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爭霸]混在東漢末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thor7321 2012-10-24 08:02: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6 176251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5:19
第263章翻盤

劉修眼睛一翻,瞪了呼征派來的使者一眼:“單于,哪個單于?你們單于不是歸天了嗎?”

使者愣住了,怎么劉修突然翻臉不認人了,以前見到呼征,都是單于單于叫得挺歡的,今天怎么冒出這么一句?

“當然是新單于呼征大人。”

“呼征?”劉修嗤的笑了一聲,輕蔑之色溢于言表:“他還沒有舉行新單于即位典禮,就敢自稱單于?怪不得他敢擅自發兵攻打羌渠,原來他已經把自己當成單于了啊。”

使者急了:“大人?”

劉修一揮手:“你回去對呼征說,在沒有得到天意的認可,舉行即位典禮之前,他還不是單于。”

劉修說的句句在理,使者不敢和劉修爭辯,灰溜溜的走了。使者一走,劉修立刻拔營,返回了美稷城,然后以大漢北中郎將,都督幽并涼三州軍事的身份發出命令,要求呼征等一干匈奴部落頭領和巫師趕到美稷城,他要著手調停匈奴人內部的紛爭,同時確定新單于的人選。

接到這個命令,呼征又好氣又好笑,氣的是劉修果然翻臉了,撕破了虛偽的面具,顯露了狡詐的本性。好笑的是劉修自以為是,他以為憑著他那一千多人就能成事,你也不看看,我這兒可是三四萬人,一人吐口唾沫,就能把你淹死。

在考慮是不是要去美稷城里的問題上,呼征的手下發生了分歧,鐵心支持呼征的人說,不能去美稷城,萬一劉修一不做,二不休,間接把你殺了,你怎么辦?有的人則說,劉修雖然狡詐,可是他說的有道理,在沒有舉行即位典禮之前,你還不是單于,如果你不去,到時候他扶持別人做單于怎么辦?再說了,我們有這么強的實力,每年帶五十個親衛進城,就有一千多人,他還能把我們一口全吃了不行?

呼征猶豫不決,就在這時,被他打得如喪家之犬的羌渠突然冒了出來,高調進入美稷,宣布接受劉修的調停,他相信漢人是公正的,一定會給他一個說法。同時,他重提呼征與神譴的聯系,質疑老單于的突然死亡與呼征有無法注釋的關系,反對呼征做單于,要求由大巫師和各族巫師一起接神,請求上天的裁決。

羌渠這個提議,一下子在匈奴人內部引起了軒然大波。以前只是呼征和羌渠之間爭奪單于之位,現在羌渠的提議讓每個有點實力的人都看到了有成為單于的可能。既然是接神,那天意看中了誰,又有誰能說得準?

呼征的手下真正的鐵桿支持者不超過三分之一,其他首尾兩端或者保持中立的人并不少,大多數人不過是迫于形勢才向呼征低頭,因為他們分開來誰也不是呼征的對手。羌渠這個提議一出,呼征看似強大的同盟立刻變得搖搖欲墜。

呼征急了,如果再等下去,不用劉修打,他內部的人就亂了。于是他派人對劉修說,我愿意接受大人的調停,可是我們匈奴人是馬背上的民族,你要調停,應該到單于庭來,而不是在美稷城。如果大人愿意出城,我就接受由天意決定下一任單于的辦法。

他反過來給劉修出了一個難題。如果劉修不敢出城,那羌渠的建議就是一個狗屁,如果劉修敢出城,那更好,他將在調停時先搞臭劉修的名聲,然后一舉擊殺他。

接到這個回應,劉修的手下發生了激烈的爭論,劉表和田晏都強烈反對劉修出城,這明顯是個圈套,劉修一出了城,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由他控制了,呼征已經瘋了,他不會給你回城的機會。羌渠也不同意,在城里,他們還有些優勢,到了城外,間接面對幾萬匈奴人,他們沒有任何優勢可言。

盧夫人也不贊成劉修出城,這太冒險了,就算他身邊有高手護衛,可是高手也不能以一當萬,面對三四萬騎兵,再強的高手也只有死路一條。

劉修考慮了很久,決定還是出城,如果龜縮在城里,他就會被匈奴人看扁,只能眼睜睜的放過這個控制匈奴人的大好機會。風險肯定是有的,但是風險越大,收益才越大,正因為風險大,呼征可能未必就真的做好了他出城的準備,大漢積威多年,不久前又擊敗了鮮卑人,他的威風正盛,呼征要想殺他還不是那么容易的。

雖然已經磨刀霍霍,可是呼征并不猴急,他帶著各部落的頭領去驅逐劉修,態度非常恭敬,劉修等人還在百步之外,他就跳下馬,拱著手,畢恭畢敬的站在一旁。

劉修一馬當先,披著他那標志性的火紅大氅,褚紅色戰袍,沒有穿戰甲,頭上也沒有戴頭盔,而是把頭發束起,戴了一頂頗有些道冠容貌的金屬小冠,小冠正前鑲著一塊白玉,一顆血紅色的絨球在頂端晃晃悠悠,兩根長長的紅絲帶系在頜下,越發襯托得他眉清目秀,唇紅齒白。

“大人好威風。”呼征笑盈盈的迎上了去,不過腰桿卻挺得筆直,臉上的笑容中也自有幾分從容和大度,遠沒有擊敗羌渠前的拘謹。

“左賢王也是春風得意,看來對單于之位是志在必得啊。”劉修同樣笑嘻嘻的說道。

“大人說的哪里話,你們漢人講究名正言順,我是左賢王,承繼單于之位名正言順。可不是那些癡心妄想之人。”呼征一眼看到劉修身后的羌渠,不免出言相譏。

羌渠聽了,原本就有些發白的臉色更白了。他哼了一聲,佯作不屑,把頭扭了過去,和幾個熟悉的首領打招待,不過這個場合明顯對他不利,那些人都沒有應有的熱情,客氣的敷衍了幾句,不客氣的干脆當沒看到,把羌渠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有些后悔,不該聽劉修的話,現在這實力,還當什么單于啊,能把命保住就算不錯了。如果劉修真有開恩,就幫他保住朔方駐牧地,有了朔方這塊肥美的牧場,他也許能慢慢緩過氣來。

“哈哈哈……”劉修大笑,親熱的拍拍呼征的肩膀:“左賢王如果真是天意所歸,那我當然求之不得。我奉大皇帝之命鎮撫北方,你們匈奴人的安定也是我的責任之一。如果鬧出內訌的事來,我這官也做得不穩啊。”

呼征一邊把劉修往里面引,一面笑道:“大人說的是,我們也不希望出事,只是有些人不自量力,以為憑他那點實力就能爭單于之位。不料根本不堪一擊,一戰而潰,現在只能像只狗一樣四周乞食,說起來也是我們匈奴人的家丑,讓大人見笑了。大人放心,等我即了單于之位,我保證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劉修嘴一撇,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呼征這話語之中的底氣可是足得很啊,大概是以為勝劵在握,自己這兩百多號人全是他的口中肉了。不過,這事兒還真不是你能說了算的。

等到了大帳,眾人坐定,說了幾句閑話之后,劉修重新提出了羌渠的建議,要求他們由大巫師和各部落的巫師一起舉行接神儀式,請求天意的指導,確定新的一任單于。他的話音剛落,左南將軍就站了起來,大聲表示反對。他今天難得的沒喝酒,看起來還算是清醒。

“大人,神只給敬神的人指示,對于不信神不敬神的人,他是不會給任何指示的。這大帳之中有不敬神的人在,怎么請神?”

劉修疑惑的看著他:“你說誰是不敬神的人?”

左南將軍瞟了一眼呼征,呼征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左南將軍吸了一口氣,大聲說道:“大人,我們匈奴人敬重亡者,把亡者當成天神一樣侍奉,凡是給亡者的奉獻,都是崇高的,不可侵犯。如果有人要奪走給亡者的犧牲,他就是不敬神的人。”

劉修連連點頭,贊同的說道:“你說得非常對,與亡者爭奪犧牲,的確是不敬神。”

左南將軍一噎,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了,他說來說去,無非是按照呼征的意思,先在劉修頭上扣一頂魯莽死者的帽子,先把他從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趕下來,讓其他人對他產生不滿。按他的估計,劉修聽到這里應該知道他在說誰,要么是軟言注釋,要么是奮而反駁,可沒想到劉修一點這樣的意思,反而滿口贊同他所說的話。這讓他有一種全力打出一拳,卻沒有打中目標的感覺,非常的不舒服。

“那……大人以為這樣的人應該怎么處理?”

“殺!”劉修不假思索的說道:“與亡者爭奪犧牲,這樣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你們大家說是不是?”他對坐在下面的匈奴人大聲說道,他說的是漢語,匈奴人未必聽得懂,但是自有翻譯把他的話譯過去,他要表現的只是自己的憤慨而已。

匈奴人有的知道左南將軍在說誰,那都是呼征的親信,有的還不知道,現在聽到這話,當然是齊聲贊同。

呼征皺了皺眉,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可是又想不出有什么不測。劉修把那幾個人牲要了去,聽說每天晚上都和人牲在帳篷里不出來,他血氣方剛,難道會看著幾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沒行動?

左南將軍也有些懵了,他從呼征那兒沒有得到進一步的提示,只得按照預定的計劃接著說下去:“那大人搶了給老單于的人牲,就是不敬神的人,你不能坐在這里,觀看我們匈奴人的請神的儀式。”

劉修沉下了臉,不怒自威的目光死死的盯著左南將軍:“說了半天,你原來是在說我?”

“正是。”左南將軍努力的挺起了,聲音卻開始有些發顫。

劉修的聲音越發的陰沉:“你是說,我搶了給老單于的人牲,用于自己享受?”

“難道不是嗎?”左南將軍抗聲道。

“嘿嘿嘿……”劉修轉過頭,冷冷的看著呼征:“敢問左賢王,依你們匈奴人的習慣,污人清白的人當如何處置?污辱老單于的人又當如何處置?”

呼征越來越覺得不安,可是在劉修的逼問下,他又不得不老老實實的說話:“污人清白者,拔舌,污辱老單于者,殺。”

“那好,就請先拔了這老匹夫的,還我和那幾個人牲的清白,再殺了這老匹夫,還已故的老單于一個公道。”

“大人……”呼征站了起來,沉下了臉,“難道他說錯了嗎,那幾個人牲不是被大人強奪去的?”他一揮衣袖,指著身邊的幾個親信道:“他們都是有目共睹,親眼看到大人帶走了那向個人牲的,大人還想否認不成?”

劉修也站了起來,臉色同樣陰沉,他怒視著呼征,厲聲道:“左賢王,這些話都是你教他說的吧?想污我清白的是你,想污辱老單于的也是你,你怎么能這么做?”

見他二人剛才還談笑風生,轉眼間就互相指責,大帳里的氣氛登時緊張起來。這時那些還沒搞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的人連忙向旁邊的人打探,這才大致搞明白原委。不過,看劉修這副表情,似乎事情并不如呼征所指責的那樣,而是另有隱情。他們提足了精神,看劉修究竟如何注釋。要是這個注釋不能讓人滿意,這人牲的事就足以讓劉修在匈奴人心目中的印象壞到極點。

呼征寸步不讓,這是和劉修的第一個交鋒,勝負足以影響士氣,更何況這是他給劉修下好的一個套,就是要在這個時候給劉修一個下馬威,豈能被劉修三兩句話就輕易放過。“大人,現實俱在,何談污人清白,大人堂堂大丈夫,卻敢做不敢認嗎?”

“既然左賢王鐵了心要污蔑我,以至不惜連累老單于的名聲,那我倒不能不把這件事說個清楚了。”劉修抬起手,示意正在議論的匈奴人安靜,等大家都把目光轉了過來,他才轉過頭看著呼征,一字一句的說道:“敢問左賢王,那天我到這里來,是因為安集掾史張修說你們聚會,企圖不軌,可有此事?”

“有。”呼征不假思索的點點頭。

“后來你向我注釋,說你們這里商議老單于大葬的事宜,張修是捕風捉影,胡亂猜測。我因而責罵了他,是不是?”

呼征再次點頭。

“后來你帶我去隔壁看準備的物品,其中就包括那幾個人牲。”劉修話說得并不快,讓翻譯有足夠的時間把他的話翻譯成匈奴話,而且語音宏亮,保證大帳里的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呼征雖然想反駁,可是劉修說的句句現實,也沒什么好反駁的,只剩下點頭的份。

“我對你說,以人殉葬,是野蠻的表現,老單于生前最愛的是他的閼氏,真要人殉葬,也應該是讓閼氏殉葬,而不是這幾個年輕女人,有沒有這回事?”

呼征再次點頭。

“你問我漢人怎么做,我說漢人以陶俑代替活人,這是進步的表現,是文化的表現。你們匈奴人和我們漢人融為一體,也應該改進一下風俗,你表示同意,并問我沒有陶俑怎么辦,我說能夠讓這些人牲每人縫一個布俑代替,因而你就同意不再用人殉葬。有沒有這回事?”

呼征脹紅了臉,不知道應該怎么回答,如果再次點頭同意劉修的說法,他就是承認污蔑劉修,而且連累了老單于的名聲了。他緊張的思索了頃刻,大聲說道:“話是這么說,可是當時分明是你看中了那幾個女人,想占為已有,才用這樣的借口。如果你真是這么想的,敢問大人,她們做的人俑在哪里?大人有沒有要了她們的身子?”

“這個很簡單,我立刻就讓你知道答案。”劉修一擺手,示意虎士將那幾個人牲帶了上來。那幾個女人打扮得清清新爽,每人手里抱了一個和真人一般大的人俑,低眉順眼,神態虔誠,自有一番侍奉神明應有的莊重。

“人俑在此,是她們一針一線縫出來的。”劉修冷笑一聲,“各個部落的大巫師就在帳外,我想不難分辨她們是不是處子之身吧。”他轉過身來,對那幾個人牲說道:“你們把那天我和左賢王之間說的話,和你們這幾天都做了些什么,逐個向各位首領說來。”

人牲中的一個站了出來,把整個經過說了一遍,大致和劉修剛才所說的都十分吻合。她們原本在帳外,并沒有聽到劉修剛才說的話,明顯沒有串供的可能,更何況呼征也當著眾人的面肯定了劉修的說法,這足以證明劉修所說的一切都是真話,他并沒有強占這幾個人牲用于自己享受的意思。

至于這幾個女人還是不是處子,并不能辨別,幾十個巫師就在旁邊,很容易就證明了劉修的話。

呼征面紅耳赤,有些口不擇言:“難道她們這些天就是在縫制人俑,別人什么也沒做?”

“當然不是。”劉修冷笑一聲,“她們每天還要為老單于祈福,也許是誠意感動上天,她們雖然不是巫師,卻和巫師一樣得到了天神的啟示。我今天把她們帶過來,就是要讓她們親口把這些啟示告訴大家,免得選錯了單于,給匈奴人帶來災難。”

呼征登時慌了,厲聲叫道:“她們不是巫師,怎么可能得到天神的啟示,這是你們的圈套,你們想控制我們匈奴人,想把我們的單于當成你們的木偶,什么都聽你們的。”

羌渠這時候已經恢復了一些平靜,看著呼征的慌亂,他覺得非常快意。他插了一句嘴道:“你這么緊張,莫非是已經知道天意不在你?”

“你閉嘴!”呼征大怒,顧不得形象的大聲罵道:“你就是漢人的一條狗,除了跟著漢人啃點骨頭,你還有什么用?你這個叛逆,上次沒殺了你,你不自己找個地方躲起來,還敢跑到這里來胡言亂語?”

“叛逆?”羌渠哈哈大笑,挺身而出:“我聽說有人勾結大巫師,又擅自指定大巫師,所以連遭神譴,給我們匈奴人帶來災難,而老單于又死得不明不白,那個遭了神譴的人還想自立為單于,所以我才趕來勤王。雖然我的實力不夠,可是我的忠心天地可鑒,究竟誰是叛逆,大家的眼睛都看得清楚。不要以為你聲音大,就能得到天神的護佑。”他頓了頓,又陰沉森的說道:“而且,剛才你為了污蔑劉大人的清白,不惜連累老單于的名聲,這可是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的。你有什么話就趕緊說吧,否則等你被拔了,砍下首級,你就再也說不出來了。”

呼征滿頭是汗,他知道自己那個圈套沒有套住劉修,反而被他裝了進去,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劉修是什么時候發覺這個圈套的?那幾個女子都是得到他授意的,只需跟著劉修走了,就會誘惑劉修去壞她們的身子,就算是劉修沒有中計,她們也會自己壞了處子之身栽臟劉修,現在怎么反過來幫劉修說話?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錯?

呼征當然想像不到,劉修最擅長的就是畫美人,觀察美人的一舉一動是他近乎天性的習慣,他一看到那幾個人牲就覺得有問題,套句俗話就是她們哭得太假,而且穿得太暴露。既然是人牲,除非是天生就被洗腦洗得完全的,否則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要被殺了,這時候傷心絕望自然是不帶一點水份的,可是她們卻有做戲的嫌疑,而且一聽說劉修要把她們帶走,她們就撲了過來,用力的用在他的腿上蹭,一個剛從死亡線上爬回來的年輕女子,還是處子,會這么,這么急著以身相許?

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王稚那里有從大巫師那兒順手牽來的致幻藥物,又有盧夫人這樣的幻術高手,沒費多少功夫,劉修就套出了她們的話。呼征讓她們去誘惑劉修,然后在首領們面前給劉修栽上一大黑鍋,激起大家的義憤,事成之后,還她們自由,還給一點財物。

自由也好,財物也好,呼征能給的,劉修都能給,呼征不能給的,劉修還能給,劉修悄然松松的就策反了這幾個不專業的雛燕子,反過來用她們當刀,狠狠捅了呼征一刀。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5:19
第264章天意

她們得到了什么啟示?她們當然是得到了老單于的托夢,他死得冤啊,呼征喪盡天良,為了做單于,把他給害死了。#百度搜(吧)閱讀本書#呼征不能做單于,他會給匈奴人帶來災難,帶來無邊的殺戮。匈奴人的單于應該由各部落的巫師一起請神,按照天意決定。

如果她們說她們得到的啟示是呼征不能做單于,應該由羌渠做單于,那么基本上不會有相信,大家反而會懷疑這是劉修讓她們這么說的,因為羌渠既然跟著劉修一起來,劉修當然是支持他。可是現在這些人牲們異口同聲的說,單于應該由所有的巫師一起舉行接神儀式,由天意做最后的裁決,這樣一來,除了呼征之外,只要是姓虛連提氏,人人都有可能,羌渠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并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大家自然不會懷疑劉修搗鬼,因為這個辦法對他和羌渠來說并沒有什么偏向。

不僅是那些原本中立的人不再支持呼征,就連原本支持呼征的人都有些動搖起來,當劉修再次質問呼征為什么要污蔑他的時候,除了左南將軍等幾個死忠,其他人都保持了沉默。

一看到這個情況,呼征氣急敗壞,徹底亂了陣腳,先前準備好的一系列手段都忘到了九霄云外,拔腿就往外跑,現在他只剩下一個念頭,召集埋伏好的士卒,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劉修和羌渠,徹底和劉修翻臉。可惜他的反應還是太慢了,劉修雖然只帶過來二百人,但是這二百人圍一個大帳還是綽綽有余的。呼征還沒跑到帳門口,迎面就撞上了許褚,許禇只用了一拳,就把呼征打得倒飛起來,像一只破麻袋一樣摔倒在地上,口吐鮮血,昏迷不醒。

大帳中頓時一片喧嘩,有的人驚叫,有的人拔刀準備反抗,有的人則茫然失措,汗如雨下。眼看著大亂將生,許禇、王稚、李逸風等人撲入人群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擊倒了左南將軍等幾個死忠分子,把他們拖出人群,扔在大帳之中。盧夫人運丹田之氣,一聲長嘯,如龍鳴虎嘯,震得那些匈奴人惶惶不安,目瞪口呆,一時全部失聲。

大帳里瞬間恢復了寂靜。

“大家安靜。”劉修抬起手,示意那些驚惶不安的匈奴人不要緊張,“我說過,我不會干涉你們匈奴人內部的事,這起謀殺老單于的案子,我會交給新單于來處理。”劉修示意王稚把呼征等人弄醒,“你們看清楚了,他們一個都沒有死,但是如果有人還想鬧事,我不保證不會死人。”劉修用冰冷的目光向四周掃了一眼,“保證匈奴人的安定團結,是我的責任,誰要想破壞這個大好局面,誰就是跟我過不去。誰想跟我過不去,我一定也會讓他過不去。”

他伸出一根手指,環顧一圈,擲地有聲:“任何人想挑戰我大漢的權威,我一定奉陪到底!”

匈奴人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吱聲,主事的呼征已經被放倒了,雖然還沒死,但是許禇那一拳已經要了他大半條命,他現在只剩下喘氣的份,連話都說不出來,所做的一切安排當然都胎死腹中。

電閃雷鳴的暴烈手段之后,劉修再施chūn風化雨的溫柔手段,在羌渠的協助下,他穩住了大帳中的諸部落首領,讓他們安心等待接神儀式。這些人都想著自己也許能做單于,自然不會跳出來和劉修做對,一個個都很配合的等待著。至于呼征和他那些死忠的人馬,被劉修把百夫長以上的軍官全部yòu到一個帳篷里關了起來,牢牢的控制在手中。

在城里時,為了討論是不是出城赴會,劉修他們討論了大半夜,可是真正交鋒不過一頓飯的功夫,呼征已經像頭死豬一樣被撂翻在地,三四萬匈奴大軍失去了主腦,各部落首領各懷鬼胎,再也凝聚不起來,不僅如此,他們還要互相提防,免得被人下了黑手。

羌渠如釋重負,短短的半個時辰,他經歷了這一生最驚險的事,當初劉修讓他只身隨他前來,他是抱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心思陪劉修搏一場的,可是當他們真的控制了局面的時候,他還不敢相信事情居然出現了轉機。

他對劉修的手段佩服得五體投地,對接任單于之位也平添了幾分信心,雖然他根本不知道劉修將如何把他這個現在實力最多只是一個小頭領的人扶上單于之位。

劉修一點也不輕松,相反現在他更緊張。匈奴人現在繃得像根弦,一旦處置不當,很可能就會演變成一場亂戰。shouda8.net飛速更新相較而言,呼征主事的時候看起來很兇險,真正的危險程度反不如現在,因為有主事者的時候,只要控制住了主事者,就等于控制住了局面,沒有主事者的時候,控制局面的難度要大得多。

“大人真是……真是鬼神莫測啊。”羌渠很自覺的讓出了主位,請劉修上座,自己像個小媳fù似的陪在旁邊。

“呼征已經就擒,現在應該沒有人再敢跳出來生事。”劉修淡淡的說道:“我馬上就回城去,田中郎會來主持這里的事務,你能協助他搞定這里的事嗎?”

羌渠一驚:“大人要回城?”

他不是看不起田晏,田晏的威名也很盛,可是說實在的,要論玩這些手段,田晏和劉修相比可差得太遠了。他來主持這里的事務是名正言順,可是他能行嗎?

“你放心,我會提議你們建立一個由四角六角的單于子弟組成的會議,你只是作為其中一個參加,不會有人注意到你。”劉修平靜的說道,“我不在這里,更有利于你們談判,要不然的話,他們會對你反感。”

羌渠猶豫了,劉修說的四角六角,指的是左賢王、左谷蠡王、右賢王和右谷蠡王四角,左右日逐王、左右溫禺鞮王和左右漸次將六角,加起來一共是十個人。這十個人都姓虛連題氏,是單于的子孫繁衍而成,都有繼承權,由他們組成會議,共同商定接下來的事務的確是沒什么問題,可是這樣一來他就有問題了,左賢王呼征之后并不是他右賢王羌渠,還有一個左谷蠡王。

劉修是不是還有左谷蠡王有過交易,抑或是他從來沒有把所有的賭注都放在自己身上?

“大人深思熟慮,羌渠佩服。”羌渠躬身道:“我一定遵從大人的吩咐,全力配合田大人,如果有幸成為單于,我答應大人的事情,絕不反悔。”

劉修笑了,拍拍羌渠的肩膀:“右賢王,你對我的信心還不是很足啊。我這么安排,是為了保護你,而不是不放心你。于扶羅就在我身邊做親衛,如果我不相信你,能讓他隨侍左右嗎?”

羌渠微微一笑,他向劉修表忠心,劉修才會給他信心。

劉修又關照了幾句,隨即讓人叫來了田晏,把單于庭的事情交給了他,自己回了城。劉表等人見他安然無恙的回來,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氣,頗有劫后余生的慶幸。

田晏按照劉修的計劃,召集十個單于子孫開會,左賢王呼征受了傷,但是劉修聲明,他雖然犯有大罪,但他還是單于的子孫,在新單于剝奪他的姓氏之前,他還有權與會。呼征本人不能參加,可以由他的兒子代勞。

匈奴人聽了這話,齊聲稱贊劉大人公平,尊重匈奴人的習俗。

接下來開始商討如何確立新單于,按匈奴人的舊習俗,左賢王不能繼位,就由左谷蠡王接任,然后是右賢王,右谷蠡王。呼征原本實力最強,剩下的就是十角之中唯一一個駐牧邊疆的右賢王羌渠。左右谷蠡王的實力都很一般。現在呼征沒指望了,羌渠的實力也大損,左谷蠡王便成了最佳人選,不管是從名義上來說,還是從實力上比較,左谷蠡王都應該成為單于。

但是,那幾個人牲說了,老單于托夢給她們,新單于不按原先的繼承順序,而要由天意來決定,應該是大巫師和各部落的巫師一起接神,老天讓誰做單于,誰就是單于。

除了左谷蠡王,其他人都沒意見,左谷蠡王雖然有意見,可是他的實力有限,更無法面對其他幾個人的反對,只好同意采取這個辦法。

儀式如期舉行,單于庭的大巫師和各部落的巫師一起舉行了盛大的請神,他們穿上了華麗的羽衣,點起了一堆堆篝火,跳起了神秘的舞蹈,吟唱著古老而晦澀的歌謠,在致幻藥物生成的煙霧中,慢慢進入了半人半神的催眠狀態,口中原本就聽不懂的聲音變得更加含糊不清。

羌渠等九人圍成一圈,靜候著天神的啟示,那些不是單于子孫,無緣成為候選人的首領們圍在周圍,心情各異的看著火圈中的巫師和單于候選人。

巫師們的聲音越來越大,舞得越來越急,手中的法杖舞得呼呼作響,幾十個人的齊聲吟唱漸漸的匯成一條聲,不斷的重復著一句話:

“擁有火的人得生啊,背叛火的人滅亡。光明而偉大的火神啊,來自千里之外的南方。愛護我啊教化我,我的子孫繁榮富強。順從火神的人啊,你是新的單于,背離火神的人啊,將被火燒傷。”

田晏聽懂了這句話,詫異的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盧氏:“這話好象在哪兒聽過。”

盧氏抿嘴一笑:“不過,我記得上次請神,好象巫師們都在不同的地方得到了這個啟示。”

田晏也想起來了,上次在單于庭,各部落的巫師也有不少人得到了與這個意思差不多的啟示,當時很多人分析說,天神所說的這個火神就是大漢,是指匈奴人依附大漢就能富強,背叛大漢就會滅亡。不過當時以呼征為首的人對進一步歸化漢人非常抑制,包括羌渠在內的大部分匈奴人也不贊成完全依附于漢人,所以這件事后來不了了之了。

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呼征已經只剩下一口氣了,曾經強大的羌渠現在也被打殘了,轉而投靠了漢人,當此之際,天神再次降下啟示,匈奴人再也沒有那樣的膽量明言反對了。

當然了,這個天意并不是真正的天意,而是劉修的意思。盧氏按照劉修的要求,符術咒術一起上場,應用一連串的心理暗示、催眠引導,做了長時間的鋪墊工作,又讓人混在巫師里面,第一個念出了這樣的話,才讓這些巫師們在請神狀態下異口同聲的說出這些話。

這些話不能對田晏說,劉修說了,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只有你我兩人知道。操縱天意這種事情如果傳出去,匈奴人會引為奇恥大辱,到時候并州就沒有安生之日了。

盧氏欣然同意,見大功告成,自然樂得裝作一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樣子。她看了一眼場中的情況,欠身對田晏說,我有點小事,暫且離開一下。田宴也沒在意,他的心神全部集中火圈中羌渠等人的身上。羌渠來求他們幫忙,田晏估計劉修應該會中意羌渠做單于,可是現在單于的指定權交到了大巫師的手里,劉修人遠在美稷城,他根本沒法控制這些請神狀態下的大巫師,萬一其他人做了單于,那劉修的計劃豈不是要落空?

這十個單于子弟中,反對和漢人走得太近的,可不僅僅是呼征和羌渠,左谷蠡王、右日逐王都是強硬的反對分子……

就在這時,讓田晏和所有人都驚訝不已的事情發生了,閉著眼睛,盤坐在火堆之中的左谷蠡王忽然站了起來,一手捂著胸口,一手伸手去拔腰間的刀,手剛碰到刀柄,忽然仰天吐出一口鮮血,倒退幾步,一腳踩進火堆之中,身上的皮襖頓時燒了起來,左谷蠡王發出凄厲的慘叫聲,踉蹌著沖出了火堆,倒在地上,痛苦的拍打著自己的心口,每一次拍打,都吐出一口鮮血。

旁邊圍觀人大驚失色,面面相覷。左谷蠡王的隨從撲上去,七手八腳的撲滅了他身上的火,可是左谷蠡王已經奄奄一息,有出氣沒進氣了。

他的隨從們抱著他的身體,大聲的喊叫道,人們還沒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左次將也跳了起來,一跤摔進火堆,身上燃起了熊熊大火,慘叫聲甚至蓋過了巫師們的齊聲吟唱。

緊接著,右日逐王也口吐鮮血,掉進火堆,被燒得慘叫連連。

沒多長時間,右次將也被燒著了。

眾人大驚失色,誰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不過有人很快回過神來,被燒的這幾個人都是曾經對火神不敬的,特別是對上次巫師預言,他們大多在不同的場合說過反對的話,不贊成與漢人進一步加強聯系。

他們遭了神譴,在眾目睽睽之下遭了神譴。

謠言像一陣風,很快在圍觀的人群中擴散開來,匈奴人嚇得魂不附體,再也不敢有任何不敬,一個接一個的跪倒在地,虔誠的向天神祈禱,愿意接受天神的一切指示。

田晏驚訝的看著這一切,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這些人好好的在火圈里等候天神的指示,怎么突然吐血,掉進火堆里。他們的身邊可沒有人推他們啊。

不過,他更多的是喜悅,這幾個反漢中堅分子遭了神譴,接下來不論誰做單于,對大漢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而且經此事件,以后大概沒有幾個人敢把大漢不放在眼里了。

盧氏臉色有些蒼白的走了回來,看了一眼場中的情況,輕輕的吐了一口氣,不動聲色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田晏正處于興奮之中,也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直到大巫師高聲指定羌渠是新的單于,所有的匈奴人起立歡呼,羌渠在大家的簇擁下來到他的面前,宣布新單于已經出現,他才回過神來。

田晏收起了笑容,大馬金刀的坐在位置上,坦然的接受了羌渠和一眾匈奴人的行禮,這才皮笑肉不笑的欠了欠身:“恭喜右賢王榮升單于!”

羌渠剛才被嚇得不輕,生怕自己也步那些人的后塵,被火燒傷燒死,連大巫師指定他為新的單于時,他都沒有反應過來,聽到田晏的恭賀,他才突然一激零,看看四周敬畏的眼神,明白自己真的成了單于了。

“多謝大人。”羌渠汗如漿出,拜服在地。旁邊的匈奴人一看單于拜倒在漢人面前,頓時有些不自然,可是天神的啟示言猶在耳,那幾個反漢分子的慘叫聲還在繼續,這個時候誰也不敢站出來計較這個問題。

單于人選已定,接下來就有了主心骨,首先在田晏的監護下進行了新單于即位典禮,劉修沒有親自到場,只派劉表來參加了儀式,送上了大漢對新單于的祝福和殷切希望。

羌渠任新單于后,隨即辦了兩件事,一是處理了呼征謀殺老單于的事情,呼征和他的支持者毫無疑問的被砍了腦袋,他的母親——老單于的閼氏被責令為老單于殉葬,二是確定為老單于進行風光大葬的時間。按照慣例,匈奴單于享受王者的葬制,相應的棺槨葬具一直放在晉陽,此時已經運到美稷,正好趕上大葬的時間。

安排好了這一切,羌渠趕到美稷拜見劉修,商討他和劉修預先談妥的條件。劉修的胃口非常大,他要求羌渠將呼征等一干人等的部眾全部交給他,那些遭了神譴的人的部眾,他也要從中取一部分,同時還要求各部落大力配合各郡展開的屯田,并將匈奴騎士統一歸使匈奴中郎將指揮,以后各部落王除了保留自己的衛隊之外,不得擅自征兵。有戰事時,他們要聽從使匈奴中郎將府的征調。

羌渠很為難,劉修這么做,等于把匈奴人變成了他們的屬國,他們這些部落首領的地位會受到嚴重的威脅,他擔心很多人會反對。

“誰會反對?”劉修微微一笑,安慰羌渠說道:“大巫師請神的時候,得到的啟示你們都聽得清清楚楚,順從火神的人是單于,背離火神的……都被燒死了。他們如果不怕死,跳出來就是了。”

羌渠打了個寒顫,不敢再說下去了。

劉修又安慰他說:“你放心,你去談,有事我給你撐腰。”

羌渠將信將疑的走了,他沒敢把所有的安排一下子說出來,先分配了呼征等人的部眾,劉修得到那些戶口之后,不作任何停留,立刻將他們分散開來,精選出的騎士交由田晏統一指揮,普通百姓交由各郡太守看管,分配田地和牧場,讓他們屯田或者放牧。劉修給他們許諾,他們從此可以享受和大漢百姓一樣的待遇,遇到天災,他們可以得到官府的賑濟,當然了,他們也需要和漢人百姓一樣勞作,交納賦稅。

匈奴人還帶有奴隸制的殘余,除了那些部落首領之外,大部分匈奴人活得并不滋潤,漢人百姓的生活對他來說還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和為首領們勞作一年,最后連肚皮都填不飽相比,劉修給他們許諾的條件足以讓他們安心做事。對于那些騎士來說,劉修征發的數量也要少得多,劉修還答應他們,你們只要服役三年,以后就可以轉成預備役,只要不發生大戰,都不需要你們上戰場,你們可以和家人一起生活,享受平靜的快樂。而這三年之中,你們享受漢軍士卒享有的絕大部分權利,包括每半年有一個月的假期,領取軍餉,享受統一供給的軍服、武器,如果有戰功,同樣享有分配戰利品的權利。

匈奴騎士們感激不盡,欣然同意。

安頓好了這些人之后,羌渠舉行了五月龍祠。龍祠一方面是祭祠祖先,另一方面也是進行大事件的商議,劉修要求羌渠保留了十角議事的規矩,以后凡有大事,都要由這個會議統一商議決定。劉修對羌渠解釋說,這是為了防止其他人把責任推到他一個人頭上采取的辦法,既然是大家統一決定的事情,出了事,自然要大家一起承擔責任。

羌渠說,那他們要不同意我和大人商定的事情怎么辦?

劉修哈哈大笑,你放心,明天我讓人去看看,保證什么事都順順當當的,你就安心的做你的單于吧。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5:19
第265章雙喜臨門

羌渠不知道劉修的葫蘆里又在賣什么藥,既然劉修這么有把握,他也只好去辦。

第二天,羌渠把劉修的要求一說,十角們都不吭聲了,先是一陣難堪的沉默,緊接著是或緩和或激烈的反對,如果按照羌渠所說,匈奴人就不再是一個獨立的民族,他們將淪落為大漢的屬國,以后什么都要聽漢人的,要向漢人交賦稅,接受漢人的征召,每年的賞賜估計也沒了——一年兩個億,那可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啊,他們這些部落頭領,單于的子孫也將只剩下一個空名,再也沒什么實權。

要不是前幾天神譴的事件威懾力還在,反漢的中堅分子們要么已經死了,要么也離死不遠,只怕會有人當場跳起來指責羌渠是叛徒,把匈奴人的利益全部出賣給了漢人。

盡管如此,氣氛還是變得有些緊張,這些人一直以為自己是天之驕子,比普通的匈奴人還要高人一等,從心理上雖然敬畏漢人,但也只是敬畏而已,他們并不認為自己是漢人的奴仆,突然間要讓他們徹底向漢人臣服,他們很難接受。

羌渠實力不足,壓不住這些本家,只得寄希望于劉修的幫助。

劉表穿著春衫,一搖二擺的走進了他們議事的帳篷。他身材比一般的匈奴人還要高半個頭,人又長得五官端正,儀表堂堂,配上身上流光溢彩的絲袍,整個人就像一樣琢磨的玉一樣熠熠生輝,那些穿著皮襖的匈奴人跟他一比,無形中就矮了半截,顯得非常寒傖。

劉表環視了一周,大帳里鴉雀無聲,原本拍案爭吵的匈奴人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誰也不說話了。羌渠連忙離座,起身拱手道:“劉大人,歡迎大駕光臨。”

劉表嘴角一挑,露出幾分矜持的笑容,他十分享受現在的效果,一個讀書人就把這些兇狠野蠻的匈奴人嚇得說不出來話來,這感覺太爽了。

“沒什么,我來只是向諸位通報一件事,以免引起誤會。”劉表擺擺手,很和氣的對匈奴人說道:“我不是來干涉你們開會的,我們大人說過,這是你們匈奴人內部的事,我們不干涉。”

那些匈奴人松了一口氣,他們都以為劉表是來傳達劉修支持羌渠的意思的。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件事就算是羌渠為了討好劉修而想出來的主意,劉修多少也知道一點風聲。

“這個……我家大人初掌北疆軍事,為了準確的把握諸郡的兵力和兵員情況,因此舉行了一場演兵。這場演兵的目標就是以并州……”劉表隨便劃了個圈,最后指了指腳下:“出現了意外情況為假想,諸郡兵力通力合作,快速集結,協同作戰,以最快的速度解決糾紛為目標。”

羌渠一時沒聽明白:“大人,你是說大人在調兵嗎?”

“演兵,演兵而已啊,和你們匈奴人打獵差不多。”劉表解釋道:“所以如果你們收到消息說周邊各郡有大軍在往這里集中,千萬不要緊張,這不是針對你們匈奴人的。”

劉表客客氣氣的施了一禮,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轉過頭來,笑嘻嘻的說道:“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我家大人準備在晉陽建立學堂,主講的教授是我們大漢國最有學問的學者蔡邕蔡伯喈先生和我大漢武功赫赫的名將段颎段紀明先生,實行文武雙修的學制,培養真正的棟梁之才。并州各郡各縣都會選拔優秀的年輕人去求學,現在為了爭一個名額,送禮的都快打起來了。我家大人對你們這些首領非常敬重,給你們每人一個名額,你們還是趕緊選一個聰明的子弟,準備送到學堂求學吧。這些人以后的前途如何,我想你們應該都明白吧。這么好的機會,千萬不要浪費啊。”

劉表說完,揚長而去,扔下一臉震驚的匈奴人。

匈奴人沉默了片刻,忽然一下子跳了起來,各自派出斥候向四面八方打聽,只有羌渠安安穩穩的坐著,他已經理解了劉修的安排。反正他現在已經和劉修綁在了一起,在他沒有做出任何違逆劉修的事情之前,他相信劉修就算要殺人,也殺不到他的頭上。

消息很快傳回來了,云中、五原、定襄、雁門、西河、朔方諸郡的漢軍已經趕到美稷附近,總兵力在三萬人左右。匈奴人大驚失色,美稷的匈奴人總兵力不到四萬,呼征等人倒臺,力量去了三分之一,再加上左谷蠡王等人遭了神譴,他們的部眾也被瓜分了,其中有一半落入了劉修的腰包,他們這些人手中真正掌握的不過兩萬人,而且還各有心思,如何能面對漢人的攻擊?

不錯,劉表說了,這是演兵,不是針對匈奴人的,可這個時候誰敢相信他的話是真的,萬一他們就是針對匈奴人的怎么辦?不用多,把他們這些首領一殺,匈奴人就徹底完蛋了。

匈奴人聞到了血腥味,感受到了裸的威肋,不敢再遲疑了,一一通過了羌渠的提議,并老老實實的送名為學子,實為人質的子弟赴晉陽求學。

至此,劉修的預定計劃基本上順利實現,匈奴人被納入大漢的掌握之中。

五月末,劉修上書天子,請在西河、雁門設立牧苑,在漢匈百姓中召募善于放牧之人,各牧養戰馬一萬匹。調整對匈政策,依屬國例進行管理,只是暫時不設屬國長史,還是扶持單于,但是增加安集掾史所屬士卒的數量至二百,以增強對匈奴單于庭的控制。匈奴各部首領必須派子弟到晉陽入學,以加強羈縻。

洛陽,永樂宮,天子陪著董太后說著閑話,可是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幾次太后說的話他都沒有接茬,不時的站起來轉上幾圈,眼睛不住的往外看。董太后看在眼里,又好氣又好笑。

“陛下,你是一國之君,又不是第一次有子,能不能穩重一點?”

天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母后,這次不一樣,這次是皇后生子,如果她能為朕生下一個兒子,那可就是朕的嫡子,將來就是朕的太子啊。此外,皇后生子,也是一大喜事,宮里這幾個月的晦氣也能清一清,添些喜氣兒。”

董太后點點頭,非常贊同天子的話。她對何貴人非常不滿,不希望何貴人生的兒子以后繼承大位。如果宋皇后能生個兒子,那何貴人就沒指望了。問題是宋皇后能生個兒子嗎?可有不少風聲說,幾個相士看過之后都說宋皇后懷的是個女兒。生個女兒,那就一點用處也沒有了。

天子這幾個月過得很不開心,年初劉修從北疆送來了一個捷報,可是隨后而來的各種爭論就淹沒了這點兒喜氣。天子郊祀,剛從南郊回來不久就發了日食,司徒楊賜因此引咎退位。這件事余波未了,洛陽又地震了,搞得人心惶惶,最讓人郁悶的是,第一次地震還沒消停,四月份跟著又震了一次。更怪的還在后面,侍中寺的一只母雞忽然變成了公雞,不下蛋,改打鳴了。

剛進入五月,宮里又出了一件怪事,中常侍桓賢在德陽殿遇到一個面相陌生的白衣人,問他是誰,他說是梁伯夏讓他來的。桓賢一時沒反應過來,說我們宮里沒有梁伯夏這個人啊,那人就突然不見了,這時桓賢才反應過來,梁伯夏就是順帝梁皇后的父親,大將軍梁商。這可是大白天遇到鬼了,桓賢連忙讓人到處去找,可是找遍了宮里宮外,就是找不到那個白衣人。

一連串的災異搞得天子焦頭爛額,洛陽城人心惶惶,謠言四起。此時此刻,天子急需一點好消息來安撫一下快要崩潰的神經。

“就算如此,你著急也沒用啊,且不說現在還不知道是不是個皇子,就算是皇子,也要等到長成之后才能冊立太子,現在是急不得的。”

天子應了一聲,卻明顯有些不在狀態。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角突然露出了一絲笑意。董太后看著奇怪,剛準備要問,突然殿外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天子和董太后不約而同的向殿門看去,只見一個小黃門滿臉喜色的走了過來,天子連忙迎了上去,急不可耐的問道:“皇后生了?是男是女?”

那小黃門一愣:“陛下,臣……不是從皇后宮里來的。”

天子頓時沉下了臉,有些焦躁的罵道:“那你跑來干什么?”

小黃門嚇了一跳,連忙磕著道:“大人,太尉府收到了最新的戰報,并州又有捷報來了。”

“并州?捷報?”天子眉毛一挑,轉怒為喜。

“是的,太尉張公正在宮外等候陛下的召見,臣先到德陽殿,沒見到陛下,后來聽說陛下在這里,這才急忙趕來報信。”

小黃門話還沒說完,天子就連揮衣袖,大聲說道:“宣張奐到這里來。”

“唯。”小黃門起聲又快步走了出去。時間不長,張奐一手拿著剛收到的捷報,一手提著衣擺,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他的步子邁得非常大,小黃門在后面一路緊追慢趕,還是落了他一大截。天子看了,忍俊不禁,張奐雖然是個武人,可是一心想成為儒士,平時特別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想和圣人一樣做到行不越矩,像今天這么走路的可是第一次。

看來真是個捷報。

張奐行完禮之后,第一句話就是:“賀喜陛下,北中郎將鎮服匈奴人了。”

天子眼神一閃,從張奐手里搶過捷報,迅速展開掃了一眼,眼角綻開了一絲笑意,慢慢的在他蒼白的臉上蕩漾開來,漸漸的化作一陣開懷大笑。他抖著手里的紙,得意的對張奐說道:“張公,朕看中的這個人如何?有點鬼主意吧?”

張奐抹了一把額頭的汗,連連點頭。他也七十多了,雖然身體還算不錯,但是一路從太尉府跑到這兒來,還是讓他感到非常吃力。

“陛下,收服了匈奴人,以后并州的主要精力就可以放在對付鮮卑人頭上,每年僅是節省的賞賜就有兩個億,對于大漢來說,的確是件好事。只是匈奴人心性難安,如果不能妥善處理,只怕又會生出事端。陛下,北中郎將心思機警,可是畢竟年輕,難免會有冒進,請陛下多加訓誡,善始善終,方為至善。”

天子瞟了張奐一眼,明白了他急急忙忙趕來的意思,報喜還在其次,主要的卻是想先提醒他不要太高興。這件事看起來是件好事,可是處理不當就會變成大禍事。如果注意不到這一點,大肆賞賜劉修,將來出了事,就是一個大笑話,不僅劉修跑不脫,天子面子上也過不去。提醒訓誡劉修是假的,提醒他這個天子低調一點,給自己留點后路才是真的。

天子對張奐的做法非常滿意,在朝中能這么照顧他這個天子顏面的老臣可不多。

天子留張奐稍坐,商談了一下接下來并州的事情應該如何處理。張奐久在邊疆,對邊疆的事情了如指掌,他把可能出現的問題一一向天子指明,特別是對天子說,劉修用詐力制服了匈奴人,接下來就需要施恩軟化,因此在短期內不僅不能削減對匈奴人的賞賜,相反還要酌量的添加一些,讓匈奴人感到歸順的好處,不至于生變。當然了,以前這些錢是直接給匈奴人的,現在這些錢則應該交給劉修,由他來掌控給誰多一點,給誰少一點,進一步的控制匈奴人。

一提到錢,天子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他就是沒錢。楊賜這個司徒忠心可嘉,可是賺錢的本事實在一般,做了大半年的司徒,雖然盡忠職守,卻沒能多給他賺一個錢,要不他也不會趁這次日食的機會免了他的司徒之位。現在司徒之位還空著,他找遍了朝庭,好象都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來當司徒。

當著張奐的面,天子不好意思說這些話,反正張奐自己也心理有數,他只是靜靜的聽著,盤算著從哪兒能擠出錢來給劉修送去,以解燃眉之急。

“陛下,皇后生了。”蹇碩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在天子面前站定,一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一邊笑嘻嘻的說道。

天子一愣,聲音有些發顫:“男的女的?”

“恭喜陛下,是個皇子。”蹇碩歡喜得有些失態:“陛下,足足十五斤啊,是個非常結實的皇子,可把皇后累壞了。”

天子瞪圓了眼睛:“是嗎?”

“是的是的。”蹇碩一見天子這樣子,連忙扶住了他,天子最近身體可有些虛,不要一激動暈倒了,那就是樂極生悲了。他連忙把天子扶到座上,一邊解釋說:“太醫說了,皇后雖然受了累,可是身體好,母子平安,大吉大利。”

“哈哈哈……”天子忍不住大笑,轉向董太后道:“母后,朕又多了一個皇子,一個十五斤重的皇子啊。”不等董太后回答,他又轉向張奐:“張公,你聽見沒有,十五斤重的孩子,你可曾聽過這么重的孩子?”

張奐也非常高興,連連搖頭:“臣沒聽過,臣的幾個兒孫,沒有一個超過十二斤的。”

“你沒聽過,朕也沒聽過啊。”天子有些輕佻的拍了一下張奐的肩膀:“朕當初生下來還不到八斤重,母后當時都擔心朕養不活。母后,是不是?”

董太后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心道這樣的話也是你一個天子應該對臣子說的?

天子正在興奮之中,根本沒有注意到董太后的眼神,他轉了兩圈,想起了和皇后一起待產的王楚,連忙又問道:“王氏生了沒有,是男是女?”

“生了,是個女孩。”蹇碩道。

“唉,可惜。”天子拍了一下手,有些惋惜的說道,不過隨即他又高興起來,眉毛一揚:“這樣也好,這孩子以后就和我的皇兒一起撫養,他們兩小無猜,青梅竹馬,雖然不能像朕和劉修這樣做君臣,也能成就一段好姻緣。”他越想越開心,忍不住笑出了聲,拍著手道:“有趣有趣,真正有趣。”

他笑了一陣,又皺起了眉頭:“朕要給他們取個好名字。”

董太后忍不住了:“陛下,孩子剛出生,取名字太早了些吧?太早取名對孩子可不好。”

天子撓了撓頭,嘿嘿笑了兩聲,沒安靜片刻,又想到了什么,一揮手臂,大聲說道:“張公,今天連遇兩件喜事,是個好兆頭,朕要改元,對,改元。”

張奐目瞪口呆,心道改元這么大的事,你這就么決定的啊。

天子也不管他怎么想,背著手來回轉著圈,嘴里嘀嘀咕咕的說個不停,最后在張奐面前停了下來,目光炯炯有神的說道:“光和,就改元光和,如何?”

張奐很無語,下意識的聳了聳肩,這種事沒必要和你較真,你說光和就光和吧。

王楚疲倦地躺在床上,看著包在襁褓里的嬰兒,既有些滿足,又有些失落。她一直想生個兒子,給劉修添個后,可是沒想到卻生了個女兒,雖然這個女兒長得也蠻漂亮,可畢竟不是兒子。劉修是獨子,家人又失蹤了,現在他立下了功業,最急需一個繼承人,雖然她沒有和長公主爭奪正室的野心,可是在沒有嫡子之前,能有個庶子,也是件能讓安心些的事情啊。

“別想太多了。”長公主像一陣風似的走了進來,一看王楚的臉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嗔怪的說道:“你還年輕,德然也年輕,第一個孩子是女兒有什么關系?好好的將養身體,等德然得勝回朝,你們加把勁,再生他幾個就是了。”

王楚不好意思的笑了,掙扎著要坐起來,長公主輕輕的按住了她:“好了好了,我們雖說尊卑有別,可是情同姊妹,你現在是產婦,就不要計較那么多了。我讓人給你熬了些雞湯,你快些喝了,把這小囡子奶得白白胖胖的,等德然回來,也好開心開心。”

“一個丫頭,有什么好開心的。”王楚拒絕不過,在長公主的手里喝了兩口湯,慚愧的說道。唐英子在門口探頭探腦的看了看,正好聽到王楚這句話,一下子跳了出來:“誰說的?大哥哥最喜歡女兒了。”

長公主和王楚互相看看,忍俊不禁:“你怎么知道的?”

“我聽大哥哥親口說的。”唐英子叉著腰,走到搖籃前,伸手掐了一下孩子的小臉蛋,老氣橫秋的說道:“嗯,這娃雖然沒有我這么可愛,可是也不差,大哥哥一定喜歡。”

“撲嗤!”長公主笑出聲來,一把將唐英子拉到一邊:“你不要毛手毛腳的,不知道輕重,要是捏痛了她,可是饒不了你的。快說說,你大哥哥什么時候說喜歡女兒的?”

“以前我抱著他睡的時候,他就說我像他女兒。”唐英子理直氣壯的說道,她抽了抽鼻子,眼饞的看著王楚正在喝的雞湯:“長公主,還有不?好香啊,我也想喝。”

“想喝就去廚房,讓羅家夫人給你弄。”長公主撥開她又伸向小嬰兒的爪子,“什么時候吃東西少了你的?你也不注意一下,看你都胖成小豬了。”

唐英子扭身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叫道:“我要是瘦了,大哥哥回來會心疼的。”

“這丫頭,倒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長公主好笑的搖搖頭,愛憐的看了一眼襁褓中正吧噠小嘴打哈欠的孩子,伸手輕輕的碰了一下她的臉蛋,感受著如絲一般潤滑,羨慕的說道:“阿楚,這孩子的皮膚真像你,摸起來真舒服。唉,我說阿楚,你的皮膚這么好,是不是那什么房中術練出來的,我看那個盧夫人也是這樣呢。”

“長公主的皮膚也不差啊。”王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那房中術學了都沒用的,夫君說那是騙人的,從來不按規矩來,每次……每次都是……”她羞紅了臉,吱吱唔唔的說不下去了。長公主促狹的看著她,催促道:“那你說說,他是怎么樣的?”

“等長公主和他成了親,不就什么都知道了。”王楚拉過被子蓋在臉上,躲在被子里說道。

“成親?”長公主一手托腮,有些出神:“他現在在并州忙得歡,只怕都想不起來我了。”

王楚從被子里露出眼睛,“怎么會,夫君這么用心的做事,不就是想早點做大將軍,好娶長公主進門嘛。”

“大將軍?嘿嘿,你是不知道,他做了個北中郎將,已經有人說天子任人唯親,越級提拔了呢。等他做到大將軍,恐怕我都生不出孩子了。”

“誰說話這么不憑良心,夫君立了這么大的功,做個北中郎將怎么了?”王楚不服氣的說道。她在宮里也聽到不少風言風語,只是在皇后面前,那些話還不至于這么難聽。

“你沒聽說嗎?”長公主猶豫了片刻,輕輕嘆了一口氣:“有人說德然惹的禍遠比他立的功大,天子不通軍事,只知道輕信他,以后出了大亂子,恐怕會無法收拾呢。再說了,打仗打的是錢,原本他手下只有五千人,我們拼拼湊湊,還能供得起,現在他要供幾萬人,幾十萬人,我們哪來那么多錢?沒錢,還打什么仗,立什么功?”

王楚沉默了。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5:20
第266章論衡

袁徽推開了長水營官寺的門,袁紹正埋頭看公文,聽到腳步聲,以為是哪個下屬,頭也沒抬就問了一句:“什么事?”

袁徽捏著錦帕掩著嘴唇,輕咳了一聲:“校尉大人公務繁忙啊。”

聽到是個女聲,袁紹吃了一驚,抬頭見是袁徽,連忙放下手中的筆,起身迎了過來,一邊招呼人上酒水干果,一邊想來扶袁徽,手伸出一半,這才想起袁徽現在已經是宮里的美人,連忙又縮了回去,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禮:“美人大駕光臨,臣紹有失遠迎,敢請恕罪。”

袁徽的眼中閃過一抹失望,她和袁紹雖然是異母兄妹,可是感情一直很好,袁紹后來過繼給大伯袁成,還是經常回來看望她,總是親熱的叫她小妹,今天一見,卻顯得生疏了許多。

“袁校尉真是忙啊,回京之后就沒見到你。”袁徽款款入座,不咸不淡的說道。

袁紹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小心的陪坐在一旁。他知道這個小妹的脾氣,今兒一來就聽出話音不對,再說了,沒有要緊事,她不會冒著被人指責的危險跑到長水營來。

袁紹立功升任長水校尉,回到洛陽之后,很快就成了洛陽士人的楷模,他大部分時間在長水營,一般人不好隨便入營來見他,于是每次休沐就成了他最忙碌的時候。從第一天下班開始,到第三天上班之前,這一天半的時候,他基本上都在見客。

袁紹雖然很疲憊,可是也知道這對他的仕途非常重要,更何況他也享受這樣的氣氛。經過了血腥的戰場,他如今眼界又升了一層,對那些只知道好勇斗狠,或是只知道紙上談兵,卻自以為文武雙全的名士,他已經站在更高處俯視他們了。

總有見不完的客,忙得腳不沾地的他,自然沒有時間去見袁徽。

袁紹仔細端詳了袁徽的臉片刻,心疼的說道:“小妹,你瘦了。”

袁徽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一想到天子對她做的那些變態的事,她就覺得委屈不已。她強忍著傷心,揮了揮手,示意隨侍的宮女退下,關上門。袁紹見她慎重,不敢怠慢,連忙吩咐親衛看好門戶,非傳不得入內。

門一關上,袁徽的眼圈就紅了,淚珠撲簌簌的往下落,衣襟很快就顯了一片。袁紹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沒有去勸她,倒了一杯酒塞到她手中,輕聲道:“小妹,我袁家負你的太多了。”

他不說還好,這么一說,袁徽再也忍不住了,搶過來撲在袁紹懷中,放聲痛哭。袁紹眼睛也紅了,輕輕的撫著袁徽的背,嘴唇蠕動了幾下,卻什么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他已經從袁逢的口中知道了一些袁徽在宮里的遭遇,既為袁徽感到惋惜,又為袁隗出的這個主意叫絕。如果不是袁徽入宮,袁家怎么可能這么快的復出,別的不說,如果沒有袁徽的枕頭風,他是無論如何也做不了長水校尉的。

只是苦了袁徽一人。袁徽人既聰慧,學問也不錯,一向心高氣傲,普通士子根本入不了她的青眼,只是命運多舛,她的婚姻一向不順,先是遇到假名士黃子艾,后來又被劉修拒婚,現在為了家族的前途,她又不得不委曲求全,忍辱負重的侍候她一向看不起的天子。

“小妹……”袁紹等袁徽哭得盡興了,這才扶她起來,遞給她一塊手帕,又軟得安慰了幾句。袁徽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場,渲瀉了心中的苦楚,心情平復了許多。她洗去了臉上的淚痕,又補了些淡汝,除了眼睛還有些紅腫之外,已經看不出剛才的軟弱。

“大兄,北疆一行,有何感觸?”

袁紹瞅了她片刻,見她確實已經控制住了情緒,這才松了口氣,把在北疆的事情粗略的說了一遍。袁徽不動聲色的聽著,眼神卻有些冷清,看得袁紹有些不安起來,最后訕訕的住了嘴。

“小妹……”

“大兄很懷念在北疆的戰事啊。”袁徽挑起一邊嘴角,有些譏諷的看著袁紹。袁紹尷尬的笑了笑,搓著手。袁徽瞟了一眼他的手,輕笑道:“我聽說大兄這雙握過戟,砍過鮮卑人的手在洛陽非常有名。”

袁紹面紅耳赤,他和那些名士談天說地,言兵論武的時候,不管對方的氣勢有多旺,只要他把手往外一伸,問對方,你知道戟柲握在手里是什么感覺嗎?你知道戟刺刺入敵人胸膛的時候,會給你帶來多大的沖擊力嗎?你知道在暴風雪中行走,手被風吹得沒有知覺是什么樣子嗎?就足以讓對方閉嘴,引來一片贊嘆聲。可是袁徽此刻這么說,顯然不是來夸他的。

“我袁家詩書傳家,四世三公,最后卻要以執過戟,殺過人為夸耀,不知道安公在九泉之下會作如何想。”袁徽淡淡的說道,語氣中充滿了不加掩飾的指責和失望:“你似乎只看到了鮮卑人,卻不知道我們真正的敵人并不是鮮卑人。”

袁紹眉頭一皺,沉聲道:“我當然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袁紹用力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確實知道。“幽并涼三州是大漢精兵所在,要論騎兵,無不出自這三州。當初世祖爭天下,就是以河北為根基,以幽州突騎為鋒橫掃天下。”

袁徽的臉色緩和了些。“那你可有對策?”

袁紹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小妹,你身在深宮,聽到的大概也只是并州傳來的捷報,卻不知道這些捷報后背掩蓋的困境。我們這次為什么能打贏?是因為劉修搶了和連的夫人,把出塞作戰變成了誘敵深入,我們沒有補給困難的后顧之憂。縱使如此,我們也因為兵力嚴重不足,不能全殲鮮卑人,只能逼他們投降而已。面對一個紅日部落,我們已經力不從心,而紅日部落只不過是鮮卑人中實力較大的一個部落而已。這次大戰看起來從東到西數千里,可是檀石槐根本就沒有離開彈汗山,也沒有動用什么主力,對他來說,這只是一次看看和連是不是個可造之才的試探而已。如果他親自率兵出兵,東西萬里一齊入侵,以幽并涼三州的實力根本擋不住。”

袁徽靜靜的看著袁紹,袁紹微皺著眉頭,從案上找出一張張地圖,詳細解說給袁徽聽,那種專注中帶著自信的神情讓他更添幾分迷人的神采。

“并州財賦嚴重不足,就算劉修能把匈奴人全部變成了我大漢的編戶齊民,并州多出四五十萬的人口,可是并州南部山地多,丘陵多,北部草原多,唯獨耕地少,河套屯田,沒有幾年功夫很難真正見實效,糧食的缺口非常大,必須靠外運。”袁紹用力敲了敲地圖,胸有成竹的說道:“就算有精騎,如果吃不上飯,他還打什么仗?別的不說,只怕他剛剛收服的匈奴就會成為他的心腹之患,功勞也會變成罪過。”

袁徽點了點頭,眼神中多了些輕松和贊許。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控制住冀州、豫州、兗州、青州、徐州和荊州的財賦,這六州占了我大漢八成以上的財賦,也只有這幾個州能抽調財賦來補充并州。”袁紹在地圖上劃了一個圈,“控制了這六州,再加上洛陽,就是控制了整個大漢的命脈。”

“那你知道天子任命張角為濟南相的目的了吧。”

袁紹冷笑一聲:“區區一個張角能頂什么用,用不了多久,他就得灰溜溜的離開,就象那些天子門生一樣。”

“這可不對。”袁徽搖搖頭,不同意袁紹的看法:“張角雖然在朝廷上不得人心,可是在民間支持者頗眾,他和許多名士交往甚密,我聽父親說過,荀爽似乎和張角有些淵源,他們經常在一起談論易道,荀爽注易就曾受過張角黃老道的啟發。”

袁紹眉頭一擰,有些意外。

“另外,荀爽的從孫荀攸去北疆,你為什么沒有禮遇他?”袁徽責備的說道。

袁紹撇了撇嘴:“我問過陳季方,他說荀公達沒什么名聲,在荀家算不上什么杰出的人才。”

“陳季方就是一腐儒,你怎么能全聽他的。”袁徽不客氣的指責道:“就算荀公達沒什么名聲,可是他是荀家的人,那就不能掉以輕心,你養的那么多門客人就全是有真才實學的?這人是荀爽帶到洛陽來的,你不禮遇他,就是不給荀爽面子。荀爽因此不肯接受父親的推薦入朝為官,這就是明證。”

袁紹不吭聲了,他覺得荀攸沒什么用,到北疆一趟,他好象也沒有表現出什么能力,還生了病,成了累贅。不過他也知道袁徽說得對,名士也不是每個都有真才實學的,不少人就是吹出來的,有時候你明知對方不過如此,還要虛以委蛇,不能撕破臉。

“他現在在什么地方?”

“他從北疆回來之后,一到洛陽,天子就召他進宮,讓他做了黃門侍郎。”袁徽有些擔心的看著袁紹:“天子又沒有見過荀攸,而且他一向對名士頗不以為然,這次為什么這么急著授荀攸官?依我看,很可能是劉修向他推薦了荀攸。”

袁紹驚訝的抬起頭:“有這事?”

袁徽肯定的點點頭,“有兩個可能,一是荀攸深藏不露,而劉修知道他的本事,另一個可能是荀攸的確只是個中才,但是劉修想通過推薦他來向荀家示好。不管是哪個原因,在這件事上,劉修都處理得比你更妥當。”

袁紹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不滿的看了袁徽一眼,張嘴想要反駁,可是想了想,又把話咽了回去。他沉思了片刻,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再談下去:“小妹,你看怎么才能讓我袁家占了這司徒之位?”

“說起來難,其實很簡單。”袁徽微微一笑,“天子現在最缺錢,送天子一億錢,這個司徒就是我袁家的。”

“送錢?”

“你知道天子為什么最寵信張讓、趙忠,還有以前的曹節?”袁徽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裳,撇了撇嘴,淡淡的說道:“投其所好,所求必中。天子這對小諸侯出身的母子窮日子過怕了,如今雖然貴為天子,富有天下,窮病卻是沒改,最喜歡的就是錢,誰送他錢,誰就是忠臣。區區一億錢,就能掌握天下錢賦,扼住并州的咽喉,何樂而不為?”

光和元年六月,劉修帶著五十多個匈奴大姓子弟返回晉陽,看到了失蹤快兩年的蔡邕,蔡邕做了一段時間的流浪漢,卻胖了幾分,精神狀態也不錯,一看到劉修就笑了。

“我剛從洛陽趕來,陛下得了個皇子,你得了個女兒,陛下非常高興,有心要和你結親。”蔡邕撫著胡須,羨慕的說道:“陛下已經給兩個孩子擬好了名字,皇子叫劉協,你女兒叫劉和,取‘百姓昭明,協和萬邦’之意。”

劉修卻不高興,心道我女兒該由我來取名字,天子多什么事啊。

劉修打趣道:“先生,你別光顧著替別人高興,自己也該抓緊時間生個一兒半女了,要不然你這滿肚子的學問怎么傳下去?”

“我也高興啊。”蔡邕笑瞇瞇的說道:“我去年也添了個女兒,因為一直在逃亡,也沒取名字,后來接到陛下的赦書,我趕到洛陽,陛下賞了我一塊美玉,我就給她取名琰,字昭姬,算是和皇子一起湊個熱鬧。”

蔡琰蔡昭姬?劉修一愣,重新打量了一下蔡邕,心道原來大才女的名子是這么來的啊。

“你夫人是誰家的女子?”

“山東羊家的。”蔡邕有些不好意思:“我從五原回來之后,就在羊家躲了一段時間,娶了妻,生了女,后來把她們母女放在羊家,我又到江東跑了一圈,還得了件奇書。”

“什么奇書?”劉修好奇心大起,“奇文共欣賞,疑義相與析,讓我也看看。”

“會稽王仲任寫的論衡八十五卷。”蔡邕心情不錯,談笑風生:“放心,我帶來了,別人不給看,你肯定能看得著,里面有些奇談怪論和你平時所說的倒有幾分相似呢。”

劉修差點蹦起來,王符的《論衡》?這可是一本名著啊,他把東觀的藏書都翻遍了也沒找著,怎么落到蔡邕的手里了。

蔡邕把劉修的驚喜當成和自己一樣的獵奇心理所致,也沒有想太多,接著說道:“我知道你準備在晉陽推崇黃老道,把有關黃老道的藏書全帶了過來,足足兩大車。還有一部分在東觀的皇家藏書,我也向陛下請詔一起帶來了,張平子的文章,只要宮里藏的,一篇不小,有些圖我還請靈臺的人繪了一份……”

蔡邕興致勃勃的說著自己的功勞,劉修聽得眉開眼笑,這個書癡學者是個好幫手啊。有他在,自己可以省很多事。更讓他開心的是,蔡邕這人雖然有些迂,卻是名符其實的全能型通才,他不僅精通今古文經學,對黃老道之類的諸子學說也頗有研究,天文地理音樂歷數更是沒有他不知道的,包括讖緯這樣的學問,他都是個中翹楚,有這樣一個人坐鎮晉陽學堂,無異于把一個雙料院士請到一個新成立的大學做鎮校之寶,還沒開張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學問的事情可以交給他了,自己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弄錢。一想到以億為單位的資金缺口,劉修的腦仁就有些隱隱作痛。

不得不說,和天師道而不是太平道結盟,其他方面也許看不出什么區別,但在搞錢這方面的確差距不小,天師道雖然是道教之源,可盧氏這些人聚斂錢財的本事和張角師徒相比簡直不是一個檔次的。要是有張角那么雄厚的經濟實力支持,他現在根本用不著頭疼。

老爹把一對光潔如玉的青瓷杯推到了劉修的面前,面露幾分得意:“如何?”

劉修拿起瓷杯仔細查看了一番,勉為其難的點點頭:“還將就。”

“將就?”老爹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懷疑的瞥了劉修一眼:“你還能做得更好?”

“我說過,‘薄如紙,色如玉,明如鏡,聲如磬’,這才是上上之品,你對這杯子也就是能達到色如玉,勉強能稱作明如鏡,其他兩個根本搭不上邊,不是將就是什么?”

老爹拿起杯子敲了敲,聲音雖然清脆,但離磬聲確實還有些距離。

“不過短短的幾個月就能做到這個地步,阿翁你一定是吃了不少苦。”劉修轉而安慰道:“這個成績已經非常滿意了,這對杯子拿到洛陽大市去,沒有十金是不能賣的。”

老爹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剛開始做,手藝還不是很熟練,數量不多,這次只帶了百對過來,恐怕不太夠,我已經安排人加緊燒制了。”

“不急,貨以稀為貴,一下子鋪得太多就不值錢了。”劉修擺擺手,“你留十對給我,其他的分到各個市場去賣,寧可賣不掉,也不能降價。洛陽……最多放二十對,邯鄲、臨淄、蜀、和江陵幾個大市都放十對。”

“做生意的事還要你教我?”老爹不屑的一揮手:“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會安排。”他把一包金子推到劉修面前,劉修笑著打開:“這么快就分紅了?”

“分個屁紅。”老爹笑罵了一句:“就這瓷器方子的分紅,我先前都已經預付給你了。這是給孫女的紅包。”

“紅包?”劉修差點咬了舌頭,老爹包的這個紅包好大,眼睛粗粗一掃,至少有五十金。

“我本來也不想給,一個丫頭,有什么好開心的。”老爹無可奈何的說道:“是你阿母高興,說剛成親一年就有了孩子,是個多子多孫的好兆頭,非要我送五十金來。”

“你這心理可不對啊,老爹,男娃女娃都是一樣的嘛。”

“一樣?女兒養得再好,嫁人了不就是一場空?”老爹眼睛一瞪,沒好氣的說道:“你給我抓緊時間多納幾個妾,生上一堆兒子,生一個兒子,老子給你一千金。”

劉修擠了擠眼睛,促狹的說道:“那我要是生上十七八個呢?”

老爹從容淡定:“你就是和劉勝一樣生上一百二十個,老子也給得起。”

劉修無語,老爹有實力,說話底氣足。

老爹見他吃癟了,這才滿意的笑了,有滋有味的呷了口茶:“怎么樣,手頭緊不緊,要不要我賒你一點?”

劉修搖頭:“不用。”

老爹很意外,抬起眼皮,不解的看著劉修。

劉修解釋道:“我知道你有錢,可是那些錢都是幾代十幾代人積累下來的,我不能把你們那么多年心血全部砸到這里。我主掌一州,如果自給自足都做不到,只能坐吃山空,那豈不是太失敗了?”

老爹怔怔的看了劉修好一會,眼中露出欣慰的神采。他想了想,關心的問道:“那你怎么打算解決眼前的困難,如果沒有錢,匈奴人也好,漢人也好,都不會安心跟著你苦熬的。洛陽雖說信任你,可是他自身難保,估計也幫不上你什么忙。你一下子要做那么多事,僅靠并州自身的財賦支撐,恐怕不太可能。”

劉修微微一笑,“困難是有,機遇也不小,我會盡力而為的。不過,我也不想做得太順利了,要不然的話,會有人把并州當成一塊肥肉,到時候一擁而上,我豈不成了冤大頭?”

老爹眼光一閃,明白了劉修的意思:“不錯,把這里變成一個刺球,倒也是防止有人覬覦的好辦法。不過,你也要把握好分寸,不能弄假成真了。”

“阿翁你放心好了,我不會那么笨的。”劉修把玩著那對瓷杯,互相輕輕的敲擊著,“阿翁,并州糧食缺口不小,但是山林資源豐富,還有石炭和鹽鐵,還有上好的牧場,將來牛羊滿山,大量戰馬和牛羊的乳、肉、皮革也是一個很來錢的生意,你有沒有合適的人手安排進來?”

“這一塊一直由蘇雙和張世平他們負責的,我讓他們來幫你吧。”老爹似笑非笑的看著劉修,用手指點了點他,一語道破他的用心:“你不要試探我的本錢,該給你的時候,我自然會給你,時機不到,你想了也是白想。”

劉修掩飾的干笑兩聲,在一對瓷杯上注滿了酒,遞給老爹一杯,自己拿起一杯。老爹接杯在手,父子倆舉杯一碰,會心的相視而笑。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5:20
第267章把柄和漏洞

龍山是呂梁山的支脈,前接懸甕山,西接方山,山上有茂盛的森林,青山披黛,綠樹成蔭,山間有汾水和幾條支流化成的大大小小山泉,泉水清澈,泉聲丁冬,小魚在水中自由自在的游來游去,看到人影也不害怕,靜止時仿佛浮在空中,倏的一動,便消失在嶙峋的怪石之后,只留下淺淺的波紋表示它們曾經來過。[本章由網友更新]

有山有水,有樹有草,即使是在盛夏,龍山也清涼宜人,是一個避暑的好去處。而到了冬天,有山擋住了北來的寒風,這里比晉陽城又要溫暖幾分,傍山而居,伐柴取暖也非常容易。

劉修選了一個背山面水的地方建立龍山學堂,具體的地址是由盧夫人等一些道士選定的,是不是吉利,劉修不知道,劉修只知道住在這里的確舒服,從喧鬧的俗務中脫身至此,享受一下難得的幽靜,爬爬山,打打獵,坐在石頭上發發呆,頗有出塵之感。

劉修非常喜歡這里,流連忘返,他干脆把剛剛建成的學堂前院當成了自己暫時的行營,讓王允把并州有名的名士、豪強請到這里來開會,商討并州的發展事宜。

王允兩個月前就發出了通知,他特地說明,這是刺史大人對大家的尊重,是要與諸位士大夫共治并州的友好表示,希望大家不要漠然處之,主動踴躍的獻計獻策,為并州的安定團結奉獻自己的聰明才智。

除了幾個或真或假的清高隱士,大部分并州名流都趕到了,他們已經搶在劉修之前看過了龍山學堂,從對龍山學堂考究的建筑和用心的選址上,他們看到了劉修對發展并州的誠意,對文化的尊重。他們都知道,劉修現在很缺錢,在這種情況下,他依然沒有降低建造學堂的標準,這讓那些經生儒士們非常高興。雖然對劉修要士子們文武兼修,還要把道術引入學堂頗有微詞,但總的來說,他們對劉修的態度還是認可的。

龍山大營就在離學堂不遠的地方,是扼守山口的一塊大平地,進可攻,退可守,是由段颎親自選址并安排建造的,用他的話說,這里以后就是扎營的示范,要讓每一個入營受訓的軍官都感受到選一個正確的營址的重要性。

再見到段颎,劉修非常高興。如果不是段颎坐鎮晉陽,田晏不會僅僅給他制造那么一點麻煩,很可能會搞得他下不了臺。田晏從軍十幾年,大小數百戰,要不是因為段颎,他怎么可能這么配合劉修一個剛出道的年輕人。當初他如果放水,讓慕容風長驅直入,劉修就只能落得困守大城塞的下場。

矛盾是不可避免的,但最后沒有撕破臉皮,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先生辛苦了。”劉修誠懇的給段颎行了一個大禮。

段颎微微頜首:“我不過是動動嘴皮子,沒什么辛苦的,你這幾個月才是辛苦,好在先破鮮卑,后服匈奴,也算是沒有白忙一場。”他看著劉修身后那些匈奴童子軍,“你真的想培養這些人?”

“嘿嘿,當然要培養,不過他們都不會說漢話,估計要想聽先生授課還有不小的困難。”劉修陰陰的一笑,“我準備先給他們辦個預科班,讓他們學個兩年的漢話再說,平時嘛,每個月來營里騎騎馬,射射箭就行了。”

段颎松了一口氣。他和那些儒生們不一樣,他從來不相信什么德化,對于這些異族,他始終認為只一個辦法最穩妥,就是殺,殺得干干凈凈,血流成河,讓他們從心底里怕漢人,看到漢人就兩腿發軟,望風而遁。讓他去教這些匈奴子弟打仗,在心理上他很難接受。

“其實先生也不要擔心,匈奴人當年那么囂張,最后又能如何?只要我們漢人自己不把自己玩死,那些馬背上的民族是占不了便宜的。”劉修安慰他說,“如果有漢武帝那時候的實力,我才懶得和他們啰嗦呢,直接帶上十萬大軍,橫掃漠北。”

“呵呵呵,生不逢時啊,你精于計算,又敢于冒險,是個有用兵天賦的,只可惜如今的大漢千瘡百孔,風雨飄搖,支撐不起這樣的大戰。”段颎惋惜的嘆了一口氣,向往的看著遠處的莽莽群山,“獨尊儒術,雖不能說是一無是處,但重文輕武,居安忘危,卻是一大敗筆。你建龍山學堂,將兵學正式納入官學,希望能扭轉這種文弱的風氣,重現前朝我大漢軍人橫掃天下的霸氣。”

“愿借先生吉言。”劉修想了想,又接著說道:“先生,我把兵學納入官學,同時也想對兵學的內容做一些調整。”

“什么調整?”

漢代的兵學內容分為四大類,一是兵謀略,相當于后世的戰略學,以《孫子兵法》、《吳子》這一類兵書為主;一類是兵形勢,相當于后世的戰術學,以《孫臏兵法》、《尉僚》為代表;還有一類兵技巧,也就是練兵技巧,包括體能訓練,戰術訓練等等,不僅包括射術、擊劍,還有像蹴鞠、投石、手搏、角力等一類體能訓練辦法,象什么《劍道》、《手搏》、《李將軍射法》、《逢蒙射法》都屬于這一類;另外一類就是兵陰陽,這一類內容很復雜,不僅包括地理、天文等相關知識,還有陣形、視日、占卜等巫術氣息非常濃的內容,比如《黃帝兵法》、《神農兵法》,《別成子望軍氣》此類。

段颎是名將,可是他對這一類的東西并不排斥,相反還非常相信。當初他在軍中的時候,就養了一些精于卜算的賓客,他擊勒姐羌的時候,兵敗被圍三日,就是賓客隱士樊志張算出夜里東南方向有缺口,他趁夜突圍,才反敗為勝的。

但是說實在的,劉修對這一類東西一直抱有偏見,他不否認有些事例是真的,可是他認為那只是蒙對了而已。蒙對了,不代表這種技術就真有效,真有效的話,應該是每次都對,可是到現在為止,沒有哪一個術士敢說自己百算百中。

他覺得在軍事這種必須要務實的學問中,保留這一類似是而非的知識非常有害,所以想趁著這次把兵學正式列入官學的機會進行一些整改。兵學主要是由段颎負責的,如果不能說服段颎,那根本就無從談起。

果不其然,聽了劉修的話之后,段颎半天沒有說話,他反問劉修,你認為兵陰陽沒有用?

劉修謹慎的回答道,我不是說沒用,只是里面有些指導思想有問題。陰陽五行這一類理論太大而化之,類比太生硬,不夠實際。比如那些說得神乎其神的奇門遁甲,你覺得他真有用嗎?當然了,你也可以把他當成一門學問來研究,但是不要教給所有的軍官,這種東西雖說不能簡單的說是騙人的,但大部分人掌握不了,這也是事實。沒有搞清楚的東西,還是不要傳授,以免引起誤會。

段颎也不懂奇門遁甲,而他行軍打仗幾十年,好象也確實沒見誰能把奇門遁甲的陣勢真用上的,聽了劉修這個解釋,他勉強能夠接受。

段颎是帶兵打仗的將軍,打仗會死人,來不得半點虛的,說服他相對容易一點,可是要說服蔡邕就沒那么容易了,一聽劉修說在晉陽學堂不要傳授讖緯這一類知識,蔡邕非常不高興,這是他最得意的內學,劉修卻當成騙術,這讓他很難接受。偏偏他的學問還好得離譜,引經據典,劉修根本說不過他,最后把劉修逼急了,把那塊從狼山得來的化石往他面前一放。

“先生,你博覽群書,那麻煩你告訴這是什么東西?”

蔡邕吹胡子瞪眼睛,翻來覆去的看了半天,還是說不出所以然來。

“夫子都說過,夏禮商禮在他那時候已經說不清了,你們一個個倒能耐得很,不僅夏商周說得頭頭是道,連三皇五帝的帝系都說出來了,我都不知道你們那些玩意兒從哪兒來的。”劉修把風雪拉過來,推到蔡邕面前:“那先生你告訴我,你以前見過長成這樣的人嗎?”

蔡邕第一次看到皮膚白晳,金發碧眼的風雪,嚇了一跳:“大秦人?安息人?”

“你看到的大秦人、安息人有這樣的嗎?”劉修沒好氣的說道,“先生,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你連周朝的石鼓文都認不全,商朝的甲骨文更是兩眼一摸黑,你憑什么相信那些自相矛盾的三皇五帝的帝系是真的?連儒家經典都沒有一個統一的版本,更何況這些遠古的事情,沒有根據,就不要急著下結論,更不要當成真理傳授給別人,那不是誤人子弟嘛。”

蔡邕很沮喪,“照你這么說,我們這些學問還有幾個是有用的?”

“先從近的開始吧,本朝的資料保存得還是比較完善的,你蔡先生博古通今,又在東觀校過書,為什么不先編撰一部本朝一百五十年來的歷史?就算編不成編年史,你也可以選一些的確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或者作者確鑿無疑的文章,比如張平子的文章給學子們講一講嘛。至于經學,就講那部分大家都沒有疑義的,有疑義的教給那些有志于做學問的人去研究就行了,不用講給普通的學子了,這些對他們以后做事沒什么幫助,反而容易滋生混亂。”

劉修沒有把話堵死,蔡邕雖然不滿意,也勉強接受了。

盧氏和劉修在一起的時間最長,她對劉修的思路已經把握得很清楚了,反倒不用劉修再去啰嗦什么。擺平了學堂的三大教授之后,劉修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和并州的大地主小地主們談判。

入夜,還散發著新鮮桐油味的書房內,劉修抱膝而坐,目光透過紗窗,看著外面漆黑的山林,想著明天可能遇到的情況,準備著適當的說辭。王允已經把與會人等的資料送了過來,卻沒有做太多的評價,劉修從他的臉色看來,估計這場談判將不會輕松。并州本來就不是富庶之地,財富的總量并不大,偏偏還有幾個家世淵源非常久的家族橫亙其中,已經占了好處的還想占更大的好處,還沒有占到好處的想從中撈點好處,可是誰也不肯割肉,那好處從哪兒來?從天上掉嗎?

相對而言,王允還是比較好說服的,這個人雖然擰,但是他功業心很強,眼界放得也比較高,他希望建功立來,希望光宗耀祖,能夠接受短時期內一定程度的上損失以換取更大的收益,但是其他人未必能這么想,他們只想得到更多,卻不想失去哪怕一點。

劉修初到并州,他不想使用強硬的手段,但是現在看來,如果一味施仁,只怕那些地主們不會見他的情,反而會以為他軟弱可欺,導致最后他的施政方針推行不下去,并州剛剛看到曙光的局勢迅速惡化,給鮮卑人以可趁之機。

不能不動粗,又不能太動粗,如何把這個度控制住,這是考驗他行政能力的一次行動。上半年的戰事證明了他在軍事上有一定的天賦,如今又要驗證他在民事上的天賦了。

說實在的,劉修對民生經濟不太熟悉,他本來希望把這件事交給王允處理,可是王允顯然不愿意沖在最前面,和并州的豪強們發生最直接的沖突,他寧可讓劉修覺得他無能,也不肯開罪這些人,他把難題推到了劉修的面前。

這讓劉修非常不高興。

劉修在自己目前的幕僚和部屬下仔細搜了兩遍,也沒有發現哪個是有處理這一類事務經驗的,看來只好自己赤膊上陣了。

要是盧植或者盧敏在就好了,特別是盧植,他有治民經驗,處理并州的事一定能得心應手。賈詡也許有一套,可是他現在正以長史的身份坐鎮九原,部署北疆的防務,一時半會的也趕不過來。

“大人,夜深了,該歇歇了。”郝昭小心的提醒道。

劉修一驚,瞟了一眼屋角的漏壺,這才發現已經亥時,風雪已經困得不行,伏在案上打起了瞌睡。他笑了笑,起身脫去了外衣,郝昭打來了水,讓他洗臉洗腳。劉修一邊泡著腳,一邊隨口問道:“伯道,你知道并州有什么人善于治民,或者做過太守、縣令這一類職務的?”

“有啊,祁縣溫家的溫恕官聲就不錯,陽曲郭家的郭全公做過大司農,如今賦閑在家,他的兒子郭缊年輕有為,也是難得的才俊。”

“等等,溫恕?”劉修忽然想起來了,他和這個溫恕還見過面呢,溫恕曾經想提拔他,不過后來因為對鮮卑人的態度分歧,他又去了洛陽,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劉修忽然想到了什么,連忙讓郝昭拿過王允送來的那份資料,仔細翻了一下。

里面沒有溫恕的名字,換句話說,他沒來參加這次會議。

為什么?

郝昭聽了劉修的疑問,撓了撓頭,不太肯定的說道:“溫家和王家同是祁縣大族,家世淵源,傳承都有幾百年,原本關系很密切,常有婚姻,不過王別駕出仕之后,王家這些年勢頭很盛,總是壓溫家一頭,王別駕……”郝昭說了一半,沒有再往下說。

劉修笑了,這么說,這王家和溫家有些矛盾,有矛盾就可以利用。

“那郭家和王別駕怎么樣?”劉修在資料里看到了郭缊的名字,但是沒說到郭全,更沒有提到郭全曾經做過大司農。不知道王允是寫得本來就簡略呢,還是別有用心。反正由這兩個人名可以看得出來,這份資料是帶有明顯的王允個人風格的。

“王別駕……和大多數人都不好,就是同為王氏一族的晉陽王氏和他相處都不是非常融洽。”郝昭有些為難,似乎在背后說王允的不是有些不自在。

“嗯,晉陽王氏?”劉修翻了翻那份資料,在里面看到了一個叫王柔的,“這個人就是晉陽王氏的人?”

“嗯,他是雁門太守王澤的兄長。”郝昭點頭道,“他們兄弟二人曾經去見過郭林宗,郭林宗說他們都有二千石之才,不過王柔當以仕宦顯,王澤當以經術進。”

劉修更加疑惑了:“那不對啊,現在王澤是雁門太守,而王柔卻在家做學問?”

郝昭笑笑,沒有吭聲。

劉修會意,沒有再問下去,有了這些信息,他已經知道怎么做了。王允既然要看戲,那就讓他看場好戲吧。

“你去睡吧。”劉修拍拍資料,“我還要再看一會兒。”

郝昭如釋重負,連忙躬身出去了,他真怕劉修再問他關于王允的事。王允這個人有才,可是脾氣也大,郝昭也不怎么喜歡他,但是讓他在劉修面前說王允的壞話,他覺得非常別扭。可是如果劉修真要問,他又不能不說,要不然有些對不起劉修對他的照顧。

“風雪,給我把洗腳布拿來。”劉修有些興奮的叫了一聲,風雪揉著惺松的眼睛,拿著洗腳布走了過來,沒有交給劉修,而是把劉修的腳從腳盆里撈了起來,用洗腳布抹凈了水,然后挨著劉修坐下,自己脫了鞋襪,把腳伸進去開始撥弄。

劉修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她,笑著搖了搖頭,繼續翻那份資料,越翻越覺得有趣。虧得今天順嘴問了一下郝昭,要不然還真不知道王允在這份資料里打的埋伏。

“你笑什么,笑得這么yī雪打著哈欠,瞟了一眼劉修,被他臉上的笑容嚇了一跳。她知道劉修一般這么笑的時候,就是又要想歪主意害人了。

“我抓住了王允的把柄。”劉修陰陰一笑。

風雪的臉突然紅了起來,咄了他一口,撇了撇道:“沒想到你果然對男人有興趣。”

劉修一愣,這才知道她誤會了,連忙解釋道:“你想什么呢,我這可不是說笑話,我是真的抓住了……”他看了看風雪的臉色,訕訕的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一想到那個關于把柄與漏洞的黃色笑話,他就覺得悲催,怎么又繞到自己頭上來了。

“好了,你自己慢慢看吧,別被人抓住把柄就行了。”風雪百無聊奈的洗了一會兒腳,擦干了腳,穿好鞋,倒了水,往自己的住處走去。

“風雪。”劉修放下資料,叫住了她。

“什么事?”風雪扭過身子,不解的看著他,微微擰著眉頭。

“那個……阿楚給我生了個女兒,你知道吧。”

風雪愣了一下,“我聽說了,恭喜你。”

“那個……”劉修搓著手,笑瞇瞇的走到風雪面前,低著頭,盯著她的藍眼睛,壓低了聲音問道:“你……阿爸有沒有說過讓你給她盡快生個外孫、外孫女之類的事情?”

風雪不解,過了一會兒,臉上飛起了紅云,她不敢再看劉修的眼睛,羞澀的低下了頭,聲音低得像蚊子叫:“這……這關你什么事?”

“我可以幫忙啊。”劉修吃吃的怪笑道:“你阿爸現在和檀石槐面和心不和,隨時都有可能開戰,他非常需要我們漢人的幫助。我想他不會反對有一個黑頭發、黑眼睛的漢人外孫吧。”

“我……”風雪羞不自勝,雙手捂著臉,逃進了內室,一頭撲倒在自己的床上,用被子把頭蓋得嚴嚴實實。劉修看了一眼她那副顧頭不顧腚的鴕鳥樣,眼饞的看著薄衫包裹下的渾圓翹tún,一股熱氣丹田升騰而起,突然覺得有些口干舌燥。他爬了過去,輕輕的伏在風雪的背上,血氣方剛的兄弟輕貼著柔軟火熱的肌膚,嘴湊在風雪的耳邊,隔著薄被輕聲說道:“風雪,我可是把自己的把柄送上門了,你可不要放過機會啊。”

“滾遠點,臭色狼!”風雪藏在薄被中,怎么也不肯把頭露出來。劉修嘿嘿笑著,用嘴把薄被拱開一些,露出風雪薄而透明的耳垂,先用滾燙的嘴唇輕輕碰了一下,接著又含在嘴里,用舌尖添了一下。

風雪的身子一陣顫抖,呼吸有些急促起來。

劉修拽過她的手,往下引去,低聲笑道:“我把把柄送上門,你不肯抓,那我可就主動出擊,去找你的漏洞了。風雪姑娘,我來了。”

風雪氣喘吁吁,哼哼唧唧的不知道說什么,身子抖得厲害,手被劉修拉著chā入了兩個身體之間,半推半就的握住了劉修的把柄,膽怯的捏了一下,剛想放開,卻被劉修按住。劉修一邊用身體夾著她的手,一邊繞過她的身體,手伸進了絲衣之中,撫上了她平坦絲滑的小腹。

風雪一激零,猛的抖了一下,新木床發出一聲呻吟,緊接著又是一聲巨響,聲音大得劉修嚇了一跳,心道是這洋妞太敏感,碰了一下就這么大反應,還是這床不結實?

他還沒回過神來,只聽見木床又是一陣劇烈的搖晃,緊接著,外面傳來一聲大喊:

“地震啦——”

劉修還沒回過神來,只聽見木床又是一陣劇烈的搖晃,緊接著,外面傳來一聲大喊: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5:20
第268章 枕中書
劉修本能的抱起風雪柔若無骨的身子滾到了床下,自己四肢著地,繃緊了渾身的肌肉,在風雪上方又架起了一道防護。

屋子里安靜下來,再也沒有任何動靜,床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只聽到對方急促的呼吸。風雪在一陣慌亂之后,從劉修的姿勢猜到了他的心意,淚水奪眶而去,伸出手臂,緊緊的摟著劉修繃緊的脖子,湊上去,將濕漉漉的嘴c魂緊緊的貼在了他的c魂上。

劉修松了一口氣,繃緊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卻來不及享受風雪的溫存,聽著外面雜亂的腳步聲,湊在風雪耳邊輕聲說道:“快點出去,要不然郝昭他們馬上就進來了。”

黑暗中,風雪有些不舍的點了點頭,又在劉修的c魂啄了啄,這才爬了出去。

郝昭他們沒有進來,劉修詫異的四處看了看,見屋里一個人也沒有,只是原本關緊的房門打開了一條縫。他從門縫里看了出去,見郝昭年輕而高大的身影正站在門前,旁邊是寬得像副門板的許禇,兩人一動不動的,像門神一樣守在門口。

院子外面,是嘰嘰喳喳的議論聲,從聲音里來聽,有蔡邕,有王允,還是盧夫人。劉修沖著風雪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在屋里不要出去,這才整理了一下衣服,咳嗽了一聲,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大人!”許禇和郝昭分開兩邊,同時躬身行禮,他們見劉修無恙,這才放了心。

“外面說什么哪?”劉修一本正經的問道。

“在說地震的事。”郝昭道,“有人是緊張,有人說這是上天的警示。”

“又在胡說八道。”劉修皺了皺眉,抬腿出了門。月亮已經升到了中天,灑在打磨得很平整的青石上,像是灑了一層水。寬闊的廣場上東一群西一群的站了不少人,那些匈奴大姓子弟這時也顧不得平時的矛盾,驚魂未定的擠在一起,看著剛才吱咯作響,現在寂靜無聲的學舍。

見劉修出來,蔡邕等人迎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道:“大人無恙乎?”

“大人,你沒事吧?”

劉修此時已經平靜如初,對于接連經歷了幾次百年不遇的大地震洗禮的他來說,剛才這種小地震不過是毛毛雨。他沒有回答蔡邕等人的問候,而是回頭看了看新屋,用力拍了幾根屋柱,發現絲毫不動,一點也沒有受地震的影響,這才滿意的說道:“子師,這學堂造得不錯,很結實。”

王允笑了起來:“大人,并州經常地震,我們這里的匠人所造的房子應付這樣的地震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的。蔡伯喈身處平原,少見多怪了。”

蔡邕眼睛一翻,覺得他這句話非常刺耳。不過,剛才地震時,他驚惶失措,表現的確最差,在未來的學生面前丟了臉,讓他非常尷尬,也不好直言反駁王允的話。

“這沒什么,地震嘛,不過是大地打個噴嚏而已。”劉修轉向淡定從容的盧夫人,“巴蜀地區的地震比這個強多了吧?”

盧夫人微微一笑:“大人所言甚是,在巴蜀,這樣的地震習以為常,只有摧崩山陵的才叫地震呢。”

“多山的地方多地震,這沒什么好稀奇的。”劉修打趣的對蔡邕說:“蔡先生,要依讖緯災異之說,這責任大概要落到我這個并州刺史頭上了吧?我跟你說,你可不能誣陷我,我可什么壞事也沒做。”

人群里發出兩聲干笑,很快又平靜了下去,氣氛十分尷尬。劉修掃了一眼,暗自撓頭,心道這還真是不吉利,我剛第一天入住晉陽學堂,居然就遇到地震這種事,如果不把他們這個觀念扭過來,那我的名聲可就壞了,等傳到洛陽,這大概就成了十惡不赦的罪證。

連老天都不滿了嘛。

他抬頭看了一眼月亮,估算了一下時辰,拍了拍手,大聲說道:“既然大家無心睡眠,我們不妨就著這月光論一次道吧。主題嘛,就是剛才這地震,如何?”

蔡邕和王允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連連點頭。地震是不祥的事,以災異學說來說,地屬yin,屬下,地震則代表著以下制上,以yin制陽,比如權臣擅權,百姓不安,后宮干政之類的事,都屬于地震代表的范疇。劉修以一個剛剛弱冠的年輕寵臣的身份駕臨一州,一來就很生猛的把匈奴人搞得七零八落,看起來風光一時無兩,其實危機叢叢,用地震來解釋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如果這種思想擴散開來,對劉修在并州的統治是非常不利的,對于剛剛誕生的晉陽學堂來說也是一個非常不好的開始,因此不管是王允這個并州豪門,還是蔡邕這個晉陽學堂的大祭酒,他們都不希望這樣的事情發生,如何找一個妥善的解釋,把這次地震和劉修撇清關系就顯得非常迫切。

劉修此時此刻提議就地震進行一次論道,正合他們的心意。

月夜清涼,全無白天的悶熱,大家各自回屋拿了席出來,就在廣場上席地而坐。蔡邕本來準備做主講,可是劉修說,你是大祭酒,以后有的是機會講,今天就讓我班門弄斧,請教于方家吧。

蔡邕有些忐忑,可是一想自己上去也說不出什么新鮮的東西來,不如讓劉修講一回。這人雖然學問一般,可是頗有些奇談怪論,說不定能別出機杼,解了這次危機也說不定。

劉修頭上沒有戴冠,只是扎了一個頭巾,身上也沒穿戰袍,而是一身月白色的常服,此刻在廣場上一站,沐浴在銀色的月光之下,頓顯幾分儒雅,與平時給人的英武印象大相徑庭。

“以前親身經歷過地震的人,能舉個手嗎?”劉修一開口,沒有先說什么三皇五帝,圣人經典,而是問了一句家常話。下面的人猶豫了片刻,稀稀拉拉的有幾十個人舉起了手,劉修請他們說說自己遇到的地震的情況,然后又問了他們的籍貫,一一問了過去。

誰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大家既覺得有趣,又十分好奇,聚精會神的看他如何往下說。

“大家注意到沒有,我剛才問了幾十個人,大多是在山區,或是者附近有山的地方。而地處平原的人則非常少,蔡先生家在陳留,附近沒有什么大山,他在家鄉就沒有遇到過地震。張修生在巴蜀,地震對他來說就是家常便飯,習以為常。”

大家一想,好象確實是這么回事,剛才說自己遇到過地震之事的人,大多是并州南部和巴蜀地郡的,很少有山東的。

“那是不是說并州和巴蜀的地方人品不好,陳留一帶的人品就好?”劉修拍了拍笑道:“我承認,蔡先生的道德和學問一樣好,可是這不能代表陳留一帶的人都是好人,并州、巴蜀就是壞人,并州也有王子師這樣的才俊,王家、溫家這樣家世淵源的世家,再往前數,也有馮奉世這樣文武雙全,揚我國威的名臣嘛,巴蜀人杰地靈,山川秀麗,有鑿空西域的張騫,也有文采風流的司馬相如,大家說是不是?就說是匈奴人中,也出過金日磾這樣的名臣,孝武皇帝還親口夸他的母親教子有方,把她的形容圖畫于殿中,這樣的榮耀,就算是陳留也沒有過吧。”

大家發出一陣輕松的笑聲,匈奴人雖然聽不懂漢話,要等翻譯轉告,可是他們聽到劉修夸匈奴人,也覺得非常有面子,雖然金日磾和他們屁關系也沒有。

“由此可見,我認為地震這種事情,與地形的關系更大一些,而與人事搭不上什么邊。”劉修拋出了他的論點,還沒來得及細分析,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漢子站了起來:“敢問大人,如果說天災與人事無關,那天人感應之說豈不是虛妄之言?”

“敢問你是……”

“晉陽王柔。”

劉修點了點頭,他剛才特意只說王允,就是想挑一挑晉陽王家的神經,這王柔果然第一個跳出來了。他點了點頭,示意王柔先坐下,然后很客氣的問了一句:“敢問王君,如果說地震是人事所引發,那么敢問王君,是不是人跡罕至的地方,就不會地震?”

王柔語噎。

“那我再問你一句,如果地震真是上蒼為了提醒當政者,那為什么責罰的卻是普通百姓?夫子說,苛政猛于虎,普通百姓是苛政的受害者,上蒼要提醒實行苛政的當政者,自然是要為普通百姓鳴不平,可是為什么他要用地震這種傷害普通百姓的手段來提醒當政者,而不是直接把災民降到當政者頭上?”

劉修換了個輕松的口氣,笑著對大家說道:“就比如我喜歡吃酒,一飲千石,卻讓滴酒未沾的王君醉得一塌糊涂,不僅吐得昏天黑地,人前顏面盡失,第二天還要宿醉頭疼,雙目瞑瞑,你們說,這是不是有些不公?”

眾人大笑,原本有些緊張的氣氛為之一松,就連王柔也有些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

劉修趁熱打鐵,又接著說道:“我知道,大多數人都認為地震和人事有關,是上蒼對當官的警示,可是大家都這么認為,未必就一定是真的。就像鮮卑人都說檀石槐是投鹿侯的兒子,可是實際上投鹿侯并不這么認為一樣。”

眾人再次大笑,特別是匈奴人笑得聲音特別大,他們大多知道這個事情。

“再比如說,大家都認為天圓地方,可是我現在告訴你們,這地并不方,而是一個球,你們相信嗎?”

“球?”聽到這個奇談怪論,大家都開始交頭結耳,很快就有人站起來大聲說道:“劉大人,這大地明明是平的,怎么能說是一個球呢?”

劉修擺擺手,示意議論紛紛的人們安靜:“其實這個道理,張平子已經有過詳細的論述,他的文章已經被蔡先生帶到學堂來了,馬上請蔡先生給大家講一講,我在這里就不多說了,我只說一個問題,有人說日為父,月為母,地為子,既然日月這對父母都是圓形的,為什么大地這個孩子卻是個方的?難道一對牛能生出一匹馬來?這不是比檀石槐的來歷更可疑嗎?”

眾人再次忍不住噴飯,那些有學問的讀書人不好意思笑得和匈奴人一樣大聲,卻又為劉修這個比喻叫絕,雖然覺得他有些胡說八道,一時卻找不到理由來反駁。

劉修見好就收,請蔡邕給大家講一講張衡關于論述大地是圓形的文章。蔡邕有過目不忘之能,他先把張衡的文章背了一遍,然后開始解說,這其中又加了一些自己思悟所得的理解。張衡的文章比劉修的比喻可文雅多了,那些書生們一邊品味著張衡優美的文筆,一邊聽蔡邕的解釋,如飲醇酒,不知而醉。那些匈奴子弟可就暈了,他們只聽到之乎者也,卻什么也聽不懂。翻譯只能翻譯出大意,要想準確的表達出張衡文字的美妙卻萬萬不能。

既然一直以為大地是平的都是個假相,那地震與人事有關為什么不是一個謊言?也許正如劉大人所說,地震只是與地形有關,多山的地方多地震,而與人事沒有什么聯系。

在蔡邕和劉修互相配合的講解中,大家不僅對地震帶來的恐懼慢慢的消散了,而且在不知不覺中接受了一堂用理性邏輯來破除似是而非的成見的批判課。這堂課很新鮮,但是這種方式卻更容易讓人接受,大家席地而坐,不分什么尊卑座次,有什么問題可以當場發問,由主講的先生當場解答,互相之間還可以辯駁,氣氛輕松而活潑,思路活躍,不時的有讓人贊嘆的妙語出現。

不知不覺,月已偏西,lu水深重,這才意猶未盡的散去,帶著各種新奇的知識和辦法進入夢鄉。

劉修有著良好的作息習慣,雖然睡得很遲,可是第二天還是準時醒了。風雪卻困得不成,趁著早涼,還蜷縮在床上睡得正香,嘴角掛著甜mi而羞澀的微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劉修沒有叫她,自己去打了水洗臉漱口,然后在院子里開始練武。聽到他跺地發聲的聲音,郝昭才驚醒過來,一邊披著衣服,一邊揉著眼睛沖了進來,連聲請罪。

劉修暫停了拳式,對郝昭使了個眼色:“伯道,現在不是戰時,你不用這么緊張。我自己練一會兒,你再去睡,昨天睡得太遲了,要是不睡足,你今天會沒有精神做事的。”

郝昭非常慚愧:“這……怎么能行?”

“沒事的。”劉修笑道:“我又不是七老八十,沒人照顧就不能自理的,你去睡吧。”

郝昭感ji不盡,張嘴打了個哈欠,再去補覺。劉修繼續練拳,仔細揣摩著一招一勢中細微的變化,直到蔡邕走進來,他才停住了。

“先生精神不錯啊。”劉修看了一眼蔡邕,贊了一聲。不過睡了兩個時辰,蔡邕居然看不出一點疲倦,在他這個年齡算是非常不錯了。

“以前讀書養成的習慣,這兩年到處逃亡,學了些導引術,天天練習,身體還算過得去。”蔡邕滿不在乎的說道,他指了指劉修:“你這就是墨子五行術?”

劉修很詫異:“先生也知道?”

“聽你那從弟劉玄德說的,他天天練習,我有一次去看望你先生盧子干,正好看到了,便多嘴問了一句,他告訴我的。”

劉修微微一笑,劉備一直不服氣,看來這苦功下得還真是不小。

“這個……”蔡邕猶豫了一下,看看四周沒人,這才拉著劉修的手臂走到屋里,低聲說道:“你這墨子五行術從哪兒學來的?”

“怎么,有問題?”一見蔡邕那臉色,劉修不免有些詫異。

“我在洛陽的時候,天子問過我這個問題。據我所知,墨子五行術不見于先秦諸子,甚至漢初大儒也沒有見過類似的記載,墨子的文章學術散落民間,后來朝廷收拾天下經籍,墨子的文章才又漸漸的重現人間,但是有很多異術還是只聞其名,不見其書。”

蔡邕頓了頓,又接著說道:“我在東觀校書的時候,曾經博覽皇室藏書,在其中發現一個記錄,墨子五行術之名始見于劉向的《枕中書》,《枕中書》是劉向si撰的一部書,專記各種秘事,這部書后來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

邕用力的點點頭,“劉向之子劉歆因為依附王莽,后來又妄圖攀附讖緯,還把自己的名字改為與世祖相同,因謀誅王莽事泄被殺。他是漢室宗親,卻依附王莽,后來又謀自立,所以這名聲……”蔡邕咂了咂嘴,表示你懂的,我就不說了,“其實劉歆此人博學多識,特別是對古文經學大有建樹,如果不是他的整理,古文經學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位置。”

劉修對劉歆可惜不可惜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蔡邕和他提這些是什么意思。

“《枕中書》中提到了墨子五行術,但墨子五行術卻不見于世,那么只有一種可能,墨子五行術一直秘密掌握在劉歆后人的手中。”蔡邕把目光轉向了劉修:“現在你突然學會了墨子五行術,而你的家人卻在這個時候失蹤了,你說別人會怎么想?”

“他們說我是劉歆的子孫?”劉修頓時明白了。

“有這個可能。”蔡邕微微一笑,“不過你不用擔心,劉歆雖然名聲不好,對本朝卻沒什么威脅,陛下就算知道了,也不會有什么想法。”

劉修眨了眨眼睛:“可是我這墨子五行術不是家傳的。”

“我知道,張角對陛下說過,是從那個指環里得來了。”蔡邕接著說道:“碰巧的是,《枕中書》也記載有一個指環,說這個指環有改天換地之能,藏著天地之間所有的秘密。劉向把這個指環說得神乎其神,卻沒有說這個指環具體是什么模樣,誰也不知道這個指環在哪兒。后來,我查過宮里的記錄,發現秘書閣的帳薄上有一條失物記錄,說的也是一個指環,非金非銅,內有密符,無人能識。”

“是這個?”劉修把指環摘下來,遞給蔡邕,蔡邕仔細端詳了片刻,還是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但是看起來很像。”

“你剛才說,這個指環是在宮里失物記錄上看到的?”

“是的,這個指環是在明帝永平四年入宮秘藏的,桓帝延熹前后失蹤,不知去向。”

“也就是說,這個指環很可能是宮里的失物?”

“非常可能。”蔡邕遺憾的說道:“只是我沒有看到密符的具體記錄,不知道你這指環里面的這幾道花紋是不是就是那個密符,要不然我就能確定了。”

劉修沒有再吭聲,如果說這個指環是劉歆的遺物,而他是劉歆的子孫,似乎倒也可以解釋老爹詭異的行蹤和態度。劉向、劉歆是劉邦四弟,楚元王劉交的子孫,而劉交在劉邦兄弟之中比較特殊,他是劉太公的si生子,又是劉家兄弟之中唯一讀過書的,學問不錯,人也非常聰明,這從劉向父子在學術上的成就可以看得出來。更重要的是,楚國后來還是七國之亂的主力,第三代楚王劉戊和吳王劉濞一起造反,被周亞夫擊敗后自殺,楚王之位轉由劉交的第三子繼承,不過傳承到第八任楚王,劉交的六世孫劉延壽時,因參與廣陵王劉胥謀反,劉延壽被殺,失去了楚王之位。

劉歆是劉交的五世孫,后來成了王莽謀朝篡位的主力干將,從這幾代人來看,似乎劉交這一支一直有叛逆的基因,難道是潛伏了一百多年,現在覺得大亂將起,準備再跳出來搞一把?

劉修看看蔡邕,又看看指環,猜測著天子的意思。天子既然已經知道了這些情況,那天子為什么不把他抓起來?就算不抓起來,也應該加以防范啊,他才不相信天子有那么大的肚量呢,把長水營交到他手里的時候,他就安排了劉表在他身邊,后來還準備安排蹇碩做監軍。現在知道他很可能是劉歆這一系的子孫,他能沒有一點動作?

只是這話不好問,問了天子也不會說,天子也許在看他的表現,也許在布什么局,也許是覺得他暫時還有利用的價值,在沒有暴lu明顯的反意之前,不想對他下手。

這事兒,得向老爹問個清楚。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5:21
第269章做餅

早飯過后,王允來請劉修去議事。(天才只需3秒就能記住W讀看看)不知是昨天睡得太遲了,還是夜里沒睡好,王允顯得有些憔悴,雖然腰桿還是挺得筆直,可是往日那種精神煥發的精氣神明顯有些不足。

“你今天先跟諸君把并州的情況介紹一下吧,我就不參加了。”劉修說道:“我要出去一趟,可能需要一到兩天的時間,兩天后回來,如果你們還沒有議出一個結果,我再參加。”

“大人要出去?”

劉修含糊的應了一聲,沒有回答王允的問題,反問道:“這兩天的會議,你沒有問題吧?”

王允的劍眉一挑,遲疑了片刻:“允盡力便是。”

王允這句話答得底氣全無,敷衍的問題十足,劉修聽得清清楚楚,卻不點破,拱拱手:“那就有勞子師了,請代我向諸君致歉,有什么不到的地方,待我返回后,再向諸君陪罪。”

“不敢。”王允狐疑的看了劉修一眼,轉身離去。他出門的時候,看到郝昭正在備馬,便裝作很隨意的樣子問了一句:“伯道,大人這是準備去哪兒?”

“去見一位故人。”郝昭一抬頭,見是王允,連忙打住了話頭,憨憨的笑了一聲,不肯再往下說了。王允見了,更加疑惑不解,故人?劉修在太原有什么故人?他心里越發的不安起來,劉修一直很倚重他,有什么安排都會事先和他商量,這次做得神神秘秘的,不向他透露半點去向,連郝昭也吞吞吐吐的,這讓他覺得這里面有問題。

他讓人留心劉修出行的方向,很快,手下回報,劉大人向南去了。王允更加不解,太原郡的地形比較獨特,西有呂梁山,東有太行山,主要的縣邑都在兩山之間南北走向的盆地上,王允家祁縣就是晉陽城的南面,劉修難道是去祁縣?

王允自已做的手腳自己有數,他很快就聯想到了溫恕,溫恕做過涿郡太守,和劉修有過接觸是很正常的事,可不正是劉修的故人。溫恕這次沒來,劉修拋下與會的人,特地趕到溫家,其用意就非常明顯了。

王允不敢怠慢,一面召集大家開會,按劉修的要求把并州目前的情況通報給眾人,一面派出親信趕到祁縣,看看劉修是不是真的去了溫家。

劉修當然是去溫家,他之所以做得這么神秘,就是想引起王允的注意力。要從并州豪強口中奪食,這肯定是一個得罪人的事,平時有好處你王允當仁不讓,現在有難處的,你全推給我,自己往后退,做好人?那不行,我得給你點壓力,讓你緊張緊張。

祁縣離晉陽只有百里左右,劉修帶著郝昭、張飛等十余騎,一路飛奔,不過一個多時辰就趕到了溫家。溫恕聽說劉修來了,非常意外,猶豫了片刻之后,大開中門,把劉修請了進去。

賓主在堂上坐定,劉修開門見山的說,我這次來,一是來拜見曾經的父母官,二是想向溫君請教一些事情,你從政多年,經驗豐富,又是并州本地人,我剛入仕途,又是初到并州,有很多地方不太清楚,還請溫君不吝指教。

溫恕原本對劉修有些意見,因為當初他支持幽州刺史劉虞對鮮卑人的態度,后來劉修擅自生事,引發馬城大戰,并且打贏了,臨陣斬殺了檀石槐的兒子槐縱,立了大功,劉修與盧敏到洛陽論功,劉虞和他都因此被免了官。要說他對劉修沒意見,那是假話。這次劉修在晉陽舉行會議,王允也給他送了信,但是他一想到自己原先是劉修的父母官,而現在劉修反成了他的父母官,這心里頗有些不是滋味,再加上和王允有些意見,就推薦身體不好,不肯去。

他沒去,劉修親自找上門來了,這讓他非常意外,也覺得非常有面子,再聽了劉修這么懇切的話,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連稱不敢,卻也不肯多說。他對并州的情況清楚得很,劉修要想在并州大展手腳,和并州豪強爭奪財富是不可避免的事,溫家也是劉修要掠奪的對象,他不可能因為和劉修有故就輕易的松口,那可是實實在在的利益。

劉修也不急,他悠閑自得的打量了一下溫家看起來就非常有歷史的老宅,說起了題外話:“我聽說祁縣除了王家就數溫家的歷史悠久了,本來還沒有什么概念,現在一看到這古韻十足的老宅,我有些相信了。”

溫恕心里不痛快,什么叫除了王家就是溫家,好象我溫家比王家低一級似的。他淡淡的說道:“大人過獎了,溫氏出自高陽氏,始祖平助夏少康復國,得以封于溫,至今也有兩千年了吧。只是后世子孫無能,辱沒了先人的威名。”

劉修連忙說道:“溫君謙虛了,溫家久仕州郡,溫護羌持節自勵,連胡須都不敢被賊土所玷,其志節足為后人楷模。溫君為涿郡太守,治績也是有目共睹的,如何能稱無能。我等多賴大人恩德,家君多次稱贊溫君仁厚,至今言猶在耳。”

溫恕其實根本不認識劉修的父親劉元起,只是聽李定說過幾次,并不知道劉元起失蹤的事,不過聽劉修這么說,心里還是覺得暖洋洋的。

劉修既然想來,當然打聽過了溫家的事跡,知道從本朝初,溫序從世祖征伐天下,以護羌校尉出巡河西的時候被隗囂的部下所擒,不肯投降,以身殉職,在東漢這種獎勵氣節的環境下,溫序這種事跡是非常受人尊敬的,其他溫家太守、縣令長不絕,在本州也是赫赫有名的,只是他們沒出王允那樣的奇才,所以這幾年的勢頭才被王家壓過去了。

劉修一邊夸著溫家,一邊又不動聲色的挑撥著溫恕對王允的不滿。溫恕卻人如其名,不溫不火,也沒有表現出絲毫對王允的不滿,縱使有也說得非常隱晦,不注意品味根本就體會不到。

兩人繞了半天圈子,劉修見溫恕一直不肯松口,決定改變策略,直擊其要害。

“溫君想必知道這次晉陽議事的主旨吧?”

溫恕泰然自若的一笑:“略有所聞。”

劉修嘴角微微一挑,倒了些酒水在案上,用手指蘸了些,在案上畫了一個圈,又在里面畫了大大小小的小圈。“并州是一塊餅,只是這塊餅做得手藝欠佳,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薄,不僅看起來不好,而且也不結實,稍微一用力,有些過薄的地方就會裂開,如果抖上幾下,這塊餅就會散成幾塊,每一塊的中心,都是一塊厚的餅片。”

溫恕眉梢一挑,無動于衷,他知道劉修這個比喻,溫家也好,王家也好,都是那些比較厚的地方。

“這個餅碎了,看起來對厚的地方沒什么關系。”劉修保持著平靜的笑容,接著往下說道:“可是我想請教溫君,當初的隗囂看起來也是一塊并不薄的餅,為什么溫護羌卻不肯攀附,而要以身殉職呢?”

溫恕張口欲言,卻被劉修打斷了。“溫君一定會說,那是溫護羌忠心為國,宗于漢室,不肯向逆賊妥協。可要是如此說,我就很疑惑了,溫護羌為什么之前不會更始帝效力?為什么不在世祖登基前為國盡忠?”

溫恕沉下了臉:“大人,溫家受圣賢教誨,雖然沒出什么大儒名臣,可是最基本的忠義還是懂的。大人年輕,還請不要橫言無忌,傷了和氣。”

劉修嘴角一歪,心道我又不怕你,你也沒必要和我放狠話。他對溫恕威脅的話置之不理,接著說道:“溫家是君子傳家,我呢,正如溫君所說,年輕無知,不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做一個最惡毒的猜測。”

溫恕冷笑連連,語帶譏諷:“大人太自謙了,身為并州刺史,督牧一方,卻以小人自居,奈朝廷臉面何?這種話,還是請大人不要再說了,連草民都覺得臉紅呢。”

“哈哈哈……”劉修大笑:“溫君太敏感了,是不是小人,并不是以為以不以小人自居為轉移。我自認小人,并不等于我就是小人,正如有些人自認為君子,卻未必是君子一樣。溫君,夫子有言,君子固窮,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那么我敢問溫君,違背朝廷法令,多占耕地,積囤糧食,坐視百姓餓斃于路邊,藏匿人口,奪國家財賦以自肥,這樣的人能算否算是固窮的君子,這樣的富貴是義還是不義?”

溫恕面紅耳赤,勃然大怒,卻又啞口無言。他覺得很不憤,很委屈,劉修的指責確實光明正大,問題有幾個大族不是這么干的,你沒有指責別人,偏偏來指責我,難道今天找上門來,就是想跟我過不去?你害得我丟官還不夠,現在還要趕上門來欺負我?

見溫恕發怒,劉修笑了。我還以為你真是無欲無求的真君子呢,你真要無欲則剛,那我今天就白來了,你還會發怒,我就不怕你不上鉤。

“溫恕不要急,其實我只是想說,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這句話并不等于君子不喻利。夫子也只是說‘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并沒有說君子就應該窮。你說是吧?”

溫恕又好氣又好笑,也不好反駁,只得哼了一聲,聽劉修再說下去。

“并州就是一塊餅,餅碎了,其實對大家都沒有好處。分成無數塊的小餅,總比一塊大餅更容易吞食一些,而且如果用力過度,最后只怕沒有誰能保證自己是完好無損的。一旦那些餅屑走投無路,聚嘯山林,恐怕再厚的地方也頂不住。”

“有大人這樣的能臣,并州會分崩離析嗎?”溫恕冷冷的瞥了劉修一眼。

“能臣不敢當,但是盡量不讓這塊餅破裂,卻正是我目前全力以赴在做的事情。”劉修微微一笑,將手收了回來,十指交叉抱于腹前,兩根大拇指輕松的繞著圈,“不讓這塊餅破掉,有兩個辦法,一是將整塊餅回爐重做,盡量做得均勻一些,把太厚的地方要削掉一些,補在太薄的地方。夫子說,天下不患寡而患不均嘛,絕對的均勻做不到,盡量均勻一些,卻還是有好處的。至于削哪兒,補哪兒,這里面當然有些門道,溫君是官場中人,想必也不需要我提醒。”

溫恕瞇起了眼睛,劉修這句話里的威脅意味可太濃了,他冷冷的看著他,希望從劉修的眼神中看到他的真實來意。

“另外還有一種方法,那就是多弄一些面粉來,把這個餅做得更厚一些,原本厚的地方就不用動了,補上那些缺口就是,之后如果還有剩余,再將整張餅做得更厚一些,更結實一些。”劉修根本不理會溫恕冰冷的眼神,淡淡的說道:“這兩個辦法也許分不清彼此,只不過是一前一后而已,究竟能不能把這張餅做好,要看做的人手藝如何。溫君,你愿意就這么旁觀嗎?”

溫恕琢磨了片刻,明白了劉修的意思。不管是哪種方法,要倒霉,肯定是旁觀的人先倒霉,要得好處,自然也是掌權的人先得好處,溫家如果堅持要站在一旁看戲,那溫家吃虧就吃定了。

“只怕大人會失望的,我這手藝也不怎么樣。”溫恕緩和了口氣,強擠出一絲笑容。

“大人謙虛了。”劉修拱拱手,起身離座:“對于做餅來說,我是個新手,這次來就是希望溫君能夠撥冗前往龍山,與并州諸賢共商大事。龍山景色優美宜人,頗為涼爽,是個避暑佳地,能在這樣的地方和諸君子共切磋,我想一定能商量出一個最好的辦法。”

溫恕點了點頭,他聽出了劉修的提醒,這次大部分人都到了,得出的結果可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你要是不去,到時候要么自認倒霉,要么就要和并州所有的豪強作對。不管哪一個結果,都不是溫恕愿意看到的。王允公事公辦的請他,他沒去,現在劉修親自上門,給足了他面子,他要再不去,就不可能有人再來請他了。

“大人雖然初入仕途,做事卻頗為干練。恕相信,大人一定能給并州百姓帶來福祉的。”溫恕放低了姿態:“恕雖不才,為鄉梓造福卻不敢為人后,請大人先回,恕稍事收拾,便趕往龍山恭聽諸賢與大人的安邦妙計。”

劉修躬身拜謝。

搞定了溫恕,劉修馬不停蹄,又趕往界休,拜見了郭泰的兒子,郭家在界休是當之無愧的大戶。建寧元年,陳蕃和竇武被曹節等人誅殺,第二次黨錮事起,郭泰認為大漢將亡,天下必然要大亂,所以讓子弟不要出仕,安心在家耕種,這次龍山會議,他們也沒有去。然而不管你多清高,不管你是不是想明哲保身,既然你人還在并州,哪怕你不想分點好處,至少也不會愿意平白被人當了犧牲品,更何況劉修親自上門請教,多少還要給些面子。

郭泰的兒子遠沒有郭泰的見識,更說不過劉修這種威脅利誘,一手胡蘿卜一手大棒的劫匪式說客,勉強答應與會。

告別了郭家,劉修掉頭北上,趕赴陽曲,拜會郭家家主郭全。

郭全做過大司農,見多識廣,劉修知道在他面前玩花樣很危險,他直截了當的對郭全說,我得到了天子的信任主掌并州,現在需要大量的財賦來養兵,并州耕地有限,僅靠種地是發不了財的,所以我要在并州開放工商。工商致富快,可是需要的資本和人力物力也很多,我一個人沒有這么大的實力,不可能全部包辦,所以我請大人來一起商議,看看怎么分工合作,我是想和你們一起發財,你不來,你郭家到時候吃虧了不要怨我。

劉修把底牌透給了郭全,郭全坐不住了。兒子郭缊雖然不笨,可是他還沒有出仕,在并州的名聲也有限,估計在爭奪利益的過程中拼不過其他人,而且這件事涉及的利益太大,郭缊自己未必做得了主,最后還是要回來向他匯報,一來一去的浪費時間,可能延誤時機。既然刺史大人親自來請,那自己干脆親自出馬好了。

郭全答應,隨后便趕往龍山與會。劉修拿出王允給他的那份名單,郭全一下子就明白了王允的私心,不動聲色的指點劉修還有哪些人需要去會晤一下。

劉修欣然同意。

劉修跑了兩天,回到龍山大營的時候,溫恕、郭全等人已經趕到,王允看到這些人,知道劉修這兩天在忙什么了,也知道自己那點小心思最終沒有瞞住劉修,心里非常不安,一聽說劉修回來了,連忙來拜見,來請劉修主持會議。

劉修說,我這兩天幾乎把太原郡跑了個遍,太累了,想休息休息,還是你和他們先討論吧,有了結果,拿過來給我看一下,有什么問題再議。如果你一個人忙不過來,那就和主簿、主記和功曹這樣的大吏商量著辦,這重任不能壓在你一個人身上啊,我也于心不忍不是。你要是覺得那幾個人不得力,我就把他們換掉,你看溫恕和郭缊怎么樣?溫恕做過多年太守,有執政經驗,郭缊雖然還沒有出仕,可是他父親郭全有豐富的經濟手段,一定能幫得上忙。

王允遲疑不決,劉修出去轉了一圈,找回來的這些人無一不是他的對手,更重要的是,劉修知道他的私心之后,還把他推到前臺,這就是逼著他和那些人面對面的較量了。如果他不肯,再推脫,那劉修很可能就會拋開他,換另外一個人來主持這次會議,到了那時候,祁縣王家還能不能在這次會議中撈到足夠的好處就不言而喻了。

王允本人可以不在乎這些利益,他相信憑自己的能力,將來建功立業是順理成章的事,可是他不能坐視王家的利益受損,更不能在這種重大的場合無所事事。他能感覺到,劉修這次會議實際上是一個州級的鹽鐵會議,是一個有開創性的舉措,一旦成功,很可能會成為一個慣例。

這么重要的大事,而且明明有大放異彩的機會放在他的面前,他怎么能白白的放棄,甘心的做一個旁觀者?

如果只有利益關系,王允可以放棄,如果只是虛名,王允也可以不在乎,可是當兩者交織在一起的時候,王允想淡然處之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見王允遲疑不決,劉修隱約猜到了他矛盾的心理。劉修做官理政的經驗欠缺,但是他不欠缺揣摩別人心思的能力,甚至可能說,他在這方面有著過人的天賦,甚至超過他在武道和兵學上的才能。

劉修招了招手,示意王允坐下,親自給王允倒了一杯茶。王允心不在焉的謝了,接茶在手,呷了一口,略帶苦澀的茶一進口,正如他此刻的心情。

“子師,郭林宗說過,你是王佐之才。我知道,所謂王佐之才當是輔佐天子安邦定國,治理一州對你來說實是屈才了。不過,也正因為如此,我相信你治理一州應該是信手拈來,不費吹灰之力,要比我強上數倍。不瞞你說,如果你談不成,我還有最后一個手段。”

他豎起手掌,比劃了一個殺人的手勢,話氣也變得有些陰森森的:“我現在是先禮后兵,不希望和并州的豪族世家翻臉,但是真要逼到那個份上,我也不會吝惜動武。我可以先透個底給你,鮮卑人,我打定了,陛下讓我到并州來,就是為了守住并州,解決鮮卑人的威脅,我如果不能完成這個任務,那就是辜負了天子的信任,自毀前程。”

王允聽得一陣陣心驚肉跳,他跟著劉修打過仗,知道劉修的脾氣,別看他平時笑瞇瞇的人畜無害,可是一旦決定出手,那絕對是又陰又狠,決不留后手。他要控制并州,建功立業的心思是不用懷疑的,為了籌集用兵的費用,他能坐下來和大家一起談判,已經超出了王允的意料,換了另外一個人,也許會直接拿起刀殺人。

劉修有著天子的信任,隨便找個借口殺幾個豪族絕對不是問題,這樣做不僅簡單,而且來錢最快,現在他有近兩萬大軍在手,并州有哪個豪強是他的對手?

劉修現在不想殺人,不代表他不能殺人,把他逼到殺人劫財的那一步絕對不是智者所應該做的事。王允看著劉修那真誠得近乎純潔的眼睛,卻感到一陣陣的寒氣,他越發覺得自己義不容辭,不能推卸責任。他相信在并州只有他最了解劉修的本性,其他人只看到了劉修的和善,他們不同程度的忽視了劉修是個武人,而且是個少年富貴,正是無所畏懼的年齡,在某種程度上,他甚至比董卓還要可怕。

王允拜伏在地,一字一句的說道:“大人,我一定竭盡全力,完成大人的重托。”

“我相信你能做到。”劉修探身過來,拍拍王允的肩膀:“有勞子師。”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5:21
第270章道與術

大漢的世家,多多少少都有些經學的傳承,大的世家在經學上的造詣更高,甚至在某些經典上具有非常高的權威,像袁家在孟氏易,楊家在歐陽尚書上的造詣,那都是有目共睹的,那些次一等的世家也許在經學上沒有這樣的地位,但是他們通經學卻是沒什么疑問的說網)如果在學術上沒有成就,而僅僅是有錢有權,那他們的地位就算在某個時期曾經輝煌一時,但絕不會傳承百年。

并州雖然沒有那樣的經學傳家,但是大多數人都通儒經,信仰——哪怕是口頭上——儒家思想,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這就造成了一個矛盾,那就是圣人教誨和經世濟用的矛盾。

儒家的長處在于統一思想,在于尊奉皇權,把整體的利益置于個人的利益之上,推理下去,也就是把國的利益置于家的利益之上,強調個人服從家族,而家族服從國君,忠是由孝推衍出來的,也就是所謂忠臣出于孝子之家。

但是儒家的理論有個重大的缺陷,他這一套思想的基礎在于血緣,在有血緣關系的家族內部,這個理論沒有太大的問題,一旦推衍到家族之外,和沒有血緣關系的利益集團發生關系的時候,這套理論就顯得格格不入,甚至會有矛盾。

比如說,在國與家的利益沖突上,如果按照圣人的教誨,那當然是先國后家,可是真正操作的時候,大部分還是把家族利益放在優先的地位。如果說在西周那個以分封制為基礎的宗法社會里,諸侯和天子還有著共同的利益取向的話,那么進入郡縣制的帝國時代,帝國和家族之間沒有了血緣的紐帶,他們之間的利益關系就變成了沖突為主。

商鞅變法的本質是什么?是打擊那些搶奪國家財賦的貴族,把所有的財力物力全部集中到王的手中,這就像把五根手指收緊,捏成了一個拳頭,才能更有效的利用這些財力物力,在與其他六國的競爭中獲得優勢。

長平之戰是秦趙兩國的生死戰,雙方都使出了最大的力氣,可是秦國最后取勝了,為什么?一方面是因為秦國的白起這樣的名將,而趙國卻用了趙括,另一方面是秦國淋漓盡致的集中了全部的力量,秦昭王將全國十五歲以下的男子都征發入伍,傾盡國力,決一死戰。

趙國在干什么?趙國在內斗。他焉能不敗?

秦國因為這個政策橫掃天下,打擊豪強,強干弱枝就成了最本能的選擇,秦國亡了,大漢興起,但這個政策卻沒有變,從漢高祖劉邦開始,把各地豪強集中到都城附近,就是一個基本政策,在不懈的打擊下,西漢一代,豪強的力量一直沒有得到有力的發展,沒有形成對皇權有影響的世家大族。

這種情況在東漢有了根本性的變化。光武帝劉秀以豪強地主的支持起家而問鼎天下,他的功臣基本都是豪強,東漢一代,豪強與皇權爭奪財賦的斗爭就一直沒有停止過,實際上,在光武帝本人在位的時候,皇權已經對豪強無能為力。只不過光武帝、明帝和章帝三人還算是有能力,當時人口還不多,爭奪土地的矛盾還沒有到尖銳到不可調和的地步,所以才沒有顯出來。隨著人口的繁衍,豪強地主的實力越來越強,這個矛盾慢慢的凸顯出來了。

與這個矛盾一起凸顯的,就是這些家族的思想和行動的分裂,他們一面信仰著忠君愛國的圣人教誨,另一面卻貪得無厭的與國家爭奪人口和土地,掏空國家的根基。實際上終東漢一朝,皇室的經濟狀況一直就是一個大問題,光武帝本人就因為大司農主管的國用不足,只能把少府主掌的皇室自有財賦補貼給大司農。

這個問題表現在并州,那就是大家都知道并州如果落入蠻胡之手,他們誰也不會有好果子吃,可是要他們吐出多占的土地,拿出侵吞的財富,卻是難上加難。就像大家都知道這條船已經岌岌可危了,可是誰也不敢把自己手里的船板拿出來補漏洞,相反還要爭先恐后的去搶奪所剩不多的船板,唯恐自己吃了虧。

船沉了,是大家一起倒霉,可是如果不搶船板,那就是別人占便宜,我一個人倒霉。

在這種情況下,危機的逼近只會讓他們更瘋狂,而不會讓他們變得理智。

王允覺得,自己就是為數不多的理智的人,可是他現在要面對無數瘋狂的人。

談判進行得非常艱苦,嘴上說得都很漂亮,一個比一個慷慨激昂,可是一談到具體的利益,他們立刻換了一副嘴臉,哭窮的哭窮,裝傻的裝傻,就是不肯主動放血。

王允非常上火,嘴上起了燎泡,劉修給他透過底牌,如果談判談不成,那劉修會動武,而他本人的能力將受到極大的質疑。可是面對其他各家的反對,他又無法分辯,因為即使是他王家,也不肯輕易的吐出已經得到的好處,毫無保留的支持劉修。

劉修現在要整軍,要屯田,還在辦晉陽學堂,這不是幾千萬能解決的事情,粗略的估計一下,沒有五六個億擺不平。

五六個億多不多?確實不算多,雖然有些吃力,但是這些家族湊一湊,還是能湊得出來的。問題是劉修要打仗,要和鮮卑人開戰,這打仗可不是三五億就能解決的,一年下來,沒有二十億是談都不要談。

打贏了,功勞是劉修的,并州人能撈到什么?鮮卑人除了一點牛羊,還能有什么,他們要是有錢就不會到中原來搶了。他們的土地又不能耕種,占了也沒用,那點戰利品根本不夠補償軍費。打輸了?那還用說嘛,肯定是血本無歸嘛。

既然如此,那我們為什么要出錢幫你打仗?

這幾天,劉修一直沒有去參加會議,他正在忙著晉陽學堂開學的事宜,第一期學生不到百人,有一大半是匈奴人的質子,這讓蔡邕非常不高興,忙活了半天,我原本是給匈奴人做先生來了?他一生氣,回晉陽城去抱女兒了。段颎本來就不想給匈奴人講課,干脆躲在龍山大營,天天操練那些士卒。

好在盧氏沒有撂挑子,她擔起了給這些學員講課的任務,不過這課也沒那么好講,匈奴人還好辦,他們對盧氏敬若神明,比對大巫師還恭敬,那些漢人學子就不這么想了,聽一個女巫講課?開什么玩笑。他們一哄而散,跑到劉修那兒說,如果明天還是這樣,我們就辭學了。沒興趣聽一個女巫講什么道術。

盧氏很尷尬,對劉修說,真是不好意思,我辜負了大人的期望。

劉修很撓頭,他想了好一會,然后對那些學子說,這樣吧,我給你們講一次課,你們看怎么樣?那些學子聽了,倒來了些興趣,他們對那天劉修在廣場上講關于地震的事還記憶猶新,非常再想聽聽劉修還能講出什么新鮮的玩意來。

劉修好好準備了一下,第二天踏上了晉陽學堂的大講堂。

“大人,你今天準備給我們講些什么啊?”一個二十多歲的學子在下面叫道。

“講道與術的關系。”劉修微微一笑,對那些騷動的學子擺擺手:“你們不要急著叫,反正我只需要半個時辰的時間,這半個時辰講完了,你們想離開的,我絕不阻攔,還送你們一筆路費,保證不耽誤你們回家。”

那些本來對這個題目很反感的人聽了,這才耐著性子坐了下來。

劉修背著手,在講臺上慢慢的踱著步,侃侃而談:“我知道,你們一聽到道術這兩個字,想到就是巫術,就是祝詛,這與夫子的教誨背道而馳。可是我想對你們說一句,其實這個道術遠遠不止是巫術與祝詛,這里面包含著大道。天子不怎么說到天與性命,那是為什么?不是夫子不懂,而是這些道理太復雜,一般人理解不了。”

“既然夫子都不講,那大人就能講嗎?”一個學子站起來大聲叫道。

“夫子不講,不代表我就不能講。”劉修既不生氣,也不沮喪,從容的說道:“等我說完了,大家只要評判對與不對,便是了,與夫子講沒講,好象沒什么關系吧。”

“夫子天生聰明,他都不懂的東西,大人還能講得明白?大人難道比夫子還聰明嗎?”

“我是不是比夫子還聰明,我不敢說,但是我敢說,有些東西我懂,可是夫子卻未必懂。”劉修態度很謙虛,但是卻非常自信的說道。

下面噓聲四起,這些多少受到儒家經典教育,把夫子當圣人的學子顯然對劉修的自以為是不以為然。

“那好。”劉修旁邊取過一柄環刀,在手里甩了個刀花:“夫子知道百煉成鋼嗎?”

正在表示鄙視的學子們嘎然而止,面面相覷,這個好象也沒有哪句經文中提及過。

“你們不用懷疑,我可以保證他不懂。”劉修笑笑,長刀一揮,將一個桌角切下,準頭與力道皆堪稱完美。“大家都知道,銅稱為美金,鐵稱之為惡金,在很長的時間內,鐵根本無法用來制造兵器,而只能用來打造農具。可是現在就是三歲的小兒也知道,鐵制兵器的鋒利遠不是銅兵器所能比的。”

學子們互相看看,不得不承認劉修的話是對的。

“那么,是什么人發明了煉鐵成鋼的道理?”劉修扶著刀,收起了笑容:“鐵制環刀是我大漢騎兵戰勝匈奴人的利器,可是這些道理,有哪位圣人說過?”

學子們鴉雀無聲。

“我曾經請潁川的陳季方先生去一趟鮮卑,用圣人的經典去教化鮮卑人,如果他能成功,我也無須率領數千將軍臥冰吞雪,拋頭顱,灑熱血,無數將士在冰雪之中凍壞了手指,數百人永遠的倒在了那片土地上,可是他對我說,對付鮮卑人,圣人經典是沒有用的,只有用刀。”他拍拍刀環:“用圣人根本不知道的鐵制環刀。”

“我不敢說圣人經典沒用,但是我至少可以說,大家要想有尊嚴的活在這個世上,只有圣人經典是不夠的,還要懂更多的知識。誰要是不承認這句話,那好,我拿著刀就站在這里,誰能用經典打敗我,誰就可以下山。”

學子們的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拿經典對付環刀?這和找死有什么區別。這分明是耍無賴嘛。

劉修威嚴的掃視了一眼,又接著說道:“天道地道人道,何其廣大,又豈是詩書禮易樂春秋幾部書就能說清楚的?夫子定六經,那是夫子的功績,我們后人讀了幾百年,還是在那六經之中打轉,卻是我們的恥辱。一個到了成年時還和小孩子一樣懵懂無知,那是可悲,而我們在學術上幾百年卻沒有什么進步,難道就不應該覺得羞恥嗎?”

“夫子說,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智也。又說,君子以不知為恥。而諸位分明對道術一無所知,卻斥之為怪力亂神,不用心鉆研,滿足于咬文嚼字,尋章摘句,做一個寄生的蠹蟲,難道不覺得慚愧嗎?”

“大人,我們怎么是蠹蟲了?”一個氣得滿臉通紅的學子突然站了起來,憤怒的反駁道。

“你除了消耗糧食,還有什么用?”劉修毫不客氣的問道:“你是會講幾句經書,不過那幾句經書還不是前人已經嚼爛的陳詞濫調?你有什么獨到的見解,還是創造了什么樣的財富?有你沒你,有什么區別?”

那學子被他搶白得啞口無言,尷尬的站在那里,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諸位好好想一想,你們活在這個世上,除了穿衣吃飯,對你的家族有什么貢獻,對這個世界有什么貢獻,你是有獨到的見解,還是創造了什么樣的財富。”

“難道大人要讓我們全都去做農夫或者匠人嗎?”

“如果是那樣,我又何必花那么多的心思建晉陽學堂,花那么多的錢養著你們?”劉修微微一笑:“財富也分兩種,一種是物質財富,就是你說的農夫種的糧食,匠人做的用具,還有一種是精神財富,就是對大道的探索和研究。”他再次舉起那口寒光閃閃的刀:“比如,發現了鐵變成鋼的秘密,我們就可以把一塊惡金變成一口鋒利的戰刀,看似很不起眼的發現,卻能一掃匈奴人加于我大漢的恥辱,這可比種幾畝地,造幾輛車更要有用。”

“大人說的道就是這個?”

“是這個,卻不僅僅是這個。”劉修搖搖頭:“你們要鉆研的東西還有很多,以后各位教授會逐漸的傳授給諸位。我現在想提一個最實際的問題,并州有多少耕地,能養活多少人口,能供得起多少軍隊,如何能讓這些軍隊擋住鮮卑人對我大漢的侵擾。這個問題涉及到哪些問題,大家可以用心的想一想,如果誰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我可以說,你不需要在晉陽學堂讀書了,你就是一個于國于家都有用的真正的人才,而不是一個只會說空話的書生。”

劉修雙手扶在案上,四面看看:“有誰能告訴我嗎?”

學子們鴉雀無聲,他們雖然是并州人,可是對并州的情況了解卻未必全面,多少知道一些,要回答劉修的問題顯然不夠。

“諸位,我的話說完了,你們還有誰想走的,現在就可以離開。人要成才,首先要有造福他人的愿望,對于滿足于做一個蠹蟲的人來說,這一切都是空談,晉陽學堂不會把寶貴的資金花費在這些人的身上。你們要記住,晉陽學堂是培養真正人才的地方,而不是互相標榜名聲的地方,如果誰有這樣的想法,請盡早離開這里。”他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希望晉陽學堂走出去的學生成為晉陽學堂的驕傲,而不是以晉陽學堂為驕傲。”

臺下的學子們誰也不說話,他們細細的品咂著劉修最后的一句話,久久沉默。

劉修讓他們思考了一段時間,然后拿出幾只大大小小的金屬球,開始講解自由落體運動中蘊含的道理,不過,這個自然科學方面的知識被他披上了一層道術的皮,變成了道與數和術的關系,他說,道不是空泛的認識,而是一個個具體的知識,而其中絕大部分都能用數學方法來表達。比如這些金屬球的運動軌跡,就可以用幾個量之間的數學關系來描述。

學子們開始有些排斥,但是經過劉修深入淺出的講解,他們也都或多或少的表示出了興趣,就連在一旁觀看的盧氏都覺得很驚訝,原來看似天經地義的重者先落地,輕者后落地的觀念并不正確,而且其中還有著這么簡單而精密的關系,一時嘆為觀止。

講堂外,因為開會吵得頭疼的王允等人靜靜的站在走廊上,傾聽著劉修的講解,一時有些出神。過了一會兒,講堂內響起了此起彼伏的爭論聲,他們才回過神來,慢慢的向前走去。

“看不出劉大人這么有耐心,雖然學問有些孱雜,可是講起課來卻自有一套。”郭缊贊了一聲,欽佩的說道。

溫恕笑了一聲,以年長者的姿態教訓道:“你只看到他溫和的一面,卻不知道他暴烈時的樣子。鳴雞山,他生擒了槐縱,為了不讓他逃跑,活生生敲掉了他兩條腿。和張飛一步一騎,一口氣斬殺了竇家幾十個精銳騎士。據說后來在洛陽,一個人闖入曹節的府中準備大殺四方,奸滑似曹節也沒有想到他會這么做,連一點準備都沒有,活生生的嚇死了。”

“有這種事?”郭缊非常詫異,“這可一點也看不出來。”

王允心中一動,笑盈盈的說道:“二位都只看到劉大人的一面,遠非全面。我陪著劉大人幾個月,對他略有了解。他對自己人是頗有耐心的,那次為了襲擊鮮卑人,他決定趁大雪之前離開大城塞,跳出鮮卑人包圍圈,我們幾個人都不同意,劉大人為了說明我們,可是費了不少心思,那啰嗦勁兒比今天有過之而無不及。不過,對鮮卑人、匈奴人,他可就沒這么好心腸了,坑蒙拐騙,威脅利誘,無所不用其極,最后為什么能壓服匈奴人?就是因為他趁著匈奴人開會的時候,調動周邊各郡的郡兵包圍美稷。”

郭缊對此有所了解,他遲疑了一下:“那不是演兵嗎?”

“演兵?不錯,匈奴人服了,那就是演兵。可是匈奴人如果不服,那就不是演兵了。”王允冷笑一聲,用力的一揮手:“我們當時接到的命令是,一旦開始攻擊,就將美稷的匈奴各部首領趕盡殺絕,然后大軍整合在一起,一路殺過去,將能上馬控弦的匈奴人全部殺掉,確保匈奴在二十年之內不能對大漢形成威脅。”

郭缊倒吸一口冷氣,脊梁骨一陣陣的冒寒氣,溫恕也吃了一驚,半信半疑的看著王允。他比郭缊的經驗豐富,聽出了王允的潛臺詞,不禁一陣心驚肉跳。

劉修把他們聚集到這里開會,會不會干出這樣的事來?

“說實話,劉大人雖然年輕,卻不負父母官之名。”王允佯作未見,接著說道:“他和我說過,保住并州,就是保住了大漢的腹腋,對并州,對大漢,都是有利無害。我們要保家,他要衛國,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大家應該團結一致,互相幫扶,以度過眼前的難關。以前積累的一些問題,最好能以比較緩和的方式來解決,盡量不要橫生事端。”

說到這里,他故意停了停,郭缊雖然經驗不多,可是這時也聽出其中的意味來了,‘盡量不要橫生事端’的另一層意思就是萬不得已,他也不排除會橫生事端,這里面可有些血腥味。他想到了父親和他透過的底,不由得說道:“既然大人有這樣的好意,我們并州人也不能坐視旁觀,畢竟保住并州,對他來說固然有功,對我們來說也是一件極大的功德。”

溫恕點點頭,附和道:“只是不知道大人有什么手段能彌補我們的損失。”

“這個你們放心,大人雖然對敵人毫不手軟,對自己人卻一向很關照的。”王允松了一口氣,露出一絲笑容,“我擬了一個計劃,正想與諸位商量商量,研究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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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契約

王允拿出了一份方案,其他人看了之后,又是興奮,又是搖頭。興奮的是如果這份方案能夠實施,那他們將獲得極大的利益,搖頭的是這份方案根本不可能施行。

王允這個計劃非常大膽,他以支持劉修在并州發展為條件,要求劉修開放鹽鐵、山澤、礦業等一系列原本歸官府和皇室的資源,并且要求劉修承認各家族目前占有的土地是合法的。

“如果這個方案能得到施行,我估計可以支撐三萬大軍,并州有近百城,每城二百人,共是兩萬人,還有一萬由大人親自統領,有了這三萬大軍,足以威懾鮮卑人,保證并州的安全。”王允侃侃而談,把自己的想法向大家詳細解釋了一遍,“在各城的兵由各城負責供養,一萬大軍由刺史府掌握的財賦供養,考慮到這一萬大軍是長年集結,他們每年需要兩億到三億錢左右,大概能占到我們從這個方案中得到的財富的一半,最多不會超過七成,我們還有利可圖。”

各人考慮了一下,王允的方案設計得很細,很多數字都經得住推敲,雖說大家忙到最后有一大半要被劉修拿走,但因為總量大了,他們還是有利可圖的,一年一到兩個億的收入,分到各家頭上,多的能拿到千萬,少的也有百萬左右,比他們現在每年所得要多得多。

這里面最大的財富來源就是鹽鐵,這些原本是官營的,各家雖然都有私下經營,但規模很少,利潤有限,如果能瓜分了官營的部分,他們的財富將成倍增長。

“如果發生大戰呢?只要打一次,我們積累了幾十年的財富可能就會一掃而空了。”郭缊提出了最擔心的問題。

“如果發生大戰,那自然要由朝廷來承擔絕大部分的支出。”王允笑道:“陛下安排曹操專門從交州販運財貨和稻米,就是為了供應大人。我們如果能得到大人的允許,搭官船來往交州貿易,這里面也有不少機會啊。別的不說,這沿途的稅就能節省一大筆錢。”

眾人笑了起來,如果真能如王允所說,這的確是個好機會。

“大人能同意嗎?”溫恕撫著胡須,擔心的說道:“鹽鐵一向是官府最大的財源之一,山澤又是天子的私財,以前我們私下里動點手腳也就罷了,現在要全部拿過來,恐怕不太行吧。”

“大人同意不同意是后一步的事,現在先問你們同意不同意。”王允極力讓自己看趕來很鎮靜,他雖然知道劉修有意放開工商,但是他不知道這份方案能否得到劉修的同意,他想做的就是統一并州人的思想,然后綁在一起和劉修討價還價,否則就算不逼得劉修動粗,也會被劉修各個擊破,分而化之。

豪強們互相商量了一下,覺得王允這個方案是目前最有利的方案了,都點頭同意。

王允隨即帶著方案去找劉修,這是我們大家一起商量出來的結果,請大人審閱。

劉修接過方案,細細的讀了一遍,一邊感慨于王允的聰明,以他的眼界見識能拿出這樣的方案,哪怕并不完善,也當得上郭林宗給他的“王佐”稱譽了,一邊又感慨于這些豪強世家的貪婪,他們這么一搞,其實是把原來屬于官府和皇室的財富一搶而空,他們的財富不僅沒有減少,而且更多了。

“我只是一個刺史,一個人決定不了這么多事情。”劉修放下了方案,一臉的沉重:“但我會把你們的方案送到陛下面前,由陛下決定。另外,為了增加能讓陛下答應的可能性,我想和你們定個契約。”

“契約?”王允很詫異。

“是的,我們以三年為限,如果經過三年的運行,這個方案能滿足我們各方的需求,那我們就再續定三年,如果不能滿足我們的要求,那這個方案就要修改或者直接推翻。”

王允撫著胡須,迅速的衡量著劉修這個提議的利弊。

“在這三年之內,你們要遵守約定,我也要遵守約定。如果有哪一方違反了約定,比如說該給我的沒給我,或者推三阻四,缺斤少兩,那就不要怪我翻臉不認人。”

“如果大人違反了約定呢?”

“你們可以直接告到陛下面前,我自請免職。”劉修敲著案幾:“人無信不立,我和你們商定的這個契約,最后會公布給并州的所有人,也會通報給朝廷。”

王允點頭同意,如果劉修違約,就算朝廷最后不肯制裁劉修,但劉修個人的名聲也就毀了,以后不管他到哪里做官,都不會有人相信他。

王允等人商量了一下,同意了劉修的要求。劉修對王允的方案做了擴充,把條約寫了進去,約定了雙方的權利和責任,然后大家都簽上了名,報送洛陽。

袁隗笑容滿面的下了車,進了內院,迎出來的夫人馬倫一看,不免有些詫異。袁隗花了一億錢,如愿以償的重新做上了司徒,可是天子對他一直沒什么好臉色,天天催著他弄錢,一副要逼袁隗再次自免的架勢,袁隗這司徒當得并不舒心,難得露出笑容,更別提今天這么燦爛的笑容了。

“有什么好事?”

“你師弟的那個弟子劉修,又搞出新花樣了。”袁隗挽著馬倫的手走到堂上,對面坐下,自有仆人送上酒水。袁隗呷了一口,長長的吐了一口氣:“他把并州的鹽鐵和山澤全部讓給并州的世家,還和他們定了一個三年契約,拿自己的官聲前途做賭注。”

聽袁隗說完了經過,馬倫也不禁笑出聲來:“這還真是件新鮮事,不管這事能不能有成,他這可把朝廷的臉面丟光了。”

“可不是,陛下氣得臉都白了。”袁隗越想越開心,“三公九卿幾乎沒有不罵的,都說他胡鬧,授人以柄。”

“幾乎?”馬倫眉毛一挑:“那還誰不罵?”

“我。”袁隗眨眨眼睛,得意的看著夫人:“我是唯一一個不反對的。”

馬倫眼神閃爍,她知道袁隗不是那種不記仇的人,劉修把他的面子踩在腳底下,他不會反過來幫劉修。

“如果只是定了一個契約,傷了朝廷的臉面,那不過是個笑談罷了。”袁隗收起了笑容,陰森森的說道:“可是如果他違反了契約,自打耳光,不僅以后在并州無法呆下去,就是整個大漢,也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一個不講信用的人,怎么能做官?”

馬倫不動聲色,她明白了袁隗的用心,他不是在幫劉修,而是想再推劉修一把,把劉修推到退無可退的死地。她可以想像,只要這份契約通過,很快就會隨著朝廷的邸報傳遍全國。

“陛下會同意嗎?”

“他會同意的,他現在只想打贏鮮卑人,其他的什么也顧不上了。他根本沒有看到這后面隱藏的危機,要不然的話,他也不會縱容張角在濟南大開殺戒,搞得民怨沸騰。”袁隗冷笑一聲,“張角用硬的,劉修用軟的,不過結果都一樣,都是在挖大漢的根基。天子只看到張角收刮的錢財,只看到劉修解決了并州軍費的來源,他看不到這么做的弊端,既然如此,我們為什么不幫他一把。”

袁隗喝了口酒,又接著說道:“所有人都反對,唯獨我支持,他還會對我挑三撿四,吹毛求疵嗎?如果不是我,他怎么能通過這個荒唐透頂的契約,解決并州的問題?”

馬倫會意的笑了。她轉身讓人拿來了一對瓷杯,倒滿了酒:“來,我們慶賀一下。”

袁隗看到那瓷杯,頗為詫異,拿在手中,沒有喝酒,卻仔細的端詳了那副瓷杯好半天:“這是玉杯嗎?”

“我也不知道。”馬倫笑著搖搖頭:“我只知道這種杯子美極了,而且從來沒有看過。”

馬家是出過皇后的大族,宮里的東西見過無數,其見識還遠在袁家之上,馬倫說沒有見過,那袁隗更是沒有見過了。他愛不釋手的看了好半天:“哪來的?”

“新買的。”馬倫笑道:“據說,這樣的杯子整個洛陽不超過十對。”

“這么貴重?”袁隗眉梢一挑:“你買了幾對?”

馬倫淺淺一笑,自有幾分得意:“兩對,一對自己留著,一對讓人給徽兒送去了。”

袁隗大笑:“還是夫人想得周到。既然如此,就不用我置喙了。”

天子舉起手中的瓷杯,迎著日光看了又看,見杯壁上隱隱透出杯中酒的痕跡,不禁大為贊嘆:“似玉非玉,似瓷非瓷,白如雪,明如鏡,妙物!妙物!美人,這是從哪里得來的?”

袁徽巧笑嫣然:“是叔母在市上偶然遇見,她說這杯外形精美,藏絢爛于樸素之中,普通人見了,會嫌這杯過于清淡,唯有陛下這樣的真性情才能體會其中的妙意,故讓人送了來,要我請陛下鑒定一番。”

“原來是你叔母馬夫人啊。”天子笑容一滯,隨即又恢復了平靜,連連點頭道:“能得馬夫人贊一句,朕雖然貴為天子,也頗為心喜。正如她所說,這杯子看起來很素凈,其實妙在不言之中。我看這杯形的曲線,嘖嘖嘖……”天子搖著頭,贊不絕口:“只有精于繪事,能在一根線條中看到美與丑的人,才能體會到這其中的美。”

袁徽拍手道:“叔母說得不錯,果然只有陛下才能品鑒這杯子的美。”

天子笑了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有了這么漂亮的杯子,這酒更添幾分醇厚。”

袁徽提著酒壺,為天子又倒了一杯酒:“陛下喜歡,臣妾就將這對杯子獻與陛下。”

“不用了。”天子咂了咂嘴:“還是留在美人這里,朕要是想了,便來美人處飲酒賞美,再聽美人吟誦詩賦,豈不妙哉?”

袁徽喜不自勝,馬倫把這對杯子送來,就是為了讓天子能多到她這里來,讓她有更多的機會討好天子。不管天子對她究竟是什么心思,只要天子經常到她這兒來,別人就會以為這是天子寵幸她,袁家就更安全。

天子把玩著杯子,想著在朝堂上袁隗力駁群臣,全力支持通過劉修送來的契約,不免有些疑惑,他不知道袁隗在打什么主意,但是他知道,劉修這么做雖然離經叛道,卻是能解決并州困境的一個辦法,更何況劉修定了三年的期限,有了這三年時間,劉修如果能因此打敗鮮卑人,那當然再好不過,如果進展不理想,三年后不再承認這份契約,并州就可以恢復原樣。

三年,朕就給他三年時間,看他究竟是不是個有用的人才。天子微瞇著眼睛,在心里比較著劉修和張角兩種完全不同的手段,暗自嘆了一口氣。劉修到底還是脫不了做生意的習慣,連當了官,也不知道怎么運用手中的權利,反而要去和人定什么契約,遠不如張角來得雷厲風行,簡單直接,效果明顯。

你以為這是做生意?這是治國。

因為司徒袁隗的大力支持,天子通過了劉修的申請,同意將并州的鹽鐵和山澤承包給并州豪強經營,以此來換取他們提供財富供養劉修的大軍,為期三年。同時他還批準了劉修在并州設立西河、雁門牧苑,招募漢匈百姓屯田、牧馬的計劃。

劉修松了一口氣,王允等人更是松了一口氣,他們對這份契約的渴望遠超過劉修。在得到天子的允許之后,他們立刻行動起來,一面按照爭吵了大半個月劃分的利益進行分割,一面拿出大量的錢財賒給劉修,供他解決目前的財政危機。

有了錢,晉陽學堂的籌建可以順利的進行,而拖欠了幾個月的軍賜也得以發放下去,屯田、牧苑的諸番事宜也得以順利展開,并州北部開始變得熱鬧起來。

劉修調整了刺史府的人事,將郭缊、王柔等幾個大家族年青才俊引入刺史府,與王允一起共同負責并州的事務,他自己趕回朔方,著手整頓主力部隊,留下段颎坐鎮晉陽,按照他們商量好的計劃部署并州的防線。

八月的草原是綠色的海洋,隨處可見不知名的野花,西到三封、窳渾,東到美稷、沙南一帶的屯田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考慮到歷史上的教訓,劉修禁止在靠河太近的地方開墾耕地,以免造成水土流失,為了彌補因此帶來的取水不便的問題,他在河邊樹起了上千架的水車,將河水取到地勢較高的溝渠里,再由溝渠分布到耕地中。這些水車都是由畢嵐的灑水車改進而來,利用河水驅動,無須人力即可日夜不停的引水,獲得了屯田百姓的一致好評。

考慮到水量問題,屯田基本上都以用水比較少的麥豆為主,為了磨面,河邊建起了一座座的磨坊,將來收獲的麥子和大豆都可以使用這些磨坊,節省大量的人力。

因為糧食產量的限制,需要盡可能的控制人口,劉修要求凡是能使用機械代替人力的地方盡量使用人力,為了鼓勵百姓使用機械的積極性,劉修花了不少錢,在各地建起了磨坊、水車的示范點,同時鼓勵那些有實力的家族出資建設以供公用。

在劉修的努力下,五原、朔方一帶的屯田進展順利,不少流民聽說之后,拖家帶口趕到這里來申請入籍,短短的幾個月時間就招募到了一萬多人。

有了人口,集市就熱鬧起來,剛開張不久的胡市生意越來越好,把主管胡市的曹洪忙得不可開交。

考慮到地理位置的方便,劉修把胡市設在了楊樹湖,一是取水方便,不管是從四面八方趕來的商賈還是他的大軍,駐扎在這里都不會有用水的困難,二是交通方便,對于中原的商賈來說,這里既有通向太原、上黨的道路,又有通向關中的直道,對于塞外的鮮卑人來說,這里正對著紅日部落,實現了當初建立胡市支持紅日部落的諾言。

就著胡市在楊樹湖的理由,劉修把大軍駐扎在楊樹湖附近,更派徐晃率領千人進駐離楊樹湖一百多里的光祿城,打探鮮卑人的消息,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為大軍提供預警。為此,劉修下血本對光祿城進行了大規模的修繕,儲備了足夠的糧食,保證哪怕是遭到鮮卑人大軍的圍困,徐晃也能堅守到援軍的到來。

聽說劉修回來了,曹洪連忙出市,把劉修迎了進去,他一邊引著劉修向市樓走,一邊向劉修介紹沿途看到的攤販。因為時間短,這里還沒來得及建市墻,只是像軍營一樣建了一圈營柵,把不同的商品安排到不同的營壘里,與內地市場不同的是,那些攤販晚上可以住在各自的店鋪里,因此閉市比較晚。

“那些都是從紅日部落來的,不過不全是紅日部落的人。”曹洪指著一些操著生硬的漢話正和顧客討價還價的鮮卑人說,“大人說過,紅日部落的商人可以少交一成稅,所以其他部落的人都冒充紅日部落的人來交易,我估計落置犍落羅僅僅是賣證明就賺了不少錢。”

“你賺大錢,也得讓人賺點小錢。”劉修笑著說,“這些鮮卑人還老實嗎?”

“原本不老實,有強買強賣的,不過被呂司馬派人砍了十幾顆髡頭之后,他們就都老實了。”曹洪樂得合不攏嘴,呂布現在雖然已經是朔方長史了,他還是習慣叫呂布為呂司馬,似乎舍不得在長水營的日子。“比較難管的倒是那些從并州來的,這些人其實和鮮卑人一樣野蠻,我們這里又對他們比較寬待,不能隨便殺,他們不免有些驕縱,三天兩頭的就要打架斗毆。”

“那不行,寬待他們不是縱容他們,做生意還是要規矩一些,遇到這樣的人,不要客氣,實在不聽話的,捆起來示眾幾天,殺殺他們的痞氣。”

“大人放心,我一直這么做。”曹洪撓撓頭:“那些有攤位的都好辦,實在不聽話,我就收了他們的貨,最讓人厭煩的是那些小販,他們自己沒有攤位,每天打點零工,要不就批點貨物,隨便找個地方就賣,眼睛一眨,他們就不見了,連稅都收不著。更讓人頭疼的是,他們有的人還偷其他人的貨去賣,能騙一個是一個,要是被發現了,撒腿就跑。”

“市井本來就是魚龍混雜的地方,當初你家老祖宗曹參治齊,最重的就是治市。”劉修笑著安慰曹洪道:“做好這個胡市令可不容易,你要有心理準備。”

曹洪呵呵一笑:“大人放心,我一定不敢懈怠。我人手不足,呂司馬好打獵,找他幫忙不容易,現在大人回來了,再撥幾個人給我吧。最近市里的人越來越多了,我有些忙不過來。”

“行啊,你想要多少人?”

曹洪想了想:“市卒嘛,再撥二十個人就差不多了。我想的是請大人撥幾個虎士。”

“虎士?”劉修很詫異:“你要虎士干什么,難道想殺人?”

“我哪是想殺人啊,我是實在是逼得沒法子了。”曹洪將劉修請到市樓上坐下,懊喪的說道:“前幾天來了一個大個子,在市里做點小生意,今天賣點棗,明天賣點豆腐,反正不是個正經生意人,可是一身蠻力,打起架來非常兇猛,幾個去收稅的市卒都被他打傷了。收不上稅也就罷了,反正也沒幾個小錢,可是這人放在市里,誰還把我們放在眼里?都有樣學樣的不交稅,那豈不是麻煩了。我想請大人撥幾個虎士給我,把那廝收拾一下,讓他老實一點。”

“什么人這么能打,居然連十幾個市卒都擺不平他?”劉修非常好奇,只是這年頭的漢人百姓可不是后世那些老實人,出門在外,十個有九個帶刀,大多都練過點拳腳,市卒沒有兩下子是鎮不住場子的,比后世那些只知道欺負農民工和菜販子的城管可厲害多了。他們要是十幾個人一起上,只怕連兩三個虎士都不是對手。什么樣的小販,居然能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這武力可不低啊。

“聽口音象是上黨、河東一帶的人,個子得有九尺,膀大腰圓,長得人模狗樣的,倒有幾分威勢。”曹洪惱火的一拍大腿:“我本來是想等呂司馬回來收拾他,現在大人回來了,就不用等了。”
yong 發表於 2013-4-21 15:22
第272章最強步卒

劉修很詫異,答應安排十個虎士幫曹洪擺平此事,然后就問起了胡市的經營情況。由網友上傳一提到做生意,曹洪剛才的郁悶一掃而空,變得興奮起來。他告訴劉修說,鮮卑人經營的品種比較單一,無非是馬匹啊,各種皮貨啊之類,偶爾有一些貂皮之類比較珍貴的,但是因為賣的人多,這價格就上不來,而漢商們的貨物就豐富多了,吃的喝的,吃的用的,種類豐富,各種檔次的都有,對鮮卑人來說吸引力非常大,他們賣了貨物之后,根本不會帶錢回去,而是換成各種需要的貨物帶走。

雙方經濟實力的不同,造成了漢人在貿易上呈現壓倒性的優勢,一匹上好的蜀錦或是兩壇汾酒,就能換一匹不錯的戰馬。當然了,目前鮮卑人對戰馬控制得還比較嚴,敢來賣馬的人大多是偷偷來的,數量也不多,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戰馬還是緊俏商品。

“這樣就好,用不了幾年,鮮卑人除了賣戰馬就沒什么別的法子了。”劉修很滿意,“不過,兵器和能打造兵器的鐵要嚴格控制,不能讓鮮卑人因此強大起來。凡是五鍛以上的鐵,一律不得出售,發現一個殺一個。”

“大人放心,我不會讓鮮卑人占到一點便宜的。”曹洪信誓旦旦的拍著胸脯。

就是他們說話時,外面傳來喧嘩聲,一個市卒跑來告訴曹洪,又看到那個大個子了,這次他不知道從哪兒搞一筐菜在那兒賣呢。曹洪一聽,立刻向劉修告了個罪,親自帶著市卒和十個虎士跑了出去。

劉修走出了市舍,扶著欄桿向遠處眺望,內地的市樓都有三層四層,這里的市樓只有兩層,顯然寒酸許多,站在上面看得不是很遠。一眼看去,營壘之間涇渭分明,營里的人群雖說不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人數的確也不少,粗略的估計一下,這個胡市不比晉陽的市小多少。

“大人,如果我的族人能到這里來就好了。”風雪羨慕的說道。

“那可比較難。”劉修一邊注意著曹洪的去向,一邊說道。風裂的牛頭部落還在紅日部落的北面,離大漢邊境足有三千里之遙,現有據他得到的情況,彈汗山和牛頭部落的關系現在非常緊張,小摩擦不斷,紅日部落大概不會讓牛頭部落的商人有機會穿過他們的領地。

風雪不吭聲了,伏在欄桿上,雙手托著腮,思念的目光越過陰山,看向遙遠的草原。

“你別急,總有一天,我會打敗彈汗山,飲馬北海,讓你和你阿爸他們見面的。”劉修摸了摸她的肩膀:“我已經安排人給你阿爸送過去一批物資,他們一定能熬過冬天的。”

風雪還是不說話,她隱隱已經猜到了劉修的用意,他給牛頭部落送東西,當然不能說他一點好心也沒有,但要說他全是好心,那也不符合實情。現在牛頭部落和彈汗山的關系日趨緊張,大王檀石槐把相當一部分兵力部署在北面,這和劉修的手段是分不開的。風裂是鮮卑人中少有的名將,縱使是英雄如檀石槐也不敢掉以輕心,在解決風裂之前,他是不可能把全部精力放在劉修身上的。

換句話說,劉修用一些物資挑起了鮮卑人的內亂,給自己贏得了喘息的機會。風雪知道劉修的這些想法,卻無法責備劉修,從劉修的這個角度來說,這顯然是一個最劃算的手段。

劉修看著風雪沉默的表情下掩藏的無奈,卻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對于她來說,這一切都顯得太殘酷了。可是如果不這么做,檀石槐又怎么可能這么安份,他不可能看不出他在并州布局的意義所在,如果不給他找點麻煩,他怎么會讓他這么順利的積累力量。

他要扶植風裂,但是又不可能無條件、無限量的支持他,一來是他沒有那樣的物力,二來就是有,他也不可能這么做,他要風裂牽制檀石槐,卻不能讓風裂強大到足以打敗檀石槐。

“大人,好像有人過來了。”郝照提醒了一句。

劉修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幫市卒圍著一個大漢向市樓走來,那大漢走得像是一陣風,市卒們跟在他后面一路小跑,手里拿著兵器,緊張的看著他,而他卻根本不以為然。

“果然是條好漢子。”劉修贊了一聲。

時間不長,那些人走到市舍下,曹洪氣喘吁吁的趕了上來,“大人,我把那豎子帶到了。”

“帶到?”劉修強忍著笑:“我怎么看得他主動走來的?”

曹洪臉一紅,尷尬的搓了搓手:“大人說得沒錯,不過,要不是虎士們圍住了他,他也沒這么聽話。”

劉修呵呵的笑著,讓人把那漢子叫上來。隨著一陣沉重的腳步聲,那大漢在幾個虎士警惕的目光中走了上來,臉上有一塊瘀青,眼角也腫了,還在流血,看樣子剛才發生了一場惡斗。劉修看了一眼那幾個虎士,那幾個虎士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有意無意的掩著臉上的傷,劉修還能聽得到樓下有虎士在呻吟,看樣子傷得還不輕。

許禇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劉修打量了一眼那個漢子,那漢子也在打量他,他比劉修高一頭,看劉修的時候頗有幾分居高臨下的味道,兩道濃眉顫了顫,一對細長的鳳眼中露出幾分不屑。

劉修非常不高興,這漢子不僅打傷了虎士,在他面前居然還如此倨傲,不下跪也就罷了,還用這種眼神看他,讓他非常不爽。

劉修瞇起了眼睛,掃了那漢子一眼,自己在堂上的坐榻上坐好,郝昭走過來,給他倒了杯酒。劉修端起酒杯,慢慢的呷了一口。

市樓上寂靜無聲,虎士們感覺到了劉修的不快,誰也不敢說話。那漢子也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突然“哼”了一聲,扭身就準備走。曹洪tǐng身想攔住他,卻被他瞪了一眼,不自覺的向后讓了一步。

“站住!”劉修輕喝了一聲,卻有著不怒而威的震懾力。那漢子停住了腳步,卻沒有轉身,只是扭過頭,瞇著眼睛,不以為然的看著劉修,眼神中只有輕蔑,卻無半點尊敬。

“你不是本地人,又不是正經來做生意的,好勇斗狠,全無尊卑禮節,看起來不似良善。”劉修將手中的杯子重重的擱在案上,沉下了臉,威嚴的說道:“你是犯了事的逃犯吧?”

那漢子一愣,頓時警惕起來,雙手握拳,四處打量了一下,又不以為然的笑了。他轉過身來,雙手負在身后,tǐng起了胸膛,用鼻孔看著劉修:“是又如何?”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既然你是逃犯,我如何能讓你逃脫。”

“你抓得住我嗎?”那漢子哈哈大笑,笑聲渾厚如鐘,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在場的人除了劉修和許禇之外,都不禁變色。

劉修也不吭聲,等他笑完了,這才冷笑一聲:“井底之蛙,不自量力。你以為有一身蠻力,幾手粗淺的拳腳,就是天下無敵?”

“天下無敵不敢當。”那漢子自戀的看了看自已的雙手,眼睛看都不看劉修:“只不過我從河東一路走到這里,還沒有見過能在我面前走上三合之人。大人帳下那些勇士,嘿嘿,如果不是仗著兵器在手,以多欺少,我又有何懼?”

劉修頗為詫異,聽他這話,好象那十個虎士也不在他眼里啊。他回頭看了一眼許禇,許禇輕輕的點了點頭,解下了腰上的環刀,又脫去了身上的戰甲,上前半步,與那漢子對面而立。

“這是我的親衛督,你打敗了他,再吹大氣不遲。”劉修擺擺手,示意他們到樓下去比武。那漢子詫異的看了一眼劉修,又仔細打量了半天許禇,大概是看出許禇的武力不差,眼中露出幾許興奮之色,也不多說,轉身下了樓。

兩人到市樓下站定,劉修沒下去,只是伏在欄桿上觀戰。許禇從小練武,又一直在修練五行術,在步戰上的實力大概只有他自己才可以抗衡,就連呂布那樣的猛人在步戰上也不是許禇的對手,這漢子雖然實力很強,但要想打敗許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翼德,調集親衛營,待會兒如果這廝還是不知進退,就撲殺了他。”

張飛應了一聲,轉身去了。

劉修說話的功夫,樓下已經交上了手。大概是都知道對方實力不弱,雙方都顯得比較謹慎,不過謹慎也只是很短的功夫,那漢子一出手就如狂風暴雨,一對拳頭帶著風聲向許禇捶去。他身高臂長,一縱身,一伸手,兩丈的距離就到了,帶著漫天的殺意迎頭擊到。

許禇不動如山,頭一偏,讓開了那漢子的拳頭,左手在前,右手在后,躬身如虎,猛的向前竄出,直擊那漢子胸腹。那漢子一拳走空,情知不妙,下意識的將左臂橫在了胸前,叉在五指,緊緊的握住了許禇的拳頭,借著許禇前沖的力量飛身急退。

許褚右臂橫掃,猛砸他的手腕,那漢子連忙松手,收回右臂,再次架住了許禇撞來的肘部。

許禇一擊得手,再不停情,兩條鐵臂使得如風車一般連番進擊,根本不給那漢子還手的機會。他的速度夠快,又善于借重身體的力量,每一次出手都是力道十足,那漢子雖然比他高出一頭,空有一身強橫的力量,在他的連續進擊面前卻占不到什么上風,被他擊得收不住腳步,連連后退。

“許督怒了。”郝昭輕聲說道:“這漢子果然是個高手,在全力施為的許督面前居然還能撐得住。”

“也撐不了多長時間。”劉修輕松的笑了,這漢子雖然有一身蠻力,也通些拳腳,面對普通人,他是占盡了上風,可是在許禇這樣的高手面前,他的實力并不占優勢,一出手就被克制住了,敗陣只是時間問題。許禇為人謹慎,不會給他任何翻盤的機會。

果不其然,眨眼之間,許禇一口氣轟出十幾拳,拳拳不離那漢子的胸腹,那漢子雖然全力抵抗,還是擋不住許禇的攻擊,被逼得步步后退。他圓睜雙目,咬緊牙關,憋得滿臉通紅,死死的盯著許禇,等待著反擊的機會。

“這可就有些像了。”劉修點了點頭,突然說道。

“像什么?”風雪不明所以的問道。

“嘿嘿,像我知道的那個人。”劉修擠了擠眼睛,故作神秘的說道。

“你知道的那個人?”風雪咬著指甲想了想,“你是說,你雖然不認識這個人,可是你卻知道他是誰?”

劉修點了點頭:“應該不會猜錯。”

“這就怪了,他站在你面前,你都不認識,你又怎么會知道他是誰?”

“呵呵呵,我是光明之神的使者嘛。”劉修笑道:“怎么樣,今天有沒有興趣和神使一起到楊樹湖共浴消暑?”

風雪咄了他一口,轉過臉去看比武的兩人。劉修平時不承認自己是什么光明之神的使者,只有不正經的時候才拿這個來逗她。

場中已經分出了勝負,那漢子雖然抓住許禇換氣的機會反擊了一次,可是他的反擊很快又被許禇遏制住了,在許禇強橫無匹的打擊下,他終于敗下陣來,一個措手不及,被許禇一個虎撲撞倒在地。

“仲康住手!”劉修及時的叫住了許禇,他看得出來許禇動了真怒,一是他訓練出來的虎士被這漢子打了,讓他非常沒面子,二是他居然用了這么長時間才打敗這人,算是破了紀錄,也讓他無堅不破的威名大打折扣,火氣大增。

許禇退后一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冷冷的掃了那漢子一眼,轉身站到一邊,片刻之間,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與剛才那個如猛虎般咆哮的勇士判若兩人。

“現在還認為自己是天下無敵嗎?”劉修大聲對那漢子說道。

那漢子用手撐著地,嘴角抽了一下,咬著牙站了起來,雙臂卻不再背在身后,而是垂在身側,微微的顫抖著。被許禇接二連三的猛擊了二三十拳,他的雙臂已經失去了知覺。

他咬著嘴唇,一聲不吭,只是原本高昂著的頭低了下來,眼中的輕蔑也不見了。

“上樓來。”劉修很隨意的叫了一聲,讓郝昭又拿來兩只酒杯,先斟了一杯酒,親手遞給許禇:“仲康威武,不愧是虎督。”

許禇接杯在手,猶豫了片刻:“大人,此人……身手雖然有所不足,可是力量強橫,如果稍加點撥,也必然是一員猛將。”

“哈哈哈……”劉修十分滿意,許禇還是有肚量的,在這個時候還不忘替對手美言幾句。他擺擺手:“仲康,滿飲此杯,我自有道理。”

許禇一飲而盡:“謝大人。”

劉修又斟了一杯酒,走到那漢子面前,看了一眼他垂下的雙臂:“還能握著酒杯嗎?”

那漢子猶豫了片刻,咬牙恨聲道:“有何不能。”一邊說著,一邊勉力抬起手臂接住了酒杯,只是手臂酸痛得厲害,他不能像許禇那樣自如的用手指拈著酒杯,只能用手掌托著。

“你雖然輸了,可是雖敗猶榮。你剛才說,沒人能在你手下三合,可是我告訴你,在你之前,沒人能在仲康手下走上一合。”劉修拍拍他的肩膀,心道這廝還真是高啊,“偌好的武藝,為什么不來投軍,斬將奪旗,建功立業,卻要做個小販,豈不可惜了?”

“大人,我……我就是想來投軍的。”那漢子有些尷尬的看著劉修,向后退了一步,單腿跪倒在地:“草民關羽,字云長,河東解人,聞說大人在此征兵,特來相投。”

劉修眼皮一挑,心道果然是你,你是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他心里樂開了花,臉上卻不露出一絲破綻,只是伸手把關羽拉了起來,讓他坐下說話。

“你既有字,想必是讀過書的?”

“是的,草民在郡學讀過chūn秋。”

“原來是個文武雙全的士子。”劉修贊了一句,又問了一下關羽的近況。關羽只說在家鄉殺了人,逃亡在外,本來一路逃到了代郡,聽說劉修在并州征兵,他又返了回來,跟著流民來到了楊樹湖。他私下里打聽過朔方長史呂布,也探聽過云中長史韓遂和度遼將軍長史趙云,但是他覺得那些人都不足以讓他信服,所以遲遲沒有投效。

劉修笑了笑,心道這家伙果然是傲得可以,看不上呂布也就罷了,居然連趙云和韓遂也看不上,他看上自己恐怕也不完全是因為他的能力,更多是的被籠罩在他身上的戰績所吸引。

“承蒙云長看重,我非常榮幸。”劉修思索了半天:“你先在親衛營呆一段時間,熟悉一下情況,然后再安排你具體的職務,如何?”

關羽倒也不挑剔,躬身便拜:“只要能跟隨大人征戰,羽便心滿意足。”

劉修呵呵一笑,“既然如此,你暫且跟著仲康吧,他那里有上好的藥膏,敷上一些,很快便能消腫。另外,你的力量雖足,于發力之道卻生疏得很,有時間和仲康多切磋切磋,相信假以時日,仲康必將多一強勁對手。”

關羽原本對自己的武力極為自信,可是現在和許禇一戰之后,發現自己居然一點還手之力都沒有,不免有些沮喪,聽了劉修的話,他這才知道其中的緣由,不由得有些赧然。

其實關羽和許禇原本是半斤八兩,不管是力量還是速度相差都不明顯,甚至在速度上他還要占些上風,如果他是在以前遇到許禇,許禇要想打敗他并不容易,但是許禇現在已經修練了一年多的墨子五行術,在各方面都有了突破式的進步,他想打敗許禇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關羽長得太高了,軍中最大號的戰袍穿在他身上都嫌小,劉修開玩笑說,關羽和呂布一樣都是身高九尺左右,郝昭今天才十四,已經長到了七尺八寸,將來長到九尺左右也不是沒可能,看來為了他們三個,還要專門增加一個號碼才行。如果能找上幾百人這么高的漢子,倒可以單獨組建一曲,只怕要找能馱他們的戰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讓他們穿重甲作為強突步卒,肯定是攻無不克。”曹洪開玩笑說:“連盾牌都不用拿,直接拿大劍或戰斧一類的重兵器,見人殺人,見馬殺馬,只要不遇到披重甲的騎兵,還有誰能擋得住他們。”

劉修心中一動,身高九尺的壯漢不好找,可是找幾百個八尺左右的漢子還是可能的,這要是穿上重甲,手拿鋒利的厚背大刀或者戰斧,這殺傷力的確可觀啊。傳說中關羽使是的青龍偃月刀,現在他知道那玩意在馬上根本就沒法用,但是如果用來步戰卻是可能的。

“是個好主意,值得好好考慮一下。”

曹洪一愣,頓時傻眼了,哭喪著臉道:“大人,你可不能當真啊,這得多少錢啊?”

“是要花很多錢,可是絕對物超所值。”劉修摸著下巴,神往的說道:“盔甲好辦,只是這武器卻要選擇一下,既要結實鋒利,又不能太重了。上了戰場,那可不是一下兩下,哪怕輕半斤,也能省不少力量呢。”

“這還不簡單,短兵用斬刀劍,長兵要長鎩。”賈詡走了進來,微笑著向劉修施了一禮,又和曹洪見了禮,這才坐在劉修對面,慢悠悠的說道:“長鎩是禁軍所用,大人需要向天子請示,可是斬刀劍卻是軍中常見的利器,只是成本太高,一般人用不起罷了。”

“原來賈大人也知道成本高啊。”曹洪半真半假的開了個玩笑。他現在后悔死了,一套重甲,一口斬馬劍,每個人的裝備就是一筆不小的數字,裝備幾百人甚至上千人,那可比養同樣數量的騎兵還要燒錢,畢竟在北疆戰馬的價格要便宜得多。

“大人剛才說過,只要值,多少錢都應該詡不動聲色的說道:“論騎兵,目前我軍的實力遠在鮮卑人之上,可是數量卻差得太多。我們雖然控制鐵器的輸出,但是隨著時間的積累,鮮卑人遲早也能裝備起馬鐙,到了那個時候,我們之間的差距就縮小,兵力的差距就會顯現出來。只有發展一些鮮卑人無論如何也學不來、用不起,而且殺傷力巨大的裝備,才能威懾他們,讓他們一想到我們就膽戰心驚,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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