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爭霸]混在東漢末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thor7321 2012-10-24 08:02:2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6 176235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16
第四卷黃巾亂第323章留香荀彧

劉修站在窗前,看著對面的唐英子和郭嘉,唐英子原本是歡天喜地的到潁川來,滿心以為可以和家人團聚,沒曾想母親早已不知去向,父親雖然對她很不錯,可是他已經續娶了妻,生了子,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對父親沒什么印象,以至于她根本不想留在這個全是陌生人的家里,寧愿跟著劉修再回洛陽。

她的心情非常不好,嘴嘟得能拴驢,這個時候,劉修也好,長公主也好,雖然對她很關心,但要說體貼,顯然都不如郭嘉這個同憐人。這兩天,郭嘉和她形影不離,唐英子高興的時候,他就陪她說話,唐英子郁悶的時候,他就安安靜靜的坐在一邊。

劉修看著這兩個小大人似的孩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時有些出神。聽到荀彧進門的聲音,他連頭都沒有回,只是招了招手:“文若,來!”

荀彧被他的自來熟搞得有些不自然,臉色變了變,只好走到他身后,視線越過劉修的肩膀,看到了對面的托腮而坐的兩個孩子,眼神一閃。

“那……就是唐家失蹤的孩子?”

“嗯。”劉修注意到了荀彧的措辭,卻不動聲色。“你肯定想不到她原來是一個成天笑不停的討喜寶,是太后、皇后面前的開心果。”

荀彧欲言又止。

“其實,她只是失去了母親,父親雖然不親近,卻還在,只是不熟悉而已。”劉修的聲音很低沉:“相比于她,她身邊的郭嘉更可憐,而在北疆,比她們倆都可憐的孩子更是成千上萬。”他轉過頭,看著荀彧那張帥得能讓任何花樣美男跳樓自殺的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荀彧眉梢一挑,迎著劉修的目光看了過去,不由自主的愣住了。他在劉修的眼中看到了一種說不出的傷感,一種化不開的蒼涼,一種與他這個年齡、這個身份沒有任何聯系的悲哀,看似荒謬,卻又那么自然。

這種悲哀在剎那間深入荀彧心底,準備好的客套說辭一句也說不出口,只是無言和與劉修對視,過了很久,他無聲的嘆了口氣:“明將軍雖處疆場之上,猶有父母之懷,大仁大義,著實難得。”

“殺了那么多人,還談什么大仁大義。”劉修長嘆一聲,拍了拍窗欄,回到案前,伸手請荀彧入座,然后從案上提起茶壺,給荀彧倒了一杯茶,接著給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杯子和荀彧碰了碰:“以茶代酒,請勿見笑。”

“君子之交,淡淡如水。”荀彧笑著舉杯,“茶已經很好了。”

劉修微微一笑,眼中的悲涼一掃而盡,瞬間恢復了陽光爽朗的笑容,他瞟了荀彧的袖子一眼,嘴角一挑:“夫唯大雅,卓爾不群,文若近之矣。”

荀彧連連謙虛,劉修說的這句話是班固在《漢書》中稱贊河間獻王的評語,用在他身上倒是貼切,可是他卻不敢自居。“早就聽公達說,明將軍不喜經籍,卻頗通史書,諷誦皆上口。今日一見,可見言之不虛。”

“哈哈哈……”劉修大笑,擺手道:“切勿聽公達所言,我看史書,其實只是想知道一些古今事罷了。經籍玄奧,非我所能。當待解甲之后,于山林之中再去品讀。”

荀彧抿嘴一笑,知道劉修這是不喜經籍的推脫之辭,也不分辯,說明來意,他是奉他母親唐氏之命來請唐英子到荀府見面的,原本應該由他的長兄來,可是長兄正忙得不可開交,所以他就自告奮勇的來了。

劉修心領神會,知道他的長兄不是忙,是看不上他,而荀彧之所以來,也不僅僅是接唐英子去荀府這么簡單,他肯定是聽荀攸說過他,所以趕來親眼看一看。也正因為知道荀彧的來意,所以他剛才才要說那么幾句,不過荀彧是人精,在他面前演戲是一種很危險的事情,偶爾露崢嶸,留一點神秘感就行了,裝得太多反而容易露出破綻。

他也沒指望荀彧因此就從了他,荀家經過幾代經營,如今已是潁陰當之無愧的名門,前潁陰令苑康親自命名的高陽里就是最亮的招牌。苑康名列八及,有他幫助宣揚名聲,荀家已經完成了從地方豪強到名士的華麗轉身。荀氏八龍雖說有些言過其實,但從荀淑稱神君開始,荀家代有二千石高官和飽學大儒卻是不爭的事實。他雖然少年成名,官居衛將軍,但在士林之中,荀家依然是俯視他。

然而難歸難,努力還是要努力的,既然荀攸能夠放棄袁家,轉而投入他的幕府,荀彧就也有可能。荀彧在觀察他,他也要觀察荀彧。魯迅評《三國演義》說“狀諸葛多智近乎妖”,無獨有偶,也有人稱荀彧的神機妙算是巫師式的預言,在這種出類拔萃的真正智者面前,劉修知道自己雖然有一些外掛,賣弄點小聰明不成問題,但斗心智未必就是這些人的對手,與其如此,不如坦誠以待,寧可藏拙,不可獻丑。

所以當荀彧客套的夸他在北疆的戰績的時候,他很謙虛的說,那是荀攸和賈詡的功勞,是趙云、呂布的功勞,當荀彧夸他在并州的政績的時候,他又謙虛的說,那是王允和并州士人的功勞,我只是適逢其會,幫著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事罷了。

果不其然,他這種謙遜的態度給荀彧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兩人初次見面的距離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荀彧開始放開了心態,說起一些閑事,間雜著一兩句對時世的評論。

他很輕松,但是劉修卻一點也不輕松,說得嚴肅一點,這可能是荀彧對他的面試。一個人謙虛也好,有憐憫之心也好,那只是道德方面的事情,而荀彧這樣的人,荀家這樣的家族要選擇一個人,絕不會僅僅因為對方是道德君子,他們同樣注重能力。用兵的能力當然也是一種能力,但如果只知道打仗,卻不通政事,那終究不過是個武人而已,對于荀彧這樣的人來說,大概不會甘心服從于一個純粹的武人。

劉修說得更少,相反倒是提出了很多的問題,他特別提到了一個與荀家有關的問題。為什么荀家的先祖荀子是個儒家,后來卻教出了兩個法家弟子?

荀彧沉默了很久,最后才說,“李斯在秦國為相的時候,荀卿為此生氣得幾天沒吃飯,他從來不贊成這兩個弟子的所作所為。他認為他們拋棄了禮義的核心,只取走了法治的外衣。荀卿的思想其實是外法內儒,而后人卻是外儒內法。”

劉修非常意外,他琢磨了好一會。才試探的說道:“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以仁者之心立法,有法者之心行法。”

荀彧點點頭:“將軍所言正是。這就是循吏和酷吏的區別,循吏也重法,但法不外乎人情,教化為先,導民向善,而酷吏卻以殺虐為能,看起來唯法是從,實際上是只把法當作殺人的借口,認為嚴刑峻法可使民畏,民畏則天下不亂,可是他們忘了,當民不畏死的時候,任何嚴刑峻法都會失去作用,只會招來更暴虐的報復。”他長嘆了一口氣,“一個在嚴刑峻法下顫抖的人,很可能也是一個渴望權力,渴望向別人施暴的人。”

作為一個經歷過法制觀念薰陶的社會公民,劉修不可能完全贊成荀彧的意見,但是他也無法反駁荀彧的觀點,對荀彧說現代化的法制觀念顯然是不合時宜的,而相對于現在實行的內法外儒來說,荀子的外法內儒顯然更人性化一些。

當然,這也絕對不會是最終的解決方案,事實上,從來就沒有一個最終解決方案,人治、法治,都各有其優缺點,人們總在這其中搖擺。

不知不覺的,日近正午,荀彧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起身告辭,要帶唐英子回府見他的母親唐氏,同時客套的請劉修有空的時候到荀家小坐。劉修一聽就知道這是客氣話,他要是真就這么去了,那可就被荀彧看輕了。

他搖搖頭,表示很遺憾,這次沒時間。“本當去拜見一下貴府的各位名士,奈何俗務纏身,下次有空一定去聆聽教誨。”

荀彧笑笑,拱拱手,轉身正要走,劉修又叫住了他:“文若,你服散嗎?”

荀彧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最好不要服,散中多有致毒之物,看起來飄飄欲仙,有助修行,實質很傷身體。”

荀彧猶豫了一下,正在說話,劉修又說:“道法自然,虛心實腹,抱樸守一,方是正道,按摩導引,吐納引申,也有小益,可是服散卻是邪門外道,雖能見一時之功,終究無益于人。文若大才,當為國家珍惜才是,若為此外道所害,豈不可惜?”

荀彧眨了眨眼睛,禮貌的笑了笑,轉身離開。唐英子已經被人帶了過來,原本還一臉的不高興,一看到荀彧,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竄了過來,抱著荀彧的手臂,眼睛笑得像個月牙兒:“你就是荀家外兄?真是個好俊的小郎君啊。”

荀彧頓時滿臉通紅,尷尬不已。劉修微微一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英子出乎自然,還望文若不要怪我疏于管教之罪。”

“豈敢豈敢。”荀彧不好意思再在這里呆下去,連忙拉著唐英子上了車,匆匆走去。劉修回了房間,長公主陰著臉,很不高興:“荀家好大的架子。”

“唉,人各有志,不可強求,人家不想攀附你這個長公主,你也不能強迫人家不是。”

“嗯。”長公主雖然生氣,也無可奈何,劉修說的是正理,你有權有勢是你的,人家看不上,你總不能就為此殺上門去吧。那樣的人當然也有,可是他們夫妻顯然做不出來。她眉頭一轉,抽了抽鼻子,又有些不屑的說道:“好大的香氣,這荀家名士原來也是個脂粉之徒啊。”

“不,是散香。”劉修收起了笑容,擔心的說道。他身邊有盧夫人和王稚這樣的道士,對丹藥并不陌生,荀彧一進門,他就聞出了他身上的香氣不是尋常脂粉的香味,而是藥散的香氣。魏晉之人好服散,后世稱為魏晉風流,實際上求仙問道的愿望由來以久,從先秦起就延綿不絕,服食藥餌健身一直就在上層貴族中流行,到了漢末,隨著道教的興起,服散和煉丹一樣已經流行,只是規模還遠遠沒有魏晉那么大,而且漢代的名士多少還有些名教思想,不像魏晉人那樣放浪形骸罷了。

在某種程度上說,服散已經成為名士的一個標志,只是看你有沒有機緣得到散方罷了。荀家和張角有來往,荀彧的母親又通曉吐納術,知道散方也是很正常的情況。后世傳說他身上自然的有香氣,又有人說他好帶薰香,大概是因為他所服的散與從不同,被誤認為是薰香。

這其中的細微區別,本來就不是外行人容易分辯的。荀家就算有機會接觸到道人,終究很難像他和道人這樣有交情,他剛才故意點出荀彧在服散,并且提醒荀彧服散對身體有害,就是想勾起荀彧的好奇。他相信荀彧會從唐英子那里知道他在道術上的“造詣”,如果荀彧不來求教,那就太可惜了。

不出劉修所料,荀彧上了車之后,就著唐英子被他的容貌吸引,一個勁的沾他便宜的機會,很快就了解到劉修與天師道的淵源,同時也了解到劉修剛才所說的俗務就是要為籌建中的潁川學院找幾個飽學碩儒,他立刻動了心。第二天,他送唐英子回驛舍,再次求見,向劉修推薦他的從兄荀悅出任潁川學院的先生,并且表示,荀家可以出一部分資金,幫助籌建這個學院。

劉修正中下懷。

荀彧隨即向劉修引見了荀悅。荀悅字仲豫,今年三十三歲,是荀淑的孫子,荀儉的兒子。荀儉是八龍之首,做過朗陵長,不過英年早逝,荀悅十二歲的時候就成了孤兒。荀悅有過目不望之能,深受荀爽喜愛,曾經陪著荀爽在漢水隱居,學問上也深受荀爽影響,但是他好學問,卻不好名,很少在名士中拋頭露面,更不喜高談闊論,所以名聲不顯。

劉修對荀悅以禮相待,促膝而談,不料,沒說幾句話,他們就有了分歧。

分歧在于潁川學院的課程設計。劉修按照在晉陽學堂的成例,很自然的要求在潁川學院也設道學內容,荀悅一聽就火了,要不是荀彧拉著他,他幾乎拂袖而去。

荀彧也有些好奇的看著劉修,等待他的解釋,到目前為止,劉修給他的印象一直是比較謙遜甚至自卑,不管是自承學問不好,還是向他請教的口氣,都沒有多少火氣,他總覺得他要和董卓一起建立潁川學院也是一個向潁川人示好的舉動,是在學問這個他自己并沒有什么話語權的問題上,他更應該聽潁川人的才是,可是沒想到偏偏在這個問題上,劉修第一次表現出了他的強勢。

面對荀彧疑惑的目光,面對荀悅近乎不屑的眼神,劉修平靜得像一塊頑石,他端起茶杯,慢慢的抿了一口茶,又提起茶壺,給荀氏兄弟添了水,輕輕的把茶壺放在案上,雙手置于腹前,抬起頭,淡淡的問了一句:“敢問二位荀君,荀家以何發家致富,積累家財?”

荀悅扭過頭,哼了一聲,不理他。荀彧卻眉梢一挑:“一是務農,一是為官。”

劉修點點頭,這是絕大多數人家發家致富的兩個途徑,當然了,還有另外一條,也就是經商,但經商不上臺面,所以一般都不提。

“務農,春種一粒子,秋收萬石糧,這多出的糧食,都是用汗水和辛勞澆灌出來的,我們可以說,這是在創造財富。雖說積累得慢一些,卻還是正經營生。可是為官……”劉修淡淡的笑了一笑:“我們都知道,僅以那些俸祿而言,大概是致不了富的,如果能致富,應該都是非份之財,說得難聽一點,那是用手中的權力去打劫。”

荀彧的臉突然紅了。漢代的官員俸祿總體偏低,僅靠俸祿的確很難致富,但是為什么很多人還要做官?就是因為官員有大量的俸祿外收入,因為手中有了權力,就算你不主動去要,也會有人主動來送。別的不說,區區一個亭長,甚至不在國家官員范圍以內,按理說他的開銷全由轄區內的百姓分攤,但是因為他手中有權利,他不僅可以多吃多占,還可以勒索討要。

劉修說他們是利用手中的權力去打劫,一點污陷他們的成份也沒有。

荀悅脹紅了臉:“讀書又不僅僅是為了做官。”

“不錯,讀書不僅僅可以做官,還可以做學問、做名士。不過,學者也好,名士也好,他們都不生產一粒糧食。學問再大,譬如夫子,也要俸祿,名聲再好,辟如陳仲弓,無非是入仕或依托豪門,他們吃的糧食,穿的衣服,同樣是搶來的,不過是不用他們自己搶罷了。”

荀悅抓狂了,他長身而起,大聲喝道:“照將軍這么說,天下讀書人都是劫匪不成?果真如此,將軍又何必建什么潁川學院,把天下的書燒光,不要這學問,天下豈不太平?”

面對荀悅的憤怒,荀彧不動聲色,靜靜的看著劉修,劉修同樣不著急,他擺了擺手:“荀君請息雷霆之怒,聽我細細的說。我剛才說是搶劫,也許有些過激,不如這樣,我換成生產者與消費者,你們能明白這個意思吧?”

荀悅依然很憤怒,但是荀彧卻點了點頭:“這兩個詞貼切。”

劉修笑笑,又接著說道:“我們再把財富分成兩種,一種是實物的,能供我們吃、穿、用,比如糧食、衣物、車馬之類,一種是思想的,能讓我們明白事理,通曉道義,比如圣人經典、諸子辯論,甚至于一首詩,一幅畫。”

荀悅聽了這話,雖然還是很生氣,卻覺得新鮮,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又重新坐了下來。

劉修接著說,人之所以與動物不同,首先是因為思想上的財富,可是人要生存下去,必須得有物質上的財富,你要吃,你要穿。如果沒有了這些財富,或者這些財富嚴重不足,又或者是這些財富分配不均,導致某些人活下不去,那天下必然大亂。而這種因為物質財富引起的大亂必然會波及思想上的財富。只有吃飽了,穿暖了,才會有心情做學問,一旦刀兵四起,誰還顧得上思想上的財富,到了那時候,寫滿了圣人經典的帛書和一塊普通的帛沒什么區別。

荀悅嘆了一聲:“將軍說的是,王莽亂政,天下烽火四起,典籍散亂四方,損失殆盡,其慘烈不下于暴秦的焚書坑儒,如今想來,還讓人心痛不已。”

“仲豫所言甚是,可見是個明白人。”劉修適時的挑起大拇指夸了荀悅一句,這人雖然書讀得好,有些書生氣,但是腦子并不僵,還是肯面對現實的。“正如造屋,物質財富是根基,是石塊,是木料,而精神財富是巧思,是上面的精美的裝飾,只有兩者結合,才是一件既能遮風擋雨,又能讓人賞心悅目的華屋。二位對這個看法不會有什么異議吧?”

荀氏兄弟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點頭。

“可是,除了務農之外,物質財富從哪兒來?”

“從哪兒來?”荀悅鎖緊了眉頭:“難道是工商?可是百工只是改造,卻不創造,商人只是流有無,也無創造啊。”

“仲豫說得有理,但又不盡然。”劉修哈哈一笑,打了個比方:“我們就說文若身上這件絲衣,說起來,不過是二斤絲而已,可是文若,你穿著這件絲衣如同神仙中人,與披著二斤絲可完全不是一回事。這件絲衣的價格,至少要值五斤絲吧?”

荀彧笑笑,贊同的說道:“從絲變成衣服,這里面的確有所創造的,要不然織衣工又靠什么生活呢。”

“不僅如此,不同手藝的人,用同樣的原料織出來的衣服,價格也可能相差懸殊。”劉修指了指那朵荷花,“比如這朵花,想必是由一個女工精湛的女子所作,有了這朵花,這件絲衣又增色不少,可是如果由我來繡,只怕你這衣服就糟蹋了,不僅沒有增加,反而要折價。這里面的差距,就是個人的手藝所體現出來的價值。”

荀氏兄弟見他說得有趣,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們對劉修闡述的這個價值理論既覺得新鮮,又覺得有幾分道理。

“再比如酒,我想公達一定從并州帶回汾酒吧。”劉修接著打了個比方,“汾酒原本和其他地方的酒相差并不大,可是如今一甕汾酒能抵得上五甕其他酒,為什么能這樣?只是因為其中有一些技巧在內,而這些技巧的價值,已經超過了酒本身的價值。正如仲豫如果寫一部書,那書中見解的價值遠遠超過了紙的成本一樣。你的見解是思想上的財富,而造酒的技巧又何嘗不是財富?”

“大家都知道要讀書,可是為什么讀書?當然有像仲豫這樣為明理而讀書的,但不可否認,更多的是只是因為讀了書可以做官,可以用手中的權利去搶劫。太學三萬學子,有些人在太學里熬白了頭發,為什么還不肯回家務農?就是因為搶劫比務農致富更快。”

荀悅尷尬不已。劉修這話雖說有些酸刻,但大體還是符合實情的。

“三萬學子,都是成年男丁,一個人就是一個家庭,他們在洛陽呆著,享受著朝廷減免賦稅的好處,消耗著大量的錢糧,卻沒有創造出一點財富,坐視家中的妻兒忍饑挨餓,只為等一個從其他人嘴里搶糧的機會,是否有些可悲?別的不說,如果三萬人不是呆在太學苦熬,而是回家務農,至少能養活一家數口人吧?不僅如此,還能向朝廷交納賦銳,現在朝廷每年損失了那么多,就為了這個結果?”

劉修轉向荀悅,神情沉重:“仲豫應該知道,朝廷設立太學,本是為國取才,可是如今朝廷人滿為患,太學生已經沒有多少入仕的機會。潁川學院就算培養出精通經籍的學子,又有幾個能入仕?難道你愿意花那么多精力,就為了培養幾個浮食之徒?那樣的人潁川已經夠多了,大漢已經夠多了,實在不需要你再去為之辛苦。”

荀悅黯然神傷,長嘆一聲。

“那將軍設立潁川學院,就是為了造就幾個工匠?”荀彧淡淡的問道,眼神雖然不像開始那么疑惑,但也看不出有多激動。

“文若,我相信你一定知道大漢目前最大的問題是什么。大漢現在有六千多萬人,就算沒有豪強兼并土地,每個人能分到的土地也僅能維持溫飽。如果大家還把土地當作財富的主要來源你爭我搶,其結果必然是有一大部分人失去土地,失去賴以生存的基礎,這些人會眼睜睜的等死嗎?不,他們會使出一切手段來爭取他們生存的權利。那會是什么?殺人!

他們只剩下殺人一條路,前進也是死,后退也是死,舍命一搏,或許尚有一線生機。所以,不管朝廷鎮壓多少次,他們總會又一次的造反。天下洶洶,流民四起,潁川地狹人稠,四戰之地,你們現在是坐在薪上,只要一個火星,就會引起熊熊大火,將你們數代人積累的財富毀之一炬。

你們說,這時候,我們是應該培養幾個能創造財富的工匠呢,還是培養幾個搶劫的官吏呢?”

荀彧屏住了呼吸,神色凝重。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16
第324章 風起

郭嘉跟著她一路小跑,唐英子搶先進了門,大聲對長公主說道:“長公主,將軍哥哥還在和我外兄說話呢,你還是自己先睡吧。要是一個人怕,我陪你睡好了,將軍哥哥今天晚上估計是不會回來了。”

長公主正和李氏說話,被唐英子的話逗得笑出聲來:“他們還在談,談什么?”

唐英子眼睛一翻,“呃,我只看到他們在談,談什么,我卻沒聽到。”

“他們先是談潁川學院的事,后來談朝廷要打擊豪強的事,現在談的是五石散的事。將軍說,服散對身體不好,勸荀文若戒掉。”

唐英子很詫異的轉過頭:“咦,你怎么知道?”

郭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們說話的聲音又不小,只要用心聽,站在門口就能聽得到的。”

唐英子翻了翻眼睛,走去過摸了摸郭嘉的頭:“看不出你還蠻聰明的嘛,怪不得將軍哥哥喜歡你。”

郭嘉羞澀的垂下了頭,長公主和李氏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禁笑了。長公主說道:“英子和將軍雖然沒什么血緣,卻親如兄妹,英子被他寵得有些不像話,失禮之處,還請夫人見諒。”

李氏雖然出自李膺一族,可是畢竟現在寄人籬下,面對長公主,她不敢有任何失禮之處。連忙躬聲道:“長公主言重了。將軍仁義,英子姑娘也是天性自成。我兒能得將軍器重已是天幸。又得英子姑娘相伴,正是求之不得的好運道呢。”

長公主笑了,瞟了一眼對面燈火正明的房間,正看了一眼屋角的漏壺。估計劉修今天大概要和荀彧說得很晚,便不再猶豫。讓人給劉修送了夜宵,便自行先睡了。

劉修果然沒有回來,兩人說得投機。后來荀彧干脆也沒回去。和劉修說了大半夜,最后共床而眠,一覺睡到大天亮。也許是睡得太遲,實在是太困了,兩人都有些散漫,你的腿擱在我的肚子上。我的胳膊攬著你的腰,第二天荀彧醒來。發現自己正像個孩子似的縮在劉修懷里,嚇了一跳,心虛的看了看四周,連忙抽身出來,也沒叫醒正在酣睡的劉修,出門對正在院中練武的關羽和張飛說,請轉告將軍,我回去梳洗一下再來,便急匆匆的走了。

關羽和張飛互相看了看,張飛羨慕的搖搖頭:“先生就是有手段,又搞定一個名士。”

“什么名士。”關羽撇撇嘴,一甩胡子:“這姓荀的一身香氣,像個女人似的,我看不出來哪兒好。”

“女人,我說云長兄,你現在看誰不像女人?”張飛強忍著笑:“讓你把杜家嫂嫂帶來,你就是不肯,現在又想得不行了吧。”

“多嘴。”關羽被他說得惱羞成怒,好在他臉本來就紅,倒也看不出什么。“我替仲康護衛將軍,哪能帶著家屬,萬一有點事,是顧著她還是顧著將軍?”

“這么說,是嫂嫂比將軍還重要了?”張飛斜著眼睛,嘿嘿奸笑一聲。

關羽這才發現自己這話有問題,鳳睜一瞪,轉身就走。

洛陽,邙山靖廬。

張角盤腿坐在一塊懸空突出的大石之上,看著對面倚樹而立的盧夫人,盧夫人冷著臉,目光落在遠處的蒼茫山影上,像一塊沉默的石頭。

“師妹,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問一問,既然檀石槐是虎嘯,你們是如何擊殺他的。”張角舔了舔嘴唇,壓低了聲音,慢慢說道:“我只是覺得這事有些奇怪,檀石槐一個鮮卑人,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話也就罷了,如何能通曉我漢人的道術,而且境界還那么高。我記得師尊當年也未能進入虎嘯……”

“你問我,我怎么知道?”盧夫人打斷了他的話,“你真想知道,你應該去問鮮卑人,我和你一樣不清楚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張角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你不覺得這件事有些蹊巧嗎?”

“有什么蹊巧的?天下事,你不了解的太多了,要不哪來的神仙鬼怪。”盧夫人不屑的瞪了他一眼:“大賢良師,你現在不是普通的道人,你現在是汝南太守,擔負著大漢中興的希望,不在府衙里辦公,跑到這兒來問這些,是不是有些不務正業?”

盧夫人斜睨著他,目光冰冷中又有些譏誚。

張角迎著她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說道:“劉修擊殺檀石槐,是不是因為練房中術的緣故?”不等盧夫人說話,他抬起手,“你不要說風雪,我看得出來,風雪在房中術上沒幫上什么忙。”

盧夫人的臉突然紅了,冷笑一聲:“這和你有關系嗎?”

“有。”張角說道:“這關系到我和劉修還能不能保持這種默契,一起為陛下效力。”

“可笑之極。”盧夫人轉聲就走,聲音遠遠的傳來:“你愛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只是請你以后不要再來煩我。”

張角咬緊了嘴唇,眼中流露出無法抑制的悲傷,他獨自坐了很久,這才慢慢的站了起來,拖著沉重的腳步向山下走去。

“大賢良師,我們先回驛館?”大約三十多歲的卜已見張角臉色不對,小聲的問道。

“不,入宮請見。”張角眼神慢慢變得兇猛起來,腳步也越來越快,他突然深吸了一口氣,撮唇長嘯,嘯聲在邙山中飄蕩。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回音。

“大賢良師,你快要跨入虎嘯了。”卜已欣喜的叫道。

“有什么用。”張角苦笑一聲:“檀石槐就是虎嘯。不一樣被人殺了。當年師尊就說過。龍吟以下都沒有本質的區別。私斗也許有些用處,但用于作戰,卻終究不能當得千軍萬馬。檀石槐還有他縱橫草原的玄武營,不還是被劉修殺死了。”

“大賢良師。我卻覺得事情不能這么看。劉修殺死檀石槐也不是隨手可得的,他自己就是個高手。身邊還有盧夫人和王道長相助,身邊的將士也都不是泛泛之輩,這些人集合起來本就是難以匹敵的力量。如果換了其他人。能不能擋得住檀石槐都是個問題,更別說殺死他了。檀石槐縱橫草原三十載,他的名頭也不是白來的。”

張角忽然心中一動,目光一掃卜已,似乎想到了什么。卜已靜靜的站在那里,不解的看著張角。過了一會。張角轉了轉眼睛,慢慢的說道:“你說。如果我們集合一些道術比較高明的弟子,是不是也能發揮更大的力量。”

“這是自然。”卜已不假思索的說道,隨即眼前一亮:“大賢良師,你是要……”

張角一抬手,微笑著點點頭:“不錯,我想這么做的話,我們大概不會比檀石槐的玄武營差。”

“那還用說。”卜已興奮不已:“大賢良師的道術不比檀石槐差,我們太平道通曉道術的弟子也比玄武營的將士高明,如果能集合在一起,再配合一定的陣勢,那肯定是無往而不利啊。”

“是的,還要有陣勢。”張角走到山下,上了馬車,想了想又道:“如果能有指環在手,那就更好不過了。”

卜已一聽這話,眉頭一皺,沒說什么,緊跟著上了車,御手一抖馬韁,兩匹駿馬奮首揚蹄,直向洛陽城奔去。到了宮外,早有人候著,把張角引到了宣明偏殿。

天子卷著袖子,正叉著腿坐在轉盤前做陶藝,兩只手上全是泥漿,臉上都濺了些泥點。聽到張角的腳步聲,他頭也沒抬,張角拜伏在地,大聲唱名。

“起來吧。”天子說道,手一指旁邊的坐席:“賜座!”

“謝陛下。”張角誠惶誠恐:“陛下在此,哪有臣的位置。”

天子無聲的笑了笑:“坐吧。等朕做完了這個瓶,再和你說話。”

張角應了一聲,恭恭敬敬的在一旁坐下,目不轉睛的看著天子做陶藝。天子細長的手指非常靈巧,泥團在他手上不斷的變幻著形狀,很快一只長頸大腹的陶瓶便在天子的手下成形。

“陛下真是神乎其技。”天子洗手時,張角真心誠意的恭維道。天子掃了他一眼:“真的?”

“當然是真的,臣哪敢在陛下面前虛言。”

“呵呵呵……”天子笑得很開心,擺擺手,帶著張角到旁邊坐下,有小黃門來上了茶,天子喝了一口,滿意的點點頭,讓人賜張角一杯。張角連忙謝恩,呷了一口,連贊好茶。

“汝南的事準備得如何了?”

張角連忙放下茶杯,從懷里掏出幾張紙,小黃門接過來,遞給天子。天子翻了翻,嘴角一挑:“人不少啊,怪不得汝南四十余萬戶,占豫州三成,每個上交的賦稅卻不足一成,原來都被這些人吃了。”

“陛下所言正是。這些人貪得無厭,這次隨袁紹出征,又多了不少為官之人。如今汝南豪強橫行,宗族、姻親枝蔓甚廣,牽一發而動全身,是以臣不敢輕舉妄動,要待陛下鈞旨。”

“朕已經安排好了,你就放心的做吧。”天子將名冊擱在一邊,兩只手指拈起茶杯,在唇邊停了片刻,目光掠過茶杯看著張角:“你要把這件事做好,汝南如果做得好,朕才能在其他各州郡推行,如果你做差了……”天子放下茶杯,一聲不吭的看著張角。張角突然打了個激零,連忙拜伏在地:“臣愿以死報效陛下,必不授人以柄。”

天子微微點頭以示贊許,淺淺的呷了一口茶,又問了一些張角準備的細節。張角匯報說,汝南境內沒什么大山,只有伏牛山和桐柏山的幾座山的余脈,那些豪強就算生事。能夠躲藏的地方也有限,只要周邊州郡能夠把守住邊界。不讓他們過界躲藏。他們就只有束手就縛一條路。除此之外,他們只能據莊自守,而這更便于各個擊破。

天子很滿意,夸了張角幾句。張角最后說,考慮到汝南太守府的掾吏大多是汝南本地人。萬一起了沖突,可能不肯賣命,因此他想建立一支屬于自己的力量。不需要天子出任何費用。只需要給他一個權限就行。

天子遲疑了一下,太守本來就有掌兵的權利,張角還需要再立一支力量嗎?不過張角說的好象也有道理,汝南郡雖然有郡兵,卻未必肯聽他的命令。

天子最后點了頭,給了張角一百部曲的權限。

張角很快就趕回汝南。他借口諸縣上計的糧賦有問題,下令徹查那些隱匿人口、逃稅避稅的家族。這樣的事情本就不是新鮮事。只要查肯定查得出來,只是以前沒人敢像張角這么真查罷了。只用了幾天功夫,張角就逮捕了汝南三十七縣中的十三個縣令,指責他們上計不實,派人重新核查。三天之后,他當眾宣布其中三個縣令欺上瞞下,包庇豪強,將豪強們應交的賦銳轉移到普通百姓頭上,下令將其斬首,并逮捕與之相關的豪強,一并治罪。

正如他開始所估計的那樣,縣令是外來的,掾吏們可是本地的,不管太守府還是各縣的縣寺,都有豪強們的身影,張角的命令還沒送出府,那些豪強們就知道了,一看張角要玩真的,有的人來說情,有的人干脆就把門一關,誰也別想進,而太守府的那些掾吏也各找借口,就是不肯接受張角的命令去抓捕那些豪強。

張角早有準備,一聲令下,那些找借口推脫的掾吏全部被關了起來,剩下的人被裹脅著一起行動,一口氣抓捕了幾個豪強,粗粗的一審,殺的殺,關的關。

這其中就包括吳房伍家,伍家是吳房大族,出自楚國名將伍子胥,在汝南也是響當當的大族,家族中的伍孚這次隨袁紹出征還立了功,哪里會把張角放在眼里。一看張角抓人,家主伍威一面派人向跟隨袁紹出征的伍孚報信,一面帶著家中的部曲殺奔太守府,準備劫獄,先把人搶出來再說。

張角正中下懷,親自上陣,帶著由一百多弟子組成的部曲大砍大殺,把那些烏合之眾殺得落花流水,當場斬殺伍威,然后趁勝追擊,一口氣將伍家給抄了,男女老少一百多口關進大牢,剛剛收獲的秋糧和伍家積累多年的財產沒收,兩百多頃良田充公。

張角趁熱打鐵,在一個多月的時間內接連鏟除了十余個家族。一時間汝南震動,人人自危,無數匹快馬把消息送往洛陽。

司徒府,一個個掾吏來往穿梭,氣氛緊張,司徒袁隗的案頭堆著一堆剛從汝南送來的驛報,無一例個都是彈劾太守張角的,數量還在不斷的增加。

袁隗不動如山,只是命人將驛報一封封的記錄在案,然后寫了一封不痛不癢的奏疏,向天子匯報了汝南的情況。天子早有預料,他也不發表任何意見,只是將奏疏留下,袁隗也不急,大家心照不宣的等待著事態的進一步發展。

在有意無意之間,在洛陽的汝南籍官員一個接一個的辭職了,這其中就包括剛在北疆立了功的伍孚。他辭了官,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洛陽。

十月底,張角遇到了一個強勁的對手,一伙來歷不明的人攻擊了汝南郡獄,把關押在里面的人全部帶走了,張角帶人追擊,一直追到伏牛山,這伙人竄入山中,不知去向,張角窮追不舍,一直追到潁川界,依然沒有找到那伙人的蹤跡。

張角不能再追,他傳書豫州刺史劉虞,請求潁川太守董卓協住抓捕那股盜賊。劉虞頭都大了,汝南郡亂了套,現在又牽上了潁川郡,他非常反對張角這種做法,但他也知道張角背后有天子的指示,不敢直言反對,只好下令潁川太守董卓驅逐那伙越界的盜賊。

陽翟城南有一座小山,曰鈞臺,據說夏朝的開國天子啟在這里卜過筮,現在已經看不出任何遺跡,只看到一大塊平整的坡地,古樹森森。即使是在盛夏也非常清涼。

劉修對這塊地方非常滿意,“就在這里建書院如何?”

荀彧很滿意。荀悅也非常喜歡。這里有山有水。風景優美,離陽翟城又不遠,安靜而且方便,的確是個建書院的好地方。

“既然大家都滿意。那剩下來的事就請文若和董府君去交涉了,稍后我會將相關款項拿給你。”劉修想了想。又說道:“對了,窗戶可以裝上琉璃,晉陽學堂用了這種窗戶。效果非常好。白天屋里可以不用點燈。”

“大人,這太奢侈了吧?”荀悅有些不好意思了。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劉修順嘴說了一句官方辭令,他純屬開個玩笑,不過荀悅聽了卻非常感動,這話雖然俚俗。但里面的道理卻非常難得,更重要的是劉修可不是嘴上說說。他是真舍得花錢的。

“仲豫,我知道你不喜仕途,那你就安安心心的在做這里做學問,就像蔡伯喈先生一樣。我這人雖然沒什么學問,可是我知道吃飽穿暖之后,還是要有點文化的。”

荀悅笑道:“我如何能和蔡伯喈先生相提并論,他可是百年難遇的通才。”

“各有所長罷了。”劉修笑笑,“蔡先生的確是個通才,不過,要論起政事來,他的文章卻是要比你略遜一籌的,這可能和他太博學也有關系,在這方面不是很精深,文人氣太重。政論嘛,不光要有文采,更重要的是有見地,只是從古人書里拾一些牙慧是不夠的,還要研究實實在在的人情世故,不僅要看到某一個人、某一件事,還要看到貫穿其中的脈絡,這才能寫出切實有用的政論來。”

荀悅躬身施禮:“悅一定不負將軍教誨。”

“教誨不敢,只是角度不同罷了。”劉修指了指遠處的潁水,“比如說,站在這里看潁水,一目了然,卻不夠仔細,站在潁水邊看,仔細倒是仔細,眼界卻不夠高。只有綜合不同的角度去看,你才能得到一個全面的潁水。”

荀悅連連點頭,荀彧捅了捅他,用眼神說道:“如何?”他們兩兄弟在私下里討論過劉修,結果意見比較一致,劉修雖然學問很粗疏,但是看問題有高度,有獨到之處,最重要的是他真誠,他不諱言自己的學問不好,但他也沒有把學問局限于書本上的一兩句話,這一點和荀家的學風倒是頗為相近。

山下來了一隊人馬,數百郡兵列陣等候,董卓跳下馬,快步走上臺地,一邊抹著汗,一邊遞過劉虞的命令,苦笑道:“將軍,事情終于來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劉修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這兩天他也聽到了汝南發生的事情,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他同樣報以苦笑,“既然那些人越界了,你也不好不理,要不然這窩囊的罪名是逃不掉的。反正我也看得差不多了,你就不用陪我,去忙你的正事吧。”

董卓唉聲嘆氣,又說了兩句,辭別了劉修,趕奔兩郡交界的地方剿匪。

劉修對荀彧說,潁陰和汝南隔得不遠,汝南人要做土匪,平原上是站不住腳的,入山是最好的選擇之一,要入山就有可能經過潁陰,你趕緊回去,加強戒備,以免被那些人趁火打劫。

荀彧笑笑,家里已經準備好了,我回不回去的沒關系,我跟著將軍去洛陽看看吧。長這么大,還沒去過洛陽呢。

劉修求之不得,對荀悅拱拱手道:“潁川書院的事就拜托你了。”

“那是我的榮幸。”荀悅還了禮,又說道:“本來我有個朋友要引薦給將軍,將軍現在要趕回洛陽,那就只好以后再說了。”

“不知是哪位高人。”

“他姓胡名昭,字孔明,高人也談不上,只是性子和我有些相似,不喜歡做官,只想實實在在的做做學問。聞說將軍要建書院,他也愿意到書院來幫忙。”

劉修想不想來有這么一個人,不過既然是荀悅推薦的,想來不會差。“這里既然委托給仲豫,要請什么人來教書,只要你看中了就行。至于這位孔明先生,我這次不能和他見面,只好留待下次了,請仲豫代我向他表達歡迎之意。”

“將軍客氣了。”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17
第四卷黃巾亂第325章冷眼

劉修剛進轘轅關就接到了天子的口詔,要他立刻趕回洛陽。最新更新來自]劉修不敢怠慢,讓長公主她們在后面慢行,留下關羽保護他們,自己帶著荀彧和張飛急馳回京。進了洛陽城之后,劉修趕著入宮見駕,荀彧也沒有閑著,徑直去見荀爽和荀攸。

荀爽不在,荀攸正在房里看書,見荀彧風塵仆仆的進來,又驚又喜,連忙起身相迎。

“我是和衛將軍一起回來的。”荀彧一邊接過荀攸遞過來布巾,一邊說道。

荀攸笑了,“你覺得如何?”

“和你說的差不多,既有心計,也夠坦誠。”荀彧洗凈了臉,又接過荀攸遞過來的茶,“更重要的是,他有自知之明,識人之智。”

荀攸哈哈一笑,“能得阿叔你這么認可,那可真是不容易啊。”

“但是,我有些地方不太清楚,所以特地趕到洛陽來問問你。”荀彧湊近了荀攸,壓低了聲音,“他為人友愛,對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的英子都那么疼愛,可是他為什么對自己失蹤的父母卻從不提起?甚至在我故意提到的時候,他也沒有什么思念之情?”

荀攸皺了皺眉,“你懷疑他是大偽之徒?”

荀彧搖搖頭,“這倒不像,我想來想去,大概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父母根本沒有失蹤,所以他一點也不擔心。”

荀攸吃了一驚,“沒失蹤,那為什么要說失蹤?”

荀彧微微一笑:“我想他應該是有什么難言之隱,也許……他們家家世不夠清白,你也知道的,這樣的人很多的。”

荀攸蹙著眉,沉吟片刻:“這事我也一直覺得奇怪,只是不好去問。如果僅僅是這個原因的話,那我倒覺得沒什么。從這段時間來看,特別是上次落日原之戰,我覺得他不會是那種包藏禍心的大奸大偽之人。如果真是這樣,他大可以聽賈詡的建議,留著檀石槐,養寇自重。”

荀彧贊同荀攸的話,否則他也不會和劉修繼續交往,甚至跟到洛陽來了。以劉修的心機,如果他想成事,殺死檀石槐對他來說絕對是個非常冒險而且不值的決定。

“好了,說說洛陽的情況,汝南出事了,袁家那邊有什么反應?”

荀攸搖搖頭:“你大概想不到,袁家一點反應也沒有。”

“沒反應,就是最大的反應。”荀彧暗自嘆息一聲:“這說明張角所做的一切,都在他們的計劃之中。”

“是啊,這次……只怕不得善了。”

“善了不善了,其實都沒什么區別,總有無數人死。劉修說,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話是一點也沒說錯。他們只想著改朝換代,可是我現在突然覺得,換一個,未必就比現在的好。死了那么多的人,只是替一家一姓賣命而已。”

荀攸吃了一驚,連忙站起身來,走到門口,四處張了一下,反手關上門,這才回到荀彧面前:“阿叔,你知道你在說什么?”

“我當然知道。”荀彧淺淺一笑,“我知道,我嚇著你了。可是你想想,是不是這么回事?”

荀攸仔細打量了半天荀彧的臉色,想笑又沒笑出來,他伸出手,想去摸摸荀彧的額頭,可是伸到一半又收回來了。

“不要奇怪,我知道我這個想法有些突兀。可是我跟你說,公達,這的確是我最近這兩天的想到的,就好象……就好象原本是蒙著眼睛走路,只能用手去摸,用腳去探,能了解的只是自己身邊那點事,突然之間,有人把蒙在我眼睛上的布拿走了,我一下子……一下子看到了很多很多自己根本想不到的東西。”

荀攸想笑,又沒笑出來。“文若叔,你不會告訴我,是劉將軍給你的啟發吧,他可沒那么高的見識。”

“還就是他。”荀彧嘿嘿一笑,“不是他沒那么高的見識,而是你沒有,所以你看不透他。”

荀攸不以為然的搖搖頭:“我承認我的見識沒你高,不過要說他的見識也比我高,我還真不服氣。”

荀彧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瞥了荀攸一眼:“你,我,還有仲豫,荀家三個人都覺得不錯的人,你覺得見識會很低?”

“仲豫叔?”荀攸這次真的吃了一驚:“仲豫叔也覺得他不錯?”

“嗯,他準備在潁川建一個書院,請仲豫去做祭酒。..”荀彧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把他們為了潁川書院爭論的事情簡略的說了一遍。荀攸是知道晉陽學堂的課程設置的,倒沒有覺得太意外,但他對劉修所說的關于生產者和消費者的觀點也覺得非常新奇。

“我想來想去,如果還抱著老一套想法,不管是什么德代替了火德,結果都不會差太多。”荀彧感慨的說道:“所以,我改了主意。”

“你要幫劉將軍?”

“我要幫大漢。”荀彧收起了笑容,年輕的臉上露出與年齡不相襯的深沉,“如果劉修也是這么想,那也可以說是幫他。”

劉修顧不得宮中要注意儀表的規矩,一路飛奔到宣明側殿,一看到殿里的情況,他愣住了。

天子穿著便服,卷著袖子,宋皇后、袁貴人,還有何貴人和大皇子,都坐在殿里玩泥巴。天子在指導,宋皇后和袁貴人學得挺認真,一個捏了一個中規中矩的茶壺,一個捏了一個細長的凈瓶,何貴人卻笨拙得很,手里只有半個仿佛是儲錢罐一樣的物事。大皇子玩得挺開心,雖然手里的泥還是泥,可是臉上的笑容足以讓任何人羨慕。

聽到劉修的腳步聲,天子和大皇子同時抬起頭來。

“這么急,有什么事?”天子詫異的問道。

“英子姊姊怎么沒來?”大皇子失望的嚷道。

劉修很無語,只得躬身說道:“接到陛下口詔,臣快馬趕回。長公主和英子姑娘都在后面,估計明天才能到洛陽陪大皇子玩耍。”

大皇子哦了一聲,撅著嘴巴,重新去玩他的泥巴。何貴人沉下臉,喝了他一聲,甩下手里的泥巴,轉身就走。大皇子不舍的看看,耷拉著腦袋跟了上去。天子無動于衷的看著這一切,招手道:“來,看看皇后和袁貴人做的,看看哪個好,喜歡哪個,我就把哪個賞給你。”

宋皇后和袁貴人不約而同的將手中的作品捧了過來,笑道:“請先生點評。”說起來也是,宋皇后和袁貴人先后都向劉修學過繪畫,這一聲先生倒是叫得不虧。

劉修仔細看了看,最后點評道:“皇后所作大氣,是子貢,是廟堂之器。袁貴人所作雅氣,是曾晳,是江湖散人。”

宋皇后和袁貴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詫異,天子眨了眨眼睛,卻聽懂了劉修的話,他笑道:“你喜歡哪一個?”

“我喜歡袁貴人的佳作。”

“呵呵呵……貴人,你是后來者居上,能得到他的幾句贊語,可是不容易啊。朕做了幾架子的東西,也沒賺到他一句好話。”

袁貴人微微一笑,欠身施禮:“臣妾真是榮幸之至,請陛下御筆題款,賜與衛將軍。得衛將軍此語,臣妾以后也可以制瓶就市,賺幾個零花錢了。”

“哈哈哈……”天子心情不錯,放聲大笑,拉著劉修入座,“你看,朕已經窮到要貴人去做小販的地步了。”

“不然。”劉修湊趣的笑道:“袁貴人的手藝可不是匠人能比的,這是藝術品,是獨一無二的,臣肯保證,就是袁貴人自己再做一個,也未必能做得出一樣的東西來。”

袁貴人連忙贊同,天子心情更好,談笑風生,卻不及正題,扯來扯去無非是些書畫篆刻陶藝之類的,劉修大惑不解,為了這些事,至于讓人到轘轅關傳口詔,讓他立刻趕回洛陽嗎?他心里雖然疑問,卻不好主動問起,免得被天子認為心性不夠,只好耐著性子陪天子東拉西扯。

宋皇后和袁貴人見了,陪著說了兩句閑話,先后起身告辭。旁邊侍候的宦官們也識相的退了出去。天子的臉色慢慢的黯了下來。

“汝南出事了。”

“臣……聽說了,潁川太守董卓已經接到了豫州刺史部的命令,正帶著潁川郡兵趕去支援。他戰功卓著,作戰經驗豐富……”

“不,朕不要董卓越境擊敵。”天子打斷了劉修的話,“汝南的事,就應該由汝南太守來負責,如果他解決不了,那就是不稱職。不稱職的官,還要他干什么?”

劉修識相的閉緊了嘴巴。天子說得冠冕堂皇,實際上意識很明白,就是要讓張角放手施為。

“潁川的形勢看過了?”天子轉過身,掃了劉修一眼。劉修連忙躬身答道:“臣奉陛下詔書,已經到潁川走了一趟。潁川有嵩高山和轘轅關之險,護衛洛陽是沒有問題的,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汝潁一帶都是大漢人口最密集之地,又是膏腴所在,一旦淪為戰場,只怕于元氣大有損傷。”

“朕知道這些,可是如果那些人不能為朕所用,多又何益,那些地如果不為朕所有,膏腴又如何?”天子的聲音冰冷而殘酷,“朕這么做,就是要奪回這些人口,奪回這些膏腴。檀石槐是死了,可是鮮卑還沒有徹底平定,你答應朕飲馬北海的諾言還沒有兌現。西羌又蠢蠢欲動,朕如果不解決肘腋之患,如何能一心對外?當年如果沒有孝景皇帝平定七國之亂,孝武皇帝如何能平定匈奴?”

劉修的腦海里突然浮上一句名言:攘外必先安內。不過這句話后來成了那人的罪證,可是話又說回來,哪個掌權的不這么說。外敵固然危險,內患卻更傷人,武林高手比武,外傷都是皮肉傷,內傷才是真麻煩。這大概也是歷朝歷代的統治者寧可對外敵卑躬屈膝,卻不肯對內部矛盾假以顏色,只要有可能,無不全力以赴、趕盡殺絕的原因吧。

“如果能控制了汝南,則豫州可定,豫州可定,則荊州、青州、兗州就都能回到朕的控制之中,大司農就不會再和朕哭窮了。”天子喃喃的說道,“德然哪,朕是不得不如此啊。”

劉修也嘆了一聲:“陛下,臣雖然不贊成陛下,可是事已至已,陛下愁亦無益,不如靜待結果。洛陽八關皆在臣的控制之中,臣愿即刻趕往趕去潁川督戰,臣敢保證不會有一個亂兵進入京畿。”

天子搖搖頭,笑了。“朕知道你的忠心,不過你也不用那么緊張,張角就算再無能,也不至于讓事態發展到不可收拾,你守好八關,確保京畿無恙就可以了。再說了,就算董卓鎮不住潁川,不是還有皇甫嵩嘛,他出自將門,又在北疆多年,不至于連這幾個山賊都收拾不了吧。”

“陛下圣明,皇甫嵩的確有名將之資。”

“那袁紹怎么樣?”天子突兀的問了一句。劉修想了想,慎重的說道:“袁紹出身名門,身邊又多有才智之士,他用兵雖然談不上一流,但也不可小覷。從漠北和落日原的兩戰可以看出,他捕捉戰機的能力也非常小可,更重要的是他與那些眼高手低的世家子弟不同,他敢拼命。”

“是啊,他敢拼命。”天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袁家的人都敢拼命,所以……朕不能不小心應付。如果不是袁隗欺人太盛,朕又何至于現在就發難。”

劉修沒吭聲,聽天子這意思,為了這次大戰,袁隗大概是胃口不小,對目前袁家封了兩個將軍,一個貴人,無數的門生故吏的結果并不滿意,汝南的事態發展得這么快,也許有他們在背后煽風點火的原因。而天子現在也有些信心膨脹,正希望引蛇出洞,好把那些家伙一網打盡。最后就要看張角和汝南豪強之間的較量誰勝誰負,張角贏了,袁家失了根基,就算不死,也必然元氣大傷,張角輸了,袁家大概不僅要把張角逼死,還要獅子大開口,索要更多的好處。

說到底,張角不過是個沖鋒陷陣的棋子罷了,甚至包括他在內都是棋子,真正下棋的是天子和袁隗。他雖說是個衛將軍,可目前還沒有做棋手的資格,只能在暗中積攢力量。

總的來說,開端還不錯。劉修揉了揉鼻子,仿佛又聞到了荀彧身上的香氣。雖說荀彧聽了他的勸,不再服散,可是香氣卻還是非常濃郁。關羽說得不錯,就連女人都沒那么香的。這孩子要是到了后世,就算沒那巫師般的智慧,就憑他這張臉,也足以秒殺那些偶像派小生了。

“哦,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宋奇已經到了晉陽,并州和涼州將士的賞賜很快就能到位了。”天子笑瞇瞇的說道:“朕答應過你的,絕不食言。不管是你向并州人借的,還是你自己先墊的,朕都還給你,一個也不少。”

劉修也滿臉堆笑,小心翼翼的問道:“那……臣先墊的錢,有利息么?”

天子臉色一滯,頗有些不自然:“你……向朕要利息?朕還沒治你的罪呢,你還敢向朕要利息?”

“臣……有什么罪?”劉修一臉的委屈。

“嘿嘿嘿……”天子故意冷笑了兩聲,“你似乎忘了,并州也好,涼州也好,都是朕的將士,你從并州借錢,那還可以說是并州刺史應有的職能,可是你自己掏錢,臣想問你一句,莫非你以為那些將士都是你的部曲?”

劉修嚇了一跳,夸張的叫了起來:“陛下,冤枉啊,這可是……這可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

天子得意的壞笑起來。

椒房殿,宋皇后靜靜的坐在堂上,一只古樸的青銅香爐燃著冉冉的青煙,一卷《老子五千言》就擱在她的手邊。劉修恭敬的坐在她對面,神情中多了幾分肅穆。

如今的宋皇后不僅清瘦,而且由內而外的透著一種莊重,和宮里的其他滿身錦繡的女人比起來,多了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和以前那個動不動就皺眉的可憐女人判若兩人。

“我……那個壺不好?”宋皇后眉頭輕挑,淡淡的問道。

“好,廟堂之器,焉能不好。”

“唉,這話要是以前聽了,我的心里自是高興的,只是現在我卻沒了那心思。廟堂之高,終不如江湖之遠來得清閑。”

“殿下,大隱隱于朝,小隱才隱于江湖。”劉修提醒道,“殿下貴為皇后,母儀天下,如果太蕭散了,與宮里的氣氛不合,并不是好事。臣這么說,也是為皇后著想來著。”

宋皇后嘴角輕挑,“原來如此,那我倒是錯怪你了。協兒在你府中,沒吵著你吧?”

“皇嫡子非常討人喜歡,臣府中上下,沒有一個不喜歡他的。只是……殿下,這讓皇嫡子稱臣為父,稱陛下為叔,似乎不太妥當。萬一以后有人計較起來,臣如何擔當得起?”

“你不用擔心,這也是出于對他的安全考慮,是陛下親口允了的。為了怕以后有事,我還請陛下手書了詔書,誰要是敢多嘴,把詔書給他看看就是了。”宋皇后輕輕的擺了擺手,“我頗有些想念他了,你有空,帶著他和阿和進宮來,讓我看看。”

“唯。”

“唉,要不是你太年輕,還要建功立業,本當讓你做少傅的,那樣進宮也就方便了。”宋皇后淺淺的笑著,讓人取了一些珍寶來,推到劉修面前:“這都是交州來的新鮮貨色,賞了你,當作你照顧協兒的報酬。”

“能照顧皇嫡子,是臣闔府上下的榮幸,焉敢要殿下的報酬。”

“呵呵呵,不管怎么說,就當是我的一片心意吧。你也不要推辭,收下便是。我知道,你現在用錢的地方多,手頭緊。別的忙我也幫不上,只能用這些俗物來謝你了。”宋皇后想了想,又道:“如果你堅持不敢無功受祿,那就幫車騎將軍調教調教他手下的那些人吧。雖說陛下開恩,可如果盡是些無能之輩,終究于陛下臉上無光不是。”

劉修知道宋豐手下有一千人,不過是些裝擺門面的,宋皇后讓他去訓練那些人,不過是個借口罷了。他不再推辭,收下了賞賜,告辭出宮。宋皇后親自把他送到殿門口,劉修不免有些誠惶誠恐,受寵若驚。

剛出椒房殿,沿著長長的宮墻走了沒幾步遠,一個黃門掐著蘭花指,笑瞇瞇的攔住了他:“衛將軍,請留步。”

劉修看了他一眼,原來是柳云霜,不由得笑出聲來。“小柳子,你這是?”

柳云霜嘴一撇:“原來衛將軍還認識人家,人家還以為你升了官,加了爵,就把老朋友給忘了呢。”他一邊說著,一邊湊了過來,老遠就聞到一股怪異的香氣。劉修心中一動,強忍著一腳踹他三尺遠的沖動,笑道:“小柳子,升官了?”

“升什么官啊,雖然做了黃門令,不還是六百石的小吏?”柳云霜眉飛色舞的嬌笑著,笑得劉修一身的雞皮疙瘩。不過他還是不露出一點厭惡之感,擠了擠眼睛,捻了捻指頭:“那可不一樣,以前是干,現在管著一幫子人,外快多啦。”

柳云霜咯咯一笑,用蘭花指掩住嘴,一對桃花眼瞟了瞟四周,湊到劉修耳邊輕聲說道:“衛將軍,你可小心些,我可聽說張角恨上你了。這宮里可有他的耳目,說不準什么時候,就有人在陛下面前告你一狀。”

劉修眉頭一顫,連忙致謝,順手將一塊昆侖玉塞到柳云霜的手里。柳云霜連忙推辭,一邊說著“這可如何使得”,一邊卻握著玉不放,順手還在劉修的手上摸了兩下,摸得劉修一陣陣的寒顫。劉修連忙把玉推到他手中,不動聲色的把手抽了出來,笑道:“使得使得,你可是我在宮里最好的朋友呢,你也知道的,我這人雖然沒什么本事,可是從來不虧待朋友。”

“那倒是,要不我們畢大人怎么總夸你夠義氣呢。”柳云霜愛不釋手的看著玉,和劉修依依惜別,臨行還不忘拋一個媚眼:“以后有空,可得常來看看人家。”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17
第四卷黃巾亂第326章明爭暗斗

劉修保持微笑不變,看著柳云霜隨風擺柳的扭著腰一路遠去,這才突然打了個寒顫,抬手拍了拍頭,繼續向前走去,走了沒多遠,又一個小黃門像鬼影似的站在他面前,涂了厚厚胡粉的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劉修嚇了一跳,以為柳云霜又回了呢,定睛一看,是另外一個人,這才暗自松了一口氣。

小柳子最近的確太嬌媚了點啊,嬌媚得讓人吃不消。

小黃門笑嘻嘻的拱拱手。“衛將軍,貴人請你留步,有些陶藝上的問題想向將軍請教。”

劉修不禁又拍了一下腦袋,頭疼啊。我都跟袁家把臉撕成這樣了,這袁貴人怎么還抓著我不放啊,這尊師重道的也太過了吧。

“衛將軍,臉色不太好啊。”袁貴人見劉修的神色有些勉強,關心的問道。

“啊?啊,有些頭疼。”劉修掩飾道,他干笑了兩聲:“頭……頭被檀石槐擊了一掌,時不時的有些疼。”

“原來如此。”袁貴人體貼的讓人拿來一個靠墊,好讓劉修倚著,坐得舒服一些。“別人見將軍年剛弱冠便登高位,都以為將軍是個佞臣,卻不知道將軍不懼刀矢,與檀石槐血戰一場,還留下了傷,只知道胡亂猜測,實在是讓人失望啊。”

劉修敷衍了幾句,對袁貴人這種看似體貼實則挑撥的話沒什么興趣。“不知貴人有何吩咐?”

“先生言重了,臣妾身為弟子,如何敢吩咐先生,只是有一些不解之處想請先生解惑罷了。”袁貴人謙虛的施了一禮,讓人拿來兩幅畫,幾把壺,請劉修點評。

劉修細細的看了那些作品,不得不說袁貴人實在是太聰明了。她已經領悟了他上次說過的話,能以一種開放的眼光去看身邊的世物,畫出來的畫,做來的陶藝作品,都漸漸的脫了那種晦澀的味道,變得平和起來,或者說是雅了起來。

其實說起來,袁家的人既有顯赫的家世,豐足的衣食,智商也高,本來就有雅的條件,而女子承擔的家族責任更輕一些,更容易醉心于文藝,做一個真正的雅人。袁徽如果不是為了家族的前途而投身于宮闈這種地方,她何嘗不是一個優雅之極的大家閨秀。

“貴人天資卓越,也只有陛下這樣才性俱佳的男人才能配得上你。”劉修半真半假的說道,“黃子艾那種假名士,是沒有福份的。”

袁徽臉一紅,低下了頭。她沒想到劉修在宮里說話還這么肆無忌憚。不過被劉修這話勾起的可不僅僅是黃子艾,還有他本人。黃子艾是想娶沒娶著,他卻是一口回絕了袁家的聯姻提議。“將軍謬贊了,妾身愧不敢當。妾身雖然做了貴人,卻只是因為父兄為國效命,陛下賞罰分明,恩及妾身。妾身不僅比不上長公主,甚至連王楚也望塵莫及呢。”

“嘿嘿嘿……”劉修干笑著,心道這話可有些曖昧了,他臉上再次露出痛苦之色,隨即以頭疼為理由告辭。袁貴人也不勉強,派人把他送出殿門,自己站在廊下看著劉修逃也似的出宮去了,臉色不由得有些黯然。過了一會,她突然問道:“劉修的頭真的受了傷嗎?”

陪在她身邊的宮女有些不知所措。

“去查查,看看他這頭疼病是真的還是假的,是不是真受過傷。”

“喏。”

袁府,袁隗背著手,在堂上有些焦躁的轉來轉去,讓快步走進來的袁紹吃了一驚,他從來沒有看過袁隗有如此失態的時候,心里不由得一緊。“叔父,這么急把我叫來,有什么事?”

袁隗在袁紹面前站定,一動不動的看著他,濃密的眉毛緊皺著,兩根白色的眉毛雜在其中,顯得特別刺眼。袁紹忽然有一種感覺,叔叔老了,他主掌袁家大權的時候不多了。

“伍孚這個人究竟怎么樣?”袁隗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袁紹迅速的考慮了一下:“伍孚作戰勇敢,做過我的親衛將,幾次戰役中都立了功。”

“勇敢?僅僅是勇敢?”袁隗對袁紹的回答非常不滿意,“他有沒有獨立指揮過大軍?”

袁紹搖了搖頭,獨立指揮大軍的機會哪有那么容易得到,伍孚也就是他手下的一個部將而已,哪有資格獨立行動。

“怪不得。”袁隗一拍大腿,快步走到案前,拿起一封書札扔到袁紹的懷里。袁紹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伍孚被張角打敗的消息,臉色不免有些尷尬。伍孚是他推薦的,為了能讓他立功,還特地安排了五十個在戰場上血戰過的勇士,想來汝南太守府除了張角之外,絕大部分都是汝南人,就算不敢違抗張角的命令,也不至于為張角拼命,伍孚再加上這五十個勇士應該足以讓張角焦頭爛額了。可惜事與愿違,這個結果絕對不是袁紹想要的,當然也不是袁隗想要的。

“張角哪來這些能戰的手下?”袁紹立刻看出了其中的問題。

“我問過了,張角向天子討了百人部曲的詔書,他召集了一百多有武技的弟子,組建了自己的部曲。”袁隗長嘆一聲,“一百從來沒有上過陣的部曲,居然擊敗了伍孚。我不知道是伍孚太無能了,還是張角太聰明了。如果是后者,對我們來說可不是個好消息。”

袁紹也有些緊張起來。張角是個道士,給人的印象一直是能說會道,頗有蠱惑人心的能力,在軍事上卻是一竅不通。如果汝南事變成了他的磨刀石,讓他鍛煉出一支能征善戰的隊伍出來,那可就麻煩了。

“伍孚進入潁川郡,潁川太守董卓率兵驅逐,但是沒有下黑手,這個人應該還可以爭取。”袁隗低頭想了想,“你和董卓有過交往嗎?”

袁紹臉一紅,他在劉修手下做司馬,經過晉陽的時候,曾經和董卓見過一面,不過那時候沒把董卓這么一個武人看在眼里,除了幾句客套話,沒說過什么。他略作沉吟,“此人和劉修交情很好,要想拉過來可能很難。”

“不是拉過來,是讓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袁隗有些不耐煩了,聲音大了起來:“伍孚現在被張角追殺,如果不能進入潁川郡藏身,他很快就會死在張角手里。如果能在必要的時候進潁川郡躲一躲,張角不敢越境追擊,多少能喘口氣。”

“那又何必問董卓,潁陰、陳縣一帶都可以去嘛。”

“不,讓人試探一下董卓,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袁隗打斷了袁紹,不容置疑的說道:“派許攸去一趟。”

“喏。”袁紹點頭聽命。

“另外,再派一個有領兵經驗的人去。”袁隗一甩袖子,“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打敗張角,否則說什么都是空的。”

袁紹再次躬身領命,轉身匆匆的走了,和喜氣洋洋的袁術迎面相撞。袁術看了袁紹一眼,見他臉色不好,呲牙一樂:“怎么了,家里又開打了?”

袁紹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袁術聳了聳肩,撇撇嘴:“且,連個女人都管不好,還想做大事?”

“你嘀嘀咕咕的說什么?”袁隗在堂上聽他們的對話,沉下臉喝了一聲。袁術不敢吱聲,敷衍了兩句,直奔后室。袁隗看了他一眼,氣得直搖頭。

馬倫正坐在屋里看出,袁術竄了進去,笑嘻嘻的放下手中的點心,搓了搓手,討好的說道:“叔母,我給你捏捏?”

馬倫笑著瞥了他一眼:“這么開心,又遇到什么好事了?”

“嘿嘿,好事倒是有一件,不過,還得叔母幫忙才行。”袁術轉到馬倫背后,輕快的給她捏肩捶背,輕聲說道:“叔母,你出面請盧植他們來赴宴吧。”

“赴宴?”馬倫不解的扭過身子,上下打量著袁術:“你就這主意?難道你不知道我那師弟現在看到我就不舒服?”

“叔母,你還真就不知道。”袁術得意的一挑眉毛,“據我所知,真正和袁家、馬家不和的只有劉修一個人,盧植本人對馬家還是很尊敬的。上次之所以和叔父吵翻了,是因為他不贊成我們袁家用戰功的事和天子討價還價。”

馬倫眼珠一轉:“你怎么突然想和盧植套近乎?他那脾氣我可清楚得很,別說是你,就是我要他辦什么事,如果不合道義,恐怕他都不會聽。”

“我能不知道這個?”袁術笑了起來,“叔母明鑒,請盧植是虛,請劉備是實。”

“劉備?”馬倫想了半天,沒想起來劉備是誰。

“劉備也是盧植的弟子,他還和劉修是從兄弟,當然了,這是以前,現在劉修究竟是什么人,誰也不知道。劉修對劉備一向很照顧,劉備能進宮侍奉太后,就是劉修出的力,他每天輸錢給太后,那些錢可全是劉修給的。”

馬倫應了一聲,沒有多說什么。袁術一邊捶打著她的背肩,一邊繼續說道:“劉備和劉修不同,他是真正的宗室,我聽說天子已經把他重新入籍了。”

“他是不是宗室,和我們有什么關系?”馬倫輕笑了一聲,充滿了不屑。

“叔母,我的意思是說,他在劉修身邊可是親信。”袁術解釋道:“雖說現在劉修的父母去向不明,他究竟是什么人,誰也說不清,可他還是把劉備當兄弟看的。”

馬倫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我在落日原的時候,和劉備相處過一段時間。劉備雖說讀書用功,還通過了考試,不過我看得出來,他對讀書其實沒什么興趣,不過是為了混一個仕途。”

馬倫又笑了,讀書混仕途,這個想法也就是騙騙普通人罷了,太學幾萬太學生,都被這句話給誤了青春。

“如今他書也讀了,試也考了,可是天子卻不能給他安排什么職位,他還得去北疆拼殺。如今北疆事了,他回到洛陽之后,憑著戰功授了一個官職,也不過是混混日子。他想著要做官,還得有個好名聲,所以……”

“好名聲?”馬倫撲嗤一聲笑出聲來:“跟你在一起,還能有什么好名聲?”

“叔母,你怎么能這么說我。”袁術漲紅了臉,“我承認,我的名聲是差了點,可是叔父叔母的名聲卻不差啊。”

馬倫忍著笑,連連點頭。“那行,我出面請他們來一趟,你和這個劉備好好的相處,如果有什么有價值的好消息,可以讓他進司徒府做官。”

袁術大喜,連忙應了。

劉修出了宮,回到府中。長公主他們還在半路上,王楚和風雪連忙問了潁川之行的情況,得知唐英子果真是唐衡的從女,但結果卻并不讓人滿意,不免有些唏噓。對唐瑁的做法既有些生氣,又有些無奈,夫妻感情再好,他也不能坐視無后,再娶妻生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劉協和劉和偎在劉修身邊,托著腮,聽他說唐英子的故事。劉和聽得傷心,淚珠兒啪噠啪噠的往下掉,劉協眨著眼睛,伸手去抹她的眼淚,老氣橫秋的說道:“沒事,英子姊姊還有我們呢,這兒就是她的家,誰要敢欺負她,我們都幫她打架。”

大家原本有些沉悶的心情被他逗得笑了起來。

“曹操新納了個妾,劉氏氣得病了。”晚上,激情過后,王楚伏在劉修的胸前,撫著他手臂上的傷口,悄悄的說道:“身子很不好,我前天去看她,估計挨不了幾天了。”

劉修很詫異,卻沒說什么。

“據說是個倡伎。”王楚有些傷心的說道:“要是個好人家的女子,那也就罷了,偏偏是這樣的一個人,難怪劉氏咽不下這口氣。虧她還給他生了一兒一女,沒想到曹操這么絕情。”

“他不是絕情,他是太多情。”劉修忍不住笑了起來,心道這個倡伎不會就是卞氏吧,如果是她,那這個倡伎可不簡單,僅憑她給曹操生出那四個兒子就非同小可。不過現在情況變了,曹操能不能成為魏武帝都很難說,她就是生八個兒子也沒用。

“多情?我才不信呢,他就是見異思遷,覺得劉氏生了孩子之后,身子變形了,沒以前那么耐看。”王楚撇撇嘴,又嘆了一聲:“這不生吧,讓人覺得沒著沒落的,生吧,同樣會失了歡心,這做妾的可真是不容易啊。”

“你這什么意思?”劉修仰起身子,似笑非笑的瞪著王楚:“我對你不好?”

“沒有沒有。”王楚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陪笑道:“妾身只是覺得那些女人可憐,并沒有其他想法。妾身雖然只是生了個女兒,卻依然能得夫君寵愛,哪里還能有什么怨言。”

“不是不能,是不敢吧?”劉修佯作不快的沉下了臉。

王楚吃了一驚,連忙搖頭解釋,渾不知隨著身子的晃動,一對椒乳波濤洶涌,讓劉修直咽口水,直到身子被一個堅硬的東西頂住,這才回過味來,尖叫一聲,連忙扯過衣服。劉修哪能讓她得手,撲了上去,將她壓在身下。王楚掙扎了兩下便軟了下來,膩聲道:“請夫君憐惜。”

“嘿嘿,你這壞女人,故意的吧?趁著長公主不在家,要把為夫的榨干,是不是?”劉修扯掉她的衣服,嘿嘿笑道:“你不知道,為夫現在可是房中高手。”

王楚吃吃笑道:“我知道,名師出高徒嘛。”

劉修一愣,這才明白過來,眼前不禁浮現出盧夫人那凹凸有致的身材,暗自咽了口口水,恨聲道:“胡扯,我們可是清白的。”

王楚不想在這個時候和劉修爭辯他有沒有和盧夫人合體的事情,眼波橫斜,櫻唇微張,喘息如蘭,隨著床襟的搖動,斷斷續續的呻吟道:“夫君是清白的……清白的……妾身……妾身要給夫君再生……再生幾個兒子……兒子……”

第二天,王楚早早的便起了床,長公主今年要回府,她必須做好一應準備,劉修醒來見身邊沒了人,也知道王楚有很多事要處理,便起身溜到了風雪的房中。風雪還沒醒,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他弄醒,嚇了一跳,剛要推開他,劉修眨眨眼睛,輕笑了一聲:“小美人,昨天夜里聽得好戲,有沒有做壞事?”

風雪紅了臉,底氣不足的辯解道:“夫君在阿楚姊姊的房里,我能做什么壞事,難道夫君以為我不守婦道嗎?”

“嘿嘿,我沒有說你不守婦道,可是一個人就沒法子做壞事嗎?你以為我不知道?”劉修手一伸,從枕下摸出一個物事,在風雪眼前一晃:“你敢說你沒做壞事?”

“我……”風雪羞得把臉躲進了被子,含糊不清的說道:“這……這不是我的,是……”

“是誰的?”劉修咬牙切齒的說道:“敢瞞著夫君我做這樣的事,你的眼里還有我嗎?”

“是長公主的。”風雪在被底咯咯笑道:“是她教我的,說夫君喜歡變個花樣,我才跟她學的。妾身沒做什么壞事,只是想討夫君的歡心罷了。夫君如果不喜歡,妾身就不學了。”

“呃——”劉修想起長公主的獨門絕技,這才明白是怎么練成的。一想到那的滋味,他拉開蒙在風雪頭上的被子,擠了擠眼睛:“那玩意是個死物,怎么能練得好,來,夫君這兒有個真的,借你練練如何?”

“你……”風雪看了一眼外面已經大亮的天光,臉紅得能滴血,推開劉修就想跑,劉修哪里能讓她逃脫,伸手將她扯回床上,嘿嘿笑道:“我告訴你啊,長公主一回來,你可就沒什么練習的機會了。”

風雪一愣,轉了轉眼睛,突然扯過薄被蓋在劉修頭上,然后自己也鉆了進來:“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妾身貪嘴,拼著被長公主訓斥,也要食個飽。”

看著風雪的眼神,劉修忽然覺得一陣寒意,仿佛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個千嬌百媚的金發女子,而是一個舔著嘴唇,流著口水的母獅子。壞了,這一戰大概比落日原還要兇險,弄不好會有陣亡的可能!看來這房中術還得好好練,要不然真沒辦法對付家里這幾個女人,他可不想像西門大官人一樣被吸成人渣。

王楚忙了一陣,見劉修還沒起來,便溜回自己的房中,卻發現床上亂糟糟的,可是劉修卻不在,不免有些疑惑,隨即又明白過來,躡手躡腳的跑到風雪院中,站在窗外一聽,便不禁紅了臉,輕咄了一口,抬起手想敲敲窗戶,又有些遲疑,生怕攪了劉修的好事,被人認為妒嫉。正在她猶豫的時候,安權的聲音從她的小院里傳來:“夫人,夫人……”

王楚不敢怠慢,連忙又躡手躡腳的退了回去,一看到安權焦急的臉色,她吃了一驚:“出了什么事?”

“夫人,我可找到你了。”安權滿頭是汗,眼神慌亂,“出事了,出大事兒了。請夫人趕緊請將軍起身,可出大事兒了。”

王楚雖然心里緊張得呯呯亂跳,可是臉色卻神奇的鎮定下來,喝了一聲:“慌什么慌,究竟出什么事,快說。”

安權被她這一聲喝得一驚,愣了片刻,這才覺得自己剛才實在是太失態了,他連忙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心情,向前湊了一步,輕聲說了一句。王楚一聽,臉色頓時一變:“當真?”

“當真。送信的虎士就在前院候著呢,夫人如果不信,不妨親口問他。”

王楚來回轉了兩個圈,又恢復了平靜,不滿的掃了安權一眼:“就這么一件小事,也值得你大驚小怪?衛將軍是指揮千軍萬馬,與鮮卑人廝殺過的,我們這個衛將軍府也要有點衛將軍府的氣度,不要因為一點小事就大呼小叫,讓人看輕了你是小事,讓人看輕了衛將軍府,看輕了衛將軍,那才是大事。”

安權不敢回嘴,躬身受教。王楚又訓斥了他兩句,這才回到風雪的小院里。劉修已經聽到了外面的聲音,披著衣服,提著褲子走了出來,心情有些不爽。“什么事?”

王楚瞟了一眼劉修腹下不落的帳篷,淡淡一笑,可是笑容卻非常僵硬:“擾了夫君的清夢,妾身實在是過意不去,不過,這件事也著實緊要,非得夫君來處理不成。”

劉修見王楚雖然在說笑,笑容卻不自然,而且眼神也有些慌亂,連忙收起了笑容:“究竟出了什么事?”

“長公主剛派人趕回來報信,昨天夜里,英子突然不見了。”

“什么?”劉修一下子沒聽清,追問了一句。

王楚又重新說了一遍,話音未落,劉修就跳了起來,飛也似的沖出了小院。王楚吃了一驚,突然懷疑自己剛才對這件事的嚴重程度判斷是不是有些不妥。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18
第四卷黃巾亂第327章同是天涯淪落人

陶亭臨水而建,后墻正對著平靜的陶水,陶水上十幾只小船正在忙碌,那是陶亭亭長派出尋找尸體的人。不過他們忙了一天了,依然一無所獲。亭長不敢放棄,特別是當他們看到衛將軍劉修飛馬趕來,臉色兇惡得要吃人的時候。

劉修坐在房間里,一言不發。長公主小心的陪在一邊,李氏和郭嘉母子倆在門邊候著,亭長、求盜戰戰兢兢的站在門外,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今天早上長公主已經發過一頓脾氣,衛將軍趕到后,雖然沒有發脾氣,可是那眼神比發脾氣還要可怕三分。

“把人都撤了。”劉修的聲音有些沙啞,“陶水水流不急,如果是落水,早就應該發現了。”

長公主悄悄的揮了揮手,示意亭長按劉修所說的去辦。

“你們再把發現的過程說一遍。”劉修閉起了眼睛,微微的仰起了頭。

昨天和劉修分別之后,長公主她們走得并不快,傍晚便在陶亭住宿。唐英子就住在長公主旁邊的房間里,原本是由一個侍婢陪著的,可這兩天和郭嘉玩得熱乎,晚上就由李氏陪著。旅途勞頓,大家睡得都比較累,早早的便洗了上床休息。今天早上,李氏最先起床,去看兩個孩子,卻發現只有郭嘉在床上,她原本以為唐英子起得早,也沒太在意,可是后來吃早飯時,還沒看到唐英子出現,這才警覺起來。

當亭內亭外找遍了也沒看到唐英子的影子,大家這才意識到唐英子不見了。關羽隨即檢查了房間內外,卻沒有找到任何痕跡,臨河的窗戶是開著的,但擋蚊子的紗窗卻關得好好的。房門也是關得好好的,沒有打開的痕跡。屋里不亂,唐英子睡的床上還保留著睡覺的模樣,甚至連她的外衣都在,只是鞋不見了。

總之一句話,唐英子突然失蹤了。

劉修已經聽過了事情的經過。也仔細檢查了相關的細節,不過說實在的,他不是刑偵專家,也沒有發現更多的線索。窗戶關著,門關著。如果說是唐英子自己出去的,那她是怎么出去的,又怎么可能沒人發現?如果是有人劫走了她,那他又是如何動走她的,不驚動郭嘉母子可以做得到。但他如何關上門窗?

難道郭嘉母子是內應?這個念頭剛剛浮現出來。劉修又搖搖頭否決了,郭嘉母子現在對他感激不盡,應該不會做出這樣的事,至少目前找不出動機。

“將軍,河南尹何進、洛陽令周異來了。”關羽走到他身邊,悄悄的說道。

劉修眼皮一挑。一動不動的坐在那里,看著何進和周異氣喘吁吁的走了進來。何進滿臉堆著笑。剛要說話,一看劉修的臉色。舔舔厚厚的嘴唇,把話又咽了回去。周異卻有些不高興,板著臉,行了一個禮:“不知大人傳我等前來,有何要事?”

長公主沉下了臉,周異明知劉修現在心情不好,還故意這么說話,顯然有找刺的意思。她本想訓斥周異兩句,可是她這個長公主其實腰桿子也沒硬幾天,要不然當初也不會被何進和郭勛霸占了封地去,此刻雖然覺得應該幫劉修說幾句話,卻不知道怎么說才合適。

劉修瞇起了眼睛:“我家里的一個女孩子,在這里不見了。你們一個是河南尹,一個是洛陽令,你說我找你們有什么事?”

周異故作驚訝:“女孩子?是你的女兒嗎?唉呀,那可太不小心了。”

“不是我女兒,是我收養的一個女孩子。”劉修的嘴角微微一挑,手指曲張了兩下,“和你兒子周玠差不多大。”

周異臉一寒,沒敢再吱聲。他現在有兩個兒子,長子周玠,次子周瑜,周玠今年十一二歲,正和失蹤的唐英子一般大。劉修故意提到周玠,當然不只是為了說明年齡大小。不過他也被劉修的不講理激怒,陰著臉站在一旁不吭聲。

長公主走到劉修身后,將手撫在他的肩上。劉修的肩部肌肉緊繃,看起來就像一頭戒備的猛虎,隨時都可能撲出去。她嘆了口氣,輕輕的拍了拍。劉修反手握著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拿紙筆來。”

紙筆拿來了,劉修畫了個唐英子的肖像,當唐英子那張圓乎乎的臉躍然紙上的時候,一滴淚水滴了下來,洇濕了紙。長公主見劉修失態,連忙搶上一步,將肖像塞到何進的手里:“請何大人立即按此像尋人,懸賞百金,只要有消息送來的,一律有賞。”

何進唯唯諾諾的應了,拿了肖像和周異一起離開。長公主轉過頭,示意眾人先退出去,勸慰劉修道:“夫君,英子不見了,是妾身的責任,夫君如果有什么不高興,只管說便是了。只是你身為衛將軍,在眾人面前失了禮儀,終究不妥。況且英子也不小了,她又素來機靈,也許很快就會找到機會逃脫也說不定,你就不要太擔心了。”

劉修點了點頭,仰起臉,眼睛紅紅的。長公主看得心里一酸,拿出手絹給他抹去淚水。

“長公主,你知道一個人突然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里,睜開眼睛,一個人也不認識,那是一種什么感覺嗎?”

長公主不明白他的意思,靜靜的看著他。

“我相信,這種感覺,只有我和英子有過。她還是個孩子,已經受過一次這樣的苦,不應該再受第二次。不管是誰,如果被我抓住,我一定讓他后悔。”

長公主幽幽的嘆了一口氣:“我雖然沒有遇到這種情況,可是也好不到哪兒去。先帝去世,我們姊妹三人便被困在府第里,大姊還好,總有了自己的家,我和二姊除了身邊幾個阿姆,又認識誰呢,那個時候只知道先帝駕崩了,卻不知道我們已經沒有了父親。”

想起以前的那些日子。長公主眼圈也紅了。劉修把她拉過來坐在自己的腿上,輕輕的摟著她的腰,下巴擱在她的肩上:“長公主,英子不要她的親生父親,愿意跟著我走。我就不能坐視她受委屈。何進和周異大概是找不到什么線索,我要自己去找。”

“你到哪里去找?”

“這里的情況很詭異。我想不是普通人能干的。”劉修的腰桿挺了起來,聲音也變得冰冷:“如果我猜得不錯,這和那個假傳陛下口詔,把我從你們身邊調開的人有關。”

“假傳陛下口詔?”長公主倒吸一口涼氣。

劉修把自己的猜想簡單的說了一遍。到了轘轅關之后,有宦官傳天子口詔。讓他立刻趕回洛陽城,但是入宮之后,天子并沒有露出焦急的意思。當時他還以為天子只是習慣性的神經質,現在卻覺得其中可能有鬼,再加上柳云霜告訴他的那個消息。他覺得唐英子很可能是被太平道的人劫走了。唐英子失蹤的情況很詭異。正符合道門中人的行徑。

聽了劉修的分析,長公主也覺得有理。他們立即起程趕回洛陽城。劉修入宮,把有人矯詔以及唐英子失蹤的事情告訴了天子。天子勃然大怒,讓人把那個矯詔的宦者找來,不料那個宦官來了之后,賭咒發誓說只是聽錯了。并沒有任何人指使,即使被打得皮開肉綻也不肯改口。

宦官不松口。劉修卻不肯罷休,他來到邙山靖廬。直接找到了盧夫人。說了一下情況之后,他問盧夫人道:“據你所知,太平道有沒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擄走英子?”

盧夫人心中劇震,不用劉修自己說,她也覺得這事應該是太平道做的。

“迷魂術而已,太平道的八大弟子應該都會。”盧夫人說,“李氏是個婦人,郭嘉是個孩子,迷住他們,讓他們起來開個門,關個門什么的,應該是小事一樁。”她抬起頭看著劉修:“要我幫忙嗎?”

“不用。”劉修搖搖頭,“張角現在是朝廷官員,我不需要用對付江湖人士的辦法對付他。再說了,你們曾經是同門,為了我的事鬧翻不好。”

盧夫人欲言又止。

劉修隨即回到洛陽城,命令關羽點齊重甲士,張飛帶上二百親衛騎,三百多人浩浩蕩蕩的直奔太平道在洛陽的根據地。這地方劉修不陌生,就是原先洛陽第一會任之家,平家的舊宅。平家被滅之后,這里被天子賞給了張角,做了太平道的靖廬。張角出仕之后,這里由馬強馬元義主持。

一看到三百多全副武裝的武士,太平道的人大驚失色,連忙關上大門,進去匯報。劉修一擺手,關羽三步并作兩步趕上前去,一腳踹在大門上,一扇黑色的大門轟然倒塌,將藏在門后的兩個太平道士撞得頭破血流,連聲慘叫。

“讓馬強出來。”劉修背著手,面無表情的走進了院子,關羽帶著重甲士緊緊跟隨,一個個橫眉豎目,兇神惡煞一般。

唐周在幾個道士的簇擁下趕了出來,一看到眼前的這一幕,頓時火了,趕上來大聲喝道:“你們是哪個營的,不長眼睛,敢來砸我們太平道的大門?”

話音未落,關羽邁開大步,兩步就趕到唐周面前,抬手就是一個耳光,“啪”的一聲脆響,幾顆牙混著血從唐周的嘴里飛出,原本狂妄的叫囂頓時成了嗚咽。

“讓馬強出來和我說話。”劉修走到唐周面前。唐周滿臉血污,驚恐交加,他瞪著劉修,卻不肯低頭,剛想說幾句狠話,劉修伸出一根手指擋在他的嘴唇,輕輕的搖了搖:“你不要亂說話,惹惱了我,我現在就送你回老家,濟南好象和泰山不遠喲。”

唐周被劉修殺氣騰騰的目光嚇住了,一個字也不敢再說。

“什么事?”馬強大步趕了出來,一看到眼前這副情景,他皺了皺眉頭,把塵尾往胳膊上一搭,豎掌行禮:“原來是衛將軍,不知道是什么人惹了衛將軍,要發這么大的火?”

劉修慢慢的走到馬強面前,繞著他轉了兩圈,伸手在他潔白的道袍上抹了抹,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感情,猶如經年的寒冰。“馬強。你身為八大弟子之首,想必知道圣姑吧?”

“圣姑?”馬強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強笑了一聲:“她就是從我手里跑提的,我當然知道,只是她不是在將軍府中嗎?”

“原本是在,不過。她剛剛失蹤了。”劉修轉到他的面前站定,背著手,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靴尖。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冷冷的看著馬強:“她原本是你們太平道的圣姑,可是現在她已經是我衛將軍府的人,你們不能就這么劫回去。”

“劫回去?”馬強一驚,“你是說,圣姑……不見了?”

“你少跟我裝糊涂。”劉修粗暴的打斷了馬強的話:“我知道。你們想要的不是她這個人。而是這枚指環。”劉修抬起手,將那枚指環展示在馬強面前:“雖說這枚指環原本就不是你們太平道的,可是我現在愿意把這枚指環給你們,只要你們把英子安然無恙的送回來。”

馬強眼神一亮,隨即又搖了搖頭:“衛將軍,你誤會了。我們的確希望圣姑回到道門里來。可是我們真的沒有劫她,至少……我不知道。”

劉修眉頭一蹙:“你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馬強用力的點點頭。生怕劉修不相信似的。“不過,圣姑終究和我太平道有緣。我愿意發動太平道的弟子一起尋找。”

劉修瞇著眼睛,一動不動的打量著馬強。他不相信馬強的話,馬強看著指環的眼神太熱烈,而且他的話里有很大的退步空間,這說明他是在裝糊涂,為的無非是要個好價錢。

“我不管你怎么說。”劉修搖搖頭,“我只有一句話,十天之內,你把英子完好無損的給我送回來,我把指環給你。否則的話,我下次登門的時候,你們這兒壞的就不僅僅是這扇門了。”

馬強看著那扇裂開的大門,苦笑了一聲:“衛將軍,我們雖說有些過節,可是畢竟沒有什么深仇大恨,又何必如何?大賢良師還是朝廷的官員,我們太平道在洛陽布道,也是得了天子許可的,來我門中的達官貴人也不少,你拆我大門,是不是有些過了?”

劉修冷笑一聲,轉身就走:“記住,十天之后,我如果看不到英子,拆的就不僅僅是大門。”他在門口站住了,轉過身看著馬強:“我不僅會拆了你們這幢宅子,還會把你們像當初的平家一樣趕盡殺絕。”

說完,他擺擺下巴:“給他們做個樣子。”

“喏。”關羽大聲應喏,一揮手,重甲士排著整齊的隊伍沖了過來,沖著正面的墻壁和身就撞,“轟隆”一聲巨響,半面墻倒塌了,塵土飛揚。

馬強和一眾弟子目瞪口呆,眼睜睜的看著劉修帶著人揚長而去,一動也不敢動。他絲毫不懷疑,此時此刻如果刺激了劉修,這三百彪形大漢絕不是來做樣子的。

“師父,這……這可怎么辦?”唐周捂著腫起來的臉,含糊不清的說道。

馬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皺了皺眉,轉身向里走去,一邊走一邊吩咐道:“立即安排人在洛陽周圍邊尋找圣姑,急告大賢良師,劉修愿意用指環交換圣姑。”

“可是……我們沒劫圣姑啊。”

“我們沒劫,不代表別人沒劫。”馬強眉毛一聳,不悅之色溢于言表,“不通知我一聲就在洛陽動手,他們還把我放在眼里嗎?”

“師父,你是說……”唐周忽然明白了,剛要說話,馬強瞪了他一眼,唐周會意,連忙閉緊了嘴巴。

青衣山,棠溪亭,張角身披玄甲,扶劍而立。不遠處,卜已正帶著五十多個將士向一個小山口進發。山口被二十多個人守著,這些人頗有章法,前面的有矛手、刀盾手,后面有弩手掩護,依托有利地形,頑強阻擊,經達一個多時辰的激戰,已經有十多個道士受了傷,七八具尸體躲在山下。

張角沒有動,他耐心的等著卜已安排新一輪的攻擊。最開始的時候,他也非常著急,可是現在他不急了,他覺得能有在北疆經過實戰的人做為對手,鍛煉手下弟子的作戰能力,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如果輕易放過,那才是暴殄天物。

卜已安排了二十個弓弩手在山下掩護。把剩下的人分成兩組,從左右兩側的山坡上向上爬。山坡并不是非常陡峭,危險的是那些弩手,不過有了山下的弓弩手掩護之后,山上的人明顯感到了壓力,他們一面還擊。一面還要阻擊從兩側爬上來的人,有些手忙腳亂,箭雨稀疏了許多。

伍孚十分著急,他現在只有十來張弓弩,要想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可是有一面照顧不到,就有可能被對方鉆了空子。他和張角打了半個月的仗了,處境越來越艱難。他發現自己犯了一個錯誤,汝南一帶雖然沒什么高山,但是水澤特別多。他帶來的騎士很難發揮作用。只能下馬步戰,雖說這些人下馬步戰也是好手,畢竟威力大減。而那些本地征召的部曲、附民的戰斗力又太差,如果不是有這些騎士支撐著,只怕早就被張角打敗了。

伍孚覺得自己低估了張角,袁紹同樣也低估了張角。他們原以為張角能統領的郡兵都是汝南人,不會替張角賣命。沒曾想張角在汝南也有號召力,他召集了兩三百通曉武技的太平道信徒。組成了完全聽命于他的部曲。那些人大多是平民出身,對世家豪強一向不滿,作戰起來悍不畏死,前仆后繼,在付出了重大犧牲的同時,他們也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成熟起來,再不像剛開始的時候那樣傻乎乎的攻擊了。

張角的指揮當然也是一個重要的原因,正是他的進步,才增強了信徒們的戰斗力。而他本人的武技又非常強悍,一旦殺入戰場,往往就是伍孚最難受的時候。

卜已爬了上來,他舉著一面大盾牌,身子隱在盾牌的后面,眼睛緊緊的盯著山坡上的弓弩手,一旦他們把箭頭指向他,他就蹲下來,一旦弓弩手們去對付其他人,他就舉著盾牌向前挪。他爬得并不快,但是非常穩健,一步步的向山坡上逼近。

伍孚沉不住氣了,在卜已爬到十步遠的時候,他下令身邊的親衛出擊,一定要把卜已趕下去,如果能斬殺他,那就再好不過了。

一直在養精蓄銳的二十個親衛咆哮著沖出了藏身之處,舉著戰刀,向卜已撲了過去。卜已一動不動的等著,突然一聲大吼:“放箭!”

山下早就做好了準備的弓弩手沖著正在奔跑的戰士射出了箭,那些戰士雖然已經提防著側面的弓箭手,但是奔跑時難免有掩護不周的地方,有兩個人被射中要害,痛苦的倒在地上,還有四個人受了輕傷,他們一邊跑,一邊拔掉身上的箭,原本互相掩護的陣形一時有些亂。

卜已抓住了這個機會,一聲怒吼,帶著人沖了上來,他們一起身,山下的箭就停住了,免得誤傷了自己人。卜已他們也不貪功,幾個人擁上前去,先砍倒兩個,然后立刻轉攻為守,死死的纏住那些將士。

山下的張角看到這一幕,笑了,一揮手:“彭脫,你上,咬住他們。”

身材粗壯的彭脫早就看得熱血沸騰,連忙帶了三十多個人奔了過去支援卜已。

“何儀,你也帶三十個人去,牽制住另一邊,這次無論如何要抓住伍孚。”

瘦瘦高高的何儀應了一聲,叫上三十個人,向另一側沖了過去。

伍孚大吃一驚,不敢再戰,連忙下令撤退。卜已哪里肯放,一聲大喊,原本聚成一團的戰士散了開來,死死的纏住對手。伍孚顧不上太多,轉頭就跑,很快消失在山岰里,七八個未能脫身的戰士被沖上來的太平道信徒圍住,死了死,降的降。

張角非常滿意。就在這時,馬強送來了唐英子失蹤,劉修要用指環來換唐英子的消息。張角一驚:“圣姑失蹤了?”

“是,河南尹和洛陽令都已經發出懸賞,圣姑真的失蹤了。”

“誰干的?”

“不知道。”馬強派來的親信見張角一臉的詫異,也不免有些意外。馬強一直以為是張角安排的人干的,可是現在看張角的臉色,似乎他也不知道。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18
第四卷黃巾亂第328章黑吃黑

劉修坐在涼亭下,懷里抱著劉和,看劉協和郭嘉下五子棋,劉協學得比較早,下得也不錯——和劉和相比,但是和郭嘉較量就差得太遠了,不過十來個子就陷入了絕境,他雖然有些著急,卻不肯認輸,絞盡腦汁的想著破解的招數。

“阿翁,阿協要輸了。”劉和抱著劉修的脖子,湊在他耳邊說道。

劉修眨眨眼睛:“你也知道?”

“嗯,那是英子姊姊最常用的招數,阿協應付不了的。”劉和話剛出口,忽然想起唐英子已經失蹤好些天了,不由得眼圈一紅,哽咽道:“阿翁,我想英子姊姊,你把她找回來好不好?”

劉修原本就有些郁悶,一聽這話,更是有些心煩意亂。英子失蹤這么久了,他每天安排人四處尋找,卻連一點音訊也沒有,唐英子好象憑空消失了一般。何進、周異那邊也沒什么消息傳來,這些天搞得洛陽城人人皆知衛將府的一個小姑娘失蹤了,可惜這并沒有為尋找唐英子帶來什么幫助。

“阿和乖,不哭,阿翁一定把英子姊姊找回來。”劉修拍著女兒的背安慰道。正在下棋的郭嘉聽了,把棋一推:“我輸了,今天到此為止吧。”

劉協眼睛一瞪:“我才不要你讓呢,輸了便是輸了,可我不是輸給你,是輸給英子姊姊的。你得意什么?哼!”說完,板著小臉,收起棋子夾在肋下,昂著頭,氣哼哼的走了。劉和見了,從劉修的懷里掙脫出來,抹著眼淚追了過去。

郭嘉有些窘迫的站在一旁。

劉修看到郭嘉這局促的樣子,想起自己剛入師門時廁身于一堆富二代、官二代師兄弟之中時的情景,有些于心不忍,便打了個岔:“奉孝,這兩天有沒有收到什么新消息?”

“有!”郭嘉爽利的應了一聲,“戲大人從彈汗山傳來消息,和連和東部鮮卑的彌加、中部鮮卑的柯最聯手,逼反了鷹部落的鐵根,慕容風率軍支援鐵根時,被同族的慕容垂出賣,關到了虎部落的地牢里。現在和連正在利用慕容風作誘餌,各個擊破。”

劉修滿意的點了點頭。如果一定要挑一個對手,他寧愿挑和連而不是慕容風。和連看起來很有計謀,但是他的計謀是陰謀,只會搞內訌,而慕容風雖然在陰謀方面略遜一籌,在用兵方面卻是和連趕不上的。由和連來統治鮮卑,鮮卑只會越過越弱。

“北海傳來消息,檀石槐死之后,風裂為檀石槐舉行祭禮。”郭嘉停了一下,又說道:“風裂大帥身體很不好,風雪夫人問我的時候,我沒敢把這個消息告訴她。”

“你處理得很好。”劉修又贊了一句:“夫人有了身孕,這個時候不能受刺激。讓戲志才了解一下,風裂究竟是什么病,我們這里安排一些藥去。”

“喏。”郭嘉露出一絲輕松的笑容,接著又說道:“賈長史傳來消息,說他聽到鄉黨傳言,西羌近期可能會有舉動,建議將軍在西涼安排人手,打探消息。”

劉修嘆了一口氣,現在張角鬧得這么利害,怎么西羌又要出事?他沉吟了片刻,看著郭嘉那張瘦削的小臉:“你怎么想?”

“我?”郭嘉的臉一下子紅了。他只是劉修身邊的書僮,劉修把這么機密的事讓他過目已經是非同小可的信任了,怎么還問他的意見?“將……將軍,我……我不懂這些。”

劉修撇了撇嘴,心道這小子看來還沒有做鬼才的自覺,畢竟還是個孩子,對他不要期望過高。不過,歷史上他就是戲志才的接班人,讓他做這件事應該不會影響他的成長。

“隨便說說,說錯了也沒事。”

郭嘉舔了舔嘴唇,鼓起了勇氣:“我覺得賈長史說得對,涼州雖然窮,可是涼州和并州一樣出精兵,掌握了涼州,就是掌握了一只精銳力量,失去了涼州,就可能多一個強大的對手。”他想了想,又說道:“羌人雖然歸附已久,但是他們的危險比鮮卑人還要大,如果不能控制住涼州,只怕大漢不得安寧。更何況和鮮卑人相比,涼州的西面還有西域,比起北面就是冰雪之地的鮮卑要有利可圖。如果將軍在經商致富,重開西域之路也未嘗不是一個辦法。”

劉修連連點頭,郭嘉雖然年紀小,可是眼光已經超過了他的同齡人,一方面是他家里條件不好,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另一方面和他的天賦大概也分不開。“可是要平定西羌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平定西域就更難了,大漢自顧不暇,哪有那么多錢來打仗?”劉修進一步試探道。

“其實,將軍可以仿照并州的做法,移民屯邊……”郭嘉說了一半停住了,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劉修。劉修轉頭一看,劉備站在門口,似乎有些猶豫要不要過來。

“玄德,有事?”

劉備快步走了過來,還沒走到劉修面前,一股酒氣就傳了過來。劉修扯動嘴角笑了笑:“袁府的酒好喝吧?”

劉備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劉修見他這副模樣,似乎有話要話,便沖著郭嘉使了個眼色。郭嘉應了一聲,收拾起桌上的東西出去了,很快送來了一壺茶,又退了出去。

“坐!”劉修指了指對面的石凳,示意劉備坐下。袁府突然送來了請柬,馬倫請盧植夫婦過去赴宴,劉修和劉備也在邀請之列,劉修沒心情,劉備陪著去了。原本劉修也沒當回事,可是看劉備現在這個樣子,大概不是吃了一頓飯那么簡單。

劉備喝了兩口茶,穩定了一下心神:“大兄,袁公路托我向大兄轉達謝意。”

劉修挑了挑眉:“他要謝我?”

“是啊,上次如果不是大兄安排人手幫他運糧,他哪能做上后將軍。”劉備微微一笑,“他不知從哪兒聽說了伯父伯母的事情,便想幫忙。”

劉修愣了一下,眼神瞇了起來,袁術要幫我找父母?這怎么聽著像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啊。他沉默了片刻:“他怎么幫?”

“他說,袁家門生故吏遍天下,他結交的游俠、劍客也不少,消息比較靈通。如果大兄能給他畫一張伯父伯母的肖像,他的手下就可以按圖找人,也許……”

劉修打斷了劉備的話,非常不高興:“他把我父母當通緝犯?還要畫個圖找人?”

“大兄誤會了,他沒有這個意思。”劉備連忙解釋道:“他是真心想幫大兄找人,以答謝大兄對他的幫助。大兄可不要誤會了他的一番好意。”

“好意?”劉修哼了一聲,拂袖而起:“他要真想謝我,就不應該用這種近乎羞辱的方式來幫我。難道他想讓天下人知道,我劉修無能,父母失蹤了都找不到,還要別人來幫?”

劉備見劉修發怒,連忙勸說,再三說明袁術沒有惡意,如果大兄實在不能接受,那回絕他就是了,沒有必要發生沖突。劉修余怒未消,一甩手走了,把劉備一個人撂在涼亭里。劉備看著劉修遠去的背影,微微皺起了眉頭,他抬起手,撫了撫眉毛,手指在眉中的那個傷痕處停了一下,苦笑著搖了搖頭。

劉修坐在書房里,一陣陣心驚,袁術要幫他找人,這絕不是報答這么簡單。難道是他們發現了什么破綻?老爹的身份詭異,雖說蔡邕說他可能是劉向之后,但是在沒有得到他的肯定之前,劉修對這種猜測只能抱懷疑的態度。上次在晉陽見過一面之后,他一直沒和老爹再碰面,說起來也快有一年了。當初為了安全起見,每次見面都是老爹來找他,卻沒有告訴他怎么去聯絡他,現在他就是想通知老爹也沒辦法。

按他的估計,老爹應該就隱身在洛陽附近,要不然他不會對自己的行動那么清晰,可是洛陽近百萬人,他到哪兒去找他?

他當然不會給袁術什么肖像,可是他也知道,拒絕只會增加袁術的懷疑,袁術絕不會因為他的拒絕而放棄,相反,他會更加賣力的去尋找,而且不僅僅是袁術的力量,很可能是整個袁家的力量。如果老爹真在洛陽,遲早會被發現,別的不說,京城有一半的大小官吏和袁家有關系,或者說非常渴望和袁家有點關系。在那些走街竄巷的游俠中,袁家也有著他望塵莫及的影響力。

四世三公,近百年的根基,絕不是他一個幾年內暴發戶所能比擬的。

劉修直呲牙,在洛陽的根基還是太淺啊,雖說把天子的心給抓住了,可是在底層沒有足夠的力量,這應付起來還是捉襟見肘。天師道倒是可以利用,只是天師道雖然進入洛陽早,在洛陽的發展卻一直不如后來居上的太平道,而他現在偏偏又和太平道不對眼。

不行,得想辦法給老爹報個警。

盧夫人匆匆迎了出來,一見面就關切的問道:“英子姑娘有消息了嗎?”

劉修搖搖頭。盧夫人遺憾的拍了拍手:“怎么會這樣,真是太平道做的嗎?”

“我不知道。”劉修無奈的聳了聳肩:“我只知道,就算不是太平道做的,只要他們想找,他們都應該找得出來。期限快到了,他們一點消息也沒有,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們沒把我放在眼里,二是他們沒用心找。”

盧夫人有些詫異,他聽出了劉修這看似無奈的話語中暗藏的殺氣。她小心的試探道:“那將軍準備怎么辦?”

劉修嘆了一口氣,“我是個做生意出身的,做生意,要信守承諾。我說十天,那就是十天,如果不履行諾言,以后誰還會把我當回事?今天來見夫人,是看夫人有沒有空陪我走一趟。另外我還想問一下夫人,如果我把太平道在洛陽的勢力一網打盡,你有沒有可能把那些信徒爭取過來?”

盧夫人又驚又喜,驚的是劉修要對太平道下手,而且是準備一網打盡,喜的是如果劉修真能把太平道從洛陽的范圍以內清除出去,就算天師道不能一下子占領洛陽,至少也可以獲得千載難逢的發展良機。

“應該沒什么問題,太平道的那些東西,原本就是從我們天師道學去的,更何況還有將軍的幫忙。”盧夫人喜不自勝,笑語盈盈,“只要將軍肯施以援手,就算張角來問罪,我也不用擔心他。”

劉修笑了:“應該說只要夫人肯出手,就算張角來,我也不怕。”

兩人相視而笑。

劉修轉身又去了驃騎將軍府,請見驃騎將軍董重。董重聽說劉修來了,非常意外,劉修雖然經常向太后進貢,他們之間的交往卻不多,除了有事,劉修是無事不登門。

劉修直截了當的說明了來意,我要去找太平道的晦氣,我知道太平道的人在宮里有內應,僅憑我一個人,我搞不定他們,可是驃騎將軍不一樣,你是太后的從子,太后是唯一能在天子面前說一不二的人,有驃騎將軍出手,我就不用擔心了。

董重非常好笑,你也知道太平道在宮里有內應,張角在天子面前受寵啊,那我憑什么要去幫你得罪張角?

劉修笑笑,驃騎將軍想必不知道,太平道在洛陽布道數年,積累了大量的財富,天子現在最缺錢,我們如果能把太平道的錢搶過來獻給天子,天子還能怪我們嗎,他不僅不會怪我們,而且去嘉獎我們,因為張角天天叫著效忠天子,可是在天子最缺錢的時候,他從來沒有給天子送錢。我們把他的虛偽面目揭露出來,天子肯定會夸我們的。我之所以不自己去做,是因為我和張角有矛盾,天子會以為我是陷害他,可是驃騎將軍和張角沒矛盾,你是中立的,天子一定會相信你。

董重一聽這句話,眼睛頓時亮了,又互相試探了幾句,隨即一拍而合。董家的每一個人一聽到錢,眼睛就亮,劉修正是摸準了這一點,這才敢上門向董重求援的。

董重調集了所領一千人馬,和劉修一起出發,洛陽城外,許禇率領剛剛整編完畢的五百虎士營,關羽帶著一百重甲士,張飛、張修帶著五百親衛騎已經準備停當,兩千多人合兵一處,直奔平家舊宅,如今太平道的洛陽靖廬。

董重手下的那一千兵也就是個儀式,沒上過戰場,平時欺負個老百姓還行,真要擺開陣勢作戰,那根本就是個擺設。和劉修手下的這一千多人走在一起,他們顯然非常不安,那些經過血戰的戰士身上自然而然露出的冷漠表情讓他們不寒而栗。

平家原本就是洛陽的一個豪強,養著幾百個殺手,積累的財富更是數不勝數,當初劉修整頓北軍的起動資金就是從平家抄來的。有了錢就怕賊惦記,就算家里全是高手,那也得防著,所以平家的院墻比別人家的高,比別人家的厚。張角得了這幢宅子之后,又進行了修繕加固,別的不說,看看院子四角的角樓高度就可見一斑。除了沒有朝廷控制的強弩之后,這幢院子就是一個軍事要塞。

劉修不敢怠慢,他做事從來都是把事情想得困難一些,拉董重來是助陣的,可不能讓傷亡過大。到了之后,他下令將平家團團圍住,虎士在前負責作戰,董重的部屬在后壯聲勢,騎士在外面負責追殺想逃跑的人。命令下達之后,虎士們按照戰時的習慣擺開了陣勢,刀盾手、矛手、弓弩手布成方陣,許褚親自提著戰刀在前面叫陣。

太平道雖然勢力雄厚,但這里畢竟是洛陽,一看到黑壓壓的官軍把院子圍住了,他們頓時緊張起來,一面進入自己的崗位防守,一面飛報馬強。四個角樓上的弓箭手很快到位,但是他們卻不敢貿然發射,只是緊張的等待著命令。

劉修看了一眼角樓上,沒看到守城弩的影子,這才松了一口氣。漢代民間不禁武,帶刀帶劍都沒問題,弓弩之類的也常有,但是三石以上的強弓屬于管制兵器,十石以上的守城弩更是除了京師之外,其他任何城池不得配置。

沒有三石以上的強弩,那些普通的弓弩對于重甲士的傷害等于零。

“云長,破門!”

“喏!”關羽應了一聲,拖著斬刀劍開始奔跑,沉重的重甲對他來說似乎輕若羽毛,九尺高的龐大身軀快如閃電,飛奔到大門前,騰身躍起,一腳踹在厚厚的木門上。

“喀嚓”一聲,大門再次被他一腳踹開,門后藏著的幾個太平道徒嚇得魂飛魄散,有幾個反應快的怪叫一聲,壯著膽子沖了上來。關羽冷笑一聲,斬馬劍斜斜飛起。

一刀三人!

三具半截尸體余勢不減,繼續向前沖了幾步,這才轟然倒地,泉涌的鮮血很快將門前的青石染紅,剩下的太平道徒目瞪口呆,再也沒有勇氣和關羽對陣,轉身就跑。

重甲士一涌而入,見人便砍。

馬強聽說劉修帶著大軍把莊子圍了,嚇了一跳,連忙趕了出來,正遇到關羽拎著斬馬劍,把一大群道士追得鬼哭狼嚎。

“住手!”馬強氣得臉色通紅:“光天化日,天子腳下,你們居然敢胡亂殺人?”

“誰說我們是胡亂殺人?”劉修和董重并肩走了進來,冷笑一聲:“我奉陛下詔書,負責京畿的安全,有人舉報這里窩囊了不少為非作歹之輩,所以來清剿。”

“劉將軍,你不能平白污陷我們。”馬強一看到劉修,不敢硬扛,口氣先軟了三分。

“我污陷你了嗎?”劉修橫了他一眼,“十天到了,英子在哪里?”

馬強臉一苦,有些猶豫不決,遲疑了好一會,他才懇切的說道:“劉將軍,我不瞞你說,圣姑失蹤的事情,我的確一點也不知道。”

“不知道?”劉修眉毛一豎,“不知道你會答應我的條件?”

馬強有苦說不出。他是真的不知道英子的下落,開始答應劉修,是因為他覺得這件事雖然不是他做的,但只要是太平道做的,他就一定能找到英子,他相信張角應該能接受劉修的條件,畢竟他們要的是指環,不是英子。退一萬步講,就算這件事不是太平道做的,以太平道在洛陽的勢力,他們也能打聽出一些蛛絲馬跡。可是十天過去了,不僅張角沒有給他任何消息,他派出的人手也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消息。

可是這些顯然無法對劉修解釋,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有欺騙劉修的意思,此時此刻再說他不知道英子的事情,劉修才不會信他。看看劉修的表情就知道,今天這事兒大概不能善了。

馬強迅速的權衡著利弊,思索著應付的辦法,這些天他也有一些準備,只是沒想到劉修這么蠻橫,居然一下子就來了這么多人。莊里是有幾百道徒,可是這些人恐怕不是劉修的對手,更何況劉修的身邊還有盧夫人一干天師道的高手,這讓他覺得反抗無異于找死。

可是不反抗,難道就這么束手就擒?

馬強想來想去,最后還是放棄了反抗,他相信就算劉修把他們全部抓起來,張角也能救出他們,張角不僅和劉修一樣受到天子的信任,而且在宮里也有很多力量,并不比劉修差,相信劉修不敢把他們怎么樣。可是如果人死了,那就算張角有通天的本事,也沒法讓他復活。

馬強下令停止反抗,避免無謂的犧牲。不過,就算是束手就縛,馬強也不能不說幾句場面話,“劉將軍,大賢良師和你同朝為臣,太平道在洛陽布道也是經過陛下許可的,信道的人中不凡達官貴人。我現在可以配合你,但是如果你以為我怕你,那就錯了,公道自在人心,我希望將軍給自己留一點后路,莫要把事做絕了。”

劉修嘴一撇,下令把院子里的太平道人全部押到外面捆起來,一切安排妥當,這才對馬強說:“帶我去你們的庫房看看?”

馬強眉頭一皺,覺得有些不對勁,可是他如今身邊連一個人也沒有,想要反抗也沒了資本,只好帶著劉修走進了庫房。看著一箱箱的財物,劉修和董重互相看了一眼,露出心有靈犀的笑容。他們笑得開心,馬強卻覺得一陣陣的心驚肉跳:“大人要查封我們的財產?”

“這還用說?”劉修覺得很奇怪:“那你覺得我今天帶這么多人來干嘛的?”

馬強的臉色頓時變了:“你不是來找圣姑的,是來奪我太平道財物的?”

“不能這么說。”董重沉下了臉,很威嚴的說道:“我們原本是來要人的,可是現在發現你們有這么多來歷不明的財物,總不能不過問一句吧。”

“什么來歷不明?”馬強叫了起來,他覺察出了危險,“這些都是我太平道的信眾自愿捐納的財物,又不是偷來的,搶來的,光明正大。”

“是嗎?”董重眉頭皺得更緊:“那都是些什么人啊,居然這么大方。天子北征,他們都沒有捐納,倒把錢捐納給你們太平道,難道你們太平道比陛下還要尊貴?”董重轉過頭,很嚴肅的對劉修說:“看來我們需要找到捐納人的名冊,看看都是些什么人這么不明事理。”

劉修一本正經的點點頭:“驃騎高明,這些人是非不分,尊卑錯亂,的確不能放過,要不然豈不亂了綱紀?應該讓陛下看看這些名冊,張角現在很有威信嘛。”

馬強一聽這話,臉色煞白,他這才意識到劉修把董重拉過來的殺機。這話要是傳到天子的耳朵里去,天子還能信任張角?太平道就算有再大的勢力,天子也會連根拔起。

馬強眼珠轉了轉,突然向后面的一個柜子沖去,不等劉修等人反應過來,他撞開了柜子,跳入一個密道,消失得無影無蹤。

劉修很“詫異”,“太平道真是詭異啊,這又是什么妖術?”

董重連連點頭:“是的,的確詭異,這些妖人,一定要盡快鏟除才行。德然你這次可是立了大功啊,僅是這些財物……”

“唉,其實財物也沒多啦,不過……十七八個箱子而已,應該沒多少錢。”

董重四顧茫然:“有十七八個箱子嗎?我怎么沒看到這么多?”

劉修一拍額頭,“我眼花了,不過七八個箱子,七八個箱子。”

董重哈哈大笑:“德然啊,你要注意休息,年紀輕輕的就眼花,可不是什么好現象。”

“驃騎說得有理,這段時間的確有些累。”

“那也是為國操勞,辛苦你了。我會為你請功的。”董重拍拍他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我也知道,你最近太辛苦了。這樣吧,仗打完了,你也累了,剩下的這些瑣事就由我代勞吧。我會將這次戰事的經過向太后和陛下稟報,一定不會忘了你的功勞。”

“真是感激不盡。”劉修感激的說道:“既然如此,就有勞驃騎將軍了。對了,聽說宮里財政吃緊,連太后和陛下都減了膳食,這讓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情何以堪啊。驃騎將軍,請將些許俗物獻與太后,聊表寸心。”

董重一本正經的連連點頭。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19
第四卷黃巾亂第329章風起云涌

天子瞪著劉修,氣得咬牙切齒:“你……你就這么把太平道的人全抓起來了?”

劉修很慚愧:“臣有愧于陛下的信任。臣也不知道太平道居然有這么大的實力,不僅莊里有角樓,有暗道,還有好幾百莊丁。要不是驃騎將軍幫忙,臣說不定還要吃他們的虧。”

“放屁!”天子哭笑不得:“你帶了一百重甲士,還有一千步騎,難道還擺不平幾百太平道信徒?非要拉上驃騎將軍助陣,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

劉修干笑了兩聲:“陛下圣明,臣那點兒小心思,全被陛下看穿了,真是慚愧啊。”

“我呸!”天子氣得仰天長嘆,恨鐵不成鋼的敲敲劉修的腦袋:“你和張角都是朕信任的人,張角現在還在汝南和袁家拼命,你就不能給朕消停點,非得這個時候去捅他刀子?”

“臣無知,臣因為英子失蹤氣昏了頭。”劉修腆著臉,說著好話,隨即又一愣神,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不對啊,陛下,臣在潁川的時候可聽說了,張角在汝南是折騰得挺兇,可是他可沒動袁家一根寒毛。而且,他有好幾百部曲,全都是驍勇善戰的精銳,對他是死心塌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可是打了幾個月,連一個伍孚都沒搞定,他這可是養寇自重啊。”

“養寇自重?”天子一愣,細眉一挑:“他有幾百部曲嗎?”

“那可不是,我聽說全是太平道的弟子,厲害著呢。”劉修的聲音大了起來:“伍孚說起來也是跟著袁紹在北疆打過仗的,可是被張角打得鼻青眼腫,丟盔棄甲啊。可是說來也怪,伍孚每一次都能逃掉,而張角也是越打越強,死一個補兩個,他不像是打仗,更像是練兵。這要是打上一年半載的,他那支部曲可不得了。”

天子將信將疑,目光在劉修臉上掃了又掃,最后落在了劉修獻上來的平莊結構圖上,那四個高高的角樓讓他的心里一陣陣的發怵。這角樓的高度已經遠遠超出了普通住宅的規模,而從平莊抓到的教眾的數量讓他心生疑慮,一個莊里居然有幾百壯丁?

“對了,陛下,莊里雖然只搜到了一千多萬,可是臣覺得,肯定還有大量的財物被運走了。”劉修繼續給張角上眼藥,“臣可聽說了,張角在洛陽城有數萬信徒,死忠的就有幾千人,其中不凡頗有家資的,他們不少人把所有的家當都獻給了張角,說什么在教無家。可是臣眼下只搜到了一千多萬,這好象也差得太遠了吧。”

天子眼神閃爍,沒有吭聲,關于錢的問題,他相信肯定不止一千多萬,劉修肯定黑了一部分,但更多的應該是被太后和驃騎將軍黑掉了,少了不能少,也得有三千萬,要不然太后不會在他面前三番兩次的夸劉修是個忠臣。

張角在洛陽這么久,肯定會有一些實力,但現在這個實力似乎也太大了一些。

天子沉吟了片刻,佯作很隨意的說道:“楊彪請詔在洛陽抓捕太平道的人,你知道嗎?”

劉修連連搖頭:“楊彪是袁家的女婿,臣和他們很少來往,前兩天司徒夫人請我先生赴宴,我都沒去,最后是玄德陪著先生去的。我對袁家人沒好感。”

天子沒有再問,只是關照劉修不要揪著太平道不放,下次如果再這么自行其事,絕不輕饒。劉修拍著胸脯發誓不會再有下一次,這才轉身告辭。他走了之后,天子叫來了張讓,把這件事告訴他,張讓嚇了一跳,連聲說,如果劉修說的是真的,那也太可怕了,必須徹查才行。

天子覺得有理,下詔豫州刺史劉虞匯報張角在汝南的情況,同時派人去問張角在平莊他有多少財物損失,將來發還的時候,他好心里有個數。

馬強從密道逃出了平莊,片刻不敢停留,馬不停蹄的趕到汝南,找到了正在伏牛山和伍孚較量的張角。張角一聽就急了,“損失了多少錢?”

“大概三個億左右。”

張角的眼睛立刻直了,過了好半天才倒吸一口冷氣,“三個億,全沒了?”

馬強哭都哭不出來:“弟子也沒想到他會帶那么多人來,連轉移都來不及。

弟子有罪,請大賢良師責罰。”

“責罰?”張角氣極反笑,“劉修這是瘋了,要和我作對到底?我還沒去惹他,他倒先來惹我了?敢搶我的錢?”

“大賢良師,這事不能說啊。”馬強連忙把劉修的險惡用心說了一遍。張角聽了,也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劉修搶了他的錢顧然可恨,可是要讓天子知道他這么有錢,卻在天子最需要錢的時候一毛不拔,那更是一場災難。看來不管怎么說,這筆錢不管是落到劉修手里還是落到天子手里,暫時都要不回來了,也許落到劉修手里還好一點。

可是這口氣實在太難下咽了,被人搶了錢,還得謝謝他不成?

“大賢良師,究竟是誰動的手?”

張角嘆了一口氣:“元義,我知道你可能不太相信,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是誰干的,否則我早就告訴你了。我就想不明白了,什么人有這樣的能耐,能在劉修的手里把人劫走且不說,還能瞞過我太平道眾多弟子的眼睛。”他遲疑了一下,又說道:“我查過了,所有人都在自己的教區內,沒有越界的舉動。”

馬強躬身應喏,他雖然還是不知道是誰在他的地盤上擄走了唐英子,但是既然張角說沒有人越界,那他就相信,對于張角的話,他從來沒有懷疑過。

“弟子無能。”

“我在想,會不會是劉修自己干的?”張角沉吟道,“他自己藏起了圣姑,這樣不僅我們絕望了,還可以借題生事,訛我們一把?”

馬強一愣,“很有可能啊,劉修這人……做得出來。”

“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倒是中了他的計了。”張角苦笑一聲,“劉修這一計,夠陰險啊。”

馬強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荀家的荀彧也到了洛陽,據說是和劉修一起去的。”

“荀爽的那個從子?”

“就是他。”

張角濃眉緊鎖,他想不明白荀彧這樣的豪強子弟怎么會和劉修走到一起去了,一直以來,劉修身邊都只有一些與他同是邊地的武人,中原一帶的世家子弟都看不上他。怎么他到潁川跑了一趟,荀彧就跟了他,而且是荀家年輕一輩中最杰出的的一個。

這人是個勁敵啊,張角暗自長嘆一聲。

“大賢良師,洛陽的事情……怎么辦?”

“別急,看看天子會有什么反應。”張角無奈的搖搖頭,“你到荊州去一趟,劉表到任之后,曼成那里很吃緊,我這次圍攻伍孚,他都沒能脫身過來幫忙。”

“喏。”

張角被洛陽的事情搞得心煩意亂,沒心情再和伍孚演戲,抓住一次機會,帶著卜已、彭脫等幾個弟子親自上陣。他們幾個人的武技可不是普通士卒能比的,特別是暴怒之下的張角更是所向披靡,一聲暴喝,震得伍孚目眩神迷,彭脫沖上前去,一刀梟首。

伍孚一死,他手下那些人斗志全無,很快就張角制服。張角隨即趕回平輿,正在考慮怎么向天子申訴,天子的詔書到了,幾乎就在同時,宮里的密信也到了。密信上說,天子對張角隱藏的實力非常震怒,現在已經下詔司隸校尉楊彪、河南尹何進、洛陽令周異三人在京畿范圍內大肆搜捕太平道眾,請張角無論如何不能泄露那份名單,否則洛陽城里就要血光四起了。

張角深知其中利害,只得強忍下了這口惡氣,上書天子說,洛陽靖廬只有那么多錢,絕對沒有私藏或轉移的情況,劉修是在污蔑他。與此同時,他報上了斬殺伍孚的戰功,請求在汝南郡進一步鏟除豪強,這一次,他要對袁家及其親戚動手。袁家不僅是汝南的第一豪強,而且是大漢的第一豪門,和袁家和姻親關系的可不是一個兩個,不僅弘農楊家娶了袁家的女人,而且潁川李家、陳留高家都在其中,一動袁家,這兩家肯定會有動作,張角請天子下詔,命令潁川和陳留做好準備,一旦這兩家有異動,立刻予以緝捕。

張角的奏疏一到洛陽,天子大喜,一方面消除了對張角的疑慮,另一方面對張角大刀闊斧的行為感到非常滿意,下詔同意施行,命豫州刺史劉虞、潁川太守董卓,兗州刺史薛圖、陳留太守淳于嘉予以配合。

得到詔書之后,張角松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這一關暫時算是過去了。他立刻下令包圍了袁家,將袁家在汝陽的大小一百多口全部抓了起來,家產查封,土地重新丈量,并造冊送往洛陽。

這一下子捅了馬蜂窩,整個汝南震動,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波及到了周邊各郡。

袁逢、袁隗等人聚在一起商量對策,陳寔、荀爽列席,大家爭論得很厲害,哪怕是那些原本和張角有來往的人都坐不住了。因為這不僅是針對袁家,實際上張角是對整個世族宣戰了,如果坐視袁家被張角收拾了,那還有誰是他不敢動的,更重要的是,袁家一倒,他的門生故吏也會跟著倒霉,就像當初梁家倒了,朝廷為之一空一樣,袁家如果倒了,將有無數的官員跟著后面遭殃。

沒有任何猶豫,意見很快就統一了,必須對張角做出最激烈的反擊,一方面在朝廷上攻擊他,另一方面要讓他在汝南站不住腳,要讓天子看到,張角在汝南一天,汝南就無法安定。

荀彧和荀攸并肩走進了衛將軍府,劉修正在沖著楊彪、何進和周異發脾氣。

“英子失蹤半個多月了,你們到現在連一點消息都沒有,是不是沒當回事?我告訴你們,你們可以不把我當回事,可是你們要清楚,英子現在不僅是太后面前的小紅人,她還是司空唐珍的從女。”

楊彪非常不高興,嗆聲道:“衛將軍言重了。且不說她是司空的從女,也不說她是太后面前的小紅人,就憑她是衛將軍府上的人,我們就不敢怠慢。衛將軍可以去問問,這些天我們花了多少心血,可是打探不出消息,我們也沒辦法。”

周異也冷笑一聲:“誰敢把衛將軍不當回事,衛將軍是帶兵打仗的人,為了一個小姑娘,已經把太平道幾百人關進了大獄,我們幾個加起來,不過一百多人,哪里是衛將軍的對手。”

“嘿,周異,你這是什么態度?”劉修火了,“你要是這么說,我還真得和你較量較量了。太平道在洛陽有這么大的窩點,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你這洛陽令察覺過沒有?我抄了這個窩點,為洛陽解除了一個隱患,你不謝我也就罷了,怎么倒不滿意了?我倒想問問,你是不是也是太平道的信徒啊?”

周異啞口無言。

劉修轉過臉,又對楊彪說道:“楊大人,我不得不說,你和令尊比起來要差得太多。令尊早在三年前就注意到太平道在流民中的影響太大,是個隱患,他上書天子,卻未必能引起重視。你呢,這司隸校尉也做了幾年了吧,不僅沒有看住太平道,你居然還讓他們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積累了這么在的力氣。你是不是覺得上次洛陽掃黑掃得太狠,沒點為非作歹之徒,你就閑得沒事做?”

楊彪翻了個白眼,很無語。不管怎么說,讓太平道在平家舊宅造出這么大的聲勢,他們一點動靜也沒察覺,的確是失職。

劉修火大,準備還想再罵幾句,一看到荀家叔侄聯袂而來,臉色又有些不安,也沒心情再和楊彪他們廢話了,手一揮:“再給你們十天時間,十天如果還找不到英子,我就上疏陛下,自己安排人去搜了。我還就不信了,這么一個大活人就不見了?”

楊彪三人很郁悶的走了。

劉修把荀家叔侄引上堂,剛一坐下,荀彧便說道:“衛將軍,汝南出事了。”

“張角?”

荀彧點點頭,把剛從荀爽那兒聽來的消息說了一遍,最后說:“張角抓捕袁家,犯了眾怒,汝南大亂在即,很可能會危及京畿,還是請衛將軍提前做好準備,以免措手不及。”

劉修一驚:“怎么,汝南的世家豪強敢造反?”

“造反不至于,但把張角趕走是勢在必行。”荀攸說道,“袁家不是伍家,袁家牽涉的面太廣,一旦袁家倒了,朝廷半數以上的官員都會受到牽連。當此之時,他們不可能坐視不理。”他看了看荀彧,又接著說:“汝潁向來一體,汝南如果亂了,潁川也會受影響。我們不希望張角把這場禍事引到潁川來。”

劉修明白了,荀家也是豪強,張角敢動袁家,自然也敢動荀家,兔死狐悲,在這個時候,荀家肯定是義無反顧的站在袁家一邊。他其實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世家豪強之間互相聯姻,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特別是袁家這樣的巨無霸,你削削他的枝葉,他也許還能忍一忍,你要刨他的根,他不跟你拼命才怪了。

張角這是發什么瘋,居然會出這么一個昏招,難道又是天子的授意?

“那袁家想怎么辦?”

“把張角清除出朝廷。”荀彧淡淡的說道:“如果有可能,殺了他。”

“如果有可能?”劉修對荀彧的說法感到好奇,“難道袁家要殺張角還有困難?”

“有困難。”荀彧點點頭,“張角不僅有天子的信任,而且有不弱的實力,殺了張角,很可能會引起一場動亂。袁家目前只有袁紹掌握著黎陽營,以他那點武力,還不是衛將軍的對手。逼反了張角,領兵出征的只會是衛將軍,而不會是袁紹。如果沒有足夠的把握全取功勞,袁家應該不會走出這一步險招。”

劉修沒有吭聲,他原本就對此有些猜測,現在不過是得到了荀彧的驗證而已。天子想的無非是利用他和張角來對付袁家,而他和張角又有互相制衡的作用,不至于一家獨大。拜他為衛將軍,一方面是從他手里剝奪了并州的直接兵權,另一方面也是利用他來保證京畿的安全,其他各郡再亂,也不會影響到洛陽。袁紹手里有黎陽營,皇甫嵩手里有雍營,一東一西的牽制著他,內部還有北軍五校,就算他有什么想法,也無法全盤掌握洛陽的局勢。

好復雜的一盤棋啊。

“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張角為人莽撞,這樣的人不適合在朝廷上立足。”荀彧很干脆的說,“衛將軍要想輔佐天子重整朝綱,必須把這樣的人趕出朝廷。這次張角在汝南鬧出事端,只要衛將軍作壁上觀,他獨力難支,離開朝堂是意料之中的事。”

劉修搖了搖頭,他當初之所以把張角推薦給天子,就是想把張角從暗處引到明處來,如果按荀彧他們說的把張角趕出朝堂,那他豈不是白忙活了一通?

“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他如果離開朝堂,隱于民間,造成的危險可能更大?”

“衛將軍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但如果他在朝堂之上,天子還會那么倚重衛將軍嗎?”荀彧反問道,“何況張角這幾年的宦途已經證明,他根本不具備治理朝政的能力,只要稍有頭腦的人,都不會與他聯手對抗袁氏。”

劉修明白這個意思,所謂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只怕豬一樣的隊友,張角做事太激進,偏偏又能忽悠人,有他在朝堂上,天子大概未必有耐心施行他那一套新政,他更傾向于張角這種快刀斬亂麻的手段。可是他不清楚,快刀斬亂麻爽快是爽快,但最后很可能把一團好麻砍成了碎麻。黃巾起義不過短短的幾個月,就吹響了大漢崩潰的號角,便是快刀斬亂麻的結果。歷史上任何一次改朝換代,代價都是無數百姓的血淚。

殺人,殺得最后沒幾個人,到時候地廣人稀,人與地的矛盾自然解決了,所以亂世之后,往往就是一個所謂的盛世。秦之后有文景之治,隋之后有貞觀之治,概莫例外。

只是這種解決問題的辦法未免殘酷,難道除了這個辦法,就沒有溫和一些的改革?

“衛將軍,你的慈悲之心,我們非常敬佩。可是要解決張角有很多的辦法,只要衛將軍能夠得到了天子的倚重,推行你在并州實行的新政,到了那時候,世家豪強不用在土地上爭利,自然可以緩和兼并,普通百姓也就能得到賴以生存的土地,難道不比張角這種方法更好嗎?”

荀彧進一步分析道:“張角的根基在流民,只要解決了土地兼并的問題,流民自然各歸其土,到了那時候,又有誰愿意跟著張角造反?到了那時候,只要一個亭長,就足以將張角捕獲,又哪里像現在這樣費力呢。”

劉修仔細權衡了荀彧的建議,覺得不管是從哪個角度來說,與張角劃清界限都是明智之舉,張角在朝堂,不僅讓天子有了更多的選擇,而且與他的想法背道而馳。

看來當初把張角引進朝堂雖然算不上錯得離譜,但事實證明也的確有所周全,沒有在之前好好的考察一下張角這個人。

其實說起來,就以他的眼光,在當時那個情況下也未必就能看得出張角有這么激進的思想。

“行,就依文若所見。”劉修最終點了點頭。

荀彧暗自松了一口氣,他最怕的就是劉修現在站在張角那一邊,有了劉修的支持,天子膽氣更旺,很可能下令派劉修率大軍進入汝南平叛,到了那時候,只怕汝南就要血流成河了。

荀彧當然也不清楚,劉修這么做也非常矛盾,一方面他很反感世家豪強的反撲,另一方面他也覺得把張角放歸民間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就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天下不亂,他也沒什么機會,就算是想做個權臣也做不安穩,更別要完成老爹改朝換代的宏大愿景了。既然天意如此,他也不想去做一個高尚的螳螂。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19
第330章 養虎為患

袁隗兄弟沒吭聲,但是自有其他人開口,以陳寔為首的大小官員紛紛上書,激烈的抨擊張角肆意妄為,擾亂地方,同時跟著倒霉的還有豫州刺史劉虞,彈劾他們的奏疏像雪片一樣的飛來。。請記住本站這些人都是熟讀經籍,能言善辯的飽學之士,寫文章罵人正是他們的拿手好戲,這一通引經據典、滔滔雄辯,盡顯其滿腹經綸,在把天子嚇得夠嗆的同時,也讓天子長了學問。

與此同時,汝南“盜賊”蜂起,張角的太守府在一天夜里被人圍了,三千多精壯猛攻太守府,張角雖然有準備,可是在絕對的人數優勢面前,張角還是沒能抵擋住,仗著自己的高超武技和道術,帶著幾個弟子沖出重圍,落荒而逃。

與此同時,豫州刺史劉虞也被轟了出來,三天后,青州刺史張梁遭人襲擊,狼狽逃出青州。

短短的三四天時間,豫州的局勢就已經失控。

天子緊急召劉修入宮議事。

“怎么會這樣?”天子氣急敗壞,臉色煞白,眼神散亂,嘴唇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嘴角堆著一堆白沫。

“陛下,請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不等劉修說完,天子就尖聲叫了起來,“都到這個時候了,朕還能稍安勿躁嗎?”

“陛下,你是一國之君,不管什么時候,你都不能亂了方寸。”劉修見天子這副模樣,顧不得失禮,大聲說道,“亂的不過是區區汝南一郡,其他各郡還在觀望,他們要做的就是趕走張角,而不是造反。”

“不是造反?”天子愣了片刻,長長的松了一口氣,頹然坐下。

“是的,汝南雖然大亂。可是袁家沒有任何舉動,袁家手握黎陽營。但是他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動靜,袁隗閉門謝客,汝南的人也沒有打出袁家的旗號,這都已經說明了問題。”

“哦。”天子茫然的應了一聲:“那現在該怎么辦?”

“臣身為衛將軍。京畿的安全自然是臣的職責。臣即刻趕赴旋門關,若袁紹有任何不臣舉動,臣將立刻解除他的武力。”

“你不能走,你走了,朕怎么辦?”

“陛下。八關都尉皆是陛下安排的人選,與袁家沒有什么關系。潁川有董卓在,轘轅關、大谷關無恙,有臣在旋門關,東線可保安全。皇甫嵩在雍營。西線可安,北軍五校盡在京師,又有驃騎將軍、車騎將軍的兩千人馬。京畿能有什么問題?”

天子轉了轉眼珠。總算又對準了焦。

“陛下,當今之計,在于穩住朝廷,不要讓事態進一步惡化。”劉修松了口氣。又接著勸道,“請陛下立刻召三公九卿、諸將軍入朝議事。然后命令執金吾關閉宮門,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這樣袁氏一門就只有袁紹一人在外,想他也不至于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起兵。然后再下詔切責張角,發還汝南諸家的家產,然后派人入豫州,平息事態。”

天子已經六神無主,劉修說什么,他就聽什么。劉修剛剛出宮,他就按劉修的建議召三公九卿入朝議事,令執金吾宋奇護衛洛陽城,北軍中侯盧植趕往北軍,指揮北軍五校戍衛京師。

在洛陽亂成一團的時候,劉修帶著親衛營趕往旋門關。在旋門關,他看到了劉虞和張角。

劉虞非常沮喪,他已經脫去了官服,穿上了囚犯的赭服,以示待罪。他沒和劉修多說什么,了解了京師的情況后,他立刻趕往洛陽,去向天子請罪。

張角卻非常鎮定,他靜靜的看著劉修,過了好一會兒才問道:“圣姑根本就沒有失蹤?”

劉修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

“圣姑根本就沒有失蹤,從頭到尾都是你的一個圈套,借著這個理由,你壞了我的洛陽靖廬。”張角不緊不慢的說著,好象就在說別人的事情,既看不出激憤,也看不出懊惱。“我實在想不明白,你和我一樣都是出自寒門,都對這些世家豪強的巧取豪奪不滿,都想為天下的百姓造福,可是你為什么現在要這么做?”

劉修沒心情和他說這些事,他站起身來,厲聲喝道:“你少跟我東拉西扯的,英子在哪里?”

張角一愣,詫異的看著劉修。劉修的臉色焦急,眼神中只有憤怒,卻沒有心虛,看起來并不像他猜測的那樣。“圣姑真的失蹤了?”

“屁話!”劉修大怒,從手里上取下指環拍在張角面前:“我知道你想要這個指環,我也可以給你這個指環,可是你也應該信守承諾,把英子還給我。你他媽的說什么屁話,你以為我在自編自演,故意生事?”

張角目光留戀的在指環上停了片刻,眉頭漸漸的聳了起來,他沉思片刻,搖了搖頭:“這么說,我們都上當了。”

“上什么當?”劉修也覺得有些不對,張角的神情似乎不像在討價還價,英子如果真在他的手里,他現在只會和他談條件,讓他交出使用指環的方法,而不是說這些。

“我以太平道大賢良師的身份發誓,圣姑的事,我真的不清楚,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不是我太平道中人做的。”張角舉起手放在心口,很鄭重的說道:“我承認我欺騙了你,我想在十天之內找到圣姑,用她來和你交換這件神物,但天意如此,我發動了附近的所有道眾,也沒有打聽到圣姑的下落。”

劉修很吃驚,英子不是太平道的人擄走的?那她去了哪兒?

“我覺得,我們可能都被人利用了。”張角見劉修如此,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應該是有人劫走了圣姑,嫁禍于我太平道,誘你與我火并,他們好從中漁利。”

劉修的腦海里一下子冒出了袁家的影子:“袁家?”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們的嫌疑最大。”張角站起身來,走到廊下,背著手,看著遠處湛藍的天空。“你平了我的靖廬,又讓天子懷疑我的忠誠。逼得我不得不提前攻擊袁家以平息天子的疑心。可惜,事出倉促。我準備不足,功敗垂成。汝南大亂,前面的一切努力都付之東流,袁家卷土重來。天子要向汝潁人交待,誰來承擔這個后果?當然是我張角。”

張角長嘆了一聲,“只可惜,三年的籌劃,毀于一旦。”

劉修在考慮著英子的下落。如果張角說的是真的,那他的確可能是中了袁家的計了,袁家劫走了英子,栽贓太平道,逼得他和張角火并。他們從中漁利。袁家人脈廣,門客中的奇人異士也不少,要做到這一點并不難。如果真是他們干的。那以太平道的實力找不到英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這他媽的也太衰了吧,被人當槍使了?劉修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現在就回去找袁隗要人,可是轉念一想。手里一點證據也沒有,袁家能認嗎?

沖動是魔鬼。已經誤判了一次,不能再重蹈舊轍。劉修深深的吸了兩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對張角的自我標榜,他沒什么興趣,就算沒有英子這件事,他也不會支持張角。他在天子面前說張角有養寇自重的嫌疑,雖說有給張角上眼藥的意思,但也不完全是誣蔑。

“你現在去哪里?”

“我要去洛陽。”張角轉過身,平靜的看著劉修:“我會面見天子,向他請罪,汝南的事是我做的,我自然要承擔后果。”

劉修眉頭微鎖。

“德然,我想和你說幾句話。”張角忽然緩和了口氣,看了一眼旁邊的人。劉修略微考慮了一下,示意王稚和許禇退下。張角的武技雖然很精湛,道術據說也已經到了獅子吼的境界,但要想在他有戒備的情況下傷他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劉修伸手示意:“大賢良師請說。”

張角回到案前,與劉修面對面的坐下,伸手給自己倒了杯水,端起來慢慢的飲了一口。“我是你引薦進入朝中為官的,按照規矩,我雖不是你的門生故吏,卻于我有知遇之恩。”

“我現在有些后悔了。”劉修撇了撇嘴,不屑一顧。他可不敢指望張角把他當故君。

“我知道你為什么后悔,因為你覺得我太沖動。”張角從容的笑了,目不轉睛的看著劉修:“可是我要說的是,你在并州的新政是施行不下去的,到頭來,你和我一樣,都會慘敗而歸,甚至會比我更慘。”

劉修沉默不語。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用工商之利來換取世家豪強手中的土地,用土地來安撫百姓,用工商之利來滿足世家豪強的貪婪。”張角不緊不慢的說道:“可是你忘了一點,人的貪欲是沒有止境的,這些人會吃下你給的工商之利,可是他們卻未必肯舍棄手中的土地。民以食為天,糧食是最根本的保障,如今大漢天災頻頻,非旱即澇,欠收是常有的事,糧價一天一個樣,這個時候,誰會放棄土地?”

張角冷笑一聲,用譏諷的眼神看著劉修:“大漢最肥沃的土地都在山東,涼州、并州,不及山東一郡,你在并州能行得通,但到了山東,你會輸得一干二凈。并州是條小魚,你還能用誘餌,可是遇到山東的大魚,你不僅釣不到魚,還會連餌都丟了。”

劉修瞇起了眼睛,沉思不語。

“最后你會發現,你只能采取和我一樣的辦法,那就是殺。可是,你同樣會發現,你已經把魚養得太大了,他們已經成了猛獸,會連你一起吞噬掉。”張角嘴角歪了歪,用手指點了點劉修,一字一句的說:“到了那時候,你就會知道,你現在做的這一切,都是在養虎為患。”

“對付這些貪婪的人,除了殺,沒有第二條路。”張角長身而起,微微的彎著腰,俯視著劉修:“殺光這些吸血的蠹蟲,天下自然太平。”說完,哈哈一笑,揚長而去。

劉修一動不動的坐著,看著張角從他的眼前消失。張角失敗了嗎?他不這么覺得。張角做錯了嗎?似乎也不能這么說。至少他覺得張角的話不完全是空話,指望當權者的道德,不如指望妓女潔身自好。既得利益者從來不會自愿的放棄自己手中的權利,中國歷史上的改革大都以失敗告終,連王安石、張居正那樣的奇才都身敗名裂,他又怎么敢保證自己就能成功?

不錯。他是得到了天子的信任,可是王安石、張居正又何嘗沒有得到天子的信任。他們最后不還是失敗了嗎?何況論執政能力,論官場上的權謀,他和王安石、張居正那樣的人比簡直不值一提。

那他有什么資格說能改革成功,把大漢引向富強?

劉修第一次感到有些迷茫。難道我錯了。這世道本來就像張角說的那樣,只有殺,殺光那些貪婪的蠹蟲,天下才能太平?

“將軍?”荀攸走了進來,見劉修坐在那兒發呆。輕聲叫了一聲。

“啊?”劉修一驚,掩飾的問道:“什么事?”

“將軍,張角已經走了,我們是不是也該起程了?”

“我們?我們要去哪里?”

“當然是黎陽。”荀攸輕聲笑道:“當今之計,要先控制住袁紹。不能讓他輕舉妄動。黎陽營如果有任何舉動,都有可能引起一場禍事。”

“哦。”劉修一拍腦門,連連點頭。起身就要走。荀攸搖了搖頭:“將軍何必親自去。將軍應該坐鎮旋門,派一個人去就可以了。”

劉修有些慚愧的笑了笑,他被張角的話擾得有些心神不寧,亂了方寸。聽了荀攸的話。他才冷靜下來,略作沉思:“那誰去比較好?”

“就讓我阿叔去吧。”荀攸笑道:“袁紹身邊的何颙、郭圖都與我阿叔親近。讓他走一趟是最合適不過的。”

劉修猶豫了一下,生怕袁紹瘋了,把荀彧給扣下了,或者干脆殺了,那他可就虧大了,到目前為止,荀彧可是第一個主動認可他的豪強子弟。不過荀攸說得也有道理,荀家是潁川豪強,就算袁家要反,也不至于敢把荀彧怎么樣。

“那就有勞文若了。”

荀彧穿著一身素色絲袍,騎著一匹白馬,身后跟著李逸風和周鳴,施施然的來到了袁紹面前。袁紹穿著整齊的戰甲,頭上沒有戴冠,只有一頂幅巾,面如冠玉,雍容大度。身后站著顏良、高覽,二人一個手里捧著一頂青銅胄,一個手里捧著前將軍的印綬,按劍而立,威風凜凜,虎視眈眈。郭圖、何颙、審配、逢紀等人兩邊坐定,表情嚴肅,沉默不語。

荀彧大大方方的上了堂,行了禮,然后微微一笑:“將軍這是要去練兵,還是要去攻城?”

袁紹有些語塞,攻城?那豈不是說自己要反?可是如果要說是去練兵,那他擺這么大的陣勢豈不白費?

“文若,你真是慧眼識英才啊,幾個月不見,居然做了衛將軍的長史?”郭圖語帶譏諷的說道:“怪不得上次請你來,你不肯屈就,原來是攀上了衛將軍。這也難怪,衛將軍當然要比前將軍高貴一些。”

“公則兄,高貴不高貴,又豈能以官職高低而論?”荀彧不緊不慢的說道:“如果這么說,潁川四長又將置于何處?”

“原來文若也知道啊。”郭圖撇了撇嘴,暗自笑了一聲,心道荀彧這可是踏進了他的圈套了。既然高貴與否不能以官職論高低,那劉修這個衛將軍就沒什么值得夸耀的了,荀彧這個衛將軍長史也不比他們威風。

“既然是將軍,當然要以征戰為先。前將軍曾經在衛將軍麾下征戰,想必對衛將軍的用兵才能也是清楚的。”荀彧溫和的笑著,“我想,前將軍大概不會覺得衛將軍徒有虛名吧。”

袁紹的臉騰的袖了,郭圖等人也啞口無言。要論用兵能力,袁紹的確是出類拔萃的,但是在劉修的面前,他卻沒有任何值得驕傲的資本。

何颙咳嗽了一聲,打破了堂上的尷尬。“文若,你什么時候也成了好戰的武夫?人品高下,豈能以能不能殺人為準?”

“伯求先生說得對。”荀彧躬身施了一禮。何颙是前輩,又提攜過他,他不能不表示尊敬。“真正的士人,當文武兼修,正如李校尉一般,出可靖邊,入可安民。”

何颙點頭表示贊同,李膺李元禮的確是士人中的驕傲,文武全能。德才兼備。

荀彧轉頭看著袁紹,面帶微笑:“那敢問前將軍。你現在是準備去汝南安民,還是準備……”

袁紹頓時僵住了。到汝南安民,那就代表他承認汝南那些趕走張角的人是亂民,不到汝南安民。難道去靖邊?這也扯得太遠了吧。可是他也不能說,我現在是準備攻打旋門關,清君側?既然荀彧到了這里,那劉修肯定已經到了旋門關,一想到要和劉修對陣。袁紹心里不免有些惴惴,說實在的,他從心底里對劉修有些畏懼。

堂上的人全都閉上了嘴巴,誰也不敢亂說話,荀彧的話把他們都堵死了。讓他們怎么說都是錯。更重要的是,他們和袁紹想的一樣,既然劉修到了旋門關。就憑袁紹手里的黎陽營。恐怕是搞不過劉修的,起兵只能授人口實,沒有任何實際的作用。

而他們這些人也沒有人愿意跟著袁紹擔這個造反的罪名,擺出這個陣勢。不過是想給荀彧一個下馬威而已。可惜,荀彧不吃這一套。反把他們逼到絕路上去了。

荀彧見火候差不多了,不再追究這個話題,向袁紹拱了拱手:“陛下聞說張角在汝南生事,已經下詔張角詣洛陽,不出意外的話,張角將自詣廷尉。三公九卿皆在洛陽議政,諸將軍列席。衛將軍已經下令八關都尉嚴守關門,確保京畿安全。皇甫嵩在雍營,可保關中安定,衛將軍希望黎明營能保得東線無恙。”

袁紹雖然郁悶,卻無可奈何,只得點頭答應。“此乃紹職內之事,請文若回報衛將軍,紹可保冀州無憂。”

“如此甚好。內有司徒,外有將軍,袁家這次可是為陛下分憂了。”荀彧拱手告別,向諸人施了一禮,揚長而去。袁紹心里一陣陣的抽搐,荀彧那句話說得他心驚肉跳,不錯,袁家除了他之外,洛陽有包括他的生父袁逢在內的幾十口袁家人,他要是輕舉妄動,那些人可就沒生路了。而現在袁家在朝堂上掌握了絕對的優勢,擊敗張角已經勢在必得,沒有必要再冒險。

既然如此,那還是好好呆著吧。袁紹雖然有些郁悶,卻還是下令黎明營閉營自守,不得隨意外出,更不準一兵一卒離開駐地,以免引起誤會。

荀彧返回旋門關,向劉修匯報了面見袁紹的經過,不過他隱去了袁紹向他示威的事,只是說袁紹接受了他的命令,目前安心的駐守黎明,不會有任何舉動。劉修松了一口氣,隨即把消息傳回洛陽。天子得到袁紹很安份的消息之后,松了一口氣。朝堂之上,因為劉虞引咎辭職,張角承擔了所有的責任,自己到廷尉府住進了詔獄,世家的憤怒得到了釋放,他們也退了一步,沒有再追究下去。

天子下詔赦免汝南生事的百姓,宗正劉焉為豫州刺史,荀爽為汝南太守,即刻乘傳車赴任,平定汝南的事件。由潁川人出任汝南太守,表示著天子已經向汝潁人低了頭,承認了自己的失策。汝潁人自然是歡喜不禁,齊聲高呼陛下圣明。

聽著這圣明的呼聲,天子卻一點兒喜慶的意思也沒有,相反,他覺得非常沮喪。張角的施政方針本來是最符合他的思路的,可是現在卻一敗涂地,袁家不僅沒有受到損傷,反而更強大了。如何才能扭轉這個局面?天子又想起了劉修在并州的新政,既然張角的辦法行不通,那劉修的能不能行?至少到目前為止,并州的形勢還算是穩定,沒有鬧出豫州這么大的動靜來。

天子寫好了手詔,卻遲遲沒有發出,他總覺得有些不甘心。真的要像劉修說的那樣,花上二三十年的時候才能扭轉局面嗎?

“張讓,張角該死嗎?”天子問張讓。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20
第四卷 黃巾亂  第331章 暫時的盟友

劉備快步登上城樓,來到劉修的身后,躬身行禮:“大兄。”

“來得好快。”劉修咧嘴笑了一聲:“洛陽的情況怎么樣?”

“基本已經平息了,除了執金吾所部之外,其他各營人馬都已經回了駐地。”

“張角在哪兒?”

“詔獄。”

“天子準備如何處置他?”

“目前還不清楚,不過有很多人替他求情,應該不會死。”

“很多人?都是些什么人?”

“有宮里的宦官,也有外朝的大臣。”

“還有外朝的大臣?”劉修詫異的轉過身:“都有誰?”

劉備看看劉修身邊的荀彧,有些尷尬的低下了頭。劉修明白了,應該是荀爽。他聽唐瑁說過,荀爽和張角有來往,曾經在一起討論過易學。不過在這個時候荀爽能為張角開脫,應該不僅僅是他們有這樣的交情的緣故,很可能代表了汝潁一系的態度。

“袁家有什么反應?”

“沒有,袁隗、袁逢都沒說話。”

劉修咧了咧嘴,他們不說話,不是不敢說話,而是沒有必要說話,因為他們想說的都會有人去替他們說。換句話說,如果袁家不想放過張角,只怕荀爽也不敢為張角說話。

“對了,袁術在哪里?我想和他見一面。”

“袁術?”劉備有些意外,上次袁術要幫劉修找人,結果劉修發了火,現在劉修怎么突然想找袁術了?他不知道劉修和張角見過面之后,知道唐英子現在不在太平道手中,很可能在袁家手中,所以這才想找袁術探探口風。“他在洛陽,這兩天正在為西羌的事折騰呢。”

“西羌?”劉修忽然想起賈詡送過來的那個情況:“西羌怎么了?”

“北地降羌反了,有人建議派袁術去涼州平叛,可是天子似乎不太愿意。”

“袁術想去涼州平叛,掙戰功?”劉修笑了起來。這次沖突中,袁紹手握黎陽營,雖然沒有任何舉動,但是卻給了天子極大的壓力,在袁家的作用越來越重要,袁術真的坐不住了。

劉備點點頭,“不過天子想派他去巴郡,因為板楯蠻也反了,他想把袁術派到巴郡去。袁術不想去,他想去北地。”他看了劉修一眼,閉上了嘴巴,沒有再說下去。

劉修沒有吭聲,卻迅速在腦海里分析了一下袁術這樣選擇的目的。板楯蠻是巴郡的土著蠻族,生性剽悍,從先秦的秦昭王時代起就以善戰著稱,漢高祖出漢中,板楯蠻就是主力,后來漢高祖為了酬功,復其七姓租賦。他們眼里沒什么王法,也不存在什么忠孝仁義,一有什么不滿的就起兵反叛,一直以來,官府不怎么敢惹他們,他們也一直相安無事。桓帝時,因為朝政昏亂,板楯蠻造反,亂了好幾年,直到趙溫做了巴郡太守,才安撫住他們,沒想到現在又反了。

要在巴蜀的大山里和這樣的蠻族作戰,的確不如到北地去平叛,畢竟那些羌人被段颎殺過一趟之后,實力已經大不如從前,現在雖然反了,估計也是被那些官吏逼得活下去,只要去一個稍寬手段靈活點的,很快就能平定事態。這功勞可容易得多。

而劉備欲言又止的神態更讓劉修明白,袁術有意換取他的支持,畢竟北地和并州隔得很近,如果能有并州人馬的支持,袁術這個功勞就跟撿的一樣。

劉修有了主意:“你回去對袁術說,我可以支持他,如果他能幫我找到英子的話。”

“英子?”劉備很詫異:“他不在太平道手中?”

“張角說不在。”劉修很頭疼,抬起手撓了撓眉梢,“我懷疑可能是袁家的人劫了英子。”

劉備沒有再吭聲,他雖然不明白為什么劉修對一個沒有一點血緣關系的小姑娘這么關心,但他知道劉修為了找唐英子花了多少功夫,如果真是袁家人劫了唐英子的話,那劉修和袁家的仇就結深了。當然了,如果袁術肯交出唐英子,劉修也會毫不猶豫的支持他。

劉備走了,來去匆匆。

劉修伏在城墻上,看著劉備的身影消失在山道上,笑了一聲:“文若,世家的力量果然是無所不在,而且非常強大。”

荀彧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將軍,世家并不代表著罪惡,就和金錢一樣,有人因錢而生,有人因錢而死。光武皇帝借助世家的力量中興大漢,如今世家又成了大漢的痼疾,世事無常,又有誰能說得清?將軍在并州屯田,不也是倚靠并州世家的借貸才能進行嗎?”

劉修轉過頭,荀彧的通借題發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不過想想也是這個道理,要想把世家清除掉是根本不可能的,這也就是張角失敗的原因,他要想扭轉這個局面,也只能是利用世家,分化世家,不可能與所有的世家作對。

“張角不能死。”荀彧放緩了語氣,“一來張角有眾多的信徒,他不死,至少暫時不會亂。他如果死了,誰來統領那么多的流民?這些人分布在各州郡,一旦生事,后果不堪設想。”他嘆了口氣,“這件事,只能緩緩圖之,急了,反而不美。”

劉修笑笑,沒有就這個話題再說下去。“依文若之見,我什么時候能回洛陽?”

“將軍不必著急,我想應該不會太久。”荀彧拍拍城墻,捻了捻手上的土:“西羌叛亂,板楯蠻又反,大漢正是多事之秋,將軍國之重臣,焉能久在旋門。不過……”荀彧看了一會自己的手掌,抬起頭,眼中露出些許憂慮:“朝堂之上爾虞我詐,錦繡下總藏著數不盡的污濁,說起來比戰場上更為兇險。將軍在戰場上經歷過生死,也要提防朝堂上的危機,朝堂上的危機,可比戰陣之上的流矢還要不可捉摸。”

劉修眉毛一挑,哈哈大笑。他伸手摟住荀彧的肩膀,拍了拍:“有你們叔侄這樣的智能之士,我還怕誰?”

荀彧有些不自然的笑笑:“將軍這么器重彧等,彧當然感激不盡。不過忠言逆耳,只怕彧等未必總能和將軍的想法一致。再者,偏聽則暗,兼聽則明,我希望大人還是多引一些名士入府,不要只聽我們兩個人的。”

劉修眼珠一轉:“那還要文若多多引薦才是。”

荀彧轉了個身,順勢從劉修的手臂里脫了出來,躬身一拜:“敢不從命。”

半個月后,劉修奉詔回到洛陽,再次見到天子,他嚇了一跳,不到一個月時間,天子瘦了一大圈,原本還算清秀的臉瘦得皮包骨頭,顴骨聳起,眼窩深陷,臉色也非常黯淡。

“陛下,你怎么……瘦成這樣子?”

天子怔怔的看著劉修,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咧了咧嘴,卻沒有笑出聲來。他伸手,將劉修拉起來。他的手又涼又濕,像蛇的皮,讓劉修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些天太累了,等忙過了這一陣,就會好了。”天子拍拍劉修的手,對劉修的關心有些激動:“這一次虧得有你坐鎮旋門關,要不然真不知道會鬧出什么事。”

“是陛下調度得當,臣不過是盡了自己的本份而已。”劉修躬身再拜:“臣愿為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呵呵,朕知道你的忠心。”天子嘆息了一聲,“你雖然年輕,有些魯莽,但是你的忠心,朕是從來沒有懷疑過的。”

“謝陛下。”劉修慚愧的說道:“這次……臣可能是錯怪張角了。”

“你知道就好。”天子掃了他一眼,舔了舔嘴唇。沉默了片刻,又說道:“朕給你的詔書里,提到了北地羌亂和巴郡板楯蠻的事,依你看,當如何處置?”

“臣聽憑陛下調遣。”

天子滿意的點點頭:“既然如此,朕準備派曹操去巴郡,袁術去北地,你去長安,為朕坐鎮關中,居中調度,如何?”

“唯!”劉修二話不說便接受了任命。天子嘴上說問他的意見,實際上早就計劃好了,問他只是句客氣話。他真要有什么意見,萬一和天子不一致的話,反而難堪。

“關西的事,朕就委托給你了,不要讓朕失望。”

“臣敢不竭盡全力,肝腦涂地,以報陛下知遇之恩。”

天子笑了:“好在長安也不遠,以后朕自有手詔給你,就不用多說什么了。你這些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然后便起身吧。對了,你那個胡妾有身孕了?”

劉修點點頭,風雪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他走的時候風雪正吐得厲害,現在不知道好些了沒有。

“這樣的話,旅途勞頓,你就不要帶她去了,讓長公主陪你去吧。有她在長安,調度起來也方便些。另外,你把朕的皇兒也帶過去,也不小了,該啟蒙了。把長安城好好收拾收拾,朕有空的時候也好去散散心。”

劉修一一應了,君臣二人談了好久,劉修這才告別出宮。天子將他送到殿門口,看著他出了宮,這才返回去。

劉修坐在車里,臉上的笑容慢慢的化作冷漠。天子讓他坐鎮關中,說起來是居中調度巴郡和北地的戰事,可是北地是袁術,巴郡是曹操,都不是他的親信,說得難聽些,他誰也管不著,更像是把他從洛陽趕了出去,閑置在長安。說是讓長公主去陪他,未嘗不是因為長公主出自皇室,對他的牽制作用更大。

天子在想什么?難道他覺察到了什么,對他起了疑心?想到這里,劉修不禁有些緊張起來,不會是老爹出了問題吧。這段時間老爹一直沒有來見他,究竟是否安全,他也不清楚。如果是老爹露出了破綻,那天子這么處理他就一點也不例外了。畢竟劉向的后人兼有叛逆和血脈兩重關系,天子和他保持距離,既利用,又限制,都可以說得過去。

回到府中,剛剛進門,劉修便看到了袁術的笑臉,這才明白府門口停的那輛馬車是誰的。他隨即換上一副笑容:“袁公路,你怎么殺到我家里來了?”

“哈哈哈,衛將軍,放眼整個大漢,還有人敢到你府上鬧事的?”袁術擠眉弄眼的說道:“我是來答謝的,可不是來鬧事的。”

“答謝?把英子帶來了?”劉修看看他身后,“人在哪兒呢?”

“衛將軍,你真的誤會我了。”袁術拍著胸脯說,“我袁術拍著胸脯發誓,如果是我劫了英子姑娘,讓我出門就被人砍了。”

劉修很驚訝,袁術雖然頑劣,可是這年頭的人大多還是重誓言的,他敢發這么狠的咒,那英子應該真不在他手上。他眼珠一轉,“你的意思是說,你和這件事無關?”

“對,我肯定和這件事無關,至于其他人,我就不清楚了。你也知道的,我在家里排不上號。”袁術聳了聳肩,很沮喪的說道:“我派人打聽過了,沒有英子姑娘的消息。依我看,她應該不在洛陽,否則的話,我們不可能一點風聲也聽不到。”

“不在洛陽?”劉修真是沒招了,太平道找不到,袁術也找不到,那還有誰能有辦法?或許真的如袁術所說,英子不在洛陽?

這件事還真是邪了門了,究竟是哪方尊神跟他過不去?

“我能信你嗎?”

“當然能信了,非常能信。”袁術連聲說道:“我現在有求于你,我敢在你面前玩鬼嗎?如果真是我抓的,現在也沒用了,我何不用來她來還你的人情,留在手中還要供她吃喝。”

劉修點點頭,這倒也是。袁術要去北地平羌亂,他確實不敢得罪他。

“那你說,你現在拿什么來還我的人情?”

“里面說,里面說。”袁術故作神秘的擠擠眼睛,劉修很無語,只好引著他上了堂,分賓主坐定,讓人上了酒,袁術美美的喝了一大杯,這才說道:“將軍如果肯支持我的話,扶風馬家就可以支持將軍。”

劉修眼神一緊,扶風馬家也是百年世家,從馬援開始,馬家就是扶風響當當的世族,如今雖然不如當初那么興盛,可是依然不可小覷。能得到馬家的支持,他在扶風的處境將會得到很大的改善。反之,如果馬家要和他作對,他要想順利的完成任務就不容易了。

“這是你叔母的決定?”劉修知道袁術把馬倫哄得非常開心,半開玩笑的問道。

“不。”袁術出人意料的搖了搖頭:“是我叔父的決定。”

劉修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好半天才慢慢的吐出那口氣。袁術笑容可掬的看著劉修,對劉修的詫異非常享受,好像早就猜到劉修會非常震驚一樣。

“司徒?”劉修想笑沒笑出來,“他什么時候對我這么關愛了,我可有些承受不起啊。”

袁術微微一笑:“官場上沒有永遠的朋友,同樣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我們以前是有些過節,可是你教我妹妹繪事,又在落日原幫我救出本初,這次對付張角之亂,我們又并肩作戰,配合默契,為什么不能再合作一次?”

劉修暗自笑笑,心道那些可都不是我想和袁家合作的意思。不過這話在心里藏著就行,用不著一定說出來。他想了想,“這樣……好嗎?”

袁術擺擺手:“你不用擔心,我們不會到處宣揚的。說起來我袁家現在也是眾矢之的,這次張角敗了,焉知下次不會出來一個李角、王角?我們不奢望和你做朋友,但至少不想和你做敵人,將軍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既然如此,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劉修舉杯示意,袁術也舉起了杯,兩人相視一笑,一飲而盡。

送走了袁術,劉修回到了書房,一個人靜靜的想了想。這件事如果和荀彧他們商量,他們肯定是舉雙手贊成,作為汝潁世家的一份子,荀家從根本上就不想和袁家對立,哪怕他們并不贊成袁家,從荀爽的舉動就可見一斑。

劉修本人不反對這個交易,他也沒有什么心理壓力,這是交易而不是投靠袁家,他不用因此對袁家有什么責任。但是他擔心天子的想法,天子如果知道他和袁家有這樣的交易,他會怎么想?

一想到天子對他說的那些話,他就覺得不對勁。天子反復申明對他的信任,可是他分明感覺到一種異樣的疏離,他總覺得,如果真的信任,那就不需要總掛在嘴上。

可是,如果說天子不信任他了,又怎么可能把他放在長安統兵?關中山河四塞,易守難攻,這么淺顯的道理天子不會不清楚。如果天子不信任他,別的地方都可以去,比如交州、涼州什么的,滾得遠遠的,但絕對不是關中。

劉修思索再三,也沒有找到合適的解釋。

晚飯后,照例是一家人閑聊的時間。風雪也許是身子壯實,也許是王楚她們照顧得好,已經沒有了前段時間的反應,胃口大開,吃起飯來嚇煞人。晚飯過后沒一會兒,又抓著一個蘋果啃了起來。這些蘋果都是并州運來的,在洛陽銷得非常好。劉協和劉和也非常想吃,可是劉修怕他們胖得太過,不肯讓他們多吃,這會兒他們正眼饞的看著風雪大嚼。

“你怎么了?”長公主發現劉修看著風雪發呆,以為他又在想晚上的事,“風雪有了身子,可禁不得你胡來。”

劉修非常尷尬:“說什么呢,我在想正事。”

“你想的都是正事兒。”王楚白了他一眼,壓低了聲音道:“在旋門關呆了那么多天,沒打點野食?”

“你這什么話,你問問風雪,我在北疆兩年多,打野食沒有?”

“北疆嘛,打沒打野食不知道,反正你這房中秘術是有了長足的進步。”

劉修翻了個白眼,長嘆一聲:“看我這黑鍋我是背定了的,既然你們都不肯信我,偏要賴我偷了的,那我索性就找了個機會偷了,免得這黑鍋背得冤枉。”

“這可不正遂了你的意么。”王楚咯咯笑道:“其實啊,年紀雖然大了些,可卻是一點也看不出來。”

長公主咄了她一口:“越說越沒規矩了,你們躲在自己房里開玩笑也就罷了,怎么當著孩子的面也口無遮攔?”

王楚臉一紅,沒敢再說什么。長公主不僅身份尊貴,而且年長一些,在這家里的威信是不言而喻,縱使是劉修也不輕易駁她面子,更何況王楚是個妾。

“那個……我今天去見了陛下,陛下要我去長安。”劉修把天子的安排大略的說了一遍:“陛下讓我把你帶走,家里的事就由阿楚擔著些,風雪身子不便,我看就不要亂動了,好好在洛陽呆著……”

劉修說到這里,忽然又想到了唐英子,不免有些黯然,這苦命的娃也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以前她天天在眼前晃悠還有些嫌她煩,現在看不到她了,心里卻空落落的。

“又想英子了?”王楚見劉修神色不對,關切的問了一句,轉到劉修背后,替他捏起了頭。她知道劉修自從受傷之后,一旦心情激動就容易頭疼。

劉修強笑了笑,一句話也沒有說。他雖然很為唐英子擔心,可是他也知道長公主和郭嘉的母親李氏一直為此內疚,認為是她們的責任,實際上就算當時他在場也未必能發覺唐英子失蹤。

“對了,讓李氏也跟著去長安吧,郭嘉還小,需要她的照顧。”

長公主靜靜的聽著,等劉修說完了,她才輕聲提醒道:“夫君,你出發之前,是不是到皇后那里去一趟?阿協跟著去長安,可又有幾個月見不著面。”

劉修一拍額頭,終于想起皇后來了。一回到洛陽皇后就讓他帶著劉協進宮,讓她們母子見見,結果他一忙就把事情全忘了。

“明天就去。”

王楚忽然叫道:“對了,皇后也是扶風人呢,不知道宋家在扶風的勢力如何。”

劉修眨了眨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沒來由的一陣心驚肉跳。長公主和王楚見他臉色不對,吃了一驚,異口同聲的問道:“怎么了,是不是頭又疼了?”

劉修搖搖頭,他不是頭疼,是頭大。要是真如他所想,這次麻煩可真的大了。
yong 發表於 2013-4-24 11:21
第四卷黃巾亂第332章漢陽閻忠

長安城曾經是大漢帝國的中心,最盛時期人口超過百萬,可以當之無愧的說是當時世界上最雄偉的城市,不過隨著王莽篡漢,大搞改革,想要按照圣人經籍重現理想之國,引起天下大亂后,長安就變成了一片廢墟。光武帝劉秀中興,當時長安城還在赤眉軍手中,而且已經殘破不堪,他只好移駕洛陽,長安成了舊都。如今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加起來不過十萬戶,五十多萬人,還抵不上一個河東郡。最慘的是右扶風,因為羌人的不斷深入襲擾,如今的右扶風人煙稱少,去年上計的結果是不到兩萬戶,十萬人。

孕育了大秦帝國,曾經被稱為沃野千里的關中如今只剩下輝煌的記憶。

劉修到長安來過一趟,可是這次舊地重游,他的感慨更多。特別是聽了張角那句話之后,他對自己的思路產生了懷疑,如今看著頹敗的長安城,想到那位大無畏的理想主義者王莽同志,他似乎聽到了王莽無奈的嘆息。

京兆尹劉陶、右將軍皇甫嵩趕到城外迎接。

劉陶是潁川潁陰人,和荀彧是同鄉,為人不拘小節,敢于抗言直諫,當年跋扈將軍梁冀當政的時候,他就上書指責,絲毫不假以顏色。他不僅有膽氣,而且有手段,做順陽長時,他招募縣中的輕俠少年辦案,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整治了一批豪強,可謂是政績赫然。后來因病免官,順陽百姓想念他,還專門編了一首歌傳唱:“邑然不樂,思我劉君。何時復來,安此下民。”可見他的官聲之好。

劉陶對張角很反感,楊賜做司徒的時候,劉陶曾經做過司徒掾,他就和楊賜一起圖謀抓捕張角,可惜天子看中了張角,楊賜后來被免,他們的計劃也就流產了。張角入朝為官,一步步的高升的同時,劉陶卻被貶在長安閑置。

劉陶看到劉修的第一句話就是:早知如此,何必當初。意思是說張角是你引薦到朝廷的,你看看現在折騰成什么樣子了,險些鬧出大事來。

劉修笑笑沒吭聲,劉陶的官雖然沒他大,但資歷比他老,身份也比他尊貴,他可是濟北王劉勃之后,正兒八經的宗室,又是成名已久的名士,教訓他兩句還不是順理成章的事。他如果因此和劉陶翻臉,那名聲可就壞了,不如一笑置之,反能得到有肚量的印象。

見場面有些尷尬,荀彧上前和劉陶見禮。看到鄉黨后進荀彧,劉陶的臉色緩和了不少,連帶著對劉修的態度都有所改變,大概是覺得荀彧既然能入劉修的幕府,至少說明這個人還不是不可救藥的意思。

荀彧和劉陶說話的時候,劉修和皇甫嵩交換意見。天子把劉修派到長安,長安的的虎牙營和雍縣的扶風營都要納入他的管轄,而皇甫嵩本人則要趕往洛陽,接替劉修在洛陽的防務,名義上,皇甫嵩還是在劉修的統領之下,但實際上洛陽的防務已經全權由皇甫嵩負責。

“皇甫兄,此去洛陽,別的沒什么要和你說的,只是八關守衛,你要多加些小心,特別是旋門、氾水兩關,這可是洛陽的東大門,不容有失。”

皇甫嵩明顯有些詫異,似乎不太明白劉修在說什么。“衛將軍,山東……有事?”

“我擔心有事。”劉修不能把話說得太明白,只是提醒他道:“這次汝南出事,焉知下次不會有別的地方出事?還是小心些為妙。”

皇甫嵩很不解,可是見劉修話說半句,也不好再問。他轉身叫過兩個人:“容我向大人介紹這二位。這位是扶風都尉徐榮徐子烈,這位是虎牙都尉華雄華子威。”

徐榮大概四十歲左右,中等身材,長得很敦實,一張圓臉,看起來很和善,也很普通,唯一突出的是一雙手,又大又厚。華雄卻長得非常威風,身高九尺左右,濃眉大眼,高鼻闊口,一部短須,目光湛然有神,走起路來虎虎生風,一看就是一員猛將。

劉修對徐榮沒印象,但是對華雄卻非常好奇,這可是關二爺成名的墊腳石啊。溫酒斬華雄,就算沒看過三國演義的人也會聽過這個名字。

原來這家伙這么威武啊,難道能在虎牢關前打敗那么多關東名將。

劉修打量華雄的同時,華雄也在打量他,眼珠子骨轆轆的直轉,似乎在看劉修是不是假的。站在劉修身后的關羽不爽了,哼了一聲,抬手一撫胡須,鳳眼一瞇,瞪了華雄一眼。華雄雖然沒看關羽,但是他感覺到了關羽的敵意,抬頭看了這個和自己差不多高大的漢子一眼,頓時興趣大增。“扶風華雄見過衛將軍,久聞衛將軍落日原一戰,手刃鮮卑大王檀石槐,令人景仰。今日一見,衛將軍果然英雄。”

劉修笑了起來,擺擺手道:“華都尉說笑了,斬殺檀石槐,是諸將的功勞,我不過是撿了個便宜罷了。要真的說起來,皇甫將軍才是真正的功臣,如果不是他擊退了鮮卑人,我最后能不能活著回來都說不定,哪里還有今天。”

皇甫嵩連忙謙虛:“如果不是衛將軍吸引住了檀石槐,我們也很難把糧草安全的送到征北將軍手中。這場戰事,衛將軍的首功是名至實歸。”

跟著劉修一起來的袁術忍不住了,湊上來和皇甫嵩說話,先夸劉修,再夸皇甫嵩,當然了,夸皇甫嵩的目的無非是想表明一下他袁公路也是有份的。

說到戰事,這些武人一個個興趣大增,很快就熟悉起來,劉陶見了,只能撇撇嘴表示不屑。

關羽很郁悶,他不惜和何苗打了一架,帶著重甲士急急忙忙的趕去支援劉修,沒曾想趕到那里的時候,劉修已經擊殺了檀石槐,而自己也身受重傷。他當時就跺腳長嘆,后悔自己來遲一步,要不然的話,哪里需要劉修動手,一百重甲士就足以把檀石槐砍成肉醬。

這件事是他最大的遺憾,現在聽到劉修他們又在談這一戰,心里更是憋屈,站在那里一聲不吭,顯然特別的寂寞。重甲士是劉修手下最精銳的步卒,出道以來,戰無不勝,可是偏偏漏過了這最重要的一戰,讓許禇和張飛等人出了風頭,他只能嘆息天意弄人。

華雄注意到了關羽的不合群,他走了過來,拱拱手:“華雄敢問大人尊姓大名。”

“某便是衛將軍麾下重甲士督,河東關羽關云長。”關羽一撫胡須,傲然而立。

“重甲士?”華雄眼前一亮,連聲贊道:“原來是關大人啊,久仰久仰。早就聽皇甫將軍說重甲士善戰無敵,關督有萬夫不當之勇,今日一見,果然是英雄。落日原斬殺檀石槐之戰,關督一定也參與了吧?”

關羽嘆了口氣:“不瞞都尉,關某當時正協同皇甫將軍作戰,未能與會。若關某在,區區檀石槐又何足道哉。”

他這話一出口,穩重如許禇都有些不高興了,這什么話,難道我們都是廢物,只有你關羽能打?張飛一向對關羽很敬重,可是這時候也聽不下去,特別是看到許禇沉下了臉的時候,他咳嗽一聲,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關羽。關羽這才反應過來,對啊,我這么說,豈不是連大人都一起貶低了?一時有些尷尬。

華雄見他們面色古怪,有些摸不著頭腦,但是他看得出來關羽剛才那話似乎有些言過其實了,心里不免有些不高興,對關羽的興趣也淡了幾分,再也沒有剛才的熱情。

關羽看在眼里,心里更加不高興。

皇甫嵩笑著對劉修說道:“徐都尉也是幽州人,他在扶風多年,對羌人的事情比較清楚。大人如果想平定羌亂,要多倚重他才是。”

劉修雖然對徐榮不熟悉,但是能得到皇甫嵩的夸獎,可見這人還是有本事的,連忙上前攀談。“子烈,還請不吝指教。”

徐榮連忙還禮,口稱不敢,向劉修推薦華雄說,他是涼州金城人,對羌人的情況更熟悉,大人應該多向他請教才是。

劉修掃了一眼皇甫嵩,皇甫嵩意味深長的笑了。劉修明白了,徐榮有能力,但他是外地人,根基比較淺,華雄能力也許略差一些,但他是本地人,根基深,兩人是伯仲之間,各有千秋。

“二位都是干才。”劉修哈哈大笑,對皇甫嵩的提醒非常滿意。

寒喧之后,他們一起進了京兆尹府,劉陶很簡單,連接風宴都沒準備,只打算安排他們吃一頓便飯。劉修覺得這樣未免有些寒酸,好在長公主跟著來,帶了不少上好的酒食,便拿了出來,借劉陶的地盤招待大家。

劉陶果然是名士,東道主做得不地道,反要劉修來請他喝酒,他卻一點也不覺得有什么問題,吃得很開心,喝得也很爽快,和荀彧、荀攸兩人談笑風生,大快朵頤。

劉修也不介意這些禮節,和皇甫嵩他們說說笑笑,自然的就提到了關中的防務問題。皇甫嵩放下了酒杯,長嘆了一聲:“說起來也是慚愧,人們都說涼州出名將,可是名將們卻保不住自己的家鄉,這幾十年羌亂不止,涼州殘破,如今十不余一,致使羌人馬蹄深入關中,擾動諸帝陵寢,實在是讓人慚愧。”

劉修知道一些涼州的情況,但畢竟不如這些一直在關中的人熟悉,便靜靜的聽他們說。徐榮和華雄相繼發表了意見,總結起來無非是朝廷財賦不足,奸宦當政,許多官員不顧涼州百姓生死,橫征暴斂,敲骨吸髓,不光是逼得羌人活不下去,就連漢人百姓也沒了活路,只能鋌而走險。其實細說起來,羌人歸附得最早,他們很多人是能夠認同大漢的,他們也希望能安安穩穩的生活下去,不逼到那個份上,誰愿意起來造反?涼州貧瘠,羌人更窮,他們很多人連兵器都沒有,只能拿著木棒當武器,用鍋蓋做盾牌,這不是造反,這是絕地求生。

劉修心情沉重。他當然知道老百姓不逼到那個絕路上是不會起來造反的,可是現在時間緊迫,他未必能抽得出手來解決涼州的問題。扶風、馮翊和京兆三郡只有不到五十萬人,可是涼州更慘,現在基本上已經脫離了朝廷的控制,就是想照搬并州的辦法都行不通。

要想盡快的穩住關中的形勢,那就只能大開殺戒,把那些造反的人都殺了,暫時消除關中的危機。可是就憑他手里這點人馬,就是想殺也是力有不逮。

關中也好,涼州也好,就是一個爛攤子,比并州還要爛的爛攤子。這里也許沒有鮮卑那樣強大的敵人,可是他們各自為政,誰也不管誰,殺了一個還有一個,遠不像鮮卑那樣,只要斬殺了檀石槐,扶持一個和連上臺,就能讓他們自己搞自己,抽不出手來為禍漢境。

劉修又隱隱的有些頭疼。

宴后,皇甫嵩告辭而去,奔赴洛陽就任。劉修把荀彧、荀攸叫到了房里,煮上了茶,慢慢的品著。“文若,公達,你們看這里該怎么處理?”

荀彧笑笑:“要安關中,必先定涼州,涼州人口稀少,羌亂頻起,可是涼州卻一直還在大漢的治下,為什么?是因為涼州的豪強還心向大漢,不肯自辱家門。”

劉修無聲的笑了笑,荀彧總是有意無意的在拔高世家豪強的作用。不過這話說得也的確有道理,普通百姓才不在乎是不是大漢人呢,誰給他們活路,他們就跟誰,現在朝廷的官員不讓他們活,他們就和羌人一起造反,可是世家豪強就不一樣了,他們就算暗里和這些羌人有來往,也不會擺在明處,畢竟他們家大業大,這名聲要是傳出去,可不是一條命那么簡單。

“那你的意思是?”

“派人到涼州聯系那些豪強,讓他們筑塞自保,配合官軍作戰,至少可以把羌人擋在隴西。”荀彧接著說道:“羌人不能入關中,則關中可以安定。關中有大量的良田,屯田的條件比并州還要好,所差的只是人口,我們要做的,就是把流民遷徙過來。”

“現在的問題是,遷徙流民的錢糧從哪兒來,安置他們的費用,又由誰來出。”

劉修明白了,涼州和關中是不同的處理方式,穩住涼州,發展關中,雙管齊下。相同的一點就是都要利用當地的豪強,要想利用豪強,當然要給好處,不僅不能遏制他們,還要給他們更多的好處。

劉修略作沉吟,點頭答應。雖然這有些近乎飲鴆止渴,可是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他也只能采取這個辦法,畢竟這是能以最快的速度穩住關中和涼州的辦法。

“誰去涼州?”劉修問道:“那個華雄行不行?”

“他不行。”荀彧毫不猶豫的否決了,“他是個武人,雖是金城人,但在金城沒有什么實力,最好的辦法是讓韓遂去。”

“韓遂?”劉修皺起了眉頭,韓遂倒是個合適的人選,可是現在他在并州,要把他從并州抽調出來,一是時間來不及,二是對并州不利。呂布那人除了打仗,其他是指望不上,要想控制住并州,只有趙云一個人的力量嚴重不足。“他不行,再想別人。”

荀彧也有些為難,急切之間,要想找到能在涼州吃得開的人還真沒有。

“實在不行的話,我親自去一趟。”劉修撓撓頭,“不管怎么說,我還是段公的弟子,段公在涼州也算有些威名。”

荀彧咂了咂嘴,沒有說什么,雖然他不贊成劉修這個主意,但是他也沒有更好的人選。

劉修立刻安排人去請馬家和宋家的人。有了袁隗的示意,還有袁術本人在此,馬家的人沒有推辭,答應出面幫劉修周旋。宋家當然更不例外,宋家能有今天的榮耀,劉修的功勞不可抹殺,只是宋家混到今天已經比較慘了,只來了兩兄弟,一個叫宋果,一個叫宋梟,都只是做個小吏,在地方上也談不上什么威信,起的作用非常有限。

好在京兆尹劉陶雖然有些名士脾氣,人卻著實不錯,特別是看在荀彧這個小鄉黨的面子上,愿意幫劉修去請治下的家族,左馮翊蓋勛也非常配合,接到劉修的書信之后,立刻表示支持,他還特地派人趕來和劉修商量。

在關中的事情順利進行之時,劉修找到了華雄,把想請他去涼州的事情透露了一下。華雄聽了,連連搖頭,理由和荀彧說的一樣,華家在涼州小門小戶,他本人不過是個千石的都尉,在那些豪強面前根本說不上話。

劉修很喪氣,看來只有自己走一趟了。

“大人,我倒有個人選。”華雄的眼神有些躲閃,劉修一愣,隨即笑道:“誰?”

“漢陽閻忠。”華雄略微有些緊張的說道:“閻家是漢陽四姓之一,閻君足智多謀,在涼州也頗有名聲,如果他愿意代將軍去一趟涼州,自然水到渠成。”

劉修覺得這個名字耳熟,過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是誰了。賈詡曾經對他說過,他之所以能被推舉為孝廉,就是因為閻忠在當時的武威太守面前說了幾句話。漢陽有四個大姓,姜閻任趙,閻忠就是四姓之一閻家的人。“閻君何在?”

“說來也巧,閻君正在雄家小住。”華雄笑了,“將軍可愿一見?”

“呵呵呵……”劉修也笑了,“正所謂久旱逢甘霖,焉有不見之禮。請子威……”劉修想了想,隨即又換了主意:“不,如此賢才,豈能召之即來,我當親自前去請見。”

華雄大喜,“將軍求賢若渴,令人欽佩。”

閻忠四十多數,長相儒雅,只是眼神犀利,讓人覺得有些壓迫感。劉修親自趕來求見,他也沒有露出什么欣喜的樣子,反倒有些不耐煩。聽了劉修的來意之后,他捻著胡須,眉頭一皺:“我聽文和提起過將軍在并州的新政,好象與將軍現在的打算略有不同啊。”

劉修苦笑一聲:“先生真是慧眼如炬。關中與并州的情況不同,只好區別對待了。”

閻忠沖著華雄揮了揮手,華雄會意,找了個借口退了出去。閻忠打量著劉修:“以忠看來,這似乎不僅僅是關中與并州的情況有所不同這么簡單。將軍心神不寧,莫非在擔心什么?”

劉修有些牙疼,這個閻忠說話和他的眼神一樣犀利而不留情面,直指要害,實在不好敷衍。在來的路上,他就仔細回想了賈詡曾經對他說過的一些話,知道眼前這位不是那種說空話、套話就能糊弄得住的,和賈詡一樣,他要是看得起你,可以為你出謀劃策,要是看不起你,你就是把他當爹,他也懶得理你。

更重要的是,這位閻先生同樣對大漢的前景抱極其悲觀的態度,他覺得大漢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活路了,只有破而后立,改朝換代。換句話說,這家伙就是個堅定的造反派。這樣的人正是他想要的,可問題是他不能對閻忠說,我就是想造反,你來幫我吧。那也太沒水準了。

劉修思索了片刻,斟字酌句的說道:“先生想必知道前不久汝南發生的事?”

閻忠點點頭,不動聲色的看著劉修。

“張角到現在還關在詔獄里,因為各方面的原因,他可能死不了。以修愚見,他這官是當不成了,可是他這個人有野心,大概不會安于做一個庶民,所以……”

“所以將軍覺得,張角一定會起事?”

劉修點點頭。

“據忠所知,張角大多在東南傳道,關中沒有太平道的影子,將軍大可在關中緩步施行你的新政,又何必急在一時?”

劉修暗自叫苦,這家伙是非逼得我說那句話嗎?

“閻君有所不知,洛陽雖有八關,可是畢竟不如關中四塞之地易守難攻。可是關中現在戶口稀少,要仰仗關東才能自足,若關東糜爛,關中縱有四塞之地,沒有糧食又如何能自保?夫子有言,足信足兵足食,此三者缺一不可。”

閻忠笑了:“這么說,將軍需要的不僅僅是屯田,還要練兵?”

“正是。羌人四起,涼州荒殘,西域已近乎飛地,如果沒有強大的武力,又如何能收復河山?關東事起,又如何能保境安民?”

閻忠點點頭,沒有再逼問下去。“將軍的一片美意,忠知矣。忠不才,愿為將軍前驅,聯絡涼州諸雄。只是忠如今也是區區庶民,恐怕人微言輕,頂不得大用呢。”

劉修猶豫了一下:“長史一職,已有潁川荀文若,司馬主兵,先生想來是不屑的,這從事中郎不過是六百石的官職,只怕是委屈了先生。”

閻忠大笑:“人生得一知已,便足慰平生。我閻忠又豈是在乎幾石祿米之人。將軍,我便毛遂自薦,做這從事中郎,如何?”

“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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