如果要用劉修所謂的實證觀點來驗證,那就是偽科學,因為解剖尸體也好,活人也罷,都找不到經絡的存在。

盧夫人他們的觀點則很實在,眼睛看不到,不等于不存在,經絡要靠內證,就是說要想看到經絡,只有內視,當你的內氣充盈,能返觀內照的時候,你自然可以看到經絡的存在。對他們來說,這是確鑿不移的真理,因為他們都能做到這一點,對劉修來說,這還是巫術,是自我催眠。

他們誰也說服不了誰,最后只能把這個問題暫且擱置,該練習的照樣練習,該辯論的繼續辯論。

就在劉修忙于練兵和論道的時候,呼征也在忙,他先籠絡了一些鐵桿之后,統一了思想,對其后紛紛趕到的各部落首領進行分化、威脅或者引誘,軟硬兼施,因為他的那幫親信的實力相對較強,做的準備又比較充分,那些后來的首領一看形勢對呼征有利,而且呼征又是左賢王,在繼承權上有道義上的優勢,大多數人都順應大勢,表示支持呼征,就算是有一部分傾向羌渠或者有自立之心的,看到眼前這個局面,他們也不敢表現出來。

羌渠一反常態的遲遲未到。

羌渠雖然被鮮卑人襲擊,損失慘重,可是他也有一幫支持者,再加上他的兒子于扶羅在劉修身邊做親衛,那些支持呼征的人不得不考慮劉修的態度,雖然呼征對他們打包票說,我繼任單于也是得到了劉大人的支持的,他已經承認了我是新的單于,我們正在談合作的事。可是那些人在沒有得到劉修的親口確認之前,他們都不敢輕易的表示對羌渠的反對。

呼征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不能壓服羌渠,他的一切努力就不能算是最后成功。

羌渠在想什么?這是呼征最關心的事情,甚至超過了對劉修的關心,因為接連幾天,劉修都在打獵游戲,跑跑馬,練練兵,表現得非常輕松,一副耐心的等呼征回復的架勢。

呼征一直沒有給劉修明確的回復,但是他三天兩頭的就往劉修身邊跑,今天送匹馬,明天送幾頭羊,要不就再送幾個美女,把劉修哄得非常開心。

“大人,右賢王遲遲未到,大葬無法如何舉行,這可怎么辦?”呼征很謙卑的對劉修說:,“右賢王所在的朔方又是屯田的重心,他如果不來與會,我和大人的合作定不下來啊。”

“什么意思?”劉修不高興了,“你是單于,還是他是單于?”

呼征連忙解釋說,我們匈奴人和你們漢人不一樣,我是單于不假,可是單于也不能什么事都一個人說了算。大人也看到了,我們各部落都有巫師,做什么事,都要先看天意,然后再看各部落的意思,如果大家有不同意見,就要互相妥協。右賢王實力不小,支持者也非常多,他如果不同意和大人的合作,那我也不能逆眾而行啊。

劉修體諒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以單于庭的身份讓他來,我也讓田中郎以護匈奴中郎將的身份催他一下,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呼征非常高興,連連稱謝:,“有大人出面,他一定會來的。”

當著呼征的面,劉修叫來了于扶羅,態度很嚴肅的說:,“老單于歸天,新單于即將繼位,你父親遲遲不到,究竟是什么意思?”

于扶羅非常緊張,推脫的搖了搖頭:“我一直在大人身邊隨侍,不知道父親在做什么。”

“那好,你趕緊讓人通知他,就說其他人都來了,現在就等他,他不來,老單于不能入土為安,新單于不能順利即位,五月龍祠不能如期完成,要是耽誤了一年的收成,他要負責任的。”

聽了劉修這句話,呼征眉開眼笑,于扶羅心驚肉跳。于扶羅唯唯嗟嗟的應了,呼征心滿意足的走了。

呼征一走,于扶羅又溜了回來,往劉修面前一跪,什么話也不說,一個勁的磕頭。

“起來起來,你這是什么意思?”劉修沉著臉,很惱火的說道。

“大人,我父親不是不來,是不敢來啊。”于扶羅帶著哭腔說道。

劉修很詫異,用腳踢了于扶羅一下:“起來說稱,究竟怎么回事?你父親為什么不敢來?”

于扶羅爬了起來,抽抽噎噎的說道,他其實已經收到了他父親的消息,老單于一歸天,張修在第一時間就把消息傳到了朔方。但是羌渠現在不敢來,一是因為左賢王呼征在繼承單于位上有優先權,哪怕是老單于曾經有意剝奪他的繼承權,但是老單于死得太匆忙,他沒有留下任何遺言,那呼征就是名正言順的單于。而在神譴事件之后,右賢王羌渠是蹦跶得最兇的,要說呼征不恨他,那連三歲的小孩子都不能信。

本來羌渠是不怕呼征的,呼征有一幫支持者,他也有一幫支持者,而且他本人的實力也很強,就算是和呼征撕破了臉,大打一場,他也有一定的機會。可是和連接連兩次擊敗他,他元氣大傷,青鹽澤一戰,劉修幫他奪回了大部分財物,但是又一口從他那里要走了五百匹戰馬,現在他的實力只有先前的一半左右,面對呼征,他的勝算大減。

更讓羌渠擔心的還不是這個,他擔心的是劉修。因為戰利品分配的事情,他和劉修差點、翻臉,現在他處在下風,劉修會不會幫呼征吃掉他?張修可傳了消息過去說,呼征最近討好劉修非鼻用心。

于扶羅隱晦的說完了羌渠的擔心,躬著身站在劉修面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看著劉修的臉色。

劉修面沉如水,手指習慣性的開始捻,遲疑了片刻,他緩聲說道:“其實說起來,我和你父親有分歧,還在與呼征有分歧之后。何況這是你們匈奴人內部的事,我不能因私廢公,你父親這么想我,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于扶羅眼前一亮,隨即眼神又黯淡了下來,就算劉修說的是真的,兩不相幫,可是羌渠還不是呼征的對手啊。他猶豫了片刻:“大人,你希望和匈奴人合作牧馬、屯田,對我們匈奴人來說是一件大好事啊。不過,大人覺得呼征能夠答應嗎?他一直對大漢不恭,我聽說他上次想去洛陽,就是想去打探大漢的虛實,虧得后來被神譴之事阻止了。如果……”

于扶羅欲言又止,用試探的目光看著劉修。劉修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他憤憤不平的說道:“他要是不答應,那我就對他不客氣了。”

“大人,呼征剛愎自用,他體諒不到大人的苦心。”于扶羅繼續說道:“他沒有和大人一起并肩戰斗過,體會不到大人對我們匈奴人的善意。其實說起來,我父親對青鹽澤那件事非常后悔,他后來對我說,如果他當時聽了大人的建議,把兩軍合在一處,全部交由大人指揮,也許就能生擒和連于九原城下也說不定。”

“是嗎?”劉修嘴一撇,不置可否的說道:“右賢王真的這么說?”

“我親耳所聽,絕無一句虛言。”于扶羅拍著胸脯,嚴肅的說道:“我隨侍大人左右,對大人敬佩有加,不敢有所欺瞞。”

劉修松了口氣:“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他又開始捻手指,沉默了片刻:“那右賢王要怎么的才肯來參加龍祠,他總不會連老單于歸天大葬都不參加吧?這可有些自絕于天了。”

于扶羅連連搖頭,“那當然不會。可是大人,現在單于庭至少有三千精騎,這還不算單于庭原有的五千親衛騎,按照現定,我父親最多只能帶三百人,這三百人對八千……”

于扶羅拉長了聲音,看著劉修的臉色,不再往下說了。

劉修明白了,羌渠這是在看他的態度。如果他不同意羌渠帶大軍前來,那羌渠來就是送死,他干脆就不來了。如果他同意,那就是表示支持他,羌渠就有了和呼征斗一斗的底氣。

“這事……可是你們匈奴人內部的事,如果我插手,將來單于到洛陽去告狀,我可……”

“大人放心,如果我父親能做單于,感激大人還來不及呢,哪會去告大人的狀。”

“你父親會感激我?”劉修眼睛一斜,盯著于扶羅的眼睛。于扶羅心領袖會,連忙跪下:“大人,我父親一直對大人非常感激,如果不是大人在青鹽澤雷霆一擊,我阿母現在還是鮮卑人的俘虜呢。大人的大恩大德,我父子沒齒難忘。請大人再幫幫我們。如果老天眷顧,大人愿意幫忙,我父親做了單于,大人提出的要求,我們全部答應。”

“這是你父親的意思?”

“是的。”于扶羅拔出短刀,劃破了手掌,鮮血沿著刀鋒流了下來,于扶羅卻似乎感覺不到疼痛,眼巴巴的看著劉修。

劉修撓了撓眉心,有些猶豫不決的說道:“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眼,可是不能做得太過份。右賢王可要小心些,到時候不要牽連了我。”

于扶羅有些失望,他許下了血誓,劉修居然還是不敢直接出手幫忙,這樣一來,僅憑右賢王羌渠和他的支持者,面對呼征就沒有絕對的勝算。他正在猶豫,劉修似乎很隨意的說道:“對了,這些天親衛騎的訓練很辛苦,過兩天龍祠的時候,我放你們幾天假,你們趁著熱鬧到單于庭玩玩。你可以把手下人管好,不要鬧出事來。”

于扶羅狂喜,連忙重垂的磕了幾個頭,起身出去了。羌渠收到于扶羅傳達的消息之后,冷笑一聲,既沒有像于扶羅那樣狂喜,也沒有像于扶羅那樣失望,他立刻召集自己的支持者,宣稱他已經得到了使匈奴中郎將的許可,可以帶超過額定數目的親衛趕到單于庭。他刻意宣揚了劉修的話,支持是有的,但是不能擺在臺面上,到時候于扶羅會利用劉修親衛騎的身份做掩護,在單于庭做內應,必要的時候,漢軍還會出手支持。

當然了,仗還是要我們自己打的,不能太依賴漢人,漢人太貪婪,要他們幫忙,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們匈奴人內部的事,盡量由我們內部解決。

羌渠隨后帶領已經集結多時的七千精騎,火速趕往美稷。

呼征一直在注意羌渠的動靜,羌渠還在百里之外,他就得到了消息,他立刻趕來拜見劉修,說羌渠帶了超過規定的親衛人馬,意圖不軌。劉修一問三不知,最后對呼征說,按理說,出了這樣的事,我有責任幫你平叛,不過你也看到了,我這里只有幾百親衛,估計幫不上什么忙。

呼征一拍胸脯,只要大人不怪罪我就行,我不需要大人的幫助,就可以直接滅了羌渠這個逆賊。

劉修非常贊賞的拍拍呼征的肩膀,“單于勇氣可嘉,銳不可擋啊。”

呼征哈哈一笑,揚長而去。他來見劉修,就不是指望劉修出手幫他的,一來他知道劉修的確只帶了幾百親衛騎,實力有限,二來他也知道劉修大概是存了觀望之心,不可能幫他打羌渠。對他來說,這是繼任單于之前立嘉的機會,一舉攻殺羌渠,以后還有誰敢對他不敬?打敗了羌渠,他就是當之無愧的單于,到了那個時候,他擁有整個匈奴人的力量,就輪不到劉修說三道四了,事情怎么辦,還得看他呼征的。

呼征集結大軍,火速迎了上去,他同時發出單于令,宣布羌渠是叛逆,召集各部大軍討逆,呼征同樣也宣布呼征是遭了神譴之人,老單于的死與他脫不掉干系,這樣的人不能成為單于。

抱著相同的心理,雙方在虎澤駙近展開了一場激戰,羌渠為了占主動,不等呼征的援軍到來,搶先發動了攻擊。他采用了劉修在青鹽澤用過的戰術,兵馬兩路,先派出兩千多人襲擊呼征,在被呼征擊退后佯敗而走,就在呼征派主力追擊的時候,羌渠親率大軍從背后殺出,一下子打了呼征一個措手不及。呼征在單于庭親衛營的保護下殺出一條血路,狼狽撤走,羌渠率軍猛追,就在美稷附近,呼征的援軍趕到,反過來又打了羌渠一個埋伏。

在呼征重兵圍困之下,支持羌渠的首領們見獲勝無望,紛紛倒戈投降,羌渠損失慘重,只帶了千余騎突圍而走,呼征大獲全勝,帶著大軍和俘虜、戰利品凱旋,隊伍延綿了十幾里,氣勢不可一世。

大勝之后的呼征意氣風發,威信大增,他對幾個親信部落頭領說,我們現在大軍集聚單于庭,正是收拾劉修,把漢人趕出并州北部的大好機會。

劉修身邊只有不到一千人的親衛營,附近只有使匈奴中郎將田晏和西河長史的三四千人,還有曼拍的度遼營,加起來總兵力不過萬,而且還分散在三個地方。我們只要控制住了劉修,逼著他承認調撥離間,干涉我們匈奴人舟部事務,強取老單于的人牲,把他的名聲搞臭,我相信漢人是不敢把我們怎么樣的,到時候他們沒有足夠的實力來對忖我們,只能老老實實的把并州北部交給我們。

幾個部落頭領被呼征說得熱血沸騰,那些原本對呼征并不怎么認可的人現在也改了風向,異口同聲的支持呼征,就算那些反對呼征的人對劉修也沒什么好印象,他居然奪走了應該給老單于殉葬的人牲,這是對匈奴人習俗的粗涉。

在取得了意見的統一之后,呼征做好了一切安排,這才派人去請劉修來參加老單于的大豐典札。

就在呼征信心百倍的準備收拾劉修的時候,劉修的面前跪著狼狽的羌渠父子。看著這一對父子,劉修既好笑又失望,本來以為他們還有點實力,能和呼征掐一陣子,沒想到這家伙就是個半料子,剛打了勝仗就飄飄然,先贏后輸,拍拍屁股走路,七八千大軍來,只剩下千把人逃了,幾乎連底褲都快輸掉了。

“你怎么打仗的?”劉修哭笑不得。

羌渠慚愧不已,一句話也不說,跪在地上直磕頭。他這次輸得太慘,連在劉修面前站起來的資本都沒有了。

“接下來準備怎么辦?”劉修見他這副衰樣,也沒心情和他再多說了,直截了當的說道:“你既然跑到我這里來,而不走到單于庭去向呼征磕頭,想必是希望我幫你了?”

“是。”羌渠猶猶豫豫的說道:“我想請大人出面調停,讓呼征不要再趕盡殺絕。”

“現在不想當單于了?”劉修撇了撇嘴。

羌渠臊得滿臉通紅,吭吭哧哧的說不出話來。他現在哪里還有當單于的雄心壯志啊,能不被呼征干掉,他已經心滿意足了。

“如入…這個境遇,哪里還敢奢望單于之位。”

“不然。”劉修不以為然的搖搖頭:“你一直沒有搞清楚自己最大的倚仗是什么。你以為是你那過萬騎士?不對,你最大的倚仗是天意。只要老天愿意幫助你,你哪怕只有一匹戰馬,你也是單于,如果老天不愿意幫助你,你就是和郅支一樣強大,最后也會身首異處。”

“什么是老天?”劉修拍拍胸脯,“你忘了巫師的預言了嗎?”

羌渠驚愕的抬起頭看著劉修,仔細的端詳著劉修的神情,他覺得劉修要么是瘋了,要么是在拿他開心,這個時候天意有什么用,巫師的預言又有什么用?能打敗呼征和他的幾萬大軍嗎?

“你不能,我能。”劉修胸有成竹的說道:“只要你相信我,相信我們漢人,我就能讓你做單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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