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身帶著淘寶去異界》作者:血歌華章(連載中)

 
Aidan 2012-11-14 16:02:00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4 127063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6:21
不要和宅到死的法師比變態

稍稍鎮定了一下,大法師從法聖石魅惑人心的光芒之中回過神來。但除了子爵,其他人的視線都還在盯著某個地方,簡直像為了迎接他們而準備的,在被長明燈照亮的那個小小空間裡,幾乎每個職業最高等級的裝備都齊聚了。

「哇靠,英雄劍……」凱伊斯陶醉地讚嘆,忽然回神,「這不是假的吧?」

「應該不是。兩百年之前只有13把劍是這種款式,即使是贗品,」子爵向前走去,「根據等價原則,也會被賦予和正品相差無幾的力量。」

「那你想不想要它?」凱伊斯跟上去,追問道。

「我想要的不是這個。」子爵輕鬆地說,跨過蛇怪粗大的屍體,滿地崎嶇的石塊對他來說如履平地。

「那我能取走那把龍牙匕首?」修儂開口道。

「哦?原來連這個都有嗎?」子爵的腳步頓了頓,修儂臉上露出有點緊張的表情,子爵卻只是又看了一眼就繼續前進了,「那倒是很難得。請便吧,它會樂意有一個新主人的。」

奧術師死死盯著書架上的一溜魔像,看起來簡直要窒息了。大法師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去,和子爵一起站在那張書桌面前光滑的地板上。剛才砸落下來的石塊沒有一塊能越過這個「書房」和對面那個空間的分界線,時隔兩百年,這裡看起來還是和它的主人剛剛死去時一樣。只除了當初蘊藏著強大力量的軀體此時已經成為一具乾癟的木乃伊,還留在書桌那邊的高背椅上。這裡的空氣冰冷乾燥,有種久不見天日的陳腐氣息,就像對面那位。

子爵向前走了一步。長明燈的火光忽然跳躍了一下。

「年輕人。」

這是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陰森低沉,帶著一股子穿越了時空的不懷好意。子爵停了下來,凱伊斯拔劍對準那具木乃伊,法師一手按在法術位上,修儂匿入黑暗,連奧術師都拿出了魔像,人人嚴陣以待——那具木乃伊也不負他們的期待,慢慢抬起了風乾核桃一樣的頭顱,黑色的眼眶中兩點光芒從無到有,越來越亮。

「看看我等了多久才等到你們?我在這個鬼地方已經死得活像一堆灰燼,你們卻還有生命,如此鮮活的肉體,心跳,呼吸,血液,慾望蓬勃,真令人羨慕……我曾一萬遍想過,如果有人帶著這些闖入我的居所,我一定要把他們從身體到靈魂都徹底地留下來,有福同享是不是?」他——或者該稱之為它,令人毛骨悚然地笑了起來,「但我從來沒有等到過。我一直在這裡,守著這些東西。隨便哪一樣,都是世上難以尋覓的寶物。我認為它們比任何人類都可愛多了,但……這個想法是錯誤的。」

「人啊,真是這個世界上最貪婪,自私,可恨又可愛的生物。我的哪一個小寶貝都比你們有良心,但我卻不能靠愛著它們來活下去。我既然是人,又怎麼可能脫離自己的本質呢?所以我在無止境的寂寞和恐懼之中死去了。我已經被我愛的所有人遺忘了,為了讓自己的名字在將來的某個時刻被人提起,我給注定來到此地的你們準備了禮物。它們就在我的身邊和身後,你們看到了沒?我願意把它們無償奉送,只要求一個你們完成一個舉手之勞。」

不知道是否因為死前孤僻了太長時間,這具木乃伊的發言實在非常@攏 還人 磽曛種治囊嶄邢脛 螅 嬲械閿麼Φ畝 魎菜盜順隼矗 盎倭宋搖3溝椎模 裁炊疾灰 糲隆N乙丫 謖獬】嘁壑惺芄渙恕U飧魴︵〉囊 螅 忝親馨斕玫槳桑俊br />

    它的話說完了。黑色眼眶中的亮點也不再繼續發亮。

長明燈的紡錘型火焰靜靜地燃燒著,捕獵徬徨海上的巨鯨,將它們身上數以億記的鯨油提煉濃縮,裝進一盞油燈的技術已經隨著遺族被驅逐的大浪潮消失了。子爵將視線從火焰上移開,沒有人說話,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決定。然後子爵抬起了手中的劍。

閃過的只有一道劍光,堅硬的卡拉米迪松木做成的椅子卻變成了一堆不超過手掌大小的木片。木乃伊蜷曲的軀體短暫停留了一會兒,從一片衣角開始,像它自己形容的那樣,如灰燼般四下散去。

不再有人關心它了。每個人走向自己的目標,把它們拿到手裡。奧術師掃盡魔像,法師收起法聖石,凱伊斯和修儂取走了合適自己使用的武器,子爵走向書架,稍一瀏覽之後,從裡面抽走了兩本書。將英雄劍握在手裡,凱伊斯又瞄向另一把細劍,它的護手上刻著精緻入微的薔薇花紋,劍身反射銀光,看起來銳不可當。他喜滋滋地走向它,為了心裡某種打算向它伸出手去,但還沒踫到劍柄,異變又發生了。

「啊哈,啊哈,啊哈哈哈哈!我終於解脫了!」

大笑聲在空曠的空間中迴蕩,聽起來和椅子上那個有些微妙的不同,「兩百年!我居然在這裡被拘役了兩百年!我感謝你們,冒險者!這真是太棒了!我必須感謝你們!」

子爵收起那兩本書,抬頭看向空中飄蕩的一片迷霧,罕見地皺起了眉。

「你們已經得到了你們應得的!我再額外奉送一些禮物怎麼樣?」那個聲音繼續說道,「我的寶貝們和我一起孤獨了兩百年!是時候讓它們也離開了!不用擔心……」這個聲音忽然變得輕柔起來,裡面的惡意比它的形體實在多了,「好好和它們玩一玩吧,不會怎麼樣的。」

微妙的波動在空氣中傳遞著,奧術師緊張地紮起袋子,一邊看著四面牆壁上那些噁心的壁畫,一邊咒罵,「沒有信用的幽靈!違背契約的人靈魂永不得超生!」

「擦,這不會都是那塊風乾臘肉的收藏吧?」凱伊斯環視一圈,抽了抽嘴角。

修儂拿出面巾把臉蒙上,「真不好意思,你這次答對了。」

封印打開了,兩百年前和天災軍團一起來到中洲的可怕昆蟲紛紛甦醒過來。僅僅是從外形上就能想像裂隙另一端的世界該如何險惡,以至於自然能產生這樣窮極人類想像的造型。實際上並不是所有降臨中洲之物都如此,但這位收藏愛好者的口味比一般人重多了,鱗片,剛毛,甲殼,還有黏液,基本上囊括了所有能夠引起人生理性厭惡的物種。它們紛紛爬下去,鑽出來,游過來,甚至淌著走,原本空曠得似乎並無必要的空間在此時居然顯得有點擁擠起來。

奧術師退了幾步,凱伊斯撫了撫胸口,「混蛋,我都快要失去戰鬥意志了。」

「看來你更樂意經過它們的消化系統變成排泄物?」黑暗中傳來修儂的聲音。

「……」

雅克大法師已經在念動咒語,子爵雙手倒提著劍,劍尖直指地面,低聲說道,「準備,跑吧。」

——————————我是終於被想起來的分割線——————————————————

黎洪首領脖子上爆出青筋,他和身邊的同伴一起用力,幾乎是凌空地把那兩個人提了上來。趴在塔克拉背上的遺族青年痛苦地呻吟了一聲,被落地的衝擊再度震動了傷口,他斷掉的骨頭可能更難接了,不過和留在下面比起來,斷掉一兩根骨頭不算什麼大事。

土石紛紛滑落,和岩石幾乎一個顏色的生物拱動著,發出好像打碎了什麼東西一樣的破裂聲。硬化的皮膚從它身上一片片脫落,露出淺色的內在。它和這段坑陷一樣寬,長度不可估計,體積之大令人吃驚,剛才如果不是掉到了它的身上,那幾位遺族的青年恐怕受的傷會嚴重得多。坑壁兩側不斷有碎石掉下去,這頭看不見頭尾所在的巨獸力量和它的體型一樣驚人,沒人知道它現在的舉動是不是發狂的前奏,還來不及放下背上的傷員,範天瀾和塔克拉就急忙從坑邊跑開。

一道白影忽然從坑陷中伸出來,形成一道鞭影,向正在迅速撤退的遺族各人橫掃過去。跑在右側的一個遺族男子驚叫一聲,被那條觸手攔腰捲住,倒拖而走,他隔壁的青年立馬將工兵鏟揮了過去,嚓一聲砍斷了它。被拖倒的男人還沒爬起來,更多的觸手從那個坑陷裡伸出來,對這群鮮活的生命追之不捨,人們不得不轉身與之戰鬥。塔克拉揮舞著手中折成幾段的草繩,把一條居然向他過來的觸手硬生生抽轉了方向;範天瀾的腳下踏著一條,已經快被他踩得只剩一層皮,手裡居然還抓住了一條,兩者正在拔河,只相持了很短一段時間,那道觸手就 一聲斷開了。南山族長剛剛砍斷一條,眼角的餘光忽然注意到了一個危險的情況,他扭頭對正在和其他觸手搏鬥的族人喊道︰「注意術師!」

要說這裡現在最沒有自保之力的人,除了傷員就是雲深了。雖然他在異狀發生的時候也馬上和別人一起離開,範天瀾還拉著他跑,但目前仍然沒有脫離危險範圍。一道觸手捲住了他的腿,更多的觸手纏上去,迅速地將他向著那頭怪物所在收回。範天瀾猛撲過去,但他背上還背著傷員,終究是差了一步,只在那些觸手上留下了五指的抓痕。

「術師……」

「術師!」

「術師!」

遺民們驚叫起來。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6:21
牙口再好也有不能吃的東西

那種不知名怪物的觸手速度太快,雲深還沒真正反應過來,眼前所有的光線就都消失了。他能感覺到自己在瞬間墜落,又在下一刻急速停頓下來。

嘎 。

有東西碎裂了。像岩石被壓碎一樣的崩裂聲,一聲,兩聲,然後是更多這樣的聲音,雲深在 嚓嘎 喀拉不斷的背景音裡檢查了一遍自己的情況,外掛式防禦依舊在有效期內,所以他一點事也沒有。被甩下來之後那些觸手就鬆開了,如果不是事情發生得太快,那些遺民可以目睹它們是如何被一個隱形的護盾生生撐出一個完美球形的,遲一步它們就會被全數繃裂,不過即使放得快,這些觸手仍然在之後顯出一種拉伸過度的疲勞狀態。看不見的護盾將雲深包裹了起來,當他落進巨獸長滿環形利齒的嘴巴的時候,護盾瞬間產生的對抗力場在它的內部形成了一個失重空間,雲深甚至在瞬間半漂浮了起來。

有什麼東西不斷掉下又從腳下滾過去,雲深打開了應急的led手電——長柄那支剛剛掉了,低頭看了下去。然後他試著伸出手,毫無阻礙地探到底,把其中一個撿了起來。

入手很沉重,比一般的玻璃重了不少。這就是這頭巨大蟲型怪物的牙齒?雲深將手電向上打去,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同類物體。此情此景,他是該慶幸沒有親見這張巨口如何把自己嚼進去,還是為現在的處境擔憂呢?

經過短暫的思考之後,雲深利用自己擁有的一個優勢,站了起來,護盾的範圍隨他的行動拉寬擴大。過去的經驗證實,只要他處於危險中,這個防禦系統就會貼著他的身體 ,形成一個以身高為直徑的完美球形護盾。因為沿著怪物漫長的口腔分佈的利齒無疑會給他造成傷害,所以雲深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撒了水的冰面上一樣滑溜無比,不過就算摔倒也不會發生什麼,雖然步伐艱難,但云深還是向著這頭怪物的身體深處走了進去。雖然大得嚇人,不過這種生物似乎還沒有能自然吞下一個直徑177cm球體的寬廣食道。越近腔道里面越是狹窄了,本來就不太安定的空間忽然劇烈震動起來,雲深趔趄一下,向前撲倒,接著又被翻到了另一個方向——怪物顯然被他這個舉動撐著了,不知它本身如何掙扎,總之在它的內部,滿腔被磕斷的牙齒嘩啦啦滾動著,雲深也不由自主地跟著轉來轉去,活像落進了滾筒洗衣機。

暈頭漲腦的雲深本能地蜷起了身體,這時候有什麼東西飛速從外面伸了進來,近十道白色的觸手再度纏上雲深的護盾,用力將他這個又小又可怕的獵物拖了出去。噗噗噗一連串,碎齒也被連番吐出,打在石壁上。像洩憤一樣地,那些觸手把雲深拋了開去,這下他不用考慮怎麼從坑裡爬上去了,它——或者它們把他往上送了一程。護盾在平地上彈了一下,雲深又滾了一圈,終於停了下來。

「術師大人!你怎麼樣!」

「術師大人!」

雲深在地上趴了一會兒,然後慢慢爬了起來。他拍拍身上的衣服,看向聚集在對面的遺族族人們,對焦急的他們擺了擺手,示意並不要緊,不過他接下去的行為就讓其他人輕鬆不起來了。他又向著坑陷走了近去。

剛才襲擊他們的白色生物清晰地出現在led手電的光照下。被砍斷的那些觸手似乎還很有活力,反而是當初拖走雲深的部分顯出受到了很大傷害的樣子,搭在下面那條巨型蟲的身上,只能時不時動彈一下,其他威嚇似的向他揚了起來,雲深轉動手電,照向它的腦袋,老實說,這個生物看起來遠不如想像中可怕。圓溜溜的光腦袋,兩隻水汪汪的大眼楮……?長在這只旱章魚身上的,確實是一雙看起來頗為純良的大眼楮,藍色的瞳孔又大又亮。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樣黑暗的環境中它還能保持視力,但當它「怒視」著雲深的時候,實在沒什麼威脅感。地下那隻巨蟲再度拱起了身體,伴著摩擦四壁索索的聲音,速度緩慢,卻是確實地在離開這個傷害了它的地方。大眼楮的旱章魚發出嚶嚶嚶哭泣一樣的叫聲,用觸手抓起周圍的碎石,啪啪啪地扔向雲深,當然,全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被護盾攔了下來。

看起來感情不錯的樣子,雲深還有閒情這麼想。這是當然的,在裂隙那邊的某個民族裡,有將大地蟲(……就叫這個名字)和它的伴侶當做忠貞和寬容愛情代表的風俗,雌性和雄性相生相伴,生死不離。雖然為了保護自己只有吃東西一個主動技能的雄蟲,雌性們有時會做一些沒頭腦的事情,不過雄蟲很耐得住折騰,只要不被從內部破壞就能一直活下去,直到吞吃的岩石把它完全同化的那一天為止。在此期間偶爾會發生像今天這樣無心的家庭暴力,不過還不值得為此離婚。這種蟲子被那邊的人成對馴養起來,因為在建設某些工程上,它們是很好的幫手。

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威脅慢慢離他們遠去,聚集在坑陷邊的遺民們終於鬆開了剛才被他們死死拖住的那個人。煉金術師被拖走的時候,暴怒的他幾乎是立即把背上的傷員甩給了附近的族人,自己跟著衝了過去,堪堪在邊緣上被他的同伴們抓住了。他的力氣實在太大,又有3個人被他甩開,直到塔克拉在背後絞住了他,其他人一起合力才勉強壓制住。在這樣的距離下基本上每個人都看見了那條巨型蟲忽然張開的可怕口器,如果煉金術師這樣被吞了進去,沒有人能想像他該怎麼逃出來——無論法師,奧術師還是遙遠的煉金術師,直接戰鬥向來都不是他們的優勢。

但奇蹟還是發生了,術師現在看起來完全沒問題。範天瀾從地上站起來,向後退去,一段助跑過後,他一躍而過。雲深在對面驚訝地看著他,世界跳遠紀錄是多少他還記得,但範天瀾不僅跳了過來,從落點來看,他還有不少富餘。顧著這一點的他稍後才意識到範天瀾落地之後就向他衝了過來,護盾在瞬間應力而生,於是發生的結果和兩人真正的實力反了過來。雲深還好端端地站著,範天瀾卻因為反彈而退了幾步。兩人對視了一會兒,雲深笑了起來,然後向對面那個黑髮的男子伸出了手。

「我很好,不用擔心。」

範天瀾握住他的手,緊了緊。

因為已經有兩個人在這邊,接下來的事情就比較容易了。遺民們把混進尼龍繩編成的繩索拴上一些有重量的東西,朝這一邊拋了過來。雖然缺少固定纜繩的必要條件,不過在工具的協助下,最後他們終於把它們搞定了。木板很快就由一批人背了過來,這本來是為當初探查到的暗河準備的,沒想到提前用上了。木板鋪在並排的數十道繩索上,形成了一道便橋,道路再度延續起來。

「我想,這裡的通道可能不是由人力開發出來的。」

人們正在排著隊通過便橋,雲深站在一邊,對黎洪首領說道。他拿出在巨蟲口中撿到的斷齒,放到身邊的石壁上,和上面看似鑿痕的痕跡對比。

這兩者的契合度如此之高,黎洪首領也露出了吃驚的表情,「您是說,龍脊密道其實是被這種蟲子……?!」

雲深用手電向下照去,在靠近底下的地方,坑壁上也顯出一樣的鑿痕。

「我從來沒見過這種生物,」黎洪首領最後說道,「龍脊密道,是它們的巢嗎?」

雲深搖了搖頭,作為外來者,他更不清楚。這個晚上發生了許多意外,相比遺民的經驗,這些凶險的突發事件透出一股明顯的詭異味道。在這座巨大山峰的深處,肯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或者正在發生著,而他們對此一無所知,就算有心探查,他們也派不出人手,更拖不起時間。值得慶幸的是事前的各種準備大部分產生了效果,使他們仍然能夠照既定計劃前進下去。

時間指向清晨6點,雖然在密道里絲毫感受不到黎明的來到,這裡一直維持著黎明之前的黑暗,但只要煉金術師說是這樣,至少遺族的所有人就都相信現實必定如此。似乎所有的危險都是發生在深夜中的,既然現在白天即將到來——人們一邊加快速度前進,一邊祈禱千萬不要再來什麼亂七八糟的鬼玩意了。

不久之後前方傳來了水聲。經過遺族確認,攔在對面的就是那道突然出現的暗河。水裡倒是沒有再出現什麼可怕的巨大生物,但就這種情況還不值得樂觀,沒有大的還有小的呢。

洛江向水裡拋了一條繩子進去,馬上 噠 噠的聲音接連響起,繩子很快像釣線一樣被拉直了。手腕一抖,洛江猛地抽回繩索,帶上來滿滿一串閃著銀光,巴掌大的小魚。另一位遺族青年走過去,小心地,非常用力地把其中一條揪了下來,留下一副鋒利的牙齒還咬在粗壯的繩索上。

「……」

「這是什麼魚?」雲深問道。

「水虎魚。」見多識廣的範天瀾回答,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可以吃。」

於是現場讓女性們收集繩索編織起一個大網兜,男人們不斷地從水裡把食物提上來,成串丟進網兜裡。到下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時,這種死性子的肉食魚類將用它們自己給這群受盡波折的人類提供一點力所能及的慰勞。

網兜快要被裝滿了,一直跟著煉金術師的塔克拉族長再度把一根繩子丟進了水裡,繩子末端很快又傳來了垂墜感。他揮手剛想和方才一樣提起來,另一端的重量忽然劇增,差點把他拽了過去。

彩發的族長皺起了眉,雙手抓住繩子,雙腿立定,隨即猛力一拔。一個龐然大物嘩啦一聲脫離水面被拉了上來。有過之前的教訓,四周的遺族反射性地退了開去,範天瀾一手將雲深別到身後,一手握緊工兵鏟,盯著落到暗河岸邊的那個形態很不對勁的東西。

水嘩嘩地從那「東西」身上淌下去。它,或者說他動了動,咳嗽幾聲,然後喘著氣抬起了頭,把貼到眼前的金發向後抹去,露出來一張線條分明的男性面孔。一雙綠色的眼楮有些驚訝地看著戒備的範天瀾,這個忽然出現的男人開口說了一句話。

「亞爾斯蘭,我的叛逃騎士!」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6:22
當裝x的遇上坑爹的

現場安靜了一會兒。

「你是誰。」範天瀾開口問道,以一種非常平淡的口氣。

「……不,我認錯人了。」子爵冷眼看著那個站在一片暗影中的俊美青年,慢慢說道。此時周圍十幾雙眼楮都盯著全身淌水的子爵,幾道手電的光柱照到他身上,強烈的光線讓他不適地眯起了眼楮,「——把你們手裡的東西拿開,誰允許你們這樣對著我。」

沒人聽他的話。實際上,從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傢伙一身披掛和外貌,以及那種命令的語氣來看,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意識到了,他八成是個貴族,恰好的是,這裡的土包子遺民們八成也沒見過貴族。如果是在半個月之前,可能大家還會為此驚訝或者感到不安,但現在全都不客氣地圍觀起來。

子爵雖然感到非常不快,但一道響起來的微弱呻吟讓他不得不轉開注意力,去關心他帶上來那兩個人眼下的情況。

白衣的法師還伏在地面上,肩膀劇烈起伏了一會之後,他猛地咳嗽起來,吐出一灘黑色的液體。和他比起來另一個人就沒那麼好運了,奧術師吉斯瑪爾躺在一邊,臉色慘白,毫無動靜。子爵剛才就是因為拖著這兩個人才顯得異常龐大的,他自己也並非完整無缺,鎧甲破損明顯,左肩上一片血肉模糊。咫尺可聞的血腥味本該吸引更多的水虎魚,但剛才還在水裡嘩嘩亂跳的它們不知為何此時變得悄然無聲了。

「不管你是誰……你們把什麼東西帶過來了?」範天瀾盯著子爵背後的水面,放開工兵鏟,轉手握弓。

氣氛頓時緊張起來,原本不太明顯的咕嘟聲在一片寂靜中漸漸變得明顯,漆黑的水面像沸騰了一樣,大批的水泡冒出來,一片翻湧。子爵向後瞥了一眼,伸手抓起兩個同伴,往前一撲。銳風在瞬間擦過他的臉頰,黑色的箭支幾乎是立刻朝著剛從水中露出一部□體的生物射去。

這小子的箭術又進步了……但對於刺盔蝠不一定有用,子爵抓住背後的劍柄,英雄劍寒意依舊的劍身還未露出,水裡就傳來喀的一聲,好像什麼堅硬的東西破了點。箭支破空聲接連響起,喀喀聲也不斷跟進,目標如此明顯,又是這種距離,範天瀾出手完全無需猶豫。

一聲瀕死的嘶叫響起,子爵轉過頭,看著剛才還對他們追之不捨的危險生物被一箭射中眼珠,連尾羽都完全沒入。無論背後密集的長刺還是鋒利的口喙,連粗厚如岩石的皮膚在此刻都毫無用處,這頭從禁錮魔法中醒來還不夠一刻的刺盔蝠徒勞地張著巨口,慢慢垂下了頭顱。在這群遺民手中奇特照明工具提供的光線下,子爵能清晰地看到黑色的箭支沿著刺盔蝠的脖子沿著一條平滑的曲線幾乎是等距地延伸到了那個唯一的致命點。

「……咳……這種箭術,這小子有精靈的血統……?」

大法師爬起來,用沙啞的聲音問道。

腳步聲響起,遺民青年們圍了上來,被磨得鋒利異常的鏟頭對準了這三個人。

「我想起來了。」範天瀾放下手,盯著鏘一聲拔劍出鞘,橫衛身前的的子爵,說道,「我曾為你工作過,不過不記得什麼時候和你有過主從關係。」

「我說記錯了。不過你也不是傭兵,而是個拿了我的錢就跑的騙子。」子爵冷冷地說。然後慢慢地站了起來,他的力量在之前的戰鬥中受到了很大損失,面對眼下的處境只能選擇暫時按兵不動。無論他有什麼樣的城府,被一群遺民拿著完全不像話的武器指著腦袋都不會愉快的,但環境狹窄,他的長劍施展會受到阻礙,更重要的是從剛才那小子上弦的速度來看,砍掉擋路者的時間已經足夠他把自己幹掉了。

範天瀾側了側頭,頓了頓才說道,「我從你那兒收到過一筆錢,那是我工作的報酬。」

「哪種護送工作能拿到那麼多報酬?」子爵說,「那是我給你去置辦劍和盔甲用的!」

「……」

目光紛紛向範天瀾投去,後者的表情絲毫沒有改變,「你那時候說了不少客套話……原來不是要給我獎金。」

「看到一個跟著勛爵實習的年輕人,大部分人都不會知道他原來是個見利忘義的傭兵。」子爵說,「——你果然又回到了遺民部落。」

範天瀾點點頭,「是的。感謝你的家族。」他向著水裡看了一眼,「順便這個夜晚也感謝你了。」

看著還在水道裡浮沉的暗行生物,一位遺族青年有些遲疑,又有些憤怒地問道︰「難道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都是他們弄出來的?!」

畢竟他們作為借道者,一路上小心翼翼,從煉金術師往下處處顧慮,開路和行進的過程都從所未有地謹慎,卻依舊發生了種種驚險無比的意外。簡直就像有人在森林裡侵入了蟹蟻的領地,使之發狂然後引起了獸潮一樣,龍脊密道中的潛伏者很可能就是因為類似原因跑了出來,將他們折騰得狼狽無比。

站在這裡的遺族人目光都漸漸冷了下來,如果確實如此,那這個貴族就不能輕易放過去。

「那麼……殺了他?」一個人說道,聲音裡帶著相當程度的期待和興味,「一個貴族,哈。」

子爵將目光投向對方,那是一個擁有異常髮色的男子,體格精瘦,表情不懷好意。子爵的視線銳利如刀劍,對方毫不在意他的神色,反而挑起眉毛,微微一笑——嘴角露出的犬齒十分發達。

大法師在子爵的身邊低聲說了一句話,「不自量力……」他抖下法袍上的水滴,緩緩抬起頭來環視一圈周圍的遺民。

「讓開。想再度墮入火獄嗎,異族人?」

能讓一位白袍法師說出這樣的話來,已經足夠說明他受到了怎樣的的冒犯。而他的語言並非平白恐嚇,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哪個民族對法師的印象最深刻,恐怕是遺族無疑——在正面戰場上和聯合軍僵持不下,後方卻被法師團與聖騎士團攜手突破,國都失陷,最後只能集體焚城殉國,對最為重視自己歷史的遺族來說,這份慘烈的記憶並不會因為過去了一百多年就遜色多少。

雅克大法師站在那兒,一雙利眼精光懾人,雖然此時外表狼狽,作為力量掌控者的氣勢卻補足了這一點。果然有一些遺族人的神色出現了動搖,警戒變成了憤怒和忌憚。隨後更多的人把視線轉向了某個地方,卻不是向著方才表現出無可置疑實力的範天瀾,而是他的身邊……一片淺色衣角露了出來。

遺族人低聲叫著一個字眼,然後自動給對方讓出一條通道。

子爵轉過目光,有點驚訝為何自己此前居然沒發現這個人的存在,雖然同是黑髮黑眼,但那個人只是在那裡,就顯出一種完全不同其他人的特質。這種異樣感並非來自那身奇異的服飾或者其他,當那雙瞳孔幾乎是純黑色的溫和雙眼朝他看過來的時候,子爵覺得連背上那把英雄劍都微微顫動了一下。

明明外表上看只是一個外表清秀的青年而已,膚色較他身邊那些遺民白得多,身高即使對比子爵也算不上矮了,但身形實在不算粗壯。如果不是黑髮黑眼,他看起來就像站在光明教會神恩穹頂下的那些白衣修士一樣,但白衣修士絕對不會踫觸任何一樣煉金產品——神唾棄一切逆法則的事物,而這個人簡直恰好相反。

「雖然我想說暴力不能完全解決問題,」那位和他們隔著一段距離的青年沉靜地開口道。和他的外表一樣,他的語言也表現出一種奇異的口音,不過無論態度還是用詞,都比那些野獸般的遺民有教養得多,「不過那需要在大家都表現出誠意的前提下。」

「你是誰?」大法師冷冷地開口問道,從這位青年出現那一刻開始,他的目光就一直落在對方身上,表情也從嚴厲變成了莫測。

「我是雲深,是目前遺族的……」頓了頓,那位青年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說法,「準確地說,我正在這個部族裡從事一些綜合性工作。」

這個回答中有許多不可捉摸的東西,大法師表情幾經變化,然後問道,「你和法眷者亞斯塔羅斯是什麼關係?」

「如果你說的是某個人的話,抱歉,我並不認識他。」青年說,「看來您是一位法師?」

「那我倒要看看這個世上是不是有第三個法眷者。」法師陰沉地看著他,突然一揚手,一道藍光瞬間閃出,強烈的雷電沿著樹狀通路剎那間包裹住看起來全無防備的對方,「否則你就是個低賤的異族!」

法師出手的速度太快,幾乎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只除了兩個——鏘一聲,一道火花射出,子爵雙手舉劍擋住工兵鏟揮來的鋒利邊緣,劍刃與高碳鋼急速摩擦,發出令人齒酸的刺啦聲。對面傳來的力道將他向後直壓過去,子爵雙臂的肌肉鼓起,劍刃向下壓制,另一把工兵鏟又向著他的手腕切過來,他側身讓開,此時一聲痛呼傳來,大法師已經被範天瀾整個摜倒在地,一擊將子爵逼開之後的他把剩下的交給了洛江——他應該算是第三個及時反應的人,子爵不得不凝神應付洛江靈活的攻擊,一時間分不出手來救援。

黑色的瞳孔底下浮起隱隱的金色,這位高大的青年表情冷酷地舉起手中的利刃,毫不遲疑地對著大法師的脖子一揮而下。

破碎聲響起,高防法袍上的防禦術極力保護它的主人,但這種至少能抵抗高位法術的防禦對瞬間襲來的純力量攻擊卻表現不力,爆出幾道掙扎般的閃光之後,鋒利的鏟尖緊貼著法師的脖子過去,深深切入地面。範天瀾一腳把法師踢翻過來,重新舉起了工兵鏟,這一下依舊瞄準了表情驚駭的法師的腦袋。

「住手!」子爵單手揮劍逼退那個身手異常靈活的青年,抽出腰間的匕首反手投了過去,一道冷風幾乎同時擦著他的頭皮過去,子爵微一側耳,幾縷濕透的金發落到他的肩上,背後的石壁上傳來噹的一聲,餘音顫動。

大法師從未如此接近死亡的威脅,他目眥欲裂地看著那把醜陋武器以不可阻擋之勢向他砍下,手指剛來得及扣住袖中的法聖石,腦子裡閃過的卻不是任何一個咒語,而是他從出生至今的所有人生畫面。

「好了。」

有人這麼說道,時間幾乎凝固在這一瞬。

法師繼續睜著眼楮,直到一粒飄蕩在空氣中的灰塵落到他的眼瞳表面,激起反射性的淚水,法師才眨動著眼楮清醒過來,意識到他還活著。

他還活著。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6:23
死了的法師才是好法師

背後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

雲深幾乎整個人都撲到了範天瀾的背後,一手抱住他的肩膀,另一手居然還來得及阻止他砍瓜切菜的動作。因為過度緊張和激烈動作,雲深的呼吸有些不穩,他定了定神,慢慢鬆開抓住範天瀾的手,然後站直了身體。範天瀾放開手裡的工兵鏟,轉身扶住他。

側後的方向傳來一聲悶哼,子爵被突入的塔克拉族長用手肘頂住了脖子,狠狠推到石壁邊上。若非他的裝備齊全,在脆弱的脖子上也有防護,塔克拉那一下就足以頂碎他的喉骨。洛江將工兵鏟夾在腋下,從腰上解下一道繩索向他走過去。倒在地上動彈不得的法師也被一擁而上的遺族青年牢牢鎖在了地面。

被工兵鏟鋒利的邊緣擦過的傷口直到現在才滲出血跡,血線向兩邊延伸,然後漫成了一片,被染紅了衣領的法師咳嗽幾聲,在人群的縫隙中死死盯強悍的遺族青年身邊的那個人,「法眷者!可恨的法眷者!」

「閉嘴!」用膝蓋將他的手壓在地面的一位遺族青年一拳揮在他的臉上,法師被打得側過臉去。慢慢把臉轉回來,法師目光陰狠地盯著敢對他動手的遺民,對方板著面孔,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

「你對我們的術師說什麼?」

「說什麼?」手腳動也不能動的法師低低地說,「我詛咒……」

「法師!」

「讓他閉嘴!」洛江猛然轉頭命令負責壓製法師的同伴,一團不知道原本是什麼用途的東西馬上就被塞進了法師的嘴裡,他嗚嗚叫了幾聲,又被人用鏟柄敲在額角,終於昏了過去,不必再睜著眼忍受這些奇恥大辱。

子爵默默看著法師的遭遇,他剛才的大喊打斷了法師不智的發言,卻讓脖子上的受到壓力驟然增加,被迫仰起臉,皺著眉艱難地呼吸著。被方才擦過耳邊的不知名利器削掉了一點皮肉,血滴從子爵的耳朵上慢慢滑下,墜在耳垂上要掉不掉,一直把他鎖在石壁上的塔克拉湊近他,舔了下來。

「貴族的血……也沒什麼特別的味道。」塔克拉嘖了一聲,挑起眉毛自下而上地看著他,「那隻白貂想說什麼?你怎麼不讓他說完呢,貴族大人?」低低笑了一聲,他語調簡直算得上溫柔地在這位貴族的耳邊說道,「不來命令這些賤民,反而讓自己人閉嘴,可真不像話啊。」

「……」子爵閉上眼楮,不去理會他。

塔克拉沒那麼容易放棄,他伸手抓住楔入石壁之中的刀柄,猛一用力,把不知何時被他從處理水虎魚的女性手中拿走的菜刀拔了下來,但還沒把這柄被稱為七大神器之一的利器好好貼上子爵英俊的面孔,就有人踢了踢他的小腿,打斷了這位族長惡劣的趣味。

「塔克拉,讓開。」洛江在一邊冷冷地說,「你礙到我了。」

塔克拉一撇嘴角,朝旁邊讓了讓,給他空出捆綁子爵的空間。作為一個個性獨特的族長,塔克拉知道別人是怎麼看待他的,尤其是以刻板為行事準則的遺族,恰好的是,他對這些又黑又硬的石頭也沒什麼好感。雖然最近他們有了些有趣的變化,尤其是來了一位「煉金術師」之後,但要經過最為礙事的某塊石頭,接近那位充滿謎團的大人物,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把雲深上上下下看過一遍之後,某塊最礙事的石頭還是不太放心地問道,「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好?」

「我沒事。倒是你……」雲深想起剛才堪稱千鈞一髮的那刻,如果他的動作再稍慢一點,如果他沒自帶防護系統,眼前這位青年就不可避免會受傷了。

「我很好。」範天瀾說道,目光投向已經落地的那把匕首,注意到它與眾不同的材質和形式後,他微微皺起了眉。

因為被觸犯到了底線,遺民們把對這些擁有身份和法則力量的人物的忌憚顧忌全部拋開,用粗糙的繩索把他們全綁了起來。有人注意到了地上那把匕首,彎下腰去想要撿起來——

「別動!」範天瀾喝道,那人一驚,手指的指尖卻在此時剛好踫到匕首的把柄。

呲的一聲,一道火焰忽然冒了出來。雖然及時收手並且馬上退開,那位運氣不好的遺族青年還是瞬間被灼傷了手指,將疼痛的指節含到嘴裡,他驚異地看著會自動發火的匕首,不知道自己怎麼就惹到了它。

「這是龍牙匕首。」扯下一截衣袖裹在手上,範天瀾把那把危險品從地上撿起來。

「龍牙?」雲深問道。他知道這個世界有劍與魔法,「魔獸」也算見識過了,不過……龍?

用手電的光線仔細查看著匕首手柄上奇異形態的文字,範天瀾低聲念道︰「『基摩修斯』,第112號成品,這是矮人很久以前製作的匕首。」頓了頓之後,他又說道,「在時間中存在越久,這種半魔法造物就越強大。」

一把強大的匕首如何表現,以雲深貧瘠的想像力只能拼湊出一些堪稱光怪陸離的場面,三流國產動畫都比他有創意。實際上,龍牙堪稱刺客的聖物。有很多理由,比如被它刺傷之後如果沒有龍血配合精靈的藥草治療,傷口將永不能癒合;而且從古至今的許多例子證明,法師那些無所不用其極的防禦法術在它面前都是薄弱無力的,如果一位法師到達了能力的頂峰卻還是不能免於死亡,終結他生命的往往就是一柄龍牙匕首。幾乎完美,只除了數量實在太少。

龍牙匕首的材料是真正的龍牙,珍貴的不止這一點而已,製作這種匕首的技巧也早已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矮人們對自己的任何技術都敝掃自珍,何況這種使他們聲名大噪的高端技藝,他們死死守護著關於龍牙和匕首的秘密,即使面臨傳承斷絕的危機也絕不開口,以至於現在還留存世上的龍牙匕首隻會越來越少。比之相對貧窮的刺客,財大氣粗的法師和煉金術師對此更趨之若鶩,編號在200之前的龍牙匕首恐怕只在中央帝國的王家寶藏中才能得見。

但無論如何珍貴強大,武器打造出來就是為了使用的。範天瀾托起雲深的左手,讓他試著輕輕踫觸它,匕首沒有反應,然後才將它放到了他的手裡。

「它太老了,所以有些脾氣。但是你打敗了它,它就將視你為主人。」

雲深低頭看著手上的匕首。就外形來說,這把匕首相當不錯。和一般匕首不太一樣的是,它的手柄是金屬的,本體則是一種奇異的乳白材質,光潤柔滑,比起武器來更像藝術品。如果不是入手那份沉重感甚至超過了鋼鐵,這支造型頗為創意的武器看起來還真有點像某種模型,淘寶上專賣遊戲周邊的賣家那兒相當多,並且絕大部分都來自義烏小商品市場。

「還需要一個過程。」範天瀾說,示意雲深用它在手指上劃一道。這位青年沒對他說關於龍牙匕首的那些非凡傳說,於是雲深非常老實地用它鋒利的刀刃在食指指尖拉開了一個傷口,血珠冒了出來。範天瀾握住他的手,讓他受傷的食指在匕首的匕身上緩緩劃下一道。

血痕原本浮在乳白色的匕身上,然後像水滲入沙地一樣迅速地消失了,一行淺淺的文字從底下透了出來。

「『炎之盛宴』。」青年說,「這是它的名字,從今天開始,它將只屬於您。」

它將只屬於他,保護他,直到這位主人死亡的那一天為止。青年沒有把這句話說出來,即使強大如龍這樣的生物,仍然有生命終結之刻——所以才會有龍牙匕首傳世,更不必說脆弱得多的人類。

範天瀾低下頭,將他主人受傷的手指含進嘴裡。在他死之前,他不會讓這件事在這個人的身上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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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些人不問原主人的意見就將物品佔為己有的做法,子爵仍然保持著沉默。弱肉強食,這才是法則,這不是身份或者其他交情有用的時候。

相比死硬派的法師,對那些遺民冒犯他的動作,子爵表現得服從很多,只在他們搬動地上一直昏迷不醒的奧術師時開口說道,「她只是一個受了重傷的女人,不值得你們這樣對付。」

將他押在一邊的遺民青年哼了一聲,反而是範天瀾彎下腰去檢查過後,才對站在身邊的那人說道︰「這是一個奧術師。現在休眠中,沒有七天以上不會醒過來。」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這個女人的雙手也被捆紮了起來,子爵一直看著這個過程,直到確認這些人只是拿走了她身上看得見的那些東西,沒有繼續搜索,才微不可聞地鬆了一口氣。在真正離開龍脊密道之前,沒有人能保證不會再發生其他意外,趕路才是排在第一位的事,如何處置子爵他們幾個在經過幾個族長和雲深的商議之後,決定留待離開龍脊密道再說。

雖然發生了諸多意外,但從遺族過去留下的標記來看,這批人居然還能照計劃的進度前進。被範天瀾殺掉的刺盔蝠還留在水中,這頭龐然大物幾乎佔滿了水道,水虎魚似乎也因此被擠到了其他地方,麻煩因此少了一個。遺族和他族的一些人從後面過來,拔掉這頭生物背上那些又長又硬的利刺,將這些有用的武器收起來。然後幾把工兵鏟伸進水裡,幾人一起用力,把它掀翻了過去,露出這頭很接近巨型龜的生物灰白色的堅硬下腹。和被拔掉背刺之後凹凸不平的弧形背部比起來,這部分的軀體已經可以充當臨時的橋樑,供後面的大部隊伍使用了。

看著老少婦弱俱全的人群秩序性地踩著刺盔蝠的腹部通過暗河水道,數量越來越多,連子爵眼裡都閃過剎那的驚異。在他們的計劃裡,將密道深處受到暗行魔法控制的生物驅趕到遺族隊伍的方向之後,那些除了肉體武力之外沒有絲毫特殊能力的異族人幾乎沒有可能在它們的襲擊中自我保全,死亡和鮮血越多,吸引的怪物越多,這些異族人最終只能陷入絕境。雖然沒有特地追殺殆盡的意思,但也可以說是順便完成了伯爵交給子爵的工作。

事實顯然與他們的期待相差很遠,隊伍裡確實有一些人受傷了,但除了兩個人需要用繩索織成的拖網抬著走之外,其他的傷者情況看起來還比這幾個俘虜好得多。不能確定是否有在黑暗中失蹤的對象,但在火把和某種非常精緻的照明工具提供的光線下,看得出來這些異族人並沒有陷入恐懼和不安的氣氛。甚至他們的隊列還很完整,可以從這些大小相似的群體中算出這批人的大致數量。

子爵並不相信這些生活在塞繆地區的異族人應該有這樣的能力,不僅僅是指他們從人面狼蛛的群體攻擊中生還。他還記得少年時代他的哥哥們玩過一個遊戲,貴族少年們把一些看上去毫無素質的男性集合起來,湊成幾支小隊,用抽籤的方式分配到個人手中,然後用這些小隊在既定時間內訓練出來的紀律進行比較,以此來裁斷誰的才能更優秀。

遊戲的勝負子爵記不太清了,畢竟他們不止玩了一次這種把戲。他記得的是,有一位堂哥抽籤抽到了一支完全由異族人組成的隊伍,這是一支沒有人想接的簽,而那位堂哥也可以說是盡力了,但結果並不能因此改變。後來那位惱羞成怒的堂哥把讓他丟盡了臉的異族人全綁到護城河邊,用「勇敢者遊戲」把他們全送進了底下那些鐵尾鱷的胃袋裡。

他們顯然受到了良好的訓練。有這種經驗和能力和需要訓練他們的,只可能是——子爵看了一眼亞爾斯蘭,他還記得當初那位早熟少年表現出來的令人驚艷的才能,就是那些才能讓他即使知道對方是遺族,也願意將之納入麾下,只不過他不知道對方居然就屬於他父親的領地而已。只是短短數年時間,他就已經成長到了這個地步?子爵感到難以置信,傭兵和士兵可是本質上完全不同的職業。視線再度轉向亞爾斯蘭身邊的那位法眷者,子爵本能地感覺到,也許大部分的變數都來自於這個人。

作為法眷者,他們做出什麼事情來都不會令人意外。

法則的寵兒,命運的眷顧者,天生就擁有超凡天賦,強大到幾乎任何追上或者超越他們的想法都是可笑的,若非只在中洲的另一端出現,而且觸犯光明教會禁忌一樣地是黑髮黑眼,不為這一側的大部分人所知,他們說不定可以成為控制力正在不斷增長的教會的代言人——這個世上,沒有人比他們更接近神的領域了。

大法師對法眷者的魯莽行徑雖然讓子爵也感到惱怒,但他也知道法師失態的緣由——在大法師比現在還年輕一點,正在帝都的法師協會中意氣風發的時候,一個從遠東造訪中央帝國的法眷者卻在當時非常徹底地愚弄了他。同樣被愚弄的還有光明教會,但教會最終得到了一個不一定誠懇的道歉,勉強找回了面子,在法師社交圈中被大肆嘲笑的法師卻躲到了赫梅斯這種地方。

人生中能兩次接觸法眷者,對大部分人來說都是難得的幸運和榮譽,對法師來說卻是反過來的悲劇。子爵倒是有些感謝他幫自己確定了對方的身份,畢竟在遺族中分辨出法眷者,需要的不只是感覺而已。奇異的是這位法眷者沒有表現出攻擊性,他確實擁有非常強大的能力,無論是輕易消解大法師的高位雷術,還是擋下龍牙匕首的攻擊都體現了這一點。前者還可以說只要等級處於高位就能做到,後者卻已經超出這個範圍了。但對於嚴重冒犯了他的法師,他不僅沒有施以懲罰,還阻止了亞爾斯蘭的反擊舉動,看起來毫無懲戒之意。

子爵很瞭解力量掌控者的各種品性,甚至可以說,力量有多大,性格就有多扭曲。也許這只是法眷者扭曲性格的另一種表現方式——這就是子爵的理解。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6:23
這是苦逼大叔的全場

「要殺了他們。」

「不能殺。」

「不能殺!」

「我們會被報復!」

「讓他們活著離開我們我們才會被報復!」

「你們的眼楮只能看到腳下的石塊嗎!誰敢殺!殺了誰敢擔保不會有事!」

喊出來那位族長喘了兩口氣,環視著周圍一圈人的面孔,把手中的短刀重重頓到地面,「一個法師,一個貴族,一個術師,你們這輩子見過那麼多身份高貴的人嗎?如果他們在這個地方失蹤,就是我們做的!除非我們能躲到世界的另一邊,否則總會有人為他們的失蹤追查過來,然後……。」

他停頓了一下,沒有把後面可能發生的情況說出來,不過說與不說,能坐在這裡的人都知道那意味著什麼。

「我們只是經過龍脊密道……」

「只是經過?」有人諷刺地笑了一聲。

諸人沉默了一會兒。昨晚發生的事和那幾個人有沒有關係,大家其實都心知肚明。算起來他們才是受害者,龍脊密道里出現的怪物肯定與那三個人有關,要不是有術師提供的各種保護,他們能不能坐在這裡,還是個問題。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即使對方只有三個,而他們合起來有將近5000個人,在一個貴族的性命比10000個賤民貴重的普世法則下,道理反而不在他們這邊。是他們礙了貴族和法師的事,他們不僅沒有給予這些高貴者恰當的協助,還在他們受傷的時候把人抓了起來,這種行為放在過去夠滅族的了。甚至不必假手他人,這些高貴而且強大的人物自己就會動手碾死他們。

令人顫慄的是,現在有這個能力碾死這些大人物的,是他們這些被排斥和壓迫的低賤民族。

如果不是被這種從所未有的局面引動,這些原本存在著各種矛盾的部族長老和族長也不會主動湊在一起。上次能夠這麼坐在一塊還是因為煉金術師的召集,當時無論他們抱有什麼想法,都不可能違抗擁有絕對力量和地位的術師——在還有遺族忠心耿耿的前提下。

在經過那道暗河,再走了相當一段時間,已經是外部世界的上午了,這支隊伍又停了下來。經過這次短暫的休息後,他們將一直向前,到夜晚降臨之前回到屬於他們的寬廣天地之中。

雖然只在龍脊密道中度過了一天一夜,但對大部分人來說,這段時間簡直有一年那麼漫長了。因此收到這個消息的大部分人都感到很高興,情況實在是比預想的好得多,雖然處處驚險,但基本都是有驚無險。沒人能夠保證前路不會再發生什麼意外,不過命運還不至於把所有的厄運都丟到這群可憐人的身上吧?

在一片樂觀的氣氛中,卻有很少的一部分人在發愁,因為一個「小問題」。

聽說前面又遇到了阻礙,這些後續部族的族長們都派了人過去打探,而傳回來的消息卻不知該說是好是壞,至少震撼力是足夠的——遺族前鋒在暗河邊遇到了幾個人,包括一位貴族,一位法師和一位奧術師,而這些原本之出現在傳說中的人物因為襲擊術師,已經被捆起來了。

既然已經綁了起來,之後該怎麼處置這幾個人,遺族的態度還非常模糊。如果說有誰說的話一定算數,那無疑就是術師,但那位神奇的大人一直被遺民青年們包圍著,不是一般人能接近的,派過去的人也得不到確切的回答。為此感到憂心的族長們就趁著休息的空隙,短暫地聚集到了一起。

雖然人是遺族抓的,但此時各族已經暫時地聯合了起來,作為一個整體,遺族做的和他們做的也沒多大區別,被清算的時候不會有誰仔細聽取他們的辯解,就像邊境警衛隊對他們說的一樣——「一群螞蟻和另一群螞蟻有什麼區別?」可是這完全無助於他們統一意見,殺或者不殺,哪種選擇都意味著極大的風險,而好處……能夠向這些將他們逼迫到這個地步的權力者報復,那是做夢都想像不到的機會。

重重嘆了一口氣,通山族長說道,「我們在這裡把話全說完,最後決定的還是術師啊。」

「你們說術師會怎麼打算?」塔山族長問,棕色的皮膚和白色的頭髮,這位族長的外表之醒目僅次於在座的另一位代理族長。

「要是我們能猜到術師的想法,術師還是術師嗎?」剛才出言諷笑的彩發青年哈了一聲,「不管他怎麼做,最大的好處都在遺族那兒。」

塔山族長抬頭看著他,「你的哥哥不是跑到術師身邊去了,他不知道?」

這句話說中了塔多的軟肋,他扭曲了一下臉,「別跟我提他。」

「有什麼不能說的?他貼過去不是為了給你們容克族討要更多好處?」塔山族長諷刺地說。

「我可沒見過什麼好處,而且術師是好接近的?」代理容克一族族長事務的青年雙手環胸,撇著嘴說道,雖然處處跟自己的兄弟對著干,但塔多和塔克拉確實有著同樣的血緣,「那幫遺民把他圍得密不透風,說起來,術師可是他們的不是我們的。」

「以前還能和遺民坐到一塊,現在……」臉上全是皺紋的多羅羅族長嘆氣。

「就是南山和黎洪過來,我們能跟他們說什麼?」光著腦袋的威拉族長開口道,「如果不是有一位術師……」

周圍一時靜了下來。

明明都是同樣的處境,在得到煉金術師之後,遺族就和他們明顯地區分開來。他們擁有和術師幾乎一樣的外貌,這種曾經受盡歧視的外表居然因此變成了拿到好處的理由,遺族之外的各族既感到不滿又不能說什麼。畢竟如果處境換過來,他們也是一樣的,甚至可能還不如遺族——要和自己的對手分享煉金術師帶來的各種神奇產物,光是想像就難以忍受。縱使術師帶來的各種神奇產物每個部族都有份,但這些珍貴的事物最終還是要還到術師手中去,術師既然留在遺族中,和屬於他們也沒什麼區別了。

現在在龍脊密道中大家還能團結一致,但離開密道之後,勢必要樹上的在樹上,地下的在地下,岩石永遠不能變成河流。

「你們慢慢想吧。」一個一直沉默的人忽然開口了,除了容克族的代理族長,在場的人當中就屬他最年輕了,名為韓德的高大族長從地上站起來,看著地上這一圈人說道,「現在還沒離開龍脊密道,到真出去了再說個夠。」

不待別人回應,這位族長轉身離開。

在隊伍的另一端,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場的南山族長正在和黎洪首領交談,對比那頭戛然而止的話題,他們交談的內容也有一部分是是異曲同工。

「還有半天的路程。」

「基本上所有人都保全了。這是幸事,只要接下來不出更大的問題,就是最好的結果。不過……」

「那個貴族該怎麼辦?」

「他是赫梅斯家族的次子,」南山族長說,「殺了比放了好。」

「術師不一定這麼想。」黎洪首領說道。

想到那位總是表情溫和的黑髮青年一直以來表現出來的心腸,兩位決定部族事務的中年男子一時也沉默起來。

「年輕人都在術師身邊,」黎洪首領說,「比起我們,他們更相信術師……不過,那位白衣法師攻擊術師,讓他們感到很憤怒。如果術師就這樣放過他——」

「術師不會輕易做決定的。」南山族長說道,他的態度如此自然,雖然好像他的同伴剛才還對族裡的年輕人對術師的絕對信賴感到不安。

黎洪首領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從腰上解下配給他使用的手電,放到手上。相比火把,這種照明工具實在方便得多,即使是經歷豐富如他,在第一次接到它的時候,也忍不住為這種產品的精緻的外表和神奇的功能感到吃驚。

「我去外面做交易的時候,聽說過一些關於煉金術師的事。我總覺得——」

南山族長不明所以地看著他,作為族長,他當然關心那些為了部族生存而奮鬥的翻山眾們,不過那往往集中在安全和其他方面,至於他們在外面聽說了什麼,族長往往是沒什麼空去聽的。

黎洪首領抬頭看著南山族長,「——那一位,可能不是煉金術師。他所做的不是煉金術師能做到的,而且他也從來沒有對我們承認過這個身份。」

「你只是聽說,又沒真正見過。」南山族長說,思考了一下,他接著問道,「是與不是,會有什麼不同?」

「不會有什麼不同。」黎洪首領說,「如果那位大人不是煉金術師,我不明白的一些事情就有答案了。」

「……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南山族長說道。

黎洪首領笑了起來,拍拍這位少年時代起就是他好友的肩膀,「這就是為什麼我在外面跑,你卻留在族裡顧著種地收成,生老病死。」

「因為你的能力比我強。」

「那倒是不是這個原因。」黎洪說,把手撐在膝蓋上,他站了起來,「不過翻山也好,留守也好,我們都是為了讓遺族繼續生存下去。」停頓一下之後,他又說道,「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不只是生存下去而已。」

南山族長也站了起來,他皺眉說道,「術師不會一直留在遺族中。」

黎洪首領朝某個特別有人氣的地方望過去,「他來到我們的部族才多久?而且未來的事,誰說得準。」

「還是不要太過期待。」南山族長說。

「那就順其自然。不過,離開龍脊密道之後,其他部族——」

「順其自然。」南山族長說。

黎洪想了想,同意了他的說法,「到時候再說,我們先到術師那邊去。」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6:24
第一副本暫告段落

「我想見他。」

經過漫長的沉默——連塔克拉不斷的騷擾都沒讓他開口,子爵要求道。

「誰?」看守他的人警惕地看著他。

「你們之中最有權威的那一個。」

這個要求本來不被理會,但經不住這位貴族一再重複。在術師提醒過他們不要折磨囚犯之後,看守這些人的遺族青年也不能在私底下做什麼手腳了。最終一位青年不情願地回應了子爵的要求,來到術師的面前。而恰好的是,無論術師,族長,還是翻山眾的首領此時都聚在了一起,聽完那位青年轉達的話之後,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反應。

最後還是術師做了決定,「那就請他過來吧。」

子爵被帶了過來。身上的傷口是遺族人草草為他處理的,當然沒有多好的效果,因此他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不過即使是在這種狼狽的情況下,子爵還是表現得相當鎮定。他盤腿坐在這些黑髮的異族人面前,翠綠色的雙眼坦然地面對著他們的打量,同時自己也在觀察著對方,尤其是坐在他左面的那兩位。

「你想和我們說什麼?」右面的一個中年男人開口問道,他的表情是這幾個人當中最嚴肅的,而且等於把子爵的要求直接否定了——他的要求是和某人交談,現在變成了他一人直面整個有權力做出決定的團體。

人數越多,糾葛越多。子爵默默地想,不過有法眷者在場,也已經足夠了。

「我想和各位做一個交易。」子爵說。

「交易。」另一個中年男子重複了一遍,銳利的雙眼直視著子爵,「你想從我們這裡交換什麼?」

「自由。」子爵說。

有人在旁邊嗤了一聲,範天瀾抬眼看過去,傳來嗤笑聲的方向立刻變得寂靜了下來。

眼神銳利的男人將視線投向他身邊的同伴,兩人交換了一下視線,然後還是眼神銳利的男人發問,「那你能提供什麼交換條件?」

子爵的視線從一直安靜看著的兩人身上移開,對上那個男人直接的眼神,「在提出我的條件之前,我可以向你們提供一些消息。比如說,你們已經被赫梅斯列入了秋狩名單。」

對面那兩人的臉色如子爵所料一樣變得難看起來。

「我們已經離開了赫梅斯的領地。而且黑石與青金的戰爭在即,難道你們還能穿過洛伊斯追來嗎?」

「在春天來到之前,戰爭還不會發生。」子爵說,「但在冬季來到之前,他們還是有辦法找到你們,即使你們得到了獸族的庇護也一樣。」

「靠什麼?」

「法師團。」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眼神銳利的男人問道,「法師團——不過幾個部族,值得你們付出這種代價?」

「這算不上代價,不過是一次戰前演習而已。」子爵回答,「法師團是臨時組建起來的,需要訓練配合。」

「這是威脅?」

「不是,這只是從你們離開洛伊斯的塞繆,並且一直生存到現在的必然發展。」子爵說,「我就是為了戰爭而回到這裡,也知道我的家族常用的幾種手法。」

「你的意思是——你能阻止這件事的發生?」對方緊盯著他。

「當然。我的屬地就包括了塞繆,和我的家族不一樣,我沒有那麼重的血腥愛好,也沒有必須消滅你們的需要。」子爵說,「我的父親給了我一支軍隊來把你們處理掉,已經被我打發回去了。我沒空管這些事,實際上,在將要到來的戰爭中,你們這點人口能提供的東西可有可無。只要我還承擔著看管塞繆的責任,我做出的保證就完全能夠保障。」

雖然子爵的說法有輕視他們的嫌疑,不過現場沒有一個人去反駁他。右面那兩位中年男人已經陷入了沉思,子爵知道自己已經把他們說服得差不多了,不過現在他還沒到安心的時候。因為還有兩個人至今沒有開過口。子爵把目光轉回去,對上了那雙讓他印象深刻的雙眼。

在周圍火把提供的光線下,法眷者靜靜地看著他。

然後法眷者溫和地開口了,「請稍等,我有一個問題。」

被子爵描述的可怕未來所困擾的那兩人也轉過頭去,等待著法眷者的意見。子爵臉上的表情還是一樣坦蕩鎮定,實際上他脖子後面的皮膚都繃緊了。和身邊的遺族青年不同,這位法眷者的外貌輪廓柔和得多,當他那雙線條分明的雙眼凝視著某人的時候,被注視的人也很難把在這種目光下把視線移開。

「子爵閣下,」法眷者說,「您來到龍之脊的深處,是為了得到什麼呢?」

「……」子爵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道,「某些我需要的東西。」

「那看來您已經拿到它了,恭喜您得償所願。」法眷者說,在周圍一圈繃著臉的遺族人的襯托下,這位青年看起來親切得很,「不過我們也因此遇到了一些小麻煩,造成了一些小損失。所以在確認交換條件之前,我們先來談談相關的賠償事宜如何?」

不好的預感正在步步接近,子爵看著這位法眷者拿出幾份只在中央帝國流通的昂貴紙張,上面記滿了他並不認識的符號。感到剛剛抓在手裡的主動權正以不可阻擋之勢從身邊溜走,子爵在後悔沒有先一鼓作氣確定優勢之餘,也確定了當初的猜測,法眷者無論外表如何,內在的本質都是一樣的。

無視過他的招攬的遺族青年低頭在法眷者的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法眷者輕輕點頭,說道,「當然,我記得他還有兩位同伴呢。」

————————————耍詐不成的子爵的分割線————————————————

隱隱的光從前面透了出來。

走在最前面的人熄滅了火把,努力分辨著出口的方向。在經過漫長的通道生活之後,任何自然本身的光亮都是令人激動的。負責在前方開路的遺族青年歡呼著衝向出口,從最後一道橫越在道路的水流上一躍而過,清新的,冰涼的風帶著山林雨後特有的氣息吹拂過來,一股濕漉的芬芳。在他們腳下,從龍脊密道中延伸而出的水流沿著山勢向下奔騰而去,在一片鬱鬱的森林中形成一道活潑的溪流。天地的開朗浩大從未如此深刻地展現在人們面前,這可不僅僅是剛從逼仄的空間中解放出來之後的特殊感受而已。

雲深也和他們一起走出了龍脊密道。現在正是夜晚,無需考慮光線的適應問題,對在長久的黑暗中變得敏感的雙眼來說,月光的照明已經足夠了。淡淡的月光照耀著寬廣的森林,目之所及,林海以非常緩和的幅度向前鋪展,只在夜與大地的交匯之處才有難以辨認的起伏黑影,龍之脊另一側那些連綿不絕,翻過一座還有一座的險峻山嶺似乎被以龍之脊劃分的邊界線攔在了另一側,呈現在不斷湧出密道的人們眼前的,是近於平坦大道的前程。

一直繃緊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下來,雲深緩緩吐出一口氣,涼意深重的夜風掠過他的發梢,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馬上一件外衣就披到了他的肩上,身後傳來堅實而溫暖的軀體觸感,不用回頭雲深就知道是誰在背後。

「看起來就像一個新世界。」雲深微笑著側頭對他說道。

「這就是一個新世界。」他身邊的青年輕聲說。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6:25
鐵觀音你贏了

在龍之脊腳下的森林裡度過了一個夜晚後——雖然相比山內的通道來說,露宿在可以擠得出水的林地中是很不舒服的事,但這仍然是所有人都樂意的。昨夜值守的人沒發現任何需要警告的狀況,當鳥鳴聲傳遍林間,濃厚的霧氣繚繞在紛繁的枝葉之上,露珠在每個角落閃閃發亮,太陽像過去的任何一天一樣,冉冉升起了。

人們紛紛醒過來,然後開始這一天的必要準備。從龍之脊中流出的溪流在森林中蜿蜒而去,這支隊伍的露營地就在它的身邊,女性用陶罐或者獸皮袋子汲水,蒐集一些儘量乾燥的樹枝,把火升起來。男人們走近森林深處,搜尋是否有被昨夜設下的陷阱捕獲的獵物。就在昨夜,當疲憊的人們陷入興奮之時,並不比他們少走一步路的術師這時候顯得冷靜得多,被他提醒之後,信服他的男人們在夜晚中尋找獸道,利用在龍脊密道中剩下的一些材料,圍著營地放置了一圈的圈套。

收穫比想像的還豐富,男人從森裡中帶回了數十頭獵物。這得益於他們昨夜走得夠遠,而且這片森林似乎不經常被人類造訪,那些圈套又是如此縴細隱蔽,無論它們是不小心把頭鑽了進去還是被扯住了後腿,要掙脫開來,除非它們願意捨棄那部分的肢體。當然也有逃脫成功的,不過順著滴瀝下來的血跡,人們也能因此查獲虛弱的獵物。

潮濕的柴火剛剛燃燒時冒出的濃煙嗆得人流淚,不過在靈巧的女性操作下,這個問題漸漸沒那麼擾人了。原本由男人把持的武器也被這些女性借了過去,菜刀無疑最受歡迎,不過工兵鏟的效果也很好,生活的智慧勝於任何指導,即使是雲深也不可能比她們做得更好了。剝掉獸皮之後,切好的肉片很快就被女性們投入了漸漸沸騰的水中,骨頭也通通敲破扔進去,一點也沒有浪費。湯水翻滾著,肉類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被燙熟的肉片不斷浮沉,大人還能勉強保住表面的模樣,但隨著大人一起遷徙的孩子們就直接多了,他們圍繞在每一個香氣的源頭,眼巴巴地等待著。

子爵看著這些人的活動,無論他對這些異族人的感想如何,這個清晨呈現在他面前的場景都是積極有活力的。雖然放在任何地方他都算得上是一個珍貴的俘虜,但除了看守他的人,沒有多少人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反而讓他自在得多。被帶到林間臨時挖掘的公共廁所解決生理需要之後,子爵回到了遺族的地盤,還接到了屬於自己的那份食物,和其他人吃的完全一樣。這些人既沒優待他,也沒虐待他。

慢慢把滾燙的肉湯喝下去——子爵注意到裡面還漂浮某種植物的葉子,似乎就是因為這個,肉類常有的腥羶之氣比燒烤時還輕微得多,在子爵所知的歷史中,遺族製作美食的技巧也和他們的其他技藝一樣知名。這是一個處處充滿了神秘特質的民族,他們擁有的一切都和這個世界的大部分不同,就像他們的黑髮黑眼一樣,天生就帶著異族的標記。當年的教會和帝國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氣才讓他們不再威脅世界原本的秩序,黑髮的軍團和皇帝消失了,但那些光潔的紙張,絢麗的絲綢和絕美的瓷器也都消失了,時至今日,人們依舊找不到能夠等同的替代品。消失的還有茶葉,這種神奇的,每一片都價值同樣大小的金箔的飲料原料,法師將之稱為「生命之源」,許多藥師認為它們勝過任何煉金術師出產的藥物,貴族將茶磚作為傳家寶留給後代,而事實證明這是勝過土地的投資。

但當年被稱為「天寰」的美麗都城被攻破的時候,最先燃燒起來的就是茶園。法師團的動作很快,但遺族比他們動手更早,當法師們終於找到這個美妙的寶藏的時候,它已經燒成了一片火海。完全失算的法師們惱怒得簡直要將這座城市再毀滅一遍,但對遺憾的現實毫無助益。那些頑固的看守者把茶園毀滅得非常徹底,當年的加斯蘭皇帝派他的衛隊在那片灰燼中守候了3年,然而始終等不到一片新葉的復生,它們來了,然後消失在人類的爭端中,只留下傳說的餘香裊裊。

恰巧的是,在子爵追思歷史的時候,他眼中的法眷者正在喝茶。

不知道是否因為環境突然變化的關係,雲深一覺醒來之後就覺得身體不太對勁,這是人常有的對感冒的預感。時空管理局在給他消除時空射線時也對他的身體進行了調整,基本上不會有什麼疾病再找上他了——只除了感冒。在遙遠的未來,即使已經有足夠的技術手段去克服各種疾病,但這種麻煩的小問題還是被選擇性地保留了下來,對那些還保留著「人類」身體的社會成員來說,感冒對免疫系統起到的積極作用遠勝於那些繁瑣無趣的基因改造。

但對現在的雲深來說,感冒這種小麻煩還是能避免就避免的好。在做了能做的預防之後,他還是感到嘴裡有些發苦,剛好範天瀾拿來了熱水,於是雲深用保溫瓶泡了一壺鐵觀音——茶葉是以前公司發的福利,還和一直關注他身體狀況的青年分享了一半。

完全不知道自己泡的是金子的兩人非常平常地把茶喝完了。

對此毫不知曉的子爵被叫起來,和遺族的隊伍一起行動起來。在離開密道之後所有的部族都恢復了原本的團體形式,雖然塔克拉族長對這位子爵仍然非常有興趣,不過他畢竟是他的部族唯一的族長,不會眼看著比他更不像話的弟弟就這樣奪走權力。在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終於離開的時候,幾乎所有遺族人都用視線歡送了他。

砸碎了刻印著法紋的石塊——一種在中洲許多地區流通的一次性通訊工具,成對使用,一塊破碎之後,只要相隔距離在設計範圍內,另一塊也會發生同樣的變化,即使沒有力量天賦也能使用,被稱為劃時代的發明——用這種方式通知了獸人族他們的來到之後,這支隊伍再度出發了。畢竟這裡不是獸人的領地,在法理上還屬於赫梅斯。

對於那個一直凌駕於他們頭上的殘酷家族,幾乎所有的部族都抱著一種慣性的恐懼,在發現已經漸漸遠離赫梅斯染滿鮮血的龐大陰影后,沒人想再回到過去。眼前的世界如此開闊,在一種莫名的激勵下,大部分人都對未來充滿了信心。即使冬季的腳步正在一天天接近,只要將要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土地有這裡一半的資源,他們就能夠蒐集到足夠的食物忍耐過寒冬,當春天來到的時候,一切都會變好的。

這支龐大的隊伍迤邐前行,漸漸隱沒到了森林的深處。在他們的背後,龍之脊依舊靜默地矗立在天地之間,純粹,陡峭,充滿了各種秘密。森林中的霧氣在陽光中層層淡去,雲層卻在龍之脊的上空聚攏過來,將它刺入天空的峰頂吞沒了進去。

在獸人的語言裡,龍之脊有另一個稱呼,「白骨之爪」。

龍的脊背到底有多高,在很久以前,一條性情溫和的巨龍允許人類測量過。當時他們使用的單位,換算成地球的標準,是102.5米。擁有的力量再強大,巨龍身體的尺寸也勉強在生物學能接受的範圍內。而龍之脊得到這個名字,並不是因為它的巍峨,或者醒目的乳黃色山體,而是當初被命名的時候,它就恰好是102.5米這個絕對高度。

而從被命名至今,這個世界的歷史只向前前進了500多年。

在兩百年前,某位性情古怪的法師來到龍之脊,進入它的內部,開發出第一個岩石收藏室的時候,龍之脊只比當初高出了一半。那時候進入龍之脊的密道只需要幾個小時就能通過。

在30多年前,準確地說是33年前,影子傭兵團還剩下的那些精英和他們的繼任者帶著某樣東西,進入龍脊密道的時候,龍之脊已經很有現在的氣勢了。不過在它內部的密道還沒有今天那麼複雜,這些為了某個目的進入龍之脊的刺客們只需要一天時間就能通過。如果他們不是執意進入禁區,關於他們的傳說也不會那麼快就結束。

而到今天之前,最後來到它面前的這批人遇到的,是高巍聳立,如同山峰的王者一樣氣魄驚人的存在,而進入龍之脊的內部後,他們經歷的是複雜到簡直難以描述的路況,遺族過去通過這條密道總結出來的地圖,只表現了它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但無論他們還是子爵都是幸運的,因為這些通路還沒有完成,他們還能照著自己的目的前進。遺族他們在那段塌方的路段上遇到的大地蟲只是數十條工蟲中怠工的一位而已,它們在很久以前被某些人飼養在這裡,用某種方式驅使它們在以百年計的時間內為一個目的而工作。

那麼,這個浩大又目的莫名的工程是否有設計圖呢?

當然有,並且就在龍之脊中。在岩石的深處,惡法師被那幾位冒險者毀掉的收藏室的更底下,沒有一位中洲法師到達過的地方,有一個不太大的房間。這個建設了至少有兩百年的漫長工程的藍圖就浮在房間的中央,雖然看起來就像一個凌亂的線球,不過如果有人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這些明暗相間的線條中隱藏的規律。

亮起來的線條表示已完成,暗色的還在建設之中。不過從這款全息地圖的表現來看,可以說,這個工程至少完成了95%的目標。雖然剩下那些部分,不說人類,就是以大地蟲的效率,要完全打通還需要相當一段時間,但跟之前的數百年積累比起來,就算不上什麼了。

大地蟲還有岩石作為食物,但一座山的崛起,就地質常識上來說需要很多條件,更重要的是還需要很長很長的時間,足夠人類歷史演化一遍又一遍。而將數萬年甚至數十萬年的過程催化到數百年中實現,需要的力量顯然達到了一個恐怖的級別,恐怕將某國幾個日常血崩的輻娃全扔進去也不夠看的。而在這個劍與魔法的世界裡,核聚變電站出現不知要到什麼時候,因此唯一的能源來源似乎只有鋪在地上那些漂亮地磚。

法聖石。這種足夠令中洲大部分法師精神錯亂的美麗礦物就這樣鋪在地上,從這一頭到那一頭。建築者毫無暴殄天物的自覺,不僅將它們用作地磚,還在切割得無比完美的鏡面刻上了各種直角和弧線,將它們變成了一個複雜到看著都發暈的圖形的一部分。除了對幾何有狂熱愛好的技術宅法師,也就另一種人能畫出來這樣的法陣。兩百年之前這種人短暫地出現在中洲大陸上,造成了影響惡劣的種族陰影。極其少數見識過他們之後還能活下來的中洲人將他們稱之為——「魔族」。

不過在這個房間存在的不止陰謀和幾何學而已,黑色的人形照著某種秩序站立各處。黑色的兜帽雖然遮住了髮色,卻沒將他們的黑色雙眼也一起遮擋起來。佩在腰間,用特殊手法打造的利刃光芒依舊,垂在身側的左手手背上黑色火焰的標記也沒有褪色,雖然這個標誌在30多年前的聲名已經沉寂了。也不是只有黑髮的才受到青睞,比如在房間的某個角落,就站著一個紅發的,他身邊那一位穿黑色的夜行衣的同伴則是褐髮。

沒有聲音,沒有風,彷彿連時間在這裡都不存在。這些人靜靜地站在這裡,既像是死了,又像是等待著……再度醒來那一天。

多年之前安排了這一切的人也在某個地方等待著。值得說明的是,當初在時空管理局資料中一閃而過的的奇特山峰並不是龍之脊,同樣的景象分佈在中洲大陸的其他地方,因為進度不同而表現各異。

不過在某個不可避免的時刻來到之前,留給這裡的人們還有足夠的時間。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6:25
自然之中有福利

暮色漸漸垂降下來,呈現金紅,淺紅到暖黃各種層次色調的天空上,不時掠過歸巢鳥兒的剪影,有些輕盈迅捷,有些就如同一片陰雲。森林的深處傳來各種聲音,都提醒著這支疲累的隊伍,差不多該暫停腳步了。

但他們仍然繼續前行了一會兒,直到河流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和差不多跟他們一路前行的那道溪流不同,這是一條真正的河流。風與流水互相應和,日夜不息,這條水量豐沛的河流蜿蜒而至,在這些移民的前方繞了一個彎,形成了一個平靜的港灣。就在河灣邊,人們解□上沉重的行囊,開始為在這裡渡過一個夜晚而準備。

嘩啦啦的枝葉折斷聲接連不斷,驚起附近一群飛鳥。被選擇的樹木被人鋸倒下去,人們砍掉枝葉,用於搭起帳篷,樹幹剝掉樹皮之後,再用鋸子鋸成成批的木板。大部分人都是忙碌的,老人和孩子做些蒐集燃料和編制繩子之類的瑣事,作為主力的男人和婦女則為了其他工作忙得團團轉,今夜的晚飯和明天的渡河都需要他們進行準備。

這些工作相當一部分都由遺族承擔起來。他們在體力和組織上天生有著優勢,而且是這支拼湊起來的隊伍中人數最大的一群。其他部族雖然也能從術師手中借到工具,但對這些看起來簡單的金屬工具使用還不太熟練,因此參與不到主力中去,甚至可以說得難聽一點,他們把自己顧好就不錯了。

不過在某種壓力下,這種不平衡的狀態並沒有引起大的紛爭。很快地,火堆在這片馬馬虎虎整理出來的營地中升了起來,從一個到幾十個。陶罐被架到了火上,不過食物的來源是個問題。現在去捕獵已經來不及了,但可以的話,誰都想儘量不要輕易動用經歷了許多艱辛帶到這裡的糧食。

一張看起來很縴細的網被織了出來,材料不必說來自哪裡。遺族此前一直生活在山區之中,很少有大量利用水產的時候,而其他部族也和他們差不多,雖然沒有用漁網漁獵的經驗,不過在術師和他專屬侍衛的指導下,他們在河灣中撒網捕魚,從最開始的手忙腳亂,到後面的有點模樣,他們從這片很少被人打擾的水域中得到了相當程度的收穫。就數量來說離完全滿足這些人的需要還有些距離,但已經將情況改善了不少。

這片河灣中生存的魚類顯然從沒遇到過如此喪心病狂的捕撈,以這些生手的笨拙,也算得上滿載而歸。漁網的網眼不小,捕上來的魚在體型上也頗為可觀,在男人將它們倒到用樹葉鋪好的地面上之後還可以活蹦亂跳,有些身長超過50公分的大魚能把過來幫忙的小孩子用尾巴拍一個跟頭,不過他們的姐姐或者母親很快就會報復回去,用木棒照著這些不甘心的獵物腦袋上來一下,世界就安靜了。

阿嚏。

雲深放下手帕,擺擺手讓身邊的青年不必擔心。在河邊洗了洗手,雲深拿起菜刀,向小心翼翼地來到他身邊的女性示範怎麼處理這些魚類。他原本只是例行和青年去查看各處的情況,在看到居然有人把整條魚就那樣放進水裡之後,雲深發現自己好像漏了點什麼。這些魚沒刮鱗還是小事,但沒去除內臟和腥腺,加上缺少調料,這些水產的味道就不是用難吃能夠形容的。

所幸雲深對廚藝並不陌生,否則也不會收到一把菜刀作為禮物。以利落的動作將一條大魚開膛破肚,將內臟放到一邊,雲深用流動的河水沖了沖被處理好的魚肉,有什麼東西在水下踫到了他的手指,雲深眨了眨眼楮,原本非常安靜地陪伴在他身邊的青年甩了下手腕,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隨著魚尾拍打水面的聲音,一條黑魚被串在樹枝上提了上來,魚口張合,還看得見裡面鋒利的細齒。

「……」

這條敢冒犯術師的魚當然也進入了陶罐。在這些捕上來的魚裡,雲深發現有些魚類的長相頗為另類,連黎洪首領都沒見識過,倒是範天瀾指著這些魚說這種能吃這種刺少那種只有骨頭這種有毒,語氣淡定非常,令人不由自主就信服了。他對此的解釋是他在一條船上生活過一段時間,跟著船上的人學了不少。雲深想這應該也屬於他那些豐富的傭兵經歷的一部分。

在寒意陣陣襲來的夜晚,喝著滾燙的魚湯,一群人在火堆邊交談是不錯的體驗。只是如果隨身帶著感冒,就沒那麼美好了。

又打了個噴嚏之後,雲深往衣服裡縮了點。南山族長有些擔憂地看了他一眼,不過在此之前術師已經表示過這是他自己能處理的問題,他也只能把話題繼續下去。

「……獸人族會在對面等著我們。以薩爾河為界,就是我們對面這條河,都是獸人族的領土。向西直到徬徨海,向東直到普列維山,都是他們的土地。」

「獸人族?」雲深輕聲重複道,「不是國家?」

「每個獸人部落都有自己的領地,除了需要向帝國首都納貢,戰爭時出兵之外,基本不受他們的中央貴族管轄。所以我們能向與赫梅斯接壤的部落租借土地。」緊挨在他身邊的青年說,「這個獸人部落的成員數目不算太多,因為與黑石和青金相鄰,他們需要常年備戰,不過糧食和武器都只能自給八成。」

「但黑石和青金的戰爭明年就會發生,他們現在已經開始封鎖邊境了。外來的商隊很難從這個方向進入獸人帝國。」南山族長說。

「獸人沒有參戰的意思。」黎洪首領說,「因為他們也要發生一件大事,獸人帝國的皇帝已經老了,需要選出一個新的。」

「父親,獸人的皇帝怎麼選出來的?」總是安靜地保養自己的武器的洛江抬頭問道。

「有一定規模的獸人部落都可以派出他們最強大的勇士,在帝都的鬥獸場中公開競爭。勝者為王。」黎洪首領回答。

範天瀾注意到了雲深的表情,開口說道,「皇帝只是一個象徵,真正統治獸人帝國的是元老院。如果此前不具備元老資格,最後勝利的皇帝所屬部族將自動獲得元老院席位,皇帝需要與元老的女兒或者孫女聯姻,他的後代就是世襲獸人貴族。」

沉吟了一下,雲深抬頭問︰「租借土地給我們的部落也會參與競爭?」

「是的,就在明年春天。」南山族長說。

雲深把手裡的碗放到地上,慢慢地說,「因此租借土地的代價,不僅僅是向他們繳納糧食而已,還要充實他們的邊境警戒線。」

黎洪首領看著這位術師沉靜的雙眼,有些驚訝他這麼快就推斷出了真實情況。青金和黑石交戰,很難說會不會波及到獸人這邊,但他們又捨不得放過這個數十年才輪到一次的機會,所以對人類一直相當排斥的獸人願意接受遺族在內的赫梅斯山區部族。畢竟遺族的力量是人類中唯一能與他們抗衡的,而且兩族私底下的交易也持續了很多年,在血契重誓的前提下,獸人將毗鄰邊境的領地交給遺族經營,已經背棄了赫梅斯的他們無論面對哪個方向的來敵,都只有奮力一戰這個選擇。獸人當然會提供助力,但那是在他們「盡力」之後。

對獸人族來說,最好的結果是青金和黑石兩敗俱傷,獸人們依照傳統選出新任的皇帝,而遷移過來的人類老老實實成為他們的佃農。

對遺族這邊來說,能改變的事情實在沒有多少——在某位黑髮的術師還沒來到之前。

「這樣不行。」雲深最後說道,但具體怎麼改變,他目前所知的情況還不夠他列出具體的規劃方案,而感冒的人特別容易疲憊,他強撐的精神很快就用盡了,因此不久之後他就回到自己的地方去休息了。

範天瀾把他送進帳篷裡,看著雲深把自己蜷成一團,幾乎是馬上睡了過去。靜靜等待一會之後,這位高大的青年慢慢靠了過去,先用額頭探探雲深頭上的溫度,吹拂到臉上的呼吸是溫熱的,但還不到發燒的程度。將手伸向他的衣領,範天瀾把雲深身上的棉衣脫了下來,然後自己躺到他身邊,蓋上毯子和棉衣,把他這位用可見的速度清瘦下去的主人慢慢地擁抱在身前。

到半夜的時候,雲深開始有點發熱了。清醒不過來的他在某個重物下徒勞地掙紮著,卻一點用都沒有,還把自己折騰出了一身汗。這只大章魚不僅沉得要死,還帶著溫度,難道它是赤道來的?帶著迷迷糊糊的想法,雲深最後又回到了他那個蔚藍的夢境,無論他在四處是浮島的海洋中浮蕩了多久,綁在他身上的那隻生物都和他在一起。

又一個清晨來臨了。

雲深從毯子中爬起來,意外地發現自己的感冒好了不少。完全想不起昨夜夢境的他對自己的身體樂觀起來,雖然來自地球的身體對比原住民算得上身嬌肉貴了,不過關鍵時刻也沒怎麼給他拖後腿麼。

算起來他是起得最晚的那個,經過一晚的休息,人們的精神都不錯。成年人忙著把材料搬到河流上游較窄的河段邊,在術師的指導下,他們將在河面架起一道浮橋。插不上手,也有其他樂趣的少年們則跑到下游,把昨晚清理剩下的魚腸綁在繩子的末端,拋到水裡引誘那些兇猛的魚類,不時有人將釣繩從水中猛地抽起來,或者有所收穫,或者連繩子都被咬斷一截,更多的是魚兒提上來了,卻還沒到岸邊又跳了回去。

一陣驚嘆聲響起來。向河邊走去的雲深循聲望去,一條大魚呈拋物線地劃過清晨淺藍色的的天空,重重落到岸邊的草叢中。將手指扣進魚鰓裡,範天瀾將手裡比較起來像話得多的釣竿遞給離他最近的少女,把這條提起來都快到他肩膀的魚甩到肩上,轉身向著雲深走了過來。

雲深忍不住笑了起來。

範天瀾走到他面前站住,雲深抬起手,在他相比初遇時厚實了不少的胸膛輕輕敲了敲,「嗯,『小夥子真不錯』。」

看著這個人的微笑,強壯的青年沒發現自己一貫冷淡的表情已經變得溫和起來,他微微垂下視線,剛想回應什麼,卻被一個聲音打斷了。遠遠的地方傳來了悠長的狼嚎聲,一聲接一聲,雖然聽起來距離還很遠,卻似乎連清晨的空氣都振動了起來。

「……他們來了。」範天瀾轉過視線,朝著某個方向說,「獸人。」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6:26
第一次正式接觸

習慣性地安撫著身邊兄弟豐厚的皮毛,撒謝爾部落年輕的百夫長伯斯眯著眼楮,注視著樹林另一端影影綽綽的人群。

出於謹慎,承擔這次接應任務的他沒有馬上出現在這些人類面前,而是和同伴隱匿在了森林之中。他們在這方面可是好手,優良的視力讓他們即使在這個距離上,依舊能看清那些人類身上粗糙的麻布服裝和骨頭飾品。有很多女人,還有人類的孩子,老人。有戰鬥力的成年男人素質看起來參差不齊,而且這些人對周圍的環境缺少警戒,自顧自忙碌著。

不是偽裝的士兵,確實是純粹的人類部族。

不過確認了這一點,伯斯暫時還沒有出面的意思,因為這些人仍然給他說不清的怪異感。原本撒謝爾對接收這批人很有爭議,在現實的需要下,部落最終還是同意了讓這群移民不是以奴隸而是租借者的身份加入部落的領地。當初和那種黑髮的人類立下的約定,是人類和獸人在薩爾河邊接頭,由撒謝爾部落派人把人類帶到劃定的土地上,接下來的事就看人類自己了。不過事實和伯斯想的有些差距,實際上,收到人類已經全體穿越白骨之爪的領地,進入深青森林的消息,時間居然比獸人們預計的一個月還快了十多天,已經足夠部落長老感到驚訝了。

而在這段河區,薩爾河最窄的地方也有四十步寬,附近沒有任何船隻和河流,這些來自山區的異族移民們也不可能自己帶著船隻過來。伯斯原本還在為怎麼把他們帶過河而為難,眼見的事實卻讓這個煩惱變成了疑惑,這群人類確實是渡過了薩爾河,而且數量還在不斷增加,顯然是更多的人正從深青森林一側渡河。難道他們在一夜之間就造出了船隻,還是架起了橋樑?

擋住視線的障礙物越來越多,伯斯也覺得沒有必要再潛伏下去了,他拍拍兄弟強健的背部,翻身騎了上去,對已經等待得有點不耐煩的同伴打了一聲 哨。狼人騎士們紛紛跟著騎上伴隨他們的灰色大狼,在這位擁有罕見毛色的百夫長的帶領下,向樹林另一側的移民奔去。

突然從樹林中跑出成群的大狼,上面還騎著外表怪異的騎士,這種突發狀況讓正在河邊聚集的人類們驚慌了一下,在部族首領安撫過後才漸漸平靜下來。這些既帶著獸的特徵又有著人的外貌的騎士圍著他們形成了一個半圓,婦幼老弱的人類向後退去,壯年的男人們站到了外圈,雙方一時都沒有對話的意思,空氣中雖然傳播著各種私語的聲音,卻依舊顯得凝重。

「我是撒謝爾部落的百夫長,伯斯‧寒夜。奉我部落族長之命,前來接應在血月日與我部族立下契約的人類移民。」

環視了一圈眼前髮色各異的龐大人類群體,伯斯接著用通用語問道,「如果你們是,讓你們的族長出來與我交換信物。」

人群讓開了一個缺口,兩個手持信物的男人走了出來,其中一個伯斯還記得他的面孔,和部落的長老們談判的時候,大多數是由這個眼神狡猾的黑髮男人出頭。

「我們已經守約來到,百夫長是否也帶來了信物?」

伯斯從狼背上下來,徑直向著他們走過去,在還有五步遠的時候停了下來,從腰間的獸皮袋子中拿出一張陳舊的獸皮,展開在眾人面前。

對方也舉起了手中的石頭,伯斯眯起眼楮,確認在早晨的光線中反射著紅色鱗光的法石並非人工之後,走了過去。那兩個男人也離開人群,用手上的法石交換他手中的地圖。

接下來就該是狼人騎士們帶著這群移民到達已經確定的定居地了,但目光一瞥之後,伯斯百夫長忽然開口問道︰「那是什麼?」

他伸手指向一個黑髮的青年男子。那名青年原本正在緊盯著伯斯帶來的騎士和他們的大狼,在伯斯開口之後,他轉過視線,對上這位百夫長琥珀色的雙眼,雖然沒有什麼慌亂的情緒,但顯而易見,他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引起了這位高大的狼人騎士的注意力。

「你背後那把武器,我想看一看。」伯斯說道。

「為什麼?」那位青年很平靜地反問,這種回答似乎有點挑釁的意味,但膚色黝黑的黑髮青年態度平常,讓這個問題聽起來只是一個普通的疑問。

「我沒見過這種武器。」伯斯回答,「我想看一看。」

「這不是武器而是工具。」那位青年說道,「而且它並不屬於我所有,沒有經過原主人的同意,我不能輕易借出。」

「它的主人是誰?」伯斯沒有放棄,「我只是想看一看而已。」

對面的人群中又一陣低語,有人擠到那位青年的身邊,附耳在他耳邊簡短地說了一句話,在這個距離上,那句低語沒有逃過伯斯的耳朵——「術師說給他看。」

那把引起伯斯注意的武器(他可不相信工具的說法)終於來到了他的手裡,這把摺疊鏟的構造對伯斯來說顯然不在常識範圍內,不過他也沒有馬上瞭解的意思,而是屈指在塗著軍綠色漆面的鋼體上彈了一下,顫音幾乎沒有。伯斯用手腹的老繭撫摸過這把工具的鋸齒邊,感受著手下傳來的堅固和鋒利的觸感,「真是浪費。」

伯斯把這把工具還給黑髮青年,「它本來應該成為最好的劍,即使是矮人也不應如此浪費。」

「它比劍有用得多。」黑髮青年把它插回背後,回答他。

「劍才是力量。」伯斯說。

黑髮青年看了他一眼,頓了頓,說道,「你說的也不算錯。」

「製造出這把工具的是矮人還是誰?我想認識他。」伯斯問道,「或者這是舶來品?」

「都不是。」

「這是你們部落的秘密?」

「是的。」

對話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再強行問答下去,局面就不太好看了。伯斯還有許多疑問,他是部落中非常有能力的新生代,但還不具備老奸巨猾的素質,因此挖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而且對方也不是好對付的人,在某些方面,伯斯甚至感到他和自己有些相似——一個人類和一位狼人騎士相似,這本該算是那位騎士的羞恥,但伯斯生來與眾不同,沒那麼偏執的驕傲,而且黑髮人類在撒謝爾部落的名聲不差,因此在轉身之前,伯斯詢問了對方的名字。

「洛江。」黑皮膚的青年回應道。

在回到自己的位置之前,伯斯又向人群中看了一眼。方才傳話的人毫無特別之處,只是單純的信使,但這位信使說明了一件事,在這些難以分辨面孔的人類中,肯定有誰與這種古怪的工具有莫大的關係。即使是完全崇尚力量的獸人,也知道武器之外的協助工具的重要性,伯斯還不太清楚這種工具的使用方式,它目前的形態很難有效利用,但這些移民超出預計的效率肯定與此有關。

這些人類不是撒謝爾部落的奴隸,他們向撒謝爾部落租用土地,卻沒有把自己交代個底兒掉的義務,撒謝爾不是疑心深重的赫梅斯貴族,伯斯也不會因為他們擁有的一些隱秘而一開始就讓雙方關係惡劣。實際上就算他們藏著一些武器也沒關係,在將要到來的冬季乃至明年以後,這些人確實需要一些武器來確保他們的生存和戰鬥。

雖然發生了額外的狀況,不過人類移民和獸人騎士的接觸還算和平。他們照著部族分成各個團體,只等著最後的一批人上岸了。坐在狼背上,伯斯可以輕易望見這支隊伍的末端,人類背著各種行李從河面走過來,如果不是看得到水面上的木料痕跡,他們看起來就像踏水而行那樣。

「你們花了多長時間搭建這條浮橋?」伯斯向離他最近的那個黑髮男人問道。

「一天。」那個膚色也很黑的男人回答。

效率真高,伯斯心想。雖然那座浮橋看起來只能過人,更重的比如說他們這些騎士八成不行,不過在一天一夜中能搭起這樣一座浮橋,已經是很不錯的效率了。尤其他們只是一群沒經過軍事訓練的異族人,還是在經歷過白骨之爪和深青森林後……伯斯的心跳了一下,轉頭問道,「這條橋是你們在進入深青森林前就就準備好的?」

那個男人頓了頓,然後才回答,「不是。」

「……我要過去看看。」伯斯轉頭,叫上兩個同伴跟著他過去。那個遺族男人臉色有了點變化,卻沒有做出阻止的動作,而是跟上了他們。

繞過人群不用多少時間,很快他們就到了河邊,而幾乎是第一眼地,伯斯就發現了對方。

金色的頭髮在陽光下發亮,注視著河面的眼楮是綠色的,雖然穿著這些異族人特有的粗糙服裝,光是憑藉氣味伯斯就知道,此時站在河邊的這個男人是一個貴族,而且就算受了傷,那男人的姿態仍然說明他是一個強者。不過這位強者顯然是一個俘虜,他不僅受了傷,雙手還被一雙非常精巧縴細的手銬銬住了。那雙手銬看起來似乎輕易就能扯斷,但這種特殊待遇反而說明事實很有可能與眼見相反。

那個被俘虜的貴族正在看著在最後一個人上岸之後,那些黑髮的人類是如何拆掉浮橋的。伯斯走了過去。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6:27
腹黑坑爹小白兔

發覺了向他走來的狼人騎士,金發的子爵轉過頭,表情冷靜地看著這位銀色毛髮的高大獸人。

「他是你們的俘虜?」伯斯問子爵身邊的看守者,「你們抓獲了他?」

回答當然是肯定的。伯斯身邊一位看起來特別高大的騎士上下打量著子爵,「這個人類就那麼弱?」

「強和弱都是相對的,他身上的血腥味很濃,不是沒殺過人的軟蛋。」伯斯說,向前走了一步,「貴族,你用什麼代價來向這些人贖回自己?」

「很多。」子爵說,他的目光從伯斯轉到另外幾個狼人的身上,「很榮幸見到你們,撒謝爾部落的比斯騎士果然名不虛傳。」

並不意外這個貴族知道撒謝爾騎士的專有稱呼,而對他的誇獎伯斯也非常坦然地接受了,「我看到黑髮遺族帶著一些很奇特的工具,和你有沒有關係?」

子爵露出有點意外的表情,「不,這和我沒關係。實際上,我對此也很感興趣,你難道也想和那種綠鏟子的製作者打交道?」

「你知道是誰的作品?」

「……」子爵沉默了下來,視線落到站在伯斯騎士身邊的男人身上。

伯斯轉過頭,看向那個面孔肅板的男人,「是你?」

「不是他。」子爵說,他的看守者對他洩露部族秘密的言論非常憤怒,實際上,從狼人騎士來到那一刻他就想把這個麻煩的貴族帶走,但其中一個狼人騎士馬上就貼了過來,對他們虎視眈眈。伯斯等待了一會兒,子爵卻在斷言之後始終保持沉默,看來沒有就此對他解開謎底的意思。

跟著他們的黑髮人類首領沒有給伯斯回應,因為此時從這位首領的背後來了幾個同族,他正轉過頭去和他們低聲交談。

「狡猾自私的人類。」伯斯失望地說,「能打造出那種金屬的工匠既然願意和遺族交易,應該也不會排斥和我們獸人來往——我們出的價錢可不會比任何人類低,需要他製作的東西也不複雜。你們卻只想獨佔。」

「這可不是只有人類才有的劣根性,比斯騎士。」子爵說,「就像你們也不會願意將比斯騎士強大的理由和其他部落分享一樣。」

這句話顯然不討這些狼人的喜歡,離子爵最近的騎士威嚇性地露出尖利的犬齒,喉間發出低低的吼聲,其他騎士也對他目光不善,原本各自站立的他們朝子爵圍了上來。只除了伯斯。他若有所思地看著依舊平靜的子爵,然後說道,「我不太明白他們為什麼讓你活下來。」

子爵居然還能微笑,「因為我有錢。」

「……」伯斯頓了頓,然後才回道,「我也許應該讓長老們考慮提高他們的租金。」

「那你們就確實和狡猾自私的人類沒什麼不同了。」有人說道,是伯斯特地問過名字的黑髮青年,他倒是不知何時也跟了過來。

「我覺得這算不上壞事。」伯斯回應。這下不僅是人類,連他的同伴看著他的目光都帶著驚訝,伯斯繼續說道,「獸人就是獸人,我們的本質不會改變。但越瞭解對手,越能保證我們在將來任何情況下的勝算。」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伴隨著一些細小而規律的噪聲,一個沉穩的聲音在空氣中響了起來。

銀色毛髮的狼人騎士臉上首次露出驚訝的表情,並非因為這句話甚合他意,而是狼人靈敏的聽覺捕捉到的聲源,並非來自某人之口,而是放在人類首領掌中的一個嬌小的黑色匣子。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這個材質不明的工具,那個幻覺般的聲音引起的震動還未消失,又接著響了起來。

「黎洪首領,把對講機暫時交給他。獸人的力量似乎不小,請他不要捏碎了。」

連子爵都一臉驚訝,伯斯騎士簡直是在同伴驚恐的目光下從那個人類手中接了過來,這個古怪而做工精細的黑色匣子輕飄飄的,伯斯不敢握住它,只能把它攤在手心上。

「裡面關著一個靈魂?」一位狼人騎士忍不住說出了口。

傳音工具而已。子爵心想,但能做出類似東西的人,找遍中洲大陸也沒幾個。

「請不用擔心,這只是一個便攜式通訊工具。」那個聲音溫和地解釋道,雖然匣子很小,傳出來的聲音卻頗為清晰。

「……你是誰?」伯斯問道。

「你想找的人。」

「我想找的是鐵匠,你不是。」伯斯微微提高了聲音說道。

「當然不是。但我目前掌握著一些特殊的商品,擁有處置它們的完全權利。」對方冷靜地回答,「此外和獸人族交易的事,作為這支人類隊伍目前的庇護者,我並不反對。」

「即使要你給我們打造武器?」

「看你們的具體需要。」對方說道。

「你具體是什麼人,為何不露面?還是你並不在這片地區?」

對方輕輕笑了起來,讓伯斯脖子有點發涼,「我在離你們很近的地方,不過現在我們還沒有見面的必要。你是——」那人停頓了一下,從匣子裡又傳來一陣模糊的低語,「——嗯,百夫長閣下對吧,很出色的騎士,卻還不值得我出面。在結束眼下這些瑣事之後,如果你的部落首領,或者長老有興趣,到時候我們可以選定一個地方,然後談一談。」

「……你就躲在人群中。」伯斯騎士眯起眼楮,壓低了聲音說道,「在裝神弄鬼嗎?」

對方沒有回答,人的聲音從黑匣子中遠去了,逐漸接近的是清晰的水流聲。伯斯猛地把視線轉向河岸兩側乃至對岸,但是除了風和水,樹木和水草,在這裡的人群之外,他看不到任何異樣的身形。

「現在,銀發的騎士,你明白了吧。」水流聲遠去,那個人音色奇特的聲音又回來了,「你的資格還不夠。」

伯斯沉默了。

「不必為瑣事停頓下來。無論是你,還是這些人類的前路還很長,而在將來,我們總有見面的那一天。」

在漸漸拉長變成隊伍的人群另一邊,騎在狼背上的騎士頭頂豎起的雙耳反射著陽光,看起來特別毛髮豐潤。將目光從那些閃閃發光的毛尖上收回來,雲深將手裡的對講機交到那位高大的青年手上,讓他為自己收起來。而此時不管躺在擔架上還是守在一邊的遺民們,對這位輕易解決一個麻煩問題的術師,都露出了從不可思議向另一個方向轉化的表情。

將垂到肩上的頭巾撥到背後,雲深微笑起來,「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某位彩發的族長對這些氣焰囂張的狼人騎士頗為不屑,雖然手段不同,不過在他和這些狼人身上發生的事本質基本上是一樣的。比他還不如的是,這些一被打擊就改頭換面的大個子連術師的人都沒見到,就被打發了。

不過無論真相如何,這段漫長的旅程在這些狼人騎士的帶領下 ,終於就要結束了。

日頭又漸漸傾斜到了天空的另一側,光線沉澱成了波浪,溫柔地承托著逐漸變冷的光球,使它輕柔而不可抵擋地向下墜落。

而這支被拉成長蛇的隊伍步伐也慢了下來。穿過一道生長著許多帶刺灌木的丘陵,從腳下草量豐富的斜坡到遠處從稀疏到變得濃密的樹林,呈現在人們面前的風景有了新的變化,視野極度延伸,雖然在更遠的地方還有許多起伏,卻是毫不遜色離開龍脊密道時所見的寬廣地界。

伯斯和他的同伴停了下來,向和他們一起跋涉了一天的人類示意停下。涼意漸深的晚風吹過他臉頰邊的銀色絨毛,這位狼人的騎士伸出手,指向身後寬闊的平原,對面前這些人類移民說道,「從我背後的這片薩德原地到薩爾河畔,都是你們能夠生存的土地。從薩德原地到我們撒謝爾部落之間有一個白天的路程,大約30法裡,這片地區如果沒有必要,你們輕易不可冒犯。因為這是撒謝爾的警戒範圍,常年巡視的哨兵隊不會聽從任何解釋,凡是不受邀請的人類,一律視為間諜,」他在脖子上做了一個手勢,「殺掉。」

無論是出於疲憊還是其他,看起來他對面的這些人類都平靜地接受了他的說明。

然後伯斯百夫長和他的同伴離開自己的獸態兄弟,在這片已經衰萎的草地上向著人類移民站成一個半圓。

「只會吃草的動物,總有一天葬身狼腹。」伯斯百夫長開口說道,「撒謝爾部落不是為利益就讓步的人類。所以你們能在這片土地上向我們爭取到什麼權力,全看你們接下來的表現。」

「把你們的勇士叫出來!」百夫長的話音剛落,他的同伴就向著對面的人類喊道。

「和我們的騎士一對一!」另一位接道,「勝者為主,敗者為奴!」

「十場比試,只要你們能贏三場就夠了。」伯斯注視著對面的人群,「誰是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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