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身帶著淘寶去異界》作者:血歌華章(連載中)

 
Aidan 2012-11-14 16:02:00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4 127071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7:01
拜神不要拜錯了

長刀破空,一線鋒芒幾乎將巨大虛像一分為二,神色冷峻的高大黑衣青年弓身蹬起一步衝前,刀勢隨肘回轉,逆刃刺入沉重墨線,長鋒迅疾直上,前一擊的殘像還未消失就在裂帛聲中與後勢交織成巨大十字。

跟在范天瀾身後撲到雲深身邊的白鳥並指探入長靴,兩段短刃跳出,他兩手分掃握緊刀柄,與手執單匕的另一個遺族青年將雲深護持在中,其他八位遺族護衛同時奔至,個各自摸出利刃,在白袍身側圍成緊密半圓。

瞳中倒映著銀色十字,外表沉穩的青色狼人左肩微動,一截色如凝血的鋒刃從他背後嘶然滑出,目中再無他物的他疾步前衝,被布拉蘭擦肩撞倒的艾維‧烈火立即俯身低頭,隨後揮出的血劍挾風橫掃,眨眼削去他腦後一截短髮。

側肩撞開形如實質的墨塊,范天瀾身形快如閃電,長腿一蹬躍過數塊寬大石磚,半息之間與血色巨岩的距離就縮短一半,血岩之前,金色火牆呼一聲猛然躥起,熊熊火勢即刻覆蓋了血岩一面。被刀光分為四份的巨大狼首圖騰全身泛出水紋,粗獷墨線再度拼合,火之瞳孔中焰色凝結,烈金之色灼如岩漿,銳利狼牙呲出,猙容更為險惡。

異象出現讓祭台下許多狼人在疑慮之中本能退後,異狀之下范天瀾的腳步卻不見絲毫遲疑,黑色短靴踏下,石板表面現出網狀裂紋,他手中長刀轉動,筆直切刃斜指而上,臂上肌肉瞬間暴起,刀尖撕出一輪彎月,撞入橫攔在前的黑色寬面大劍。

「噹!」

腳底皮靴與石磚擦出長痕,一聲巨響後斯卡半個腳跟退入火牆,流火隨即舔上他筋肉繃緊的小腿,與包裹其上的霜白冰殼刺啦啦相遇,燒出成團白色蒸汽。以肘上冰鎧卡住劍面,與黑髮青年近身相抵的斯卡目光凌厲,冷如冰雪。

劍鋒已深深嵌入隕鐵劍身,不抽身就不能再戰的兩人各退半步,范天瀾神情冷漠地抽刀,隨著他骨骼和肌肉的動作,從刀尖覆至肩頸的厚重冰塊喀拉碎裂墜落,砸到地面濺出的碎末幾乎是立即就在乾熱的地面上融化蒸發,斯卡持劍走出火牆,灼熱的蒸汽在他身周圍繞,將糾纏不休的火舌逼回岩壁之前,水與火在此刻異質同形,熱風紛亂吹動兩人的衣袂髮絲。

又一聲轟響低悶震耳,對峙間的兩人立時轉頭,此時包覆於巨岩之上的烈焰終於點燃盤曲的黑紋,火勢沿著暗色的燃質迅速燒上,旋風捲起,圖騰狼首驟然升高,金色火線隨之延展,勾勒出龐然狼身,火浪鋪展成豐厚皮毛,虛像漸變成實體,接著火焰蜿蜒而下,粗壯如巨石之柱的兩隻銳利狼爪落在祭台之上,雖然後身仍然與巨石相連,火焰巨狼揚首四顧,凶厲之態已經盡顯。

祭台之下驚叫再起□,異變突發後,祭台上大部分狼人因本能而紛紛退避,一個避讓不及的狼人腳尖與一絲火苗相觸,微火頃刻爆燃成球,周圍的同伴慌忙將慘叫出聲的他拖遠,但燒得他腿上皮肉滋滋作響的火焰無法撲滅,眼見火勢還要蔓延而上,奔上祭台的伯斯毫不猶豫揮劍斬下,劍光閃過,痛苦翻滾的狼人左腿齊膝而斷,鮮血潑灑而出,卻終於躲過焚身之禍。

「狼神!狼神啊!」

青銅面具斜斜掛在耳上的薩滿雙目大睜,伏地仰首嘶啞叫喊。頭尾全長超過20米的火狼已經盤踞了祭台的絕大部分空間,金色的狼爪踏前一步,夢魘般的烈火狼首向祭台邊緣的遺族眾人俯下,巨口張合,無聲之語傳入所有人腦中。

法外之血……將此子……獻予吾……

利齒所向,正是被遺族包圍的白袍青年。

在伯斯命令下,拱衛祭台周邊的狼人騎士驅趕著其餘狼人後撤,數以萬計的狼人如海潮初退,祭台周圍漸漸空出一大塊地面,薩滿的虔誠姿態雖然被列位前方的狼人所見,將返春和風烤炙成陽炎的滾滾烈焰卻太過凶悍,願在此時俯首崇拜的除了薩滿實在沒幾個。

「神馬玩意!」斯卡連咆哮的聲調都有點扭曲了,「我撒謝爾的狼神哪是這副鬼樣!」

火焰巨狼慢慢扭頭,深紅之中一點幽黑的瞳孔直直看向狼人族長,大口一張,范天瀾退後一步,斯卡化出一面冰盾,攔下迎面而來的熾熱吐息。

從地上爬起的雲深剛剛摘下手上一枚黑戒,高熱氣浪也向此地撲來,他不僅再度被身邊的人帶倒,背上還壓了一個肉盾。攥緊手裡的戒指,雲深咳嗽兩聲,覺得手下有些異樣感觸,他半撐起來低頭看去,盛裝血酒的陶碗方才已在深青色的岩石上摔碎,氣味濃烈的暗紅液體四處飛濺,將純白的長袍衣袂袖角染出大片妖豔花色,但更多的血酒正在向四處蔓延而去,遠遠超過陶碗應有的容量。

「青山帶隊保護術師快走!」白鳥握刀縱身而起,攔在雲深面前,「我和長昆斷後!」

「不行!動不了了!」

白鳥震驚地看向腳下,突發一股巨力將他們牢牢吸住的地面上,血酒在石板上縱橫勾連,不曾察覺間已形成非自然的複雜紋路,而這個鮮明法陣的起點,正是神情不知為何顯得有些茫然的術師。

胸前聖石的熱量幾乎要燒穿厚實衣料,范天瀾忽然轉頭,伸指如爪扣入斯卡肩上冰鎧,「過來!」

就在此刻,火焰巨獸因得不到獵物的回應而發出低吼,沉悶得如同來自深淵之下,巨狼後腿微曲,龐大身軀壓低,周身火舞之勢稍稍收斂,措不及防被范天瀾帶過去的斯卡看著一臉慌亂站在雲深身後的白髮男子,不由慘叫出聲——

「混蛋你也上來幹什麼!」

「放冰息!」范天瀾厲聲喝道。

「老子哪來的冰息!」

巨狼張口長嘯,地面震動,無盡大火剎那間如狂潮爆湧而出!

事到臨頭,斯卡咬牙切齒地揮出大劍,劍上冰鋒瞬間加厚伸長,觸地成牆向前急速生長,然而冰封之術雖快,從火狼周身噴薄而出的火浪更快,冰牆只築起一半,流火奔濤勢不可擋,眼見就要吞沒動彈不得的遺族眾人,一道寬闊血光突然出現,即刻斬入冰牆,冰沫四射的同時火流也奔勢受阻,金色浪潮逆流翻捲。

四處漫溢的火焰已經將這一片照亮如白晝,從巨狼腿邊劈出一劍的高個狼人本來有張端正穩重的面孔,但與手中闊劍同色的暗紅瞳孔卻讓他顯得魔氣十足,拔地而起的旋風為他吹開從巨狼身上蔓延過來的烈火,對上斯卡的視線,布拉蘭的嘴角兩端向上拉起,露出一個刀鋒般的微笑。

「嘖!」

斯卡非常不快地把臉扭了過去,血色劍光只是短暫維持,白色冰牆繼續推前,終於完全護住那邊受困的眾人。漸漸漲起的大火將深青色的石板燒得發白,冰牆被不斷消融,大量水汽如同雲霧瀰漫遮擋視線,范天瀾轉身開始奔跑,一腳蹬地越過冰牆,剛剛揪起薩滿丟下祭台的伯斯揮劍削掉一塊沾上火星的皮毛,也隨之轉身跑向遺族那邊。

「藥師!」

「別過來!」

警訊來遲了一步,伯斯單腳踏上圓形法陣邊緣,一股吸力傳來,大吃一驚的他剛想抽身,來自地上的那股強力猛地將他拉了一個趔趄,藥師連忙伸手過去托住突然向他栽倒下來的狼人青年,但體力值相對低下的他忽然之間也扛不住這具高大健壯的軀體,悶哼一聲跟著摔了下去。

剛剛接住范天瀾的雲深有些吃驚地看著努力想爬起來的兩人,「……沒事吧?」

藥師尷尬地撲騰了兩下,發現動不了就放棄了,倒是伯斯還在不懈地努力,「……還好。」

「兩個笨蛋!」

斯卡差點破口大罵,與源頭不知在哪兒的兇猛火勢相比,他那道冰牆支撐得越來越勉強,雖然魔劍布拉蘭正在繞過火勢最猛的地方走來,但那邊是一匹燒個沒完的巨大火狼,這邊雖說有三個戰力,一個完全禁魔的遺族,一個打起來就要發狂的魔劍,只有他算是體質相剋,不過難道要他一頭魔狼代理法師嗎!

爾等螻蟻……為何不應吾之要求……想受靈魂燒灼之苦嗎!

要抬頭才看得到頂端的巨大狼首向前俯下,深黑瞳仁直視虛空中某一點,滿是凶險惡意。

此時的法陣之中,因為來自地下的巨大力量,幾乎所有人都不能移動分毫,只有一個人還行動如常。腕間的傷口再度崩裂,殷紅鮮血不斷順著修長手指向下滴落,濃重的水汽濕潤了他的黑髮貼在額角,腳下法陣隱隱反光,雲深長身而立,抬頭看向對面那一團龐然烈火。

「你的名字?」

所有見識過吾之威權者……都喚吾名為……夢魘。

「所欲何為?」

破印者之美味將吾召出……汝放任鮮血流淌何方?那是吾之所有,螻蟻還不獻上!

「那不是撒謝爾的狼神!」從地上支起半個身體的藥師向斯卡大喊,「兩百年前狼族先祖在大河之畔與裂隙魔族作戰,魔族敗走,夢魘巨狼也被封入地下!歷史記錄它全身遍佈煉獄之火,日夜燃燒永無休止,這個傢伙又跑出來了!」

時隔兩百餘年……吾給予卑微者之刻印……還未消散嗎,哈。

斯卡怔了一下,「夢魘……這老傢伙怎麼跟我一個名字!」

藥師喘了兩口氣,抓狂叫道:「因為你死去的老爹沒給你取名修摩爾‧冰山!」

……多謝。

一道低沉男音響起,藥師一驚,轉頭四望卻不見任何人影。

雲深將血流不止的左腕翻轉朝上,「我就在這裡,過來。」

最後一滴血液輕柔墜地,暗紅已經化為淺緋的法陣在這一刻變成純白,冰霜自雲深腳下迅速向周圍蔓延,空氣中豐沛的水汽隨著寒意擴散而凝集,細小冰珠噼裡啪啦地落地,只剩半透明冰層的冰牆升騰為一陣柔白輕煙,本應直撲而來的火焰洪水像是被看不見的障壁所阻,波浪翻湧卻不能靠近分毫。

「……時隔兩百餘年,原來我的名字還未被徹底遺忘。」白色寒煙飄蕩匯聚,越發濃密,方才在藥師腦中響起的聲音在祭台和廣場上空迴蕩著。

「感謝鋼之遺族的借力,使我得以來到地面,也感謝你,來自遠東的術師,是你解開了咒印的藩籬。」四道冰柱以驚人的速度在法陣周圍生長,絮狀白霧在祭台上結成一個模糊的形象,並且隨著那個不緊不慢的聲音逐步變成具體——一頭冰藍雙眼的白色巨狼,它轉動了一下頭部,清澈的藍色雙眼望向不遠處的龐大狼人群體。

「不過兩百年的安逸,連我的子孫都失去了警惕。」

而你,異血異質的破印者,你擁有的不受這世間法則所束縛的血液,還是小心使用為好。

雲深怔忪一下,狼族兩百年前的英雄,魔狼修摩爾‧冰山已經擺出了姿勢,「這終究是我的責任——來吧,繼續兩百年前未完之戰,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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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低沉的鼓聲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悠遠亙古,仿佛大地的心跳。
    夕陽已經變成天際欲墜不墜的一個溫暖圓球,一整天的奔忙之後,終于將慶典所需的一切準備就緒的撒謝爾部落沉靜了下去,人人類和其他獸族的奴隸被驅回他們的住處,各種牲禮也由狼族的少女們送向祭壇,沿著部落中央那條最為平直的通道,碗口粗細的木樁火把被漸次點燃,油脂中加入了某種藥草,隨著火光連綿延去,被稱為神息的香氛也漸漸彌漫在光明照耀的大道上。伴著沉重的腳步聲,撒謝爾的比斯騎士們手持長劍沿著道路一字排開,此時祭祀儀式還未真正開始,數以萬計的狼人都擠在中央大道兩端等待著,無人敢踏前一步,通向部落盡頭祭壇的大路上,只有靜默的騎士在兩側如雕像矗立。

    遙遠的鼓聲震動著空氣,當這段緩慢的鼓點告一段落的時候,最為關鍵的儀式就要宣告開始。

    在獸人口口相傳的神話中,他們這樣與人相類又相異的種族是神在混沌之初吐出的真言而形成的生命,命名日對他們意義非同一般,在儀式開始之前,所有參與者都要先行清潔身體。因為身上還殘留著不同程度的獸類特征,狼人們打理自己的時候很少有用水的,同樣受到他們風俗約束的雲深自然不可能用干砂擦背或者拿鬃毛刷子刷毛,以撒謝爾的條件,雲深他們雖然可以現燒熱水,然而洗浴的盛具恐怕只能拿煮食用的陶鍋來湊合了,因此他還是和白鳥他們一樣,稍微準備了一下,就和天瀾一起去了附近一處水源匆匆洗了個澡,然後回來換裝。

    既然已經準備了隨隊侍衛的制服,自然也預備了雲深專用的禮服,塔山族和遺族的女性們對這份工作尤其熱情,不過中洲三大職業體系對力量天賦者的著裝都有明確標準,不僅服色,連裝飾都有特定意義,雲深在這個領域還有大量的常識課程要補,最後還是範天瀾為他現在這個身份定下了最終款式。

    當夕陽的一半沒入遠嵐的時候,鼓聲停止了。

    帳篷里布料摩擦和金屬配飾互相撞擊的聲響也暫息了,守衛在外的白鳥將目光投向門口,先行走出的是與身著與他們同款黑色制服的範天瀾,黑發黑眼黑衣,連腰間那把儀刀的鞘色都是暗黑,存在感比所有同族都強烈的他與白鳥交換了視線,然後轉身對從昏暗暮色浮現的醒目白袍說道︰

    “術師,準備開始了。”

    鼓聲再度響起,節奏已有所不同。

    面容沉靜的黑發青年放下金線蔓紋的寬大衣袖,遮住父親的遺物,抬頭看了一眼遠處後,他開口道,“走吧。”

    灰白毛色的薩滿在祭壇的中心,對對面那塊巨岩上褪色的黑色圖騰念念有詞,赤著健壯上身,胸前繪滿紋章的狼人男性手握獸首長矛,神情肅穆分列兩側。成為族長已經17年,地位至今依舊穩固,無狼可以撼動的斯卡則站在牲禮附近,一手扶著他那把缺口明顯的黑色大劍,一手叉在腰上,是眼楮沒瞎就看得出來的不耐姿勢。

    雖然這種態度對儀式非常不敬,不過在斯卡把前兩位薩滿都送歸自然之後,識趣的繼任者就不會對無法改變的東西過于糾纏了。

    黑色皮面的巨鼓擊打出顫動听眾脈搏的節奏,祭壇之下的廣場面積寬闊,足以容納撒謝爾和撒希爾幾乎所有的狼人。這是一個對兩個部落意義都同樣重要的日子,撒謝爾部落描繪了古代圖騰的血岩是狼族正統的唯一標識,即使部落分裂遠遷,撒希爾每年也會派人回到這里參與祭祀儀式,不過族長及千夫長以下足有270人的規模還是第一次,坐在最為靠前的位置,看著祭台上那個姿態很難說得上端正的家伙,要說族長洛德‧尖牙沒有一點想法是不可能的。

    甚至他的想法還有點多。

    “那把劍……”他身邊毛發青黑的騎士遲疑地開口,狼人的視力都很不錯,絕對不會看錯那把隕鐵大劍上的豁口。

    “連伴身的武器都不珍惜,這家伙算什麼騎士?”另一個青灰騎士輕哼了一聲。

    “他是魔狼,這一點就夠了。”洛德‧尖牙開口。

    “跟魔劍狂血比起來如何?”

    布拉蘭‧尖鋒靜靜地看著祭台上那個高壯的身影,作為魔劍這一代的主人,這位灰褐毛發的狼人有一副相當穩重的外表,更重要的是,他比斯卡還年輕5歲,這個年齡不僅對人類戰士,對狼人來說也是經驗和力量恰好平衡的黃金時期,“這要打過了才知道。”

    “雖然是天降的硬鐵,但那些缺口是跟普通的兵器對戰時留下的吧?能承受狂血的一擊嗎?”方才哼聲的青灰騎士科羅爾‧烈風說道,“就算他是魔狼,難道還能像宰掉波洛‧輕捷那幫廢物一樣,亮出爪子就夠了?”

    “但斯卡‧夢魘對此毫無表示……”最先開口的艾維‧烈火輕聲說道,“在答應合並之後,就如此挑釁我們撒希爾,他在想什麼?”

    “因為波洛和他的族屬都是蠢貨,死不足惜。”科羅爾‧烈風冷笑道。

    “烈風閉嘴,”布拉蘭轉頭看著他,“波洛再怎麼樣也是撒希爾的人,他們死了並不是值得高興的事。”

    洛德‧尖牙沒有說什麼,首先挑釁的是撒希爾這邊,波洛和他的族屬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就某種意義來說,這個結果並不出他和布拉蘭的預料。不過連同族屬在內,波洛這邊的十三個狼人在斯卡手下居然連一擊之力也無,讓他不得不重新估算斯卡的戰力。

    對這個用血的代價換回來的結果,只有布拉蘭接受得非常平靜。

    “不過听說斯卡只是靠著一身力量天賦站在那個位置而已……”艾維接著慢吞吞地說道。

    “誰知道他在想什麼?”布拉蘭對他的警告似乎沒有什麼震懾力,科羅爾壓低聲音說道,“命名日祭祀這樣嚴肅的儀式,他居然邀請了一個人類的力量天賦者,這是一個狼族首領應有的舉動嗎?”

    這不是可以輕易揭過的事,洛德‧尖牙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我記得斯卡‧夢魘身邊,有一個白發紅眼的人類寵物,似乎這麼多年來一直在。他大概是因此對人類有好感吧。”

    雖然對撒謝爾來說藥師是讓部落生態平衡的重要存在,不過知道此事的撒希爾人並不多,聞言之後,除了布拉蘭之外的狼人都露出了吃驚的表情,吃驚之後就是難以掩飾的鄙視了。

    “人類寵物,他在想什麼啊?”艾維‧烈風喃喃道,“他不是已經34歲了嗎?”

    “白發紅眼,他一頭狼養什麼兔子?”科羅爾‧烈風說,“就算是幼崽,到現在的肉也已經老了吧?”

    站在祭台下,銀白毛色極為醒目的騎士耳朵輕輕一動,將視線轉向目前還要算作外人的撒希爾眾人,唯一對此沒有評論的布拉蘭稍稍側了一□體,目光恰好和他對上。無聲的視線交鋒過後,伯斯移開了目光,布拉蘭依舊盯著他束在腦後的銀發,一臉的若有所思,一旁小聲非議斯卡的低劣趣味的同伴並沒有發現他的走神。

    “你被那個變態看上了,這幾天最好別跟他直接對上。”不知何時走到祭壇邊的斯卡半蹲下來,對他的百夫長說道,“只有瘋子才會成為魔劍的主人。”

    伯斯低下頭回道,“是。”頓了頓,他又說道,“不過,他們對藥師實在……”

    “哦,那些雜音嗎?”斯卡笑了笑,“反正過兩天就听不到了,我不會太計較的。”

    “您的意思是——”

    “我可是靠著一身力量天賦站在這個位置的莽夫,”斯卡咧了咧嘴,“沒有實力的野狗最好不要在我面前亂吠。”狼人不僅視力不錯,耳朵也是很靈的。

    看著越來越密集的人群,斯卡小聲地向伯斯問道,“說到這個,藥師他怎麼還沒回來?”

    “……藥師只是剛走開一會兒。”

    斯卡有點郁悶地站起來,“只是一個遠東術師而已,他不用特地拋下我去迎接吧?果然他已經對我失去新鮮感了是吧?”

    您想太多了,何況在長老會上明確說要重視這位遠東術師不是您嗎?雖然幼時的仰慕和憧憬隨著年歲漸長,跟這位堪稱撒謝爾有史以來最強者的族長距離越發靠近就破滅得越多,生性嚴謹的伯斯至今還是不能對他的發散思維應對自如。

    一陣人聲騷動從遠處傳來,伯斯立即轉身,琥珀色的利眼眯了起來。他承擔這次集會警備之責,需要關注任何異常狀況。小聲的喧嘩漸次向廣場內蔓延,不僅站在外側的普通狼人,連位于前方的撒希爾代表也紛紛將視線投注了過去。

    斯卡在伯斯背後嘖了一聲,“搞成這樣,他們這是來跟我搶風頭的?”

    分成兩列的狼人騎士手執長棍,一邊呼喝一邊排開擋在前方的普通狼人,在密集的人群中開出一條足以容納三頭角馬並頭前行的寬敞通道,在全場的毛發和立耳中,全身衣裝筆挺,以整齊步伐來到的的黑發人類顯得十分突出,雖然佩在胸前的復春花說明了他們受到邀請的身份,遺族在*力量上的天賦也早已被人熟知,但這種待遇仍然算是非同尋常。但被驅趕到兩邊的狼人們目光灼灼,關注的並不是這些普通人類。驚嘆聲此起彼伏,在比斯騎士的強力壓制下,不斷擠壓過來的厚重人牆密度越發可怕,甚至能在嘈雜之中听到骨骼擠壓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長發用黑色繩索系在身後,身著同色長袍的藥師皺了皺眉,用他色彩艷麗的眼眸橫掃過去,比斯騎士們的壓力立時有所減輕。

    “黑發黑眼,從天而降的遠東術師……”艾維‧烈火輕聲說道。

    “終于見到了啊。”洛德‧尖牙感嘆。

    “白袍,袖口和下擺都繡以曼德草紋章,至少是高位法師中段以上實力,金色徽章和5條線……他同時是一位煉金術師,手上有兩枚黑色權戒但是無頭飾,是貴族不是王族。”布拉蘭的視線追隨著那個所有人的視線焦點移動,一邊低聲對身旁的兄長解說。

    “他是黑發黑眼的遠東人,這一點已經夠了。”科羅爾說。

    斯卡站在祭台之上,強壯的身體如他背後的巨岩聳立,俯視著以沉默的高調來到的這批貴賓,他的目光先是在右側那位唯一的持劍侍從臉上劃過,然後才停在站在正中那位黑發白袍,姿容出眾的青年身上。

    與那雙靜夜星空般的眼楮對視了一會兒,斯卡笑了起來。

    “太陽下去了,然後你來了,遠東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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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事情總是在結尾的時候出意外
         


    一輪圓滿的月光從另一邊的地平線上緩緩升起。

    撒謝爾的薩滿戴上了面具,原本侍立在側的狼人們面上也覆以獸骨,以獸族的古語念過禱詞之後,終于表現出族長應有狀態的斯卡以一人之力宰殺了一頭黑牛,垂死的巨大祭品所有猛烈掙扎都被他一力壓制,鮮血汩汩流出,淌入狼族少年跪地舉起的黑色陶罐之中。在他身後,五位千夫長同樣地從各自的牲禮身上取盡祭品之血,接著六個狼人捧著陶罐來到血岩之前,兩塊花崗岩托起的一塊巨大方形黑色岩石上,一年之前注入血池的濃稠液體早已干涸。

    六份祭品的鮮血被依次倒入血池之中,千夫長們隨即向後退去。斯卡從薩滿手中接過一支火把,將金色的火焰伸向血池,還未觸及波蕩的紅色水面,火焰已經隨著一聲爆響膨脹成團,熱浪如風刮起沙石,延展的火焰迅疾向兩邊擴散,一道火牆眨眼之間立起。

    戴著青銅面具的薩滿大喝一聲,手執法杖旋身踏步,一側的大鼓敲打出激烈鼓點,原先靜立在祭台兩邊的狼族男性也以同樣的腳步聚攏而來,將薩滿圍在圈中,獸首長矛齊齊頓擊地面,手腳以固定的節奏揮動,色彩斑斕的皮裙晃動出一片迷亂之色,低沉雄壯的喝聲之中,祭神之舞宣告開場了。

    祭台之下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立于最前端的除了撒謝爾部落本身的上位者,撒希爾族人與人類貴賓一左一右,半向而立。不時有狼人偷眼瞧來,抬頭靜靜看著祭台儀式的黑發術師對這些糾纏的視線毫不關心,他身邊的幾位侍從稍微地調整了位置,用他們的身體遮去大部分的無禮打量。

    野性氣息十足的舞蹈結束之後,臉上被潑濺的一道血痕已經干涸,面容精悍凶猛的斯卡再度走到祭台之前,手中族長權杖向下一指,藍灰毛發的撒希爾族長洛德‧尖牙仰首對上那道目光,握著形制相同的骨質長杖,神色淡漠地向前踏出,幾步登上祭台。

    “兄弟分家,至今已經117年。”洛德‧尖牙開口道。

    “江河必將匯聚,分離的也必將再度聚首,”斯卡沉聲道,“撒謝爾與撒希爾留著同樣的血,自然要再度契盟為兄弟姐妹,從此不再分誰的骨,誰的肉!”

    “過往恩怨情仇永為過往!”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雲深偏開視線,低聲向伴隨身側的藥師問道,“他說的話是你教的吧?”

    “要讓他自己來就麻煩了,”藥師輕聲回答道,“‘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這種話,撒希爾的人不會喜歡听的。”

    無論內心的打算多麼無恥,表面上肯定要有個過得去的說辭,所以逼都要逼他背下來。

    誓約完畢,兩個男人齊齊伸出強壯的胳膊,手握成拳,以骨刀割開堅韌的皮膚,將血共同滴入盛酒的陶罐之中,先由洛德喝下一半,再由斯卡一飲而盡。隨即撒謝爾的幾位長老登台,撒希爾也走出幾個年長騎士,雙方同樣地血為盟,互擂左胸,交換武器,斯卡則與洛德一同走向血岩,手持骨杖伸入翻涌的金色火焰,沸騰的血池吞沒了一半的杖身,在兩位族長松手之後,頂端裝飾著寶石骷髏的骨杖依舊直立。

    “在血岩之下立下的誓言,所有見證者壽命結束之前都不允許更改!”撒謝爾的薩滿抓住兩個族長還在冒煙的左右手,向地面上數以萬計的狼人高舉,嘶啞的聲音帶著顫音向遠處傳去,“吾神之光不滅,庇佑我族世代繁昌!”

    “庇佑我族世代繁昌!”

    “庇佑我族世代繁昌!”

    層層疊疊的歡呼之聲掀起的巨大聲浪席卷了整個廣場,連撒希爾的狼人也卷入了同樣的熱情。百年之前分裂的撒謝爾部落不過中等大小,百年之後從希格拉到大河之間的廣闊土地上,只有比斯騎士的能夠縱橫來去,追捕獵物,裁決生死;穿過毒火終年燃燒的希格拉前往沿海的北風森林生存的撒希爾也發展壯大,屠戮和驅趕所有敵人佔據了最為豐饒的領地,海中得來的海鹽和山中的寶石則給他們帶來了豐厚的收入,當魔劍狂血在撒希爾認主之後,他們也擁有了與天生魔狼對等的武力。

    這樣的兩個部落再度聯合了,對所有狼人來說,這意味著更為強大的未來。

    在震耳的歡呼聲中,靜默不語的人類團體顯得格格不入,不僅他們附近的狼人,連在祭台上的洛德‧尖牙也察覺到了。看了一眼神情平淡的黑發術師,他轉頭對斯卡笑道,“斯卡,你的客人有什麼不高興的嗎?”

    將被燒得焦黑的半幅護腕從手上扯掉的斯卡抬眼看了看那個方向,笑了一聲,“人類的力量天賦者總是這樣。”

    “那……”你為何如此隆重地邀請一個不可能臣服于你的力量天賦者?在洛德將問題問出口之前,斯卡已經朝那邊走了過去。

    “上來吧,遠東術師。”

    略略抬起一只手,雲深將動了一下的範天瀾阻止在身後,然後走向祭台一側的階梯。藥師遲疑了一下,沒有斯卡的邀請,他作為一個人類是不被允許登上狼族祭台的,而這個場合他能插手的余地已經沒有了,終究是沒有跟上去。

    重重的火光將祭台之上照得亮如白晝,隨著雲深不緊不慢的腳步,祭台上幾乎所有的目光都聚集過來,即使已經穿戴了合宜的服飾,這里的狼人們仍然帶著以力為尊的強橫之氣,這一點在他們的目光中表現得尤為分明。站在階梯口的兩個獸骨覆面的狼人向旁邊讓出一步,雲深走上了祭台邊緣。

    金色光芒在幾乎垂地的白色長袍上點點閃爍,披風之前已經卸下,對比身高輕易就超過180的狼人,雲深作為一個正常人的身形顯得有些縴細,平靜地掃了一眼用各式眼光看來的狼人,雲深步伐從容地走向表情有些微妙的斯卡。

    被那雙深淵般的黑色眼楮掃過的狼人都不敢露出輕視的態度,地面上的聲潮隨著雲深的出現也愈見息止,洛德站在台上,對這種現象看得更為分明,微微皺眉之後,他看向不遠處的布拉蘭。

    斯卡摸了摸鼻子,實在心癢難耐地把頭朝前側了一點,他對走過來的雲深低聲問道,“喂,你這身禮服有沒有多一套的?”

    “……有。”雲深遲滯了一下,然後用和面癱差不多的冷靜表情回答道。

    “我用30,不,50頭角馬跟你換,換不換?”

    雲深頷首,“我走的時候一起帶走。”

    祭台之下有些緊張的藥師為短暫交談過後兩人之間緩和下來的氣氛松了一口氣,即使熟知斯卡的德行,他也猜不到剛才斯卡和他尊敬的術師做了一個什麼交易,不過氣爆血管什麼的是以後才會發生的事了。在眼下,在上面那兩個重要人物才是人們目光的重心。

    斯卡和雲深的交談還在繼續,雲深的聲線本就不高,斯卡也配合地降低了音調,雖然兩人的態度坦然,附近狼人的听力也依舊靈敏,在周圍還是顯得嘈雜的環境下,不能直接走過去的洛德‧尖牙只能听見一些不太熟悉的通用語詞匯。

    “……長遠……未必……”

    “……撒謝爾……利益……冒險……”

    感到有些不對勁的洛德‧尖牙視線余光看見了附近一個狼人慢慢地張大了嘴,獸骨面具擋住了他大部分的表情,下巴肌肉的運動卻向別人泄露了他的情緒——這個狼人肯定是听到了什麼難以相信的事才做出這樣的神態,在下一刻,洛德听到斯卡大笑了起來。

    “那麼,就此立下血誓吧!”

    血誓!不僅祭台之上的眾人震驚不已,連台下听聞這個字眼的狼人和人類都倒抽了一口冷氣。

    怎麼會突然跳到這個階段?藥師吃驚的眼神跟同樣大感意外的伯斯對上,短暫的視線交匯之後,兩人都意識到,斯卡的這個決定並不是預先做好的。

    這個時候斯卡已經招來了盛酒的器具,由于缺乏谷類,狼人們是以暗血之色的葡萄酒來進行儀式的,斯卡首先用骨刀再度切開已經停止流血的傷口,雲深看了一眼另一把骨刀染血的粗糙邊緣,搖搖頭,伸出的右手微微一動,一柄白色的匕首就輕輕躍進了他的掌中。

    光潔的淺色劍鋒劃開柔軟的皮膚,鮮紅的血液瞬間涌出,始終注視著他一舉一動的範天瀾向前走了一步,白鳥看了他一眼,低聲問道︰“怎麼了?”

    範天瀾沒有回答,不過也沒有再做出其他舉動。

    並不知道有人對他的自傷舉動做出反應的雲深與斯卡手腕交互,鮮血流成一線,緩緩注入暗紅色的酒液。

    “我是撒謝爾的斯卡‧夢魘,在命名日與遠東的術師雲深立下盟誓,”斯卡甩掉手上的血滴,轉過頭對祭台上和廣場中的眾多狼人說道,“只要我斯卡‧夢魘仍然統治著這片領地,術師雲深及其庇護的遺族眾人都將受到我族的優待,互為友好,絕不欺壓侵犯!”

    雲深手腕上被龍牙匕首劃開的口子已經開始合口,斯卡的話音已落,接下來就是他的誓言了,垂下左手,接過血酒,他剛剛開口︰“我是遠東……”

    比剛才的歡呼更為刺耳的尖叫猛然爆發。感到一片陰影罩下的雲深抬起頭,矗立在二十米外那塊血色巨岩上的黑色圖騰不知何時化為了具象,粗大的尾端仍然與血岩牽系,但以濃重墨色立體構成的龐大狼首已經完全籠罩了整個祭台。

    雲深睜大了眼楮,看著燃燒的火焰構成的獸瞳緩緩轉動,帶著血和煙的味道,線條粗礪,形態古老得近于恐怖的狼頭向他低了下來。

    下一刻,一股大力將雲深壓倒在地,翻起的長袍衣角擋住了一些視線,但那道劃破黑暗的銳利銀光依舊如同烙印地留在他的視網膜上。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7:02
體形上再龐大本質也是狗狗打架的戰鬥

修摩爾!吾主居然還未將你殺死!

「你不也未死淨嗎!」

冰雪巨狼低吼著一頭撲向炎魔般的夢魘,肩高超過6米的冰火巨獸咆哮相鬥,與必須借助武器的人形不同,獸態本身的鋼牙利爪已足夠凶悍,流金烈焰與冷白冰鋒轟然相撞,冰色法紋凝結聲中從祭台延向周邊地面,戰場已經圈定,原先被迫留在台上的眾人在束縛解除後紛紛逃離。

碎冰余火不斷射來,雲深被范天瀾不假思索一把抄起,率先躍下祭台,其餘遺族緊隨在後,藥師剛從地上站起跟著伯斯跑了兩步,幾步跨過來的斯卡就在背後抓住他的腰帶,毫不費力地將人抓起撈在腋下,一手拖著形態越發淒慘的隕鐵大劍也跳了下去,身後狼吼震天,冰雪包裹的火焰跟火焰糾纏的冰雪如同落雨,伯斯跑在一個遺族人身邊,清楚地聽到冰塊砸中那人背後,噹噹作響。

斯卡帶人跑路,還有心情扭頭去看祭台上那場非人的戰鬥,「我就說被魔劍認主的傢伙都是瘋子。」

布拉蘭不知為何還留在祭台上,那柄闊劍和血紅色的劍氣醒目得不必找尋,雖然在兩頭巨狼的六條粗腿下那道吞吐不定的紅光顯得相當單薄,斯卡哦哦了一聲,「也沒瘋得徹底,至少還知道應該砍的是哪個嘛。」

「斯卡你個懦夫!」遠遠的有人大吼,「為何獨留布拉蘭在後,為何不捨身幫助先祖!」

「魔劍要他送死,我管得著嗎?」斯卡低笑一聲,已經跳出法紋範圍的他剛要將人放下,小腹上就遭到了藥師的屈肘一擊,不過這點力道對現在的他來說連皮肉之痛都算不上,他有點疑惑而又關心得問道,「怎麼?被火氣嗆到了?」

整個肺部的空氣都要被他擠出來的藥師喘著氣下地,他只是一個人類,不是被公牛當面衝撞也能頂住的人形野獸!「……魔劍狂血是兩百年前的造物,劍中寄託狂狼之魂,修摩爾對他來說也算是戰友。」

斯卡哼哼,「辛達爾‧鐵岩這個廢物,居然還不如你對撒謝爾的歷史記得清楚。」

藥師神色平淡,記憶歷史對祭師來說是一種本能,哪怕是前祭師。「一任薩滿要用10年的時間來完成傳承,你殺掉的上一任在這職位上擔當才6年。」

換句話說,這一任的薩滿的傳承完全不足,只是因為實在沒有其他人選才不得不讓他湊數。

斯卡努力想了一下,「這種小事,我已經不記得了。」

「……」

一陣驚呼聲從旁傳來,夢魘巨狼厭煩了魔劍不痛不癢的騷擾,巨爪踩踏過去的同時一道火息噴出,熱白火流衝破血色壁障,眼見熾火就要將高個狼人吞沒,修摩爾吐出冰霧瞬凝成牆,隨即將魔劍布拉蘭推出戰場之外——但戰鬥中的古代巨狼力道再輕也是有限的,布拉蘭連人帶劍被擊飛出去,落地時將魔劍狂血深深刺入地下,犁出深刻溝痕才踉蹌一步生生頓住。

撒希爾眾人急忙追過去,但魔劍已經出鞘,他們一時間也不敢過於接近,眼見青色毛髮的狼人正在彎腰吐血,藥師躊躇一下,然後對斯卡說道,「他可能受了內傷,我過去看看。」

斯卡抽了抽嘴角,「這也太弱了吧。」轉過頭,他對站在一邊的銀發百夫長說道,「陪他過去,看好他。」

「是。」伯斯應道。

接著一手搭在藥師瘦弱的肩膀上,斯卡叮囑道,「沾上就會讓人全身破爛的蛇毒,那個你帶在身上了是吧?把它放在最順手的地方,只要魔劍發狂,伯斯會幫你暫時按住他,不要心軟地把這毒給我丟進他嘴裡。」

藥師正準備離去,這段話讓他的腳步停了下來,「……什麼?」

「魔劍發狂,不吃肉喝血是停不下來的。」斯卡說,注視著藥師在火光映照下越發剔透的紅色瞳孔,「布拉蘭的母親就死在他的手下,你明白了嗎。」

藥師遲疑一下,點點頭。

「雖然你已經一把年紀了,不過布拉蘭未必挑剔,跟老而硬的狼肉相比,肯定兔子肉更好下口。」斯卡拍拍他的肩膀,「總之你小心點。」

——真是浪費時間。藥師立時轉身大步走開。

對那個好像也有火焰燃燒的背影感到有些奇怪,不過斯卡身為一族之長,他的責任就在眼前。

「斯比爾!肯達爾!科恩!莫里斯!納吉!」將還在戰鬥的先祖留在身後,斯卡迅速走向他的族人,跟隨他的腳步,一隊近衛狼騎追了過去,「還有千夫長和百夫長!沒死的都聽著!」

從守衛在法紋邊緣的騎士到擠到廣場兩側的密集人群,陸續有狼人回應斯卡的吼聲。

「封印地底的惡靈已經重生,我族英雄修摩爾‧冰山自冥河來歸,正在戰鬥!隊長以上組織騎士,立即編隊!」

大劍上冰霜再度聚集,雪白劍鋒鮮明,黑色毛髮的高壯狼人在部屬簇擁中慢慢環顧四方,金綠眼眸眯起,全身氣魄凌人,「普通狼人馬上離開廣場!拖後腿的都給我滾!!」

族長積威在此刻盡顯,原本一片無序混亂的狼人們在得到明確命令後終於開始重新組織秩序,在一片嘈雜叫喊聲中艱難分流,斯卡並不插手,他背向冰火而立,雙手放在劍柄之上,沉默如山地看著眼前場面。冰霜結成的法紋在他腳下盤旋,一陣陣的流光閃動。

早一步離開戰場的遺族眾人此時站在祭台東側,將手上血流不止的雲深圍在圈中。

從修摩爾的破印法陣中脫出之後,恢復行動力的他們本該儘量遠離此地,祭祀錯誤是撒謝爾自己的麻煩,若非術師受到了復生惡靈的覬覦,遺族眾人是完全沒有跟撒謝爾同甘共苦的打算。為了保護這唯一一個的,決不可有絲毫損失的存在,在出發之前,這支選拔出來的精英護衛小隊已經推演過幾乎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現實的發展卻還是超出了他們最離譜的想像,未必比跟撒謝爾徹底翻臉更糟糕,卻同樣棘手。

畢竟這支小隊的所有人都知道,被他們護持在內的這一位,偏偏在戰鬥上沒有絲毫天賦。

冰針簇生的法紋同樣蔓延到了他們腳下——準確地說,是因為他們在這裡,法紋才會擴張至此。修摩爾不知用什麼方法將它和雲深連接了起來,常理來說拓展到一定程度就應當固化的法紋緊緊追隨著他的血,遺族眾人越是遠離戰場,那個原本只能算作皮肉之傷的刀口越是嚴重。停下腳步後范天瀾立即做了應急處理,但無論雲南白藥還是綁縛止血帶都阻止不了鮮血持續從傷口湧出,被看不見的力量之線牽引著落入法陣。

被幾乎所有人以擔憂目光注視的人卻依舊淡定,「只要堅持到戰鬥結束就沒事了,最多還要……流100毫升吧。」

此時兩頭巨獸的搏鬥已經超出了祭台的範圍,夢魘之火將土石燒得酥脆,冰雪巨狼的踐踏則讓它們成塊崩裂,投射過來的冰和火中還夾帶了細小石塊,因為不能走得更遠加重術師負擔,被餘波涉及的遺族眾人把這些忍耐了下去,反正冰塊和土石對他們造成不了太大傷害,只有火焰有點麻煩。

「一百毫升?」叮叮噹噹的敲擊聲中,范天瀾開口道。

雲深把寬大的袖子蓋到頭上,擋住從上面掉下來的各種雜物,只有流血的那隻手還放在范天瀾的手裡,聞言安撫道:「其實沒有多少,換成水的話也就是喝一口的量。」

已經跟他做過幾次萃取實驗的范天瀾看著他。

雲深儘量自然地移開視線,注視著就在五十米外發生的激烈爭鬥,他發自真心地感嘆,「打得真是激烈啊……天瀾,它們是不是變小了一點?」

體型巨大得完全超現實的兩頭巨狼確實發生了肉眼看見的變化,遵循本能以古老的方式戰鬥的它們在每次的撞擊和撕咬中,因為完全相反的屬性而互相損耗著,極冷與極熱造成的大量霧氣被氣流帶走,力量本源的補充跟不上消耗的速度,跟剛剛出現的時候相比,兩頭巨獸都小了一圈。

卑劣!卑劣的中洲種族!

夢魘嘶吼著,後身無法完全離開血岩的它靈活性受到很大限制,而冰雪巨狼的挪移空間比它富餘,漸漸處於劣勢的它滾身掙開冰狼箝制,暴怒著再度噴出大片火焰,正在給布拉蘭摸骨的藥師連忙以袖掩面,高熱狂風侵襲,將他的白髮吹得一片紛亂。

「滾回裂隙去!」冰雪巨狼同樣怒吼著,火流燒融凝冰侵蝕它的軀體,但被消去一半的四爪重又包裹以鋒利冰刺,額前一根冰矛螺旋伸出,修摩爾俯首沉肩縱身撞向夢魘肩頸。

嘭一聲悶響後夢魘被撞退一步,冰矛卡入了力量通道,難以掙動的夢魘猛然轉頭,焰齒剪合咬住冰狼左耳奮力撕出,冰矛咔一聲折斷,獨耳的巨狼抬頭張口噬向夢魘,近人高的斷耳被後者甩開後飛向遠處,二者再度撕咬在一塊。

背對著呼嘯而來的巨大冰塊,范天瀾頭也不抬地反手抽刀,瞬刻回鞘,被當中分成兩半的斷耳越過眾人頭頂,悶聲墜地碎裂。

飛焰四射,冰棱斷折,修摩爾的刀鋒巨齒扣入夢魘烈焰奔騰的脖子,拚力將之拖倒在地,兩條前腿踏住夢魘肚腹,夢魘掙扎反口咬向修摩爾的前腿,但要害正在對手口中,修摩爾毫不放鬆地向後撕扯,一大塊火焰被他從夢魘脖頸上硬生生撕裂!

一聲簡直能割破靈魂的尖利慘叫響起,緊接著的轟然爆響引發強烈衝擊波,氣浪橫掃一切,靠前的狼人幾乎都被衝倒,斯卡用大劍頂住身形,埋頭暫避撲面而來的熾風,他頰側毛髮尖端蜷曲了起來,甚至聞得到些許焦味。

當他再度抬頭時,面前的廢墟上已經不見兩頭巨獸身影,只有衝天大火彷彿要燒盡天地。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7:02
無恥都是遺傳的

白鳥在地上滾了兩圈,抽刀用力扎進地面停下之後他爬起來,絕大部分同伴都在剛才的震盪中被迫倒地,白鳥的耳朵現在也還在嗡嗡作響,所幸的是范天瀾將術師保護得很好,在遺族目前最強的人以身為盾之下,實在不強壯的黑髮術師看起來似乎還好,范天瀾把他扶起來之後,他還能神色如常地跟另一個人說話……白鳥忽然向前走了兩步,持刀在手。

——因為站在術師對面的那個,並不是人類。

手腳都相當修長的矯健身軀上穿著白色鎧甲,白色的長發上一雙尖耳挺立,半側的臉上看得出來有一雙冰藍色的眼睛,然而關鍵不在於這個白髮狼人形容如何陌生,而是他抓住術師的那隻手,正隱隱透出背後熊熊燃燒的大火之色。

「天瀾。」雲深轉頭,對神色相當不善的范天瀾說道,「這位是狼族的修摩爾‧冰山。」

除了立在頭頂的耳朵,長相比斯卡還要接近人類的對范天瀾微微一笑。

你的刀不錯,年輕人。

因為失去了冰晶結成的軀體,修摩爾無法直接發聲,他環首四顧,彷彿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聲音裡一股明顯的懷念之意。

還有這兩百年再未見過的世界,真是令人懷念。

媽的今晚真是夠刺激了。

呸掉嘴裡的沙子,斯卡回頭看著自己的族人,方才的衝擊雖然猛烈,不過氣浪襲擊總體上沒有造成大的實際傷害,尤其排在前方的都是比斯騎士,皮糙肉厚,爬起來就沒事了。這些紀律性相當強的狼人起來之後就開始恢復隊形,不過冰火兩頭巨狼似乎都在那聲巨響之後消失了,只有大火還在幾乎夷為平地的祭台上下燃燒,有些狼人臉上現出了茫然的表情。

比斯騎士的都陣型是為了作戰而準備的,然而斯卡讓他們擺好陣勢的目的是要讓稍後的撤退儘量快而有序。無論如何勇猛,這些騎士也不過血肉之軀,連魔劍狂血都被輕易踢飛,夢魘巨狼明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更加不是他們能夠應對。甚至自信如斯卡也不認為自己能在兩百年後再續的傳說之戰中插手,當了十幾年的族長,尤其是有人一直從旁協助指點,斯卡並不是只會肌肉長到了腦子裡的莽夫,只是這種考慮在情況最終惡劣之前沒有必要讓其他人知道而已。

祭台廢墟上的衝天烈焰因為沒有可附著的燃燒物,開始出現消減的態勢。如眾人在開場之前所期望的,今天的慶典活動再過個幾十年也不會有人忘記。祭台已毀,所有後續儀式也失去了意義。雖說大河就在不遠的地方,不過祭台日後肯定是要重建的,這場火也波及不到其他地方,就不需要特地去取水滅火了。

都折騰了一個晚上,希望結果真如眼下所見,兩個老不死都死徹底了——修摩爾‧冰山絕對算是值得尊敬的對象,然而斯卡對這位傳說中的英雄祖宗總有種不妙的預感。斯卡現在盤算的是去把撒希爾那邊的藥師找回來,接下來的收尾工作,沒有這位第二族長絕對是不行的。

話說藥師不會在剛才被吹飛出去了吧?

覺得這一點很有可能的斯卡猛地抬頭,邁開大步向撒希爾眾人所在之處走去,老子的人好心去給那個瘋子看傷,要是讓他出了什麼意外……那就光明正大在鬥場上清算好了,老子一定不會客氣。剛走了兩步,斯卡忽然停了下來,脖子咯咯轉動,他扭頭看向另一個方向。

「……哪個混蛋!」

下一刻他的高壯身軀就向後倒去。

被能幹的銀發騎士撲到地上的藥師總算免於被吹飛的命運,不過當他拍掉沙土站起來,抬頭向前看的時候,發現了一件令他非常意外的事情。

這頭魔狼什麼時候學會飛了,還是倒著飛的……過了一會兒藥師的腦子才清醒過來,這完全不是飛行,而是看不見的某種東西把他拖走了!

「斯卡!」

「族長!」

隕鐵大劍深深釘入地下,地上劍痕如壑,冰鋒被磨去還未來得及新生,受損之後來不及休整的大劍一路和堅硬的土石摩擦幾乎發出火花,卻完全無法阻止那股莫名而來的力量繼續將斯卡拖向遺族眾人所在,而後那股力量和出現時一樣突兀地消失了,眼看就要仰面倒下的斯卡連忙抓牢唯一的東西止住慣性,然後他聽到了一個不祥的聲音。

咔。

終於沒有難看地摔倒的斯卡踉蹌了一下,低下頭,有點呆愣地看著陪伴了他十幾年的伴身武器。雖然他知道這段時間他很虧待它,但是就這麼地……!

這就斷了?過了兩百年,我族自鑄的刀劍還是不及遺族一半精良啊。

斯卡慢慢地轉過身,表情險惡地看向發聲者,在一群神情怪異的遺族之中,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顯眼地站在遠東術師身邊的「那個」。白髮白膚,甚至多處破損的鎧甲也是霧氣凝固一樣的白色,只有一雙眼睛是清澈而冰冷的淺藍色,這位在狼族歷史上留下許多光彩記錄的魔狼面孔看起來相當年輕,線條深刻的五官以人類的標準來說也頗為英俊,只是令斯卡也覺得有點怪異的是,他那隻半透明的右手正和遠東術師的握在一起。

「時隔久遠,遺族的許多技術都已經失傳,不過要重鑄斯卡族長的劍並不困難。」遠東術師說,「如果不介意等待一段時間的話。」

白髮藍眼的狼人搖了搖頭:不必了,我把我的那把給他。

「修摩爾‧冰山?」雖然對方的外表很容易辨認出身份,但斯卡還是開口道,「你是亡靈?」

我是上一個時代的遺留。目測年齡30歲上下的狼人態度平靜地說,接著看了一眼斯卡。

相當濃厚的血脈力量,你是我這一支的第幾代直系?

「誰記得。」

在修摩爾‧冰山之後,斯卡是狼族兩百年間內出現的第二位魔狼,同樣的冰系天賦,不過期間族譜幾次變動,早已沒有狼人想去追究什麼光榮的血脈之類玩意。

子孫的冷淡對修摩爾完全沒有影響,他對遠東術師笑了笑,說道:法外之血和直系血脈同時出現,能夠得到如此難得的機會,我簡直要感謝夢魘了。

遠東術師回以一個非常禮貌的微笑,「我想,您在實現長久以來的願望之前,可以先和後代溝通一下。」

斯卡不妙的預感正在越來越強烈,也越來越明確——這個白毛的祖宗看起來比他還年輕,而論人品的話,可能比他還要差勁。

遠東術師的話讓修摩爾露出了一個類似思索的表情,斯卡脖子後面的毛都豎了起來,「不管你的願望是什麼我都沒興趣!」斯卡的人生信條裡絕不逃跑這一條暫時消失了,他轉過身,正要大步走開,隨即猛地停下來——那種力量又出現了,讓他寸步難行。

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修摩爾對斯卡點點頭,我都已經接受了,你也樂觀一點吧。

「誰要樂觀啊!」斯卡劇烈掙紮起來,「剛才把什麼鬼法陣放到我腳下,把我的力量都吸走的就是你!老子已經被抽乾了你還想幹什麼!」

是男人,就不要輕易說不行的話。修摩爾一臉嚴肅。

額頭青筋跳動的斯卡爆出一句數十米外的比斯騎士都聽得一清二楚的粗口,除了原本就不太對勁的遺族,連狼人們的臉都有點扭曲了起來,如果他們沒聽錯的話,那句話的主語確實是修摩爾‧冰山?

這孩子有點驕縱。修摩爾對完全聽不懂那句話內涵的雲深說道,態度是非常地溫和,而斯卡接下去的一連串咒罵變成了嗚嗚直叫,看來是被禁言了。

為了不浪費寶貴的法外之血,術師,我們還是現在就開始吧。

雲深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點了點頭。

覆在他腕上那隻沒有實體的手動了起來,繼禁言之後全身都被禁錮的斯卡在修摩爾的力量下來到了他們的面前。唯有表情還是自由的狼人瞪向他們的眼神凶狠無比,但修摩爾是在裂隙之戰那個殘酷時代成名的人物,再狠戾的眼神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小孩子的撒嬌而已。只有雲深苦笑一下,對他做了一個抱歉的口型。

從左腕上深紅色傷口之中流出的殷紅血液沿著有些蒼白的肌膚流動著,在修摩爾的指引下,雲深以血為媒,在眼前比他高了近一個頭的狼人額上用手指慢慢描畫出一個紋樣。線條簡潔而凌厲的紋章代表的意義,只有兩百年前的人才知曉。

裂隙魔族塔利西亞,他在殺害我的同伴,將我封禁入這片土地之下時曾經斷言,在中洲沒有任何一個力量天賦者能夠解開他設下的禁制,除非是力量凌駕於他之上的裂隙「貴族」,或者有一種血脈來自所有法則之外,卻又能與這個世界的一切力量共存……以此為媒,即使我的軀體早已在地下腐朽殆盡,也能夠憑藉殘留的力量再度感受這個世界。

「只是需要借用您後代的軀體?」

這也是無奈之舉。修摩爾的手和雲深重疊著,在斯卡快要獸化的面孔上劃下最後一道曲線,只傳達給特定對象的聲音裡有些不快。我對別人正在使用的容器毫無興趣,不過在找到更為合適的載體之前,只能暫時將就。

紋章已經繪製完畢,理應現在就把人放開的修摩爾沒有鬆手,視線一直流連在雲深的傷口上,在壓迫那道傷口的力量離去之後,流血幾乎是立即就停止了。

你是個慷慨的人,術師。不過……這些留在外面的珍貴血液還是不要浪費的好。如此說著的狼人垂眼低頭,湊近散發著鮮美血香的地方伸出了舌尖,但虛擬的味覺器官感觸到的並不是溫暖的皮膚,而是刀鋒的凜冽寒氣。

站在術師身後的黑髮青年冷冷地看著修摩爾,他的動作很快,握刀的手也很穩,而這把漂亮的武器也不是只有外表好看而已。雖然這未必真的能傷害到修摩爾,不過連靈魂狀態的他也沒有發覺這把武器是何時來到面前,就不是什麼普通的事了。

「夠了。」

已經忍耐了很久的范天瀾隔斷兩者間的最後連接,一手牢牢鎖在雲深的腰上,連退兩步,將人帶離。

修摩爾眯起眼睛和范天瀾對視著,過了一會兒,他臉上現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轉頭向已經能夠較大幅度掙扎的斯卡走了過去。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7:03
漫長一夜終於收尾

融合的過程非常短暫,在一陣僵直後,黑色毛髮的狼人再度睜開了雙眼。

生機勃勃的金綠色變成了冰藍色,面貌的改變遠不如本質鮮明,無需言語,任誰都能看得出來,站在那裡收斂了一身強橫氣息,存在感卻更為分明的黑色狼人已經不再是斯卡‧夢魘。

當那雙冷色調的眼睛朝他們掃過來,因方才發生的狀況而來到的撒謝爾長老們一時不知作何反應,只有伯斯百夫長身邊的白髮的藥師向前走了一步,開口道,「修摩爾‧冰山閣下,請問我族的族長他……」

「他現在很好,」修摩爾回道,「尤其活潑。」

……活潑。藥師頓了一下,他能夠想像斯卡「活潑」的程度。

在遺族簇擁下的雲深也走了過來,除了范天瀾的長刀,其他人的短刃都收了回去,臉色稍顯蒼白的他平靜地開口道:「您的意識在表面的時候,斯卡族長也是清醒的吧。」

相對狼人部落的眾人,修摩爾對雲深的態度明顯好一些,「是的,這畢竟是他的軀體。」

「斯卡族長和我還有盟約未定,」雲深說,「您什麼時候有空讓他出來和我談一談?」

修摩爾思忖了一下,「若是我的寄靈法術沒有發生意外,日間這具身體還是由他控制,就算發生了意外,我也能夠代理他的職責。」

這個不靠譜的回答讓狼人部落那邊的眾人神色各異,英雄修摩爾‧冰山復生是一件大事,但未必是一件好事,伯斯欲言又止,藥師的臉上也露出了擔憂的神情,卻一時無人敢向「修摩爾‧冰山」發問。

雲深看了他們一眼,對上藥師有幾分懇託的目光,轉回頭,他對修摩爾說道,「雖然有許多事不能盡如人意,不過還是要恭喜您回到這個世界。」

修摩爾對他微微一笑,「這要多謝你的幫助,術師。」

「能夠參與一個奇蹟的產生,這是我的榮幸。」雲深說,「既然您並不希望一直借用斯卡族長的身體,正式的靈魂載體的尋找,您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嗎?」

這個問題一提出來,狼人部落那邊看向雲深的目光簡直算得上感激了,對這個發生一系列超出狼人們貧瘠想像力的各種展開的慶典夜晚,無論撒謝爾還是撒希爾都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在連個頭緒都沒有的情況下,這位遠東術師代他們問出了最關鍵的幾個問題。

還有一些問題是人們沒有注意到的。裂隙之戰後,借體還魂之術被法師協會和奧術師聯盟列為最危險的二十個禁術之一,在靈魂術士家族的最後一個傳承者死去之後,所有有關類似法術的施行記錄都是失敗。而修摩爾‧冰山作為冰系魔狼,在歷史上也沒有任何記錄表明他兼具了最為罕見的靈魂系奧術天賦。當年倒是有一個靈魂術士與他同行過,修摩爾也許是在和對方的接觸中學到了一些東西,但如果所屬體系不同,即使力量強大如法眷者,也無法跨越「天賦」這一壁壘去使用另一種能力。

法外之血是唯一能夠在不可踰越的屏障上打開一扇門的媒介,這種血脈在中洲從未出現過,在裂隙那邊也知者甚少,魔族塔利西亞之所以能夠對修摩爾賣弄,不過是因為他和他的寵物在來到中洲之前曾經有幸侍奉過這一血脈的所有者。

修摩爾對此一無所知,但並不妨礙他通過常識判斷這種血的珍貴程度。

「只要是靈魂空白的健康軀體就夠了。」修摩爾說。

「靈魂空白?」雲深問道。

「天生的痴者,」修摩爾回答,「……或者胎兒。」

藥師遲疑了一下,「修摩爾閣下,狼族在您之後兩百年的時光中,只出生了一頭魔狼,即使是沒有任何力量的普通身體也可以嗎?」

「我對沒這個有要求。」修摩爾說,隨即將視線轉向白髮的藥師,「不過,你說兩百年中只出生了一頭魔狼?」

「是的。」

除了奧術家族,大部分力量天賦的遺傳都有很大的隨機性,但兩百年的漫長時光中只有一個特例,這個情況還是讓修摩爾意外了,「斯卡擁有我的血脈,也重現了我的力量,我的兄長薩莫爾‧雷雲更為強大,為何他的後裔如此不濟?」

「閣下,薩莫爾‧雷雲陛下沒有留下任何後嗣。」藥師垂下視線,回答道,「在您犧牲之後的第五年,雷雲陛下在大決戰中與裂隙魔族同歸於盡,他一生忙於征戰,未與任何女性結為伴侶。」

修摩爾沉默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道,「……夢魘還有一點本體殘留,不要讓人輕易接近火場,祭祀和慶典已經不可能繼續,讓族人和勇士都回去,我今夜耗力太多,先行回去休息。」

雖然話題轉換得突兀,不過這也是眼下需要做的幾件事。斯卡作為族長的時候就很少直接指揮類似場面,這種工作交由部落長老和千夫長們已經完全足夠,只是在離開之前,修摩爾指定藥師與他同行。而在某種意義上可謂麻煩起源的雲深在與修摩爾道別之後,也回到了他的暫住地。

一踏進帳篷,今晚失血不少的雲深腳步就變得有些虛浮起來,在唯一的床鋪上坐下之後,裝著溫水的水杯遞到了雲深的面前。陷入某種思緒中的他接過來喝了幾口水,接著幾塊巧克力又遞了過來,他咬了一塊到嘴裡,有人拿起他的左腕處理那個止血的傷口,纏上繃帶之後,手心和手指上乾涸的血跡也被人非常仔細地用濕布擦去。

在范天瀾伸手解開他領口的時候,雲深終於回神了。

「天瀾,這個我自己來。」

雖然外觀繁瑣,不過這套經過一些改良的法師正裝脫起來並不困難,雲深站了起來,解開系到領口的扣子,露出穿在裡面的防刺服,「天瀾,白鳥他們現在——」

范天瀾接過他白色的外袍,「他和另外三個人在外面。」

脫掉防刺背心後,雲深看了一眼手錶,晚上9點,在這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世界,已經算得上晚了,「今晚應該不會再發生什麼意外了,最多兩個人……」

「不行。」

很少被范天瀾直接拒絕的雲深怔了怔,不過想到今晚發生的各種狀況,天瀾和白鳥他們的顧慮也是當然的,而且作為戰鬥力最弱,甚至可以說等於無的那一個,雲深對安全問題實在沒有什麼發言的立場。

「好吧。」他接受了這個安排。

把折好的衣服放到床頭,范天瀾伸手握住雲深的左手,看著那道白色的繃帶。

「只是很小的傷口。」雲深輕聲說道。雖然關鍵的不是傷口,而是因此引發的系列後續。

范天瀾抬起頭,注視著雲深昏暗的光線也掩飾不住的蒼白面孔——也許是因為他的視力實在太好,「你跟我說過,一個人只要失去他三分之一的血液就會死。」

「那是在動脈破裂的情況下……」在范天瀾「那今晚該怎麼算」的目光直指下,雲深的聲音心虛地小了下去。在那位冰山魔狼向他請求的時候,他似乎確實答應得太快了。

范天瀾的手微微抬,又放下去,「以後,不要和其他力量天賦者太接近了。如果知道你的血是這樣的存在,我就絕對不會讓你受傷。」

「這只是一個意外。」雲深苦笑了一下,「斯卡族長是個非常直接爽快的人,他的提議雖說很突然,不過正是我們需要的,所以我肯定會接受,至於之後的各種發展,那就不是人力能夠控制的了。所謂的法外之血是怎麼回事,我也一時沒反應過來呢。」

范天瀾過了一會兒才開口,「我所知的中洲沒有關於法外之血的傳說,但冰山魔狼是裂隙之戰的參與者,能讓他和裂隙魔獸都認定的,就應該是確實存在的力量天賦。」

「天瀾,你和我說過,力量天賦正如字面意義,是這個世界的極少數人生而有之,不受常規限制的特殊能力。」雲深說,雖然防刺服這樣的準備相比白鳥他們的內裝板甲來說已經非常輕便了,對他來說還是有些累贅,把它們全部脫掉之後只穿著薄毛衣和長褲的他在塌邊坐下,彎腰下去解開鞋帶,「不過我想我具有的並不是所謂的力量天賦。」

「如果說我現在的身體有什麼特殊之處,」雲深赤著腳,仰頭看著面前的英俊青年,「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為了讓我能夠繼續以人類的身份生存下去,時空管理局對我進行的所謂調整。」

……您只是已經無法回歸原位面,假如您要勉強回歸,被黑潮沖刷過的身體也無法以原本形態存在,同時您攜帶的概率波將對原位面的法則造成影響……根據有關規定,時空管理局有義務為您進行必要的體質調整……

在時空管理局運作的時代,人類技術文明的發展程度顯然已經超出了雲深能夠想像的,在短暫的接觸中他蒐集到的信息也完全不足以讓他判斷自己受到了哪種技術改造,只有結果算是明確——原本要以原子狀態逸散到無盡宇宙中的他被「固定」了,時空管理局維持的是他的「原狀」,他會冷,會餓,會疲倦,受傷也會感到疼痛,如果沒有發生意外,幾十年之後他也會因為疾病或者衰老而使意識完全消散。不會有超出常理的任何附加能力,他在此後的人生中,將一直都是一個「普通人類」。

而就眼下看來,這個普通好像只是相對於他的定義。

「不知道他們之前處理過多少例這樣的『事故』,在我身上似乎發生了一些意外情況,具體情況還是需要向那位魔狼先生再求證一次。」雲深說,然後有點自嘲地笑了起來,「就算這也能算作一種力量天賦,除了麻煩之外似乎什麼好處也沒有呢。」

「不應有的,那就當它不存在。我只要你是好的。」范天瀾說,他俯身下去,再度握起雲深的左手,嘴唇輕輕地落在白色的繃帶上,「今晚這樣的事,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7:03
隨身帶著大殺器

無論發生過什麼事,每日的清晨都是一樣地到來。

昨夜發生的儀式劇變,因為場面實在太大——尤其是夢魘自爆的那一聲巨響和之後映紅半個天空的熊熊烈焰——經過一個晚上已經傳播到了撒謝爾的所有角落,不過對於內情到底如何,具體瞭解的人實在沒幾個。各種流言在部落中傳播,無論狼人還是奴隸,在這方面都是一概的興致勃勃。甚至離譜如遠東術師和族長在儀式上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這樣的猜想也很有市場,雖然這種說法基本上只有人類奴隸內部在傳遞。狼人們更為關注的是那位從傳說時代復生的狼族英雄,撒謝爾是冰川狼族的一條分支,斯卡‧夢魘的出生在三十多年之前就證明了冰川狼族的血脈傳承從未斷絕,不過祭祀廣場之下居然同時鎮壓著修摩爾‧冰山和夢魘巨狼,這一點是當初為部落選址的薩滿也不曾想像過的。

藥師伸手按了按額角,他幾乎一夜沒睡,精神有點不濟。精神差的原因不是因為他準備了3天的慶典居然以這樣浩大的方式搞砸了,而是他要為沉睡了兩百年的魔狼閣下複述一遍他不在這段時間狼族的大事記。一介人類為何對沒有完整文字傳承的狼族歷史如此瞭解這種事,修摩爾似乎並不在意,他非常執著地追問他被封入地下之後裂隙之戰的各種發展,藥師回答了所有能回答的問題,也詢問了自己能夠提問的,搞得心力交瘁的他連自己是何時睡著的都不知道。

他知道的只有當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怒氣衝衝爬起來的斯卡正準備去幹掉這一任的薩滿。

最後斯卡是被阻止了,慶幸這傢伙只是被借用了身體而不是被取代的喜悅還沒產生,藥師就想嘆氣。「……殺掉辛達爾‧鐵岩的話,只有他的學徒能繼任這個位置,他們可是連普通祭祀的流程都沒記住。」

「……」斯卡的步伐沒有變化,只是臉更臭了。

「撒希爾那邊的薩滿受到了完整的傳承,同族同源之下,撒希爾想必會很樂意讓他們的薩滿來主持每年的四大儀式。」薩滿是部落信仰的管理者,斯卡不會僅僅是為了遷怒就將這個權力讓給撒希爾的。

斯卡悶了一會兒,然後開口道,「我想讓你做我的薩滿。」

藥師搖搖頭,「我是人類。」

這種對話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在兩人之間,氣氛卻還是和第一次差不多。這麼多年之後,斯卡已經完全能夠越過長老們決定部落的絕大多數事務,包括薩滿的人選,即使做得到,他也不能將藥師推上那個位置。斯卡一旦確認某事不可行就會換一個方向,只有這件事讓他一直很糾結。

「像現在這樣有什麼不好嗎?」藥師是撒謝爾部落中地位最高的人類,默認下和五大長老齊平,這種待遇已經完全超出常規了,所以藥師並不太明白他在糾結什麼。

斯卡停下腳步,轉頭看向比他矮了一個半頭的藥師,「在我死之後,我希望為我主持喪葬儀式的人是你。」

藥師怔了怔,然後笑了起來,握拳在斯卡硬邦邦的肩膀上敲了敲,「笨蛋,我可能活不到那個時候啊。」

斯卡不以為意,「你可以努力活得久一點。」

「……這種事是努力的來的嗎?」

在可謂閒的蛋疼的爭論中,他們已經走過了比斯騎士的警戒線,輪班值守的狼人騎士將所有無益的好奇都阻攔在祭祀廣場之外,只允許極少數的對象進入。在斯卡和藥師走進廣場入口之後,伯斯也帶著幾個屬下跟了過去。

被矮牆所阻隔的那些熱量,斯卡一進去就感受到了。燒了一夜的火焰烘烤空氣,熱風吹襲,這種逆反季節的焦熱完全不會令人感到舒適,也許是夢魘裂隙魔獸的本質,已經萎縮下去卻還是盤踞在原祭台位置上的金色火焰看起來依舊氣勢洶洶。

夢魘……斯卡這一生從來沒有這麼想換個名字的時候。

和他並肩走在一起的藥師將目光投向祭台附近,在冬日清晨淺淡的日光下,站在身著深色制服的遺族護衛中間的白袍黑髮青年看起來依舊冷靜從容,他將視線從面前的火焰之池中收回,看向朝他走去的斯卡。

「早上好,斯卡族長,還有懷恩藥師,魔狼閣下還醒著嗎?」

「醒著,」斯卡回道,「他還說夢魘的本體就在那裡。」

斯卡所指的,是被小腿高的火焰圍繞在其中的血色巨岩。黑色的狼型圖騰巨像還留在上面,和雲深最初所見的抽象形象有了很大的差別,頸部缺失一塊的巨狼俯首猙獰地瞪視著腳下眾人,也許是火焰引起空氣折射波動的影響,鮮明顯現在血岩上的粗獷線條彷彿還在流動,就像被封印在岩石之中的惡靈依舊會隨時掙出撲下。

「要干,就現在徹底幹掉它。」斯卡說,「不過我那個祖先剩下那點力氣還要拿來復活,遠東術師,幫我個忙如何?」

雲深思忖了一下,范天瀾在他背後垂目不語,「你想怎麼做?」

「我只要打碎那塊石頭,」斯卡說,「不過我的力量在昨晚被借得差不多了,如果有辦法,你能不能在這裡幫我開一條路過去?」

和打碎一塊目測大約高5米,寬6米,厚度3米的岩石相比,在已經快要被燒成岩漿的地面上開出一條通道似乎是比較容易的工作。

雲深看著前方淺金色的火焰,靜靜思考著,范天瀾俯首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兩句話,他搖搖頭,將被寬大的袖子遮住的左手抬了起來。一直注視著他動作的狼人們只見到他做了幾個非常簡單的手勢,在人們的面前就出現了一個浮在空中,成年男性小臂直徑大小的黑色圓環。

在一片水紋般的波動中,雲深從圓環中提出了一個模樣看起來像是個有提手的直身圓罐一樣的東西。鮮紅色非常顯眼,但是——

「這是什麼?」斯卡問。

「『MCW滅火器』。」雲深用自己的語言回答,下一句才換成通用語,「不確定能有多大作用,如果不行的話,還有一種辦法。」下一步是他把這個東西向火池邊緣丟了進去。

以為這玩意在空中就會發生什麼變形的斯卡一直盯著它落到火中,還沒來得及感到迷惑,這玩意突然嘭一聲爆響炸裂了。

太靈敏的耳朵在這個時候就變成了一種麻煩,突然受驚的幾個狼人本能地退後了一步,伯斯的耳朵猛地抖了一下,只有斯卡還算是面不改色,如果他脖子後面的毛沒有悄悄炸起來,他看起來倒是比雲深還冷靜。

「還行。」他評價道。雖然聲響令人不太喜歡,不過那玩意炸裂之後不過片刻,那附近一大片的火焰都在白色泡沫的覆蓋下熄滅了。

雲深看著那一塊地面,過了一會兒之後才開口,「還是不行。」

斯卡莫名地看著他,「哪裡不行?」

雲深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他抬頭看著二十多米外的那塊岩石,「只要打碎它就行了是嗎?」

斯卡非常難得地遲疑了一下,「是啊。」

「換一個更有效率,更便宜的辦法吧。」雲深轉頭說。

不確定「更便宜」那個詞是不是自己的誤聽,不過在短暫的商討之後,斯卡同意了雲深的提議。在武器已經損壞,力量也接近乾涸的情況下,只靠著**本身的力量去解決那塊石頭是斯卡自己也覺得很棘手的問題,更重要的是,這塊已經作為部落象徵存在了150年以上的岩石,即使已經知道它是夢魘的封印,斯卡並不太希望它是在自己的手中終結的。

在范天瀾把雲深指定的東西從帳篷裡拿來之後,白鳥用工兵鏟在地上飛快鏟出了一個淺坑,那包用獸皮包裹捆紮得很嚴整,份量看起來也不太輕的東西接著被斜著放進了坑裡。一直袖手在旁的雲深只在這時候上前用三角尺量了量角度,調整了一下它的方向。在范天瀾按住那包東西,從它的底端抽出一條長長的灰白色細線後,雲深揚起右手,開口道,「好了,大家退後。」

「這就好了?」斯卡扯了一下嘴角,這個遠東術師不是在玩他吧?

「……」伯斯也看得一頭霧水,這位術師所謂的方法,就是挖個坑,放個包裹?

「接下來的場面比較危險,請大家儘量退遠一點。」觀眾的質疑對雲深毫無影響,對上藥師的眼神,他還微笑了一下,「因為狼人的耳朵很靈,如果退得不夠遠,等會可能會比較痛苦。」

「多遠?」斯卡問。

雲深將目光投向祭祀廣場的矮牆外,平靜地說,「至少五百步之外,趴下最好,另外記得保護耳朵。」

雖然有許多質疑,但伯斯還是依照雲深的吩咐帶領自己的屬下退到了六百步之外,並且疏散了這段領域內的所有狼人。看著從從容容向這邊走過來的白衣術師,斯卡低聲對藥師說道,「我怎麼覺得他比辛達爾那個傢伙還神棍?」

藥師轉過頭來,抬手搭在斯卡的肩膀上,「斯卡。」

「啥?」

「蹲下來。」

「你要我背你?」斯卡疑惑地蹲了下去,藥師低頭,伸出兩手到他腦袋上,壓住了那兩隻黑色的立耳。

范天瀾面無表情地用打火機點著了引線,足足20米的長度,完全夠他走回雲深身邊,跟同伴一起趴好,甚至還來得及塞上兩個隔音耳塞。

幾分鐘後,似乎整個地面都跳了起來。爆炸聲驚天動地,碎石塊衝天而起,空氣震盪,附近的帳篷全部向後傾斜過去,即使有矮牆的阻擋,靠近廣場逞強站立的狼人也在瞬間全部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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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所以說穿越的話還是工科生比較好混一點


         


    爆炸驚動的不只是撒謝爾部落中的各種人類,馬匹和牛羊在圈欄中狂躁起來,有些甚至四處沖撞,驚魂未定的奴隸們從地上爬起來,努力把這些不安分的牲畜趕回去。比斯騎士的獸親也受到了驚嚇,剛準備吃早飯的騎士們只有趕回去極力安撫自己的獸親,百夫長們抓起武器匆匆起身。

    在那一聲巨響中,一塊黑牛肉跳進了撒謝爾年紀最大的長老斯比爾的喉嚨,滿臉通紅的他捶打著自己的胸口,差點被震出胸腔的心髒是回去了,但擋在氣管那兒的牛肉最後還是靠服侍他的人類少女把手伸進他的喉嚨,折騰掉斯比爾‧巨岩的半條老命才挖出來。

    帳篷外一陣陣的腳步跑動,莫里斯的大嗓門讓人不出門也能將外邊的情形听得一清二楚,從未經歷過這種氣氛的金發少女奴隸驚惶地看著毛色花白的斯卡爾,“主人……剛才發生什麼事了?”

    她的雙胞胎姐妹用一塊麻布擦去手上的口水和血跡,側頭諦听著,“是祭祀廣場啊,還是那頭復活的惡靈嗎?”

    斯比爾剛剛緩過勁來,顧不上回答這兩個小東西,帳篷門簾呼一聲被人掀開,一頭褐色長發如同獅鬃般蓬亂在臉側的中年狼人大步走進來,“大長老!今天早上族長與藥師孤身去了祭祀廣場!”

    “肯達爾,你已經……咳,是長老了,別這麼……不冷靜。”

    “大長老!”

    “……斯卡沒死,部落就沒什麼大事……”斯比爾喘了喘,扶著一個奴隸縴細的肩膀慢慢站起來,“好吧……那我們就過去看看。”

    離得最近的比斯騎士已經趕到了祭祀廣場,卻在外圍被灰頭土臉的同伴攔了下來,得到授命的衛兵對來者都是一個口徑︰“諸事順利,不必憂慮。”

    祭祀廣場中升起的黑煙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但由伯斯‧寒夜帶領的這支騎士小隊直屬于族長斯卡,不能跨過警戒線的其他人只能等在外圍。而他們的來到也不是沒有意義,剛才的爆炸向四周拋射了大量的碎石和塵土,最遠的甚至落到部落之外,其中包括了當初在血岩周圍燒個沒完的火焰,這種宛如帶著毒素的火點著了幾個帳篷,如果不盡快將著火的帳篷拉倒,今晨開始就十分紊亂的氣流很可能導致火勢向周圍蔓延。

    煙塵還未消散,向雲深確認過已經安全的斯卡帶著人回到了爆炸中心,看著眼前的成果,不僅狼人,連遺族那邊都有人小聲地“哇哦”了起來。

    由于剛才的氣浪沖擊,用大河上游運來的白色岩石堆砌起來的矮牆已經塌了一半,可供容納整個部落狼人聚集的寬闊場地顯得比過去任何一個時候都要空曠,夯土築成石板鋪飾的祭台本就完蛋了,現在更是變成了一個下凹的大坑,至于原本位于祭台之後,作為撒希爾標志的那塊血岩……已經變成了最大也不過環抱大小的碎石,更多更小的碎塊散在廣場各處,而將最後的本體寄托其上的夢魘巨狼,想必結果不會比這塊岩石好多少。

    “夠徹底的……”環視一圈之後,斯卡喃喃。連他腦子里的那頭老狼也贊嘆不已,即使是在那個傳說時代,能夠不憑借任何法陣或者紋章,儲存然後引發一個威力如此巨大的法術的法師,修摩爾也從未見過。

    難道式微的只有我等獸族?感慨過後修摩爾又思維發散了起來。

    斯卡在意識里對他嗤之以鼻,這個年輕的老家伙要是看過隨商隊來到撒謝爾那些百夫長們就能干掉的人類法師,就知道式微的是哪一邊了,不過法眷者的名聲傳了這麼多年,斯卡是第一次感受到所謂力量天賦者的巔峰法則的寵兒,確實是生來就讓人羨慕嫉妒恨的。

    他倒是沒有注意到藥師震驚的神色。藥師是和黎洪私下交談過的,對于極為缺少戰斗天賦的術師可能要到撒謝爾去,尤其是必須跟斯卡‧夢魘這種對象接觸,那位代表遺族跟撒謝爾進行了二十年交易的翻山眾首領感到十分憂慮。而在術師來到撒謝爾之後的發生的諸多狀況也不是藥師能插手的,因此感到惶恐又焦慮的他就在剛才才發現……也許是他跟同胞們相隔太久,對于戰斗天賦的了解已經有了分歧。

    雲深看著硝煙尚未散盡的爆炸中心,倒是從外表到心態都相當平和。他自己做的東西,威力大概如何是有數的。而且他的年紀和閱歷在那兒,只要不是迫擊炮炮彈在6米外爆炸還能小事沒有這樣的奧特曼傳說出現在面前,對雲深來說就可謂一切正常。

    意識到自己頭上掛著的是什麼性質的光環之後,雲深不是沒思考過自己的定位,不過他想來想去還是不太能理解這個世界的力量體系,要融入那更是不可能,而他能做的,也不過是照常規思維去尋求自保手段。通過他擁有的常識和一些設備上的便利,從移民們在薩德原地定居至今的一個月多一點的時間,雲深已經通過改良的堆肥法提煉出上百公斤的硝,有硫鐵礦在,要制作硫酸也是比較容易的事情,有了這兩樣東西,硝酸和硝化棉就算是準備好了,加上用石灰從動物脂肪中分離出來的甘油,在初雪那兩天,雲深弄出了一小桶硝化甘油。

    用 藻土,硝化甘油和硝化棉合成爆膠,另一邊,從煉焦的副產品中提出甲苯,跟兩種強酸依照固定比例混合,再分離出TNT……

    實驗室制作出來的這些危險品總量並不是很多,在計算過它們的能量之後,雲深謹慎地認為,如果發生了什麼意外,這□公斤混合炸藥還是能夠起到一定的威懾作用的。不過對于該不該把這些危險品帶出來,雲深猶豫過,只是參加一個普通的慶典,東道主與遺族的關系也向來穩定良好,這種做法似乎完全沒有必要。在出發之前,範天瀾還是把它們帶上了。

    “——你跟我說,這些只是反應比‧較激烈的‘化合物’?”範天瀾在雲深背後低聲問。

    “……我也沒說錯啊。”雲深輕咳一聲,撢了撢袖子上的塵土。要是說得太清楚,你還會讓我做這些危險實驗麼?

    斯卡走過余熱未盡的地面,跳下了爆炸造成的碗狀淺坑。

    藥師和伯斯等狼人也跟了過去,雖然血岩已經被炸碎,寄宿過夢魘的石塊熱量依舊很高,他們無法自己制造冷氣隔絕熱度,只能留在外圍,看著斯卡在滾燙的岩石中翻找。

    “藥師,族長在找什麼?”伯斯輕聲問。

    “‘雷神’。”藥師回道,“修摩爾‧冰山的劍。”

    與獸人帝國初代皇帝薩莫爾‧雷雲的“冰皇”對應,如果不是持有者太早隕落,“雷神”說不定也能夠成為大決戰中的傳說。前者在帝都泰雅作為世代帝位的證明,後者作為封印夢魘的關鍵差不多已經湮沒在歷史之中,如果不是一個民族無論如何都不曾放棄自己的傳承,同時也保存了其他民族的相關記錄……斯卡用腳頂開一塊碎石,彎下了腰。

    作為一柄堪稱傳奇的武器,雷神再度現世的方式算不上多麼莊嚴。鞘早已失去了,劍柄顯得相當破舊,在岩石之中被封存兩百年只好,劍身包裹的冰層已經堅硬無比,不過暴力無比的解封方式還是把這層冰鞘沖擊得七零八落。即使如此狼狽地躺在碎石堆中,這把劍仍然有種不容任何人輕視的剛硬氣質。

    劍身的分量比他那把隕鐵大劍稍輕,斯卡將它握在手中的那一刻,右眼有一瞬間變成了藍色。

    “好久不見……”

    一指寬的劍身上,堅冰正以看得見的速度融化,逐漸露出其下的黑色鍛面,以白銀嵌就的繁密法紋沿著劍脊蜿蜒而下,端莊華美,銀色的劍鋒寒冽,自劍身向外散發的涼意壓過了血岩上的余熱,斯卡手腕一轉,照在劍鋒上的陽光一閃。

    藥師目光專注地看著那把傳說中的武器,視線從修長的劍身一直跟隨到靠近護手的位置,與白銀法紋相比毫不顯眼,那是一個方形的銘記。

    雲深同樣地看到了那個銘文,雷神——同一個名字,不同的語言賦予的意義似乎也不同。

    伯斯側目看了一眼範天瀾腰間的佩劍,即使在昨夜那麼混亂的情況下,他也曾有一瞬間為之分神,畢竟那是只要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仿佛令人的靈魂也為之戰栗,滿溢殺意的美麗。雖然兩者的形制不同,劍裝也有很大差別,但伯斯還是以一個武人的直覺感到了那把武器和“雷神”之間微妙的關聯,兩者相似的並不只是那份銳利美感。

    “好像挺像的?”斯卡也瞄了一眼範天瀾。

    “因為工藝類似吧,”雲深說,“只是天瀾的這把不需要附魔。”

    兩百一十年之前,鑄造了十三柄英雄劍中的七把的遺族劍師韓良英為一對狼人兄弟打造了“冰皇”和“雷神”,奧術師埃里克‧羅蒙則賦予了這兩把品格極高的武器與劍主相合的屬性。在中洲的其他地方,甚至有為了爭奪品級相類的武器而引起的戰爭——即使光明教會和中央帝國已經將遺族打成異端,從未停止過對他們的迫害,經由遺族之手而存在的功勛卻仍然留在所謂貴族們的神壇上。

    斯卡從坑里走了上來,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他看似隨手地將雷神劍遞給了藥師,向來冷靜的藥師非常難得地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遲疑了一會兒,藥師還是非常小心地接了過去。

    “命名日已經沒戲了,跟昨晚的那場比起來,什麼勇士選拔也不夠看,”斯卡說,看向雲深,挑起一邊眉毛,“接下來我們該干嘛?”

    雲深偏頭望了一眼站在祭祀廣場入口處那些驚訝的撒謝爾長老和騎士,“現在麼,應該可以談談和我們有關的未來了。”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7:04


89、boss

厚密的灰色彤雲籠罩著整個天空,空氣冷得像刀鋒,一層細雪鋪在石磚大街上,在軍營附近巡邏的士兵在街角發現了四個凍死的乞丐,而又一場雪即將落下。

嚴酷的天氣還未真正開始,蒂塔騎士團的訓練還是一如往日。寬廣的訓練場上,年輕的騎士們穿著沉重的盔甲,或者手持長劍技擊,或者騎在馬上用去掉矛頭的長矛互相衝撞,教導騎士們大聲地指導和斥罵著這些新丁,這些是格里爾子爵早已熟悉的景象,他帶著一個焰金騎士和全身包裹在斗篷中的人徑直從訓練場邊緣走過,只在下級騎士對他行禮時才微微點頭。

夾雜著微小雪末的寒風一層層刮過騎士團的駐地大門,穿著輕鎧的五十位騎士鬆鬆圍成一個半圓,在圈子裡黑壓壓擠成一團的正是他們這次的任務對象。差不多一個月的休整讓這批前建奴基本上都恢復了體力,雖然總有一些貴族的管家或者商人向管理者租用這種便宜的勞動力,不會有任何人給他們支付報酬,卻也不會讓他們從事負擔太重的工作和苛待伙食,對完全不曉得背後交易的這些少數族裔來說這已經非常值得感激了。只有遺族一直都是沉默而戒備的,在秩序混亂的數百人之中,這些黑髮異端自行結成了一個緊密的團體。

領隊的維阿‧洛爾也是一位焰金騎士,他是第一個見到子爵的,下馬之後他大步地走了過來,一個銀騎士副官跟在他身後。

「格里爾副團長,隊伍已經集結完畢,準備出發。」

子爵對他點點頭,「龍骨傭兵團在哪裡集合?」

「他們等候在城外。」

「把這個人帶上。」子爵說,他身邊只在兜帽陰影下露出半個下巴的人向前走了一步,「你不需要知道他的名字,長相和任務,和他相關的一切你都無需理會,如果什麼時候他失蹤了,你就當他從來沒有存在過。」

維阿的眼神中有一絲疑惑,不過他立即回答道:「是。」

「不要忘記我的提醒,」子爵說,「除此之外由你見機行事。」

「絕不負荊棘皇冠之名!」維阿語氣堅決地應道。

25歲的焰金騎士,讓這樣缺少經驗的年輕人負責這件任務似乎不夠穩妥,不過子爵認為這樣就夠了,龍骨傭兵團是蒂塔騎士團常年的合作對象,有蒂塔編外預備隊之名,作風一向穩妥,任務出問題的幾率並不大。

隊伍的背影已經漸漸消失在布萊克大道的盡頭,子爵卻還靠在駐地的大門邊,風中的雪末已經變成了雪片,在他和身邊那位焰金騎士的肩膀上積起薄薄一層白色後,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從子爵的背後傳來。

「哎呀,格里爾副團長你來得好早哦。」

簡直像整個人都被熊吞進去一樣,在整隻——不是塊——的白熊皮毛中露出來半張臉的尤利坦不怎麼真心地說道,上下打量這兩個衣著單薄的男人,他抖了一下,「……你們的鎧甲上難道有火系法陣嗎?」

子爵身邊的騎士回頭瞥了他一眼,他們穿的是團裡的制式裝備,當然沒有附魔,這種天氣對體魄鍛鍊得非常強壯的焰金騎士來說還算不上什麼,倒是這位攻法團團長妖嬈的個性跟極端怕冷的體質在團內團外都相當地知名。

「尤利坦閣下,您看,只有我們這些人出來迎接殿下,是不是應該再準備一些什麼?」尤利坦身邊的中年男子弱聲問道。

「軍需總長,除了教導騎士團的男爵閣下無法抽身之外,差不多所有分團的負責人都來了,這種陣容還不夠嗎?」尤利坦用他包得像球一樣的手一一指點過去,「一二三四五六七,到時候報個數給他聽就好,反正那位現在也看不見,不會介意的……」

「閣下!」軍需總長驚慌地打斷了他。

子爵輕笑了一聲,另一位法團長維克威爾則瞪了尤利坦一眼,「法團長,不要妄議!」

前鋒騎士團等幾位分團長看向尤利坦的神色也不太贊同,尤利坦嘆了口氣,「人家說的明明是事實嘛。」

「殿下對你太寬容了。」龍騎團團長低聲說。

尤利坦對他露出一個堪稱明媚的笑容,無論長相還是神情都很端正的龍騎團團長把臉別了過去——想在尤利坦身上找自知之明,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殿下他啊,寵愛人家是有理由的哦~」尤利坦語氣蕩漾地說,他附近那幾位分團長齊齊朝外讓了一步,「瓦納斯伯爵的葬禮,人家可是出很了大力的哦~」

「……嚷那麼大聲幹什麼,你想成為第一個被帝國通緝的騎士團在役團長嗎?」前鋒騎士團團長斜眼看過去。

「放心吧,這附近沒有任何人在偷窺拉,怎麼說都是我們的地盤嘛,而且啊,」尤利坦雙手合在胸前,除了語氣越發之外,他那張秀麗的面孔甚至泛起了微微的粉紅,「殿下他差不多要到了,團長也在一起,是團長閣下啊~」

蹄聲從風雪聲中傳來,子爵抬起頭,看向布萊克大道的左側,寬敞而空寂的大道盡頭,由一隊16人的白鎧騎士護送的黑色馬車正向著此地駛來。

白鎧騎士胸前的劍刃王冠標誌越發清晰,沒有人再說話,包括尤利坦在內的所有軍人都站直了身體。白鎧騎士停了下來,然後齊齊翻身下馬列隊。一截色彩豔麗的裙襬從正在打開的車門邊緣露出來,火紅色的披肩挽在戴著黑色蕾絲手套的修長手臂上,接著出現的是在如此慘淡的天色下依舊燦爛的金色長發。黑色的皮靴踩在雪地上沙沙作響,身材高挑的女性走下了馬車,她穿著一身理應出現在晚宴上的盛裝,卻絲毫不受此時冷酷的風雪影響,舉止間依舊優雅,而與她這身衣裝有些違和的是,一把黑色劍鞘上鑲嵌金色曼紋長劍佩在她的腰間,從這把劍的長度和表現出的重量來看,這絕非裝飾用品。

看著面前站定的眾人,容貌比服飾還要奢華的女性輕啟朱唇,她的聲音並不完美,聲線稍低還帶著沙啞,卻有種奇異的魅力,「好久不見了,諸位同僚。」

尤利坦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好久不見,團長閣下~」

子爵也微笑了一下,「索拉利斯團長,歡迎你的歸隊。」

魔血狂花索拉利斯‧奧弗涅女侯爵,蒂塔騎士團總團長,英雄劍「吞雲」的現任主人,中央帝國第一劍士,騎士團公認的女人中的男人,男人中的榜樣,攻法團團長尤利坦‧朗格多克暗戀(自以為)了十二年的對象。

對面前的屬下們點點頭,索拉利斯侯爵偏過身體,向還留在馬車中的某人伸出一隻手。

一隻蒼白的手握住了她的,然後一身黑色禮服的年輕男性也走下了馬車,他有一頭非常修剪得非常整齊的紅色短髮,臉型端正,雖然雙眼的位置蒙著白色的絲綢,藥物的氣味也順著風吹了過來,他轉動頭部面向眾人時卻沒有絲毫遲疑。

「格里爾,尤利坦,維克威爾,塞萊斯塔,梅里尼茲,麥斯塔,嗯,還有薩沃那羅拉軍需長,凱爾西也在對嗎?」

子爵將手放在胸前,和同僚一併彎腰低頭,「是的。您的蒞臨真是莫大的榮幸,蘭斯殿下。」

在中央帝國第三順位繼承人蘭斯皇子到達蒂塔騎士團駐地的時候,撒謝爾部落裡一場重要的會談正進行到一半。

斯比爾坐在帳篷的正中央,兩側是臨時準備的石桌,狼人和人類各佔一邊。早上受傷的喉嚨還在火辣辣疼痛,讓他原本就沙啞的聲音更加難以分辨,不過也沒有人需要他說話,他坐在這個地方,不過是因為這個場合需要一個傳遞契約的中間人。

在看到被毀得再徹底不過的祭台,尤其是碎成一堆渣渣的血岩之後,今天早上那聲令人至今耳朵還在疼痛的巨響到底因何而起已經再明白不過。修摩爾先祖已經寄身於族長身上,黑髮的遠東術師也在今天早上展示了他的力量。

人類力量天賦者是狼人們一直排斥的,來到撒謝爾交易的商隊也會識趣地將隨行法師留在別處,但對於這位數十年來唯一受到正式邀請的人類力量天賦者,一貫直線思維的狼人們也不得不承認,這位白袍黑髮的青年是完全不同的。爆炸的後遺症讓一些狼人的手現在還在顫抖,但他們看向遠東術師的眼神中已經帶上了不自覺的敬畏。

立約之事再度被提起,除了長老納吉習慣性地表達了一點異議,連撒希爾的族長也沒有反對。然後為了決定更為明確的契約,撒謝爾及撒希爾長老以上,遠東術師一行全都來到了斯卡的帳篷中。寬敞的帳篷裡站了三十多個人也不顯得擁擠,實際在決定兩族大事的卻只是四個人,更準確地說,其實只有兩個。

即使偶爾思維方式有點奇葩,斯卡總體還是個稱職的族長,落座之後他就開始直入正題,雙方從修訂撒謝爾跟遺族訂立的血契開始。在雲深出現之後,遺族原先立下的附庸性質明顯的契約已經顯得不太合適,在真正商討起來之後,契約條款的改變幾乎是顛覆性的。

租界的範圍是唯一沒有改變的條件,只是地域邊界規定得非常詳細,撒謝爾自己的地圖陳舊而古老,在比較之後,斯卡同意了使用雲深製作的新地圖,不過要求在撒謝爾留下備份。雲深對這個條件早已有了準備,議題接下來轉移到了雙方應有的權利和應盡的義務上,在這個方面,雲深準備得更為徹底。

以非凡的耐心和嚴謹的語言,雲深一條一條地和斯卡明確相關條款。

在交付撒謝爾的實物和貨幣年租翻五番的前提下,只要雲深仍在庇護這批遺族,薩德原地這些移民的內部事務撒謝爾不再有干涉的權力;移民能夠擁有一定程度的自衛武裝,同時擔負起相應疆界的守衛責任;以此次劃定的邊界為限,撒謝爾和遺族都不能在未經邀約和通知的情況下向對方派遣武裝;移民有權力處置租界內金銀銅等貴金屬礦外的所有自然資源;雙方貿易互惠;人口流動自由;約定時間,互相派遣常駐使者……

作為撒謝爾部落中唯一熟練掌握書面通用語的人,藥師是當仁不讓的文書人選,他的意志不可謂不堅強,但他還是要費很大的精神,才能讓羽毛筆落紙的時候不至於顫抖。他對面那位癱著一張臉的俊美青年倒是從頭到尾面不改色,下筆沒有絲毫遲疑。

術師肯定知道他們現在討論的是什麼,藥師自己也非常清楚,所以問題是,斯卡他到底知不知道?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7:05
這章如此坑爹是因為作者今天早上睜開眼睛的方式不對

對施施然來到的雲深,斯卡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太小氣了。」

雲深揚了揚眉。

「這種躲躲藏藏的護甲太小氣了,要造就應該造全身甲,」斯卡接著說,「給最好的戰士穿上,那才是你應該有的氣概。」

「最好的戰士,」雲深慢慢地重複了這幾個詞,「你嗎?」

斯卡用下巴指了指他身邊的青年,「他嗎?」

雲深笑了,「他不需要這個。」接著他轉頭對身後的一位遺族青年說道,「青山,你去幫我東西拿過來吧。」

青山不多時就把東西拿了過來,一看包裹表現出來的份量,斯卡就興奮了起來,後面的尾巴甚至畫起了小圈圈。包裹打開之後也不負他的期望,頭盔,護面,上半身護甲,下半身護裙,還有護腕,雖然跟正式的騎士板甲相比少了一些鎖子內甲,脛甲,臂甲和鐵手套之類的配件,但這種經過簡化的板甲重量也輕了很多,至於防護力,根據范天瀾的經驗,除了一些經過附魔的特殊鎧甲,在雲深監督下做出來的這種改良板甲能與中央帝國知名匠師精製的高級騎士鎧媲美,即使配備武器,整套的份量比後者還是要輕二成。

斯卡把身上的皮甲甩到一邊,在藥師的協助下穿上了這套鎧甲,狼人的身形比一般人類要高大不少,斯卡的身高將近兩米,穿戴起來卻相當合適,甚至背後的尾巴也沒受到太大的壓迫。

「這是給我訂製的?」斯卡問的是藥師。

「伯斯百夫長在那邊的時候,我讓人量了他的身材。」雲深說。

斯卡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白髮狼人,對藥師撇了一下嘴角,「小狼崽子長大了啊。」

「小孩子會長大,你也會老。」藥師給他整理了一下,然後退了兩步看看效果,「好了。」

有身高和體魄在這,斯卡即使穿著破舊的皮甲也不會失去氣勢,何況是這套在製造的時候還考慮過人體工學的全鋼板甲,穿戴完畢之後,全身銀光閃閃的斯卡站在午後的日光下,簡直閃瞎一干狼眼。

還沒有劍鞘的雷神劍也被帶了過來,斯卡先空手做了幾個動作,發現比想像中靈活後他將劍接了過去,試著揮舞了幾下後,斯卡單臂指劍向前,嘴角翹起一個笑,「你們都給我讓開。」

看到那個笑容的狼人急忙退開,剛讓出一條狹窄通道,斯卡就從縫隙中衝了過去,一個避讓不及的狼人只稍稍擦到了鎧甲的邊緣就被掛得踉蹌一步,劍鋒在空中劃出一道光弧,藥師的目光追隨過去,梆一聲巨響後是咔咔的聲音,懸掛著護心鏡的木柱被砍入三分之二深度後向後傾倒而下,護心鏡飛過眾多狼人的頭頂,撲地落在視線不及之處。

斯卡在一眾敬仰憧憬的目光中走了回來,迎接他的是藥師堪稱鐵青的臉色。

「……怎麼了?」斯卡有些迷惑地問。

藥師向他伸出手,「劍。」

斯卡乖乖把劍遞了過去,藥師雙手捧過,上上下下都非常仔細地看了一遍,確認劍鋒沒有受到看得見的損害之後才抬起頭,向前走了一步逼近斯卡,「你知不知道在泰雅,其他獸人是怎麼對待它的雙生劍?」

「給人像大爺一樣供起來的怎麼還能叫武器……」

「所以你就拿它來砍柴了?」

斯卡摸摸鼻子,把臉轉了過去。

藥師深呼吸,勉力忍下滿腔怒氣,「你以前用的劍斷了還能讓人幫你重鑄,雷神劍可是兩百年前留下的古物,要是它出了什麼問題……」隨手將劍遞給背後的白色狼人,藥師抬手揪住斯卡的耳朵,把他整個腦袋拉了下來,語氣森寒,「……你就等著成為歷史上第一位沒毛而且是粉紅色的族長吧。」

不僅斯卡,連他腦袋裡的那位修摩爾閣下都抖了一下。

區區人類藥師而已,拿出我冰川狼族的氣概來。兩百年三十一歲的老祖宗誠懇建議,一隻爪子就能壓制的對象,在他動手之前你先下手把他剝光……

——早點從我的腦袋裡滾出去!斯卡的臉先是發紅然後發青,終於在腦內咆哮起來。

幸好這時候有狼人把飛出去的護心鏡撿了回來,藥師裝作給斯卡扶正頭盔的模樣,放下了手。斯卡一手揉著自己的耳朵一邊看著這塊護心鏡上翻捲起來的口子,嘖了一聲。他剛才用了至少八分力氣,用雷神劍沒砍透也就算了,居然只砍了這麼深,這意味著如果他現在穿在身上的板甲有同樣的強度,那他在戰場上簡直是無敵的。

我的兄長上戰場的時候穿的也是遺族所造的「山文甲」,看來現在他們的工匠又進步了,修摩爾說。

「這是什麼時候做好的?」斯卡問雲深。

「三天前。」雲深的雙手袖在身前,淡淡地回答。

「……」伯斯和藥師都吃驚地看著他。

「伯斯這小子在七天之前離開你們部落,只用了4天時間?」斯卡也意外了。

「差不多。」雲深說,包括完成第一部水壓驅動的軋機和鍛機的時間,水塔靠近底端的水閥和傳動機構提供的動力比風車要穩定而且易控,至少100噸的水壓用於鍛造鎧甲簡直是大材小用,只要煉鋼的爐子夠大,在材料充足的前提下,雲深整合流水線後可以在一個月之內將一支千人以上的重甲騎兵隊伍裝備完畢。

「你想要?」雲深問。

「難道你把它帶來還想賣給別人?」斯卡是認真這麼問的。

雲深考慮了一下,「這個不太便宜。」

「撒謝爾看起來很窮嗎?」斯卡不滿了。

雲深看了他一眼,然後說,「同等重量的白銀,或者十分之一重量的黃金。」

斯卡瞪著他,過了一會兒才說道:「如果全世界只有這麼一套的話我還會考慮。」

「那麼五分之一重量的白銀,加上等價的生鐵和牲畜。」

「……你也降得太快了吧!」

雲深泰然自若,「畢竟這種東西不能當飯吃。」

「——你一定是得罪了遠東所有的匠師才逃過來的對不對。」斯卡說,撒謝爾的鐵匠雖然也在,不過他跟遠東術師的距離太遠,聽不到這種足以讓他吐血的發言。斯卡沒有繼續把價格壓下去,一來是遠東術師非常爽快,這個價格也確實足夠低,更重要的是來到撒謝爾的商隊不被允許向獸人部落出售「真正的武器」,換個說法,如果哪支商隊有渠道弄到這樣的貨物,他們甚至不必在撒謝爾停留,可以直接進帝都泰雅了。

在藥師幫斯卡把鎧甲解下來的時候,撒希爾的族長也湊了過來,他盯著雲深,開口跟斯卡一樣直接,「術師,我撒希爾昨夜已經跟撒謝爾重新合併了,應該也有我們的一份。」

「我聽聞撒希爾盛產海鹽,這次慶典活動也帶來了不少對吧?」雲深說,「還有一套,你們用白銀加上海鹽來換。」

在撒謝爾和撒希爾都認為完成了一樁很划算的交易之後,雲深繼續說道,「如果你們提供足夠的資源,明年春季我可以提供兩百套同類鎧甲。」

藥師的動作頓了頓,斯卡則是直直地看著雲深,「如果我是你過去的君王,就算殺了你也不會讓你離開。」

「我不受任何君王管轄,而且如果我想離開,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能阻攔。」雲深對他微微一笑,「所以你應該好好地想要怎麼留住我,斯卡族長。」

這個話題本該就此打住,不過斯卡總是在不恰當的場合好奇心過剩,所以他追問了下去,「假如有人一定要這麼做呢?」

范天瀾垂下的手輕輕抬起來,搭在了刀柄上,漠然的神情沒有改變,長睫下的瞳仁周圍卻如同日蝕燃起一圈細細的金環,雲深略一思忖,然後抬手對藥師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藥師只是遲疑了一下就走了過來,雲深對他微笑了一下,用他修長的手指輕輕托起藥師的下巴,垂下視線,語氣輕柔,「這麼說好了,斯卡族長,比如今天早上那樣的爆炸,類似撒謝爾這樣的部落能夠承受多少次呢?岩石都抵抗不了的衝擊,如果是人類又會如何呢?」

「……算你狠。」終於知道自己嘴賤的斯卡大步走過來把有點發愣的藥師拽了回去,「還有調戲老人算什麼趣味?」

雲深還是那種溫柔的笑容,「因為他長得比你順眼。」

因此在接下來雲深向他告辭的時候,牙齒有點癢的斯卡表現出了十分的歡送態度。

回到那個陰暗而且空氣不流通的帳篷,完成了此次出行所有目的的雲深也放鬆了下來,剛才交換來的東西白鳥他們會去清點。回想起他們一直繃到帳篷裡也不敢放鬆的表情,雲深也非常難得地真心微笑了一下,白鳥的狩獵隊已經轉職去尋礦了,青山和長昆他們都是技工小組出來的,所以這些年輕人都知道實際上這兩套鎧甲的成本有多少。

即使是最貪婪的商人也要驚訝的暴利……甚至有可能一直持續下去。

在雲深思考的時候,范天瀾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天瀾,你今天做得很好。」回過神來的雲深對他微笑。

「我什麼都沒做。」范天瀾搖搖頭,頓了頓之後,他低聲問道,「你喜歡藥師那種長相?」

「……啊?」雲深與其說是沒反應過來,還不如說是不知該如何反應。

「白的,瘦的,小的,」范天瀾轉臉過來問,「而且有點年長的?」

雲深笑了起來,「我只是因為藥師對斯卡族長來說很重要才那麼做……而且他是附近唯一比我矮的啊。而且要說長相的話,天瀾你這種比較好。」

「……」范天瀾看著他。

也許是受今天一直持續的「術師」這個偽態的影響,雲深的目光比平時還要柔和,簡直像春天的泉水。

「我說真的,」他伸手在范天瀾的肩膀上拍了拍,「你確實是個超級大帥哥。」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7:05
有胸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因為連串意外的影響,勇士選拔被一再延後,眼見嚴冬之前最後幾天的好日子已經沒剩下多少,斯卡宣佈暫時取消勇士選拔,改至來年春季再辦。至於剩下的時間,就全部用宴會和狂歡取代。

對這個決定有意見的狼人並不多,撒希爾那邊因為魔劍布拉蘭受傷和修摩爾‧冰山復生之事,士氣受到很大打擊,較量之事自然不會再提起。而遠東術師並不喜歡過度喧鬧的環境,他用於代步的飛行器要等到風向回轉之時才能使用,在此之前,他對撒謝爾周邊的環境更感興趣。

因為斯卡的原因,藥師並不在陪同之列,作為嚮導和護衛與這位術師同行的是伯斯‧寒夜和另一位長老納吉‧朝陽。

眼前視野幾無阻礙,不同於部落中流動紊亂,各種氣味混雜的空氣,這裡的風是不會拐彎的,大風從諸人身後湧向前方的浩蕩水流,晴空與長河相映,天地上下空明。

雲深在熱氣球上已經見識到了這條水量驚人的河流,不過身臨其境還是有所不同。雲深看了一會兒才分辨出對岸不甚分明的邊緣,在風聲和水聲中,衣袍獵獵作響的他轉頭對范天瀾笑道,「我想起了故鄉同樣被稱為母親的另一條河流。」

「母親河?」

雲深點了點頭,「不過她現在已經沒有這樣的景象了,甚至有一段時間,她每年都要不同程度地斷流。然而在過去千年以上的歷史中,那條河帶來的水患卻是令那片流域的歷任管理者都極為為難的難題。」

從遙遠冰川發源的水流一路匯聚至此,這條河已經變成人力難以征服的寬廣,狼人們之所以稱之為「大河」,是想不到有什麼名字能夠配得起它這樣的存在。河岸兩側沒有什麼特別的風景,至少在撒謝爾這一側只有準備進入冬眠的草原,但空闊也是一種壯麗,極目所至景色蒼莽,遠山幾乎與天際相溶,撒謝爾部落是這片淺藍色的天空下唯一突出的景象,大風帶著隱約的歡鬧聲吹了過來,喧囂也顯得飄渺。

唯一生動的只有這條河,遠而無盡,浩大綿長,它日夜奔流,無休無止,人類在它面前是渺小的,個體渺小,個體的感情也渺小,甚至於人類本身的歷史也顯得單薄。生命生生不息,歲枯歲榮,星球仍在轉動,星空仍在閃爍,人類則永恆在螺旋向上的曲線中不斷追尋著存在的意義。

「氣候的變化是一個原因,不過農業灌溉,工業生產,還有人類生活,這些在區區幾十年中迅速發展起來的需要也造成了很大的影響。」雲深注視著河水,那種深邃的青色說明上游的植被還保持得很好,「一個國家或者區域如果開始走上工業化道路,對資源的消耗將非常驚人,甚至超過此前歷史所有的積累。」

「就我所見的資料,因此產生的創造也超過了過去歷史的總和。」范天瀾說。

「代價是巨大而痛苦的,卻是為了爭取必須的結果。這是我選擇的道路,因為我只能選擇,也必然會選擇它。」雲深說,「我的祖國用了差不多六十三年的時間,從一個虛弱的農業國變成了世界最大規模的工業國,雖然歷史和環境都不同,甚至可以說兩邊毫無相似之處,我的能力和手上的資源也非常有限,所以現在無法保證將來能夠達到什麼程度。但如果能夠集中起一部分人,為了這個目標持續不斷地努力,最終能夠做到什麼地步呢?」

范天瀾看著雲深,陽光和波光映在他那雙隱匿著異象的雙眼上,也許是光線的效果,讓這個還未滿20歲卻已經顯得過度複雜的年輕人在此時顯得專注而單純。

「無論前路上有多少困難,這都是值得去嘗試的。」雲深說,「就算我未必能活到那個時候,只要遺族沒有滅亡,就一定有人能代替我看到那個未來。」停頓了一下,他又笑了起來,和平素那種缺乏棱角的溫和表情不同,他的笑容這次帶上了難得的鋒利味道,「而且,我不會讓遺族滅亡。」

藥師沒在這個場合可能是個遺憾,不過就擔當陪客的伯斯和納吉來說,遠東術師和他的侍從前幾句話還能聽懂,不過隨著話題轉換他們也換了一種語言,發音方式聞所未聞,更不必說理解。

他們應該沒說什麼對撒謝爾不利的內容吧,灰褐色毛髮的長老納吉正在心裡嘀咕,這時候遠東術師忽然問了他一個問題。

「納吉長老,要渡過這條大河前往帝都泰雅,一般是乘坐哪種船隻?」

「沒有船隻,」納吉說,想了想之後他修正了這個說法,「不過有一種生活在水中的獸人,每年春季他們都會成群溯流而上,為大河附近的部落牽引木筏渡河。」

「那麼對岸是哪個部落的領地?」

「是阿圖瓦的狐族。」

納吉等了一會才聽到這位遠東術師應了一聲,然後就沒有別的話了。接下來遠東術師在岸邊走了走,還抓起地上的泥土跟他那個侍從說些什麼,這次他們倒全都用的通用語,然而狼人們即使聽得懂一部分的單詞,但它們湊起來的整句話依舊令除了那兩人之外的人全都抓瞎。

伯斯站在遠處,一路上和術師保持著他認為適當的距離,風把氣味帶了過來,他抬起頭,發現部落裡來了人。

來者請術師先回部落,因為修摩爾‧冰山的宿體找到了。

雖然有兩種選擇,這位先祖閣下顯然並不願意從胎兒開始他的第二次人生。在撒謝爾天生失心的狼人也是非常罕見的,如果沒有受到特別照顧,這種缺陷明顯的狼人連長大成人的機會也沒有。但命運既然已經眷顧了修摩爾一次,似乎也不打算讓他因此半途而廢,把整個部落排過一遍之後,狼人們終於找到了一個條件合適的。說起來這位狼人能夠生存下來還跟藥師有關,他在撒謝爾的地位雖說有斯卡的原因,根本上還是因為藥師是非常少有地同時懂得栽種藥草和治療大部分普通傷病。像他這樣的即使在人類世界也不算多,他在撒謝爾居住這麼多年的作為有目共睹,即使這個連名字也沒有的狼人也受其庇蔭。

這是已經承諾過的事,雲深自然不會拒絕,而跟將修摩爾‧冰山從靈魂到力量都從地底下解放出來的失血量相比,這次的轉移法術只能算作小意思。不過再怎麼小意思也是要放血的,在雲深跟斯卡合作的時候,范天瀾癱著一張臉,周身散發的氣氛即使是遺族的同伴也忍不住為之退避。

沒有出現什麼激動人心的場面,雲深只是用自己的血在斯卡的掌心和那個懵懂的狼人額頭畫上大小相同,花紋一致的紋章,然後斯卡伸手讓兩者重合,寄宿在斯卡身上的修摩爾就能通過這條通道前往新的身體。如果說有什麼困難的地方,大概就是兩個圖案需要完全重合,而這種繪圖技巧不是那麼好練的。

斯卡也只是在開始前有餘裕去注意遠東術師的技巧,身體裡被硬擠進另一個靈魂的感覺,就斯卡的感受來說那真是再噁心不過,然而分出來也沒舒服到哪去,斯卡感覺不到所謂的靈魂,但巨大的力量在短時間內通過骨肉血脈傾瀉而出的痛苦是實實在在的,他咬緊牙關,額頭上冒出一層薄薄的冷汗。

當躺在毛皮睡榻上的瘦弱狼人終於在他手下睜開那雙眼睛,總算結束這場煎熬的斯卡用右手抓住快要變成冰柱的左手,向後退了一步,藥師皺了皺眉,走上前去把他帶到一邊,一手握住他那隻寒意襲人的左手,另一手按上他快要凝出霜花的肩膀,一寸寸舒緩他痙攣的肌肉。范天瀾低頭給雲深的手指貼上了膠布,周邊一圈狼人看著慢慢支起身體的灰髮狼人,一時無人說話。

「……新的生命。」灰髮狼人顫抖著握了握手,吐出的字句雖然乾澀模糊,但當他抬起視線,對上那雙藍色眼瞳的人都知道,那個靈魂已經居住在這裡了。

「您的身體還有些虛弱,需要修養一段時間。」斯比爾長老小聲說道。

修摩爾‧冰山點點頭。

已經完成了承諾的雲深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看差不多了就自行告辭走出帳篷,斯卡同樣功成身退,跟在雲深背後甩了甩他還有點麻痺的左手,「這副身體的年齡是26歲,比老子還年輕的祖宗,嘖。」

雲深沒有回應,斯卡也並不在意,繼續說道,「隔了兩百年,一個認識的人都沒了,冰川狼族分裂了,裂隙關上了,夢魘也完蛋了,再來這幾十年生命還有什麼意思?」

雲深看了他一眼,雖然已經離開了帳篷有段距離,不過嗓門大點的話還是可能被其他狼人聽到,「只要活著,人總會有想做的事。」

斯卡笑了一聲,「除非你那什麼法外之血能讓薩莫爾‧雷雲復活過來,畢竟他死在戰場上,連屍體都沒留下整塊的……死之前至少宰掉了兩個裂隙魔族,也不算虧了。話說你明天走是不是,遠東術師?」

這個話題有點跳躍,雲深回道,「只要風向回轉。」

「以後這個祖宗有什麼地方想不開的,我就讓他到你那去。」斯卡說,「然後你們派個懂事點的人過來。」

雲深想了想,「也可以。」

「所以藥師我就不還給他們了。」

雲深不緊不慢的腳步緩了緩,「哦?」

斯卡看向他,「你有什麼意見?」

雲深搖搖頭,語氣不見絲毫波動,「原來你還想過要還啊。」

「……」斯卡當然沒想過要還,甚至藥師也是遺族人這件事他確定了也沒幾年,不過看這個術師總是這副什麼都不意外的模樣……斯卡總有那麼點不爽快,「就這樣說定了。」

「你倒是不介意。」

斯卡看著前方,說道,「有什麼好介意,他給我的比從這裡拿走的多多了。」

「好吧,」雲深點頭,「明年我也不介意給撒謝爾多半成優惠。」

斯卡眯眼看著他,不是為了那點優惠,「你還想賣給我什麼?」

「那要看你們需要什麼。」雲深說。

來到撒謝爾的第四天,從東南方向吹來的和風越見衰微,霧霾般的雲氣漸漸籠罩了天空,帶著冷意的北風一絲絲吹了起來。

「北極風神將他的風靈從天宮上放下來了,」斯卡望瞭望就在眼前膨脹起來的巨大熱氣球,對雲深說道,「再次見面將是來年,不過白骨之爪下的冬季可不是好過的,你們做個死兩三百人的準備。」

「對此我們正在準備,」雲深說,對前來送行的眾多人微笑,「那麼明年再見了,諸位。」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7:06
要搞就搞大一點

在離移民住地大約一公里的某塊窪地上,雲深和范天瀾降下了熱氣球。

去時壓倉用的沙袋已經全部換成了生鐵和礦石,白鳥他們的大批隊伍雖說幾乎和他們同時出發,因為負累更多的關係,現在還遠遠留在後面。雲深先朝天上打了一發信號槍,然後和范天瀾一起收攏氣囊,沒過多久黎洪就帶著五十多人趕了過來。

「您能平安歸來真是太好了!」黎洪快步走到雲深面前,仔細看著他似乎比出發之前蒼白一些的臉色,皺眉問道,「撒謝爾那些粗野的狼人沒有好好招待您嗎?」

「還好,預定的目標已經完成了。」雲深笑了笑,接著問道,「這幾天大家怎麼樣?」

「照您離開之前吩咐的,正在做的幾件事都還算順利,我們派了最多的人手去積存黑石和木炭;洛江他們剛剛建好第一塊工地;鐵工房每天都是三班輪替,已經澆出了300多塊鋼錠……」

雲深一邊走一邊聽黎洪報告這幾天時間住地各個項目的完成情況,重點放在兩個方面,一是燃料的儲存,二是塔克拉,韓德和洛江他們負責的那個大型工程。薩德原地跟龍之脊的直線距離不到一百公里,在一年的四個季節中,春夏秋的龍之脊都只是一座至少看起來還算普通的高山,但一旦冬季來臨,它的勢力範圍內就會發生一種非常麻煩的氣候異常現象,在短暫的回暖天氣之後,包括從撒謝爾到赫梅斯的洛伊斯山脈,保守估計上千平方公里,包括一部分的租界區域在未來至少三個月的時間,都將被籠罩在被稱為「冥界之冬」的嚴酷天氣之中。

同時這一塊也是雷鳥的巡視地,這種僅次於龍的強大生物被狼人們認為是氣候異象產生的原因,不過雲深聽范天瀾說過,雷鳥雖如其名擁有遠勝於人類的雷系天賦,但它們連一片雨雲也造不出來,而包括裂隙之戰的時代,所有已知力量天賦者中唯一能夠控制一地氣候的只有風暴君主亞斯塔羅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是已知所有法眷者中最為接近神明的能力,甚至在白都之巔,他還供養著一頭名為布里斯托爾的年輕雷鳥。

「他用這種能力做過什麼?」在和范天瀾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雲深問道。

范天瀾想了想,「……使白都四季如春?」

「那很厲害啊。」雲深感嘆。

「……」范天瀾看著他筆下的那份計劃書,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你也能讓我們做到。」

「這個啊,規模差了兩三個數量級,本質也完全不同,不能比較。」雲深笑了笑,「不過只要撐過這三個月,接下去的三個季節天氣都正常,很適合農業生產。」

「鐵,木,陶,石,至少要1000個工人,衛隊不能少於500人,都需要年輕力壯的男人,再除去其他需要,剩下的勞力全部投入農作,」范天瀾放下計劃書,「一年至少8公頃?」

「人手還是拮据了點。」雲深說。

范天瀾直截了當,「撒謝爾奴隸很多。」

雲深倒轉手中的英雄鋼筆,用筆帽頓了頓桌面,苦笑一下,「人口買賣啊。」過了一會他說道,「也未必需要這樣。」

現在說這個還是早了點,先準備應付即將到來的「冥界之冬」比較緊迫。出住地不到5公里就有一座煤礦,燃料的問題不大,使用中的那棟集體宿舍雖然是拼造的木製建築,不過雲深在驗收後又讓人對一些薄弱的地方進行了加強,承受七級或者以上的風力還是可以的。正在擴建中的工房則更為堅固,煉鐵熔爐在整個冬季都可以開工,至於水塔上的風車雖然可以在材料上改進,不過它並不是雲深系列計劃中的關鍵,薩德原地這種微型盆地如果遭遇了暴風雪,這些建築受到的損害也不會太誇張,假如情況嚴重了,也能在一定時間內修復起來。

雲深沒有實際經歷過這塊土地上的嚴冬,但從一路來所見的植被和伐下來的樹木情況來看,冥界之冬對人類最大的威脅還是在於過低的溫度。

日光溫室和集團宿舍建成,廢熱暖氣管道埋設通氣後,絕大多數的人都對即將到來的冬季感到樂觀,集體宿舍給了他們安全感,日光溫室則意味著希望。原先在苗床上萌發起來的菜苗逐步移植到了各個大棚中,然後經過這段時間的生長,在負責照管的人小心翼翼的看顧下頗見長勢,生長快速的葉菜看起來相當可觀,不過還不如馬鈴薯苗,營養缽已經差不多完全不適合它們了。

對這些給處處枯敗的冬季帶來生命氣息的溫室大棚,人們對它們的稱呼是「春房」。甚至因為這些溫室是允許一般人進入的,即使最初的新奇感差不多已經過去了,每天還是有人——大多數是少年和孩子請溫室的照管人放行。

塔克拉坐在一根立柱的頂端,一腳搭在檁條上,不屑地看了一眼從腳下的溫室中跑出來的幾個孩子,然後抬頭望著不久之前升起一個彩色亮點的地方。

一群小小的黑點出現在了通往外界唯一道路的盡頭,塔克拉百無聊賴的臉上浮起了一個因為過度興奮而顯得有點詭異的笑容。洛江在地上看著他,雖然是叫一聲就可以解決的問題,但洛江更想把手裡份量十足的鎚子甩上去,把這個傢伙直接砸下來。

「術師已經回到了?」韓德走過來問,信號彈升起的時候他在木工機床那邊,黎洪帶人出去的時候才知道。

洛江點點頭。

「那就好。」韓德說。雖然術師離開之前已經作了詳盡的安排,但終究還是要他歸來,所有人才能真正安心。

洛江最後還是沒用鎚子,只是從地上撿起一塊木料邊角丟了上去,塔克拉扭身躲開,隨即順著立柱溜下來,隨口說道:「我要去廁所。」接著就朝工地前方的大路走了過去,這個極度敷衍的藉口當然沒人信,不過韓德和洛江也沒打算阻止。一來是塔克拉向來如此,二來——

術師會收拾他。韓德和洛江默默地想。

雲深遠遠地就看到了那頭醒目的彩發,幾天時間當然不夠一個人發生特別明顯的變化,不過在那頭鮮明的色彩確實令人產生了另一種回歸的真實感。

在塔克拉撲過來的時候,范天瀾伸出了刀鞘,差點被頂中胸口的塔克拉在離那把黑漆漆的刀半步遠的地方剎住了腳步,「掃興的傢伙……」不過在看向雲深的時候,他又換上了一臉燦爛到爛漫的笑容,「你總算回來了,我很想你。」

雲深微微一笑,「我也很想你們。」

塔克拉自動忽略了那個複數,他繞了個半圓走到雲深身邊,精神十足地詢問雲深在撒謝爾部落的經歷,並且對雲深極度簡略的回答很不滿意,直到最後雲深嘆了一口氣。

「好吧,下次有出去的機會就換你去。」

塔克拉用勝利的眼神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范天瀾,然後他聽雲深接著說道,「我聽黎洪說,送還各部族被抓走的族人的隊伍已經出發了,照當時的約定,大概半個月後他們就會到達約定的地點,到時候你也帶隊前去接應吧?」

「……」塔克拉鬱悶了。

雲深笑了笑,然後停住了腳步。他們已經走過了排成一道豎行的溫室大棚,來到了塔克拉他們負責的工地前。

把磚頭用水泥砂漿砌起來,到人膝蓋高的地基上,固定在其中長10釐米厚8釐米,高度與集體宿舍等同的成排方形木柱已經圈出了500平米的小地塊,塔克拉開小差的行為對正在勞動的其他人沒影響,不過在發現術師正在看著他們的工作之後,很多人的表現都有點失常了。

在他停駐期間,韓德,洛江還有歐傑都走了過來,洛江和韓德眼中是相同的喜悅,歐傑臉上的歡欣最為明顯,「術師,您回來了!」

雲深從這棟建築三跨鋸齒形的屋頂上移開目光,對他們笑道,「嗯,我回來了。這段時間看來大家都做得很好。」

歐傑害羞了起來,「我們只是照著術師的吩咐而已……」

臉皮極為堅韌的塔克拉扯了扯嘴角,一臉受不了的表情,雲深掃了一眼立在前方的大鐘,繼續微笑道,「我先回去整理一些東西,過一……呃,一個半小時吧,」范天瀾收回了視線,「請你們幾位還有黎洪到我的工房裡開個會,我們討論這個工程的下一步。」

術師歸來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所有的移民部族,此時已經接近放工的時間,因此感到歡悅和安心的人們開始討論起術師這次的行程,還有些人猜測術師接下來的計劃。因為在「春房」和集體宿舍間正在進行的工程所有人都見到了,但對已經成型的看起來像是房屋的框架到底是不是真的要變成房子,一直都有爭議。

溫室大棚在建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猜中它的用途,集體宿舍雖然有人猜對了,但它的實現形式超出了絕大多數人的想像,水塔則是被誤認為成術師的法師塔,不過正是因為屢猜屢誤,人們反而樂此不疲。

以術師劃定的地界來看,這將是超過以上數個大型建築總和的巨大工程,一個人要圍著邊界走上一圈都需要點時間,隨著人們勞動效率的提高,各種原料都堆積起了相當數量,但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不把這塊土地上的樹木伐掉一半是不夠這個「奇蹟」工程使用的。雖然用途還未公佈,工程進展只有那麼一個小角落,但人們堅信這將是術師帶領他們創造的另一個奇蹟。

范天瀾將一張張將圖紙釘上木板,雲深停筆,抬頭,用他溫和依舊的聲音對面前的眾人說道,「這個玻璃溫室的使用面積至少要達到20000平米。」

「氣溫降到一定程度之後,以大家現在所有的衣物來說,禦寒的效果就和沒有差不多了,到時候外出活動都要停止,集體宿舍的空間也不大,除了提供休息場所之外無法展開其他活動。」雲深說著站了起來,用手中的鋼筆指向其中一張圖紙上,「生產,活動,教學以及解決一部分的住宿擁擠,綜合起來,還是使用這個方案能夠一次解決最多的問題。對現在的我們來說,只有玻璃和木料的算是充足的,加工和製造也比較方便。」

塔克拉摸著下巴,看了一眼工房外面,「玻璃?」

歐傑遲疑了一下,舉手問道,「術師,玻璃溫室,是那個……把玻璃鑲到建好的框架上嗎?」

雲深點點頭,然後說,「鋼鐵的生產和材料的改進都還不夠,所以我們先用木料,條件充分之後再行更換,雖然客觀上有點困難,不過一步一步來,總是辦得到的。我們採用目前這種工程方式,是有些麻煩的地方,不過不需要完全建成就能開始使用,不會影響整體的強度和保溫……」

坐在他對面的眾人都既夢幻又苦逼地感覺到:術師果然是「回來」了。

范天瀾在旁邊看著雲深有條不紊的講述,雖然還是那張(塔克拉說)雷劈都不動的臉,眼神卻是他本人不自知的愉悅和溫柔。
ElizabethA 發表於 2012-11-14 17:07
淘寶依舊大有可為

白鳥他們的隊伍直到第二天中午下午才回到住地,帶回總計一百匹角馬和一百五十頭黑牛,角馬背上背著成袋的鹽巴,撒謝爾還贈送了十個奴隸去看管這些牲畜。

在雲深前往撒謝爾之前,移民部族所有的鹽加起來只剩下最多半個月的份量,這次帶回來的照現在的方式使用的話,足夠用一年的。但撒希爾曬鹽的手法相當粗糙,只是把鹽田中陽光和風蒸發出來的結晶收集起來,不僅顆粒非常粗大,而且帶著非常重的苦味。所以那幾口大鍋又支了起來,負責煮食的女性們燒起柴火,把它們從碎石般的鹽塊重新煮成細鹽。

鹽的問題解決了,雲深開始制鹼。

在他離開之前,制約玻璃生產的瓶頸不是氣泡和顯色,也不是准強化玻璃的工藝,而是純鹼無法量產。從草木灰中提取出來的天然鹼一般用用還行,卻完全無法滿足雲深規劃的巨型玻璃溫室的需求。不過除此之外的原料都還好解決,為了效率考慮,雲深放棄了呂布蘭制鹼法,改用索維爾制鹼法,氨水雖然製作起來比較困難,不過它在循環反應中的消耗很小,待到被安排在遠處的反應塔建成之後就可以開始生產了。

因為只要求作坊式的產量,所以反應塔的規模也很小,這是數天之前雲深就做好安排的工作,現在已經接近完工,同時完工的還有另一座熔爐,玻璃和鋼鐵的生產將在其後正式分開。

而第一座樣板式的分體溫室建成,經過雲深的驗收後,塔克拉他們的工程大隊也分成了三個小隊,以熟手帶生手的方式,韓德和洛江在左端兩側,塔克拉在右端居中,三支隊伍同時相向而進。

看著到處叮叮噹噹作響的工地,黎洪有些感慨。

「術師,您回來之後,我們的時間似乎都變成了激流啊。」術師在和不在這裡有什麼區別,沒有比他這個負責所有人員調動的人更清楚的了。

「還是儘可能做好準備比較好。」雲深說,「雖然這些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

黎洪嗆咳了起來,「……權宜之計?」

「佈局都是根據需要而調整的,」雲深對他笑了笑,「等到開春之後,我們再好好討論吧。」

「……」黎洪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苦笑一下,然後說道,「我總是以為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您眼中的未來我簡直無法想像……無論您來自遠東的何地,那都一定是個夢幻般的所在。」

「我的故鄉,確實是一塊神奇的土地。」雲深說,語氣中有淡淡的懷念,「不過我現在在這裡。」

很快就有人過來問雲深施工上的問題,黎洪讓了讓,漸漸地提問的人就把他包圍起來了,黎洪看著人群中雲深的背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不過兩個半月的時間,這位年輕術師並不只是奇蹟般地改變了人們的處境而已。如果只是在關鍵時刻給予的幫助,在那個夜晚他和南山立下的誓言還能算作等價的回應,但在那之後雲深指導他們所做的一切,尤其是那些鉅細無靡的技巧傳授所代表的意義……絕對是一個普通的部族無法承擔的。

怎麼會有一個君主或者領主願意讓這樣一個人離開他們的土地?再強大的力量天賦者也不過能夠毀滅一個國家,但術師所掌握的那些普通人也能夠學習的智慧,卻能從根本上改變一個民族的命運。或者術師本身就是某地的領主,但他就不可能如此聲名不昭,連常年在外修習,熟知某些秘聞的赫梅斯貴族也不曾聽說過他。而且他的身上缺少貴族最本質的東西,在那雙黑色的眼瞳中,遺族也好,異族也好,狼人,或者貴族和法師都沒有本質的不同。而且他的生活太過樸素,跟人們吃一樣的食物,和范天瀾一起居住在並不寬敞的工房中,起居從不假人手,對誰都是一樣的溫和態度,而在所有人中,他工作的時間是最長的。

是他引領人們創造了奇蹟,而他本人就像一個神蹟。

如果有術師需要他們的一天,還留在這塊土地上的遺族唯有獻出全族的命運。

雲深完全不知道苦逼大叔的決心,在他面前只有沒完沒了的工作,工作和工作,良好的習慣讓他能夠很快調整回狀態,有條不紊地安排自己快要溢出的計劃表,雖然溫度正以看得見的速度下降,在他回到移民住地的第三天,夜間溫度已經降至零下4°。

時間還沒到六點,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在室外的寒風中吃了晚餐的人們從宿舍外魚貫而入,在模糊的光線中摸索著回房的道路。因為過去的營養不良,一些人的夜盲症現在還未真正改善,動作只能更加小心翼翼。不過在幾條最常用的走道前,手臂上繫著代表輪值的紅色布條的少年男女們把大人們擋了下來。

「等一等!等一等就可以了!」在莫名所以的大人面前,他們大聲說道,「術師還在上面!」

這句話被人們完全誤解到了另一個方面,不過因為對術師無條件的信任,站在前列的人還是把暫時禁止前進的命令向後傳了過去,口口相傳到還在宿舍外的人耳中時,原本就有些曖昧不明的話語變得有些離譜了。

「什麼?術師正在在宿舍裡施法?」

「好像是有什麼邪惡的東西住了進來?」

「一定是在術師不在的時候躲進來的吧?」

洛江和韓德對視了一眼,臉上都是完全不相信的表情,塔克拉就直接多了,他掛著一張寫著「一定有什麼有趣的事」的臉,然後仗著強壯的身體和靈活的動作,從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硬是擠了進去。這個時候長昆正從三角梯上跳下來,從將近三米的高度輕盈落地後,他對站在一旁的黑髮青年笑了起來。

「術師,我照您說的接好了!」

雲深用手電照了一下已經被固定在木樑頂上的罩子,對長昆微微一笑,「辛苦你了,長昆。」小夥子剛剛開始高興,他又接著說道,「這次就算了,下次再從這麼高的地方直接跳的話……」

他頓了一下,正在思索,長昆的臉色就變了變,「術師我下次絕對不會了,我絕對不要跟塔克拉一起幹!」

和塔克拉有什麼關係——雲深剛這麼想,一個聲音就從旁邊傳了過來,「你剛才說我什麼?」

長昆瞪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傢伙,又看了雲深一眼,沒有吭聲,在兩個人變成鬥雞之前,雲深把手電遞了過去,「塔塔,幫我拿一下。」

塔克拉的注意力馬上轉移了過去,雲深接著拿起對講機,打開之後對另一頭的人說道,「天瀾,你那邊怎麼樣?」

「一切順利,」范天瀾看著眼前的電流表,回答道,「電流穩定。」

「那就開燈吧。」雲深說。

一直站在大門邊的白鳥逐一按下開關,明亮的光線立時斥滿了這個空間,一直對他身後的那排東西非常好奇的人立時驚訝地抬起頭,微微張著嘴看向給他們帶來如斯光明的神奇物件。

「哇……」

「好厲害!」

「這是什麼?比月亮還亮,我看得好清楚啊!」

「這是術師拿來的月亮的碎片吧?」

驚嘆聲嗡嗡嗡地響徹了宿舍內外,雖然這三十盞節能燈只能照亮最主要的通道,卻令已經習慣在黑暗中生活的人們既驚訝又驚喜,原先擋在他們面前的童子軍們已經讓開,擠成一團的人群也開始流動起來,但大多數人的視線都是朝上的,隊伍的移動既擁擠又緩慢。

「原來術師在做的是這件事……」站在宿舍外,韓德低聲說,「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嗎?」

站在最後一盞燈下,塔克拉看著第一次在夜晚如此清晰的雲深的側臉,怔了一會兒之後說道,「你說要有光,那就有了光。」

這句話真不是一般的耳熟,雲深啞然失笑,搖搖頭之後把手電接了過來,「只是把斜擊式水流發電機跟電線和燈具連接起來而已,只要有材料就能做到。」

「我一個字也聽不懂。」塔克拉理直氣壯地說。

「學到的時候就懂了。」雲深轉身向走道的另一端走去,塔克拉跟在他的身邊,問道:「這句話的意思,是學了以後我們自己也做得出來,就像那些什麼齒輪……絲槓,導——軌一樣?」

雖然看起來是對機械房那邊也不怎麼感興趣的模樣,卻沒說錯一個詞,雲深微笑著回道,「這需要積累一段時間……」

「那麼一百年夠不夠?」塔克拉問。

「如果只是讓燈絲在燈泡中亮起來的話,一個月就夠了。」雲深說。

「……」塔克拉停下了腳步,雲深沒有停下來,而是繼續向前走去。

「但是要像這樣,只要有持續的電流供應,它們就能亮起在任何地方,也許還需要10年。」

塔克拉快走幾步跟了上去,「反正到時候我還很年輕,只要有你在就好了。」

附近的遺族青年全都把耳朵豎了起來,術師卻只是微笑,沒有回應塔克拉。

跟宿舍比起來,雲深所住的工房離水塔更近,此時也亮起了燈光。讓跟隨他的青年回去休息,並且再三重複自己不需要門衛之後,雲深走向自己的住所,范天瀾已經等候在那裡,溫暖的空氣從他打開的空間向外傾斜而出。

「天瀾,這樣下去的話,河面大概多久之後就會結冰?」室內的暖氣很快就驅走了裹挾在身上的寒意,雲深用冰涼的手指摸了摸被凍得有點發麻的耳朵,然後把大衣脫了下來。

范天瀾從他手中拿走大衣掛到牆上,把一張椅子挪到木柵暖氣格邊,「正常十五天,快的話無法確定。」

「我們這條河是撒謝爾那條大河的支流之一,從那座活火山開始,這條大河是終年不凍,」在椅子上坐下,雲深思忖了一下,「加上這裡已經算是異常天象的邊緣地帶了,凍上了我們也能夠對付,水塔的供水還是能保證的。」

「不過十天後被抓走的壯丁就會子爵的部下被送到摩比斯山谷,交通方式是個問題。」

范天瀾在他對面坐下,「你想怎麼做?」

「雖然我們有一定數量的馬匹,不過懂得騎馬的人本就不多,而且這些數量也不夠,」雲深說,「我想還是走水路吧。」

「現在造船已經來不及了。」

「用木排就可以。」雲深說,「一塊塊串聯起來,加上船篷,動力方面……我改裝兩台柴油發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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