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超能力] 全能進化 作者：三千境界 (連載中)

Episode.142 一生懸命（上）

    【蒼之華】人偶工房，「褻瀆之殿」 （Blasphemy Hall）。

    幽暗的密室中，針對【遠瞻追跡】魔術的逆向捕捉術式正在緊張的佈置著。

    被鋼釘固定在密室中心的人偶，被蒼崎橙子撒上了散發出彩色磷光的未知礦粉。

    試管架上放置的13支貼著德文標籤的試管，都被取下了管口塞著的軟木塞，蒼崎橙子俯下身，將試管中封存的無色透明的液體，依次倒入地面如樹根般盤繞交錯的凹槽中。

    當灌入凹槽中的液體匯成一體之後，原本無色透明的液體漸漸變成了青色，並以驚人的方式逐漸凝固。仿若極寒領域中的水滴一般，變成了若冰柱般的半透明固體。

    「咔咔——」

    密室中迴響著岩石風化的聲音。

    魔術師將一座點燃的酒精燈，像拋擲躲避球一般，丟在了地上。

    「嘩啦」燃燒著的藍色火焰，炫目的迸射開來。

    整個地面倏然燃起了衝天的火流——！

    蒼崎橙子身處火焰之陣中，任由影子在烈焰中投射出明滅不定的十字紋樣，檀口微張，以飄渺之語調吟唱出冗長的咒文。

    「Yggdrasil,the root that occupy on the base of the earth. born from the past, multiply, and heading to the eternal future——」
    『盤根於世界基盤的尤加特拉希，萌生過去，繁衍現在，延伸至無限之未來。』

    「Bearing nine kingdoms, throughout the thoroughfare to the sky.」
    『承載九大國度、貫穿通天之歧路。』

    「I am the born of the sin in the world, I am the end of all the order.」
    『吾乃世界一切罪惡之源頭，吾乃世界一切秩序之終點。』

    「Pill the hopeless news, and cut the mind of the god into pieces——」
    『於此散播噩耗、阻斷神之意識——』

    「Blitz、Sonnenlicht、Regensturm、Atmosphare——」
    『閃電、陽光、暴雨、大氣——』

    「Build up the pillar of the illusion，build up the pillar of the illusion！」
    『由幻想構建起的支柱，讓虛假的支柱高聳天際』

    「Muspelheim、Niflheim、Hel、Svartalfheim、Jothuheim、Midgard、Alfheim、Vanaheim、Asgard！」
    『穆斯貝爾海姆、尼福爾海姆、海姆冥界、瓦特阿爾海姆、中間世界、亞爾夫海姆、華納海姆、 阿斯嘉特！』

    「Let it out!From the source of everything——!」
    『於根源之中溢出吧——！』

    語畢，火焰驟然熄滅。

    密室的地板深處幽綠色的光斑，光斑越聚越多，最後形成了一個無比巨大的梣樹之狀。

    枝繁葉茂的梣樹為這死氣沉沉的幽暗密室帶來了無盡的生氣。

    「我的天！這是——World Tree（世界樹）？」

    雨竹柚一臉呆滯的俯視著地板上的光紋，驚呼道。

    「這只不過是虛假的Yggdrasil（尤加特拉希，北歐神話中世界樹的名稱，由它支撐的世界分為三層九個國度）而已，概念歪曲的產物。」

    蒼崎橙子微微冷笑，像是挑釁般地看著雨竹柚。

    「僅僅是對【遠瞻追跡】魔術的逆向探知，用得著構建這種大魔術嗎？」

    雨竹柚用忐忑不安的神情凝視著地面，第一次見到如此壯觀的魔術法陣，讓她有些壓抑不住緊張的心情。

    她覺得蒼崎橙子有些大費周章，畢竟只是為了偵測出鏈接「奇蹟之眼」魔力的來源地，用不著連世界樹的「影像」都一併【召喚】出。

    ——除非是另有隱情。

    她如此斷定。

    「別忘了【遠瞻追跡】術式是基於『神之凝視』的宗教含義構建出的追蹤魔術，我們想藉由『奇蹟之眼』為媒介查探出施術者的下落，當然要將這間『褻瀆之殿』通過【世界樹?尤加特拉希】連接到【神之界】，這樣才能查找出發動【偽神之諭】之人。就像是藉著【收訊信號】想遠程查詢【發送終端】，必須先設法與【服務器】取得聯繫一樣。」

    蒼崎橙子很愉快似的呵呵一笑，詳細地向雨竹柚解釋了起來。

    「那麼，蒼崎小姐，需要多長的時間能夠查到施術者當前的所在地呢？」

    秋旋也是滿臉驚異地看著眼前奇蹟般的景象，連呼吸都變得有些紊亂起來。

    他心裡清楚，如果【遠瞻追跡】的施術者就是龍犽的話，那麼只要找到他的據點，便可順藤摸瓜地查出失蹤的花千語與青葙的下落，所以他有些急不可待地問道。

    「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前提是在施術者再次激活【奇蹟之眼】的時候。」

    蒼崎橙子靠在旋轉椅上，臉色肅然地說道。

    「也就是說——現在我們這邊除了等待之外別無他法？」

    雨竹柚柳眉微皺，習慣性地玩弄著她那捲曲的發梢，接著蒼崎橙子的話頭，用生硬的語氣說道。

    「沒錯，因為情報源太少，所以只能採取這種消極的方式。」

    蒼崎橙子縮了縮肩，嘆息道。

    隨後她將目光一轉，將視線放在了秋旋身上：

    「我勸你還是不要把多餘的時間浪費在這種枯燥的等待上，誰都無法預知施術者下次發動術式的時間，所以你把聯繫方式留下，如果查出了結果，我會讓柚子及時通知你的。」

    蒼崎橙子說著拉開矮木桌下的暗格，從中拿出一張便簽紙，還有一支黑色的馬克筆，隨手扔在了秋旋眼前，用食指點著紙間的空白處、略帶勸告語氣的說道。

    「嗯哼——蒼崎小姐，現在還有誰會用這麼老土的辦法留下聯繫方式啊？直接讓那傻蛋傳郵件到我的手機裡不就好了？啊拉，蒼崎小姐在某些方面還真是笨得可愛嘛。」

    雨竹柚喉嚨裡發出了意味深長的低吟，她拿出自己鋼筆大小的微縮手機，打開全息投影裝置，挖苦般的在蒼崎橙子眼前晃了晃，莞爾道。

    「被你這麼一說，心裡真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雨竹柚的話好像重重地挫傷了蒼崎橙子的自尊心，她有些失落地垂下了頭。

    「喂，那邊的傻蛋，快把你的手機郵箱地址告訴本小姐。」

    雨竹柚叉著腰，擺出一副世界第一的公主殿下的架勢，用命令般的口吻說道。

    「Mr.Zeit VI@ UnderCurrent com，通訊號碼是17341。」

    秋旋準確地將【暗潮】多功能通訊器上的訊息接入地址告訴給了雨竹柚。

    在說出「Mr.Zeit」這個字眼的時候，他感覺蒼崎橙子的眉毛好像不自然的挑動了一下。

    「Zeit不是德語中的『時間』之意麼？時間先生？——哈，還真像個老頭子用的賬戶名啊。還有你那只有5位數的通訊號碼是怎麼回事？糊弄人也要有個限度好不好，你使用的難不成是【軍用專線】麼？真是的，我又不會打騷擾電話給你，你用得著這樣嗎？」

    雨竹柚用怪異的眼神盯著秋旋，嘟起嘴，頗為不滿地說道。

    她以為秋旋在和她開玩笑。

    「很遺憾，柚子你猜對了，我那就是【軍用專線】。」

    秋旋攤了攤手，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他一方面對雨竹柚瞎貓碰上死耗子的運氣刮目相看，另一方面又對她的聰明過頭感到無計可施。

    「怎、怎麼可能嘛……誒？……」

    雨竹柚將信將疑地開啟手機的光鍵盤，鍵入17341的號碼，並按下通訊按鈕後立即就愣住了：

    秋旋右手的「腕錶」上，響起一陣重金屬質感的激昂旋律。

    ——那是流行RPG《花月大戰》的主題曲，被秋旋設置為「陌生人」接入時的鈴聲。

    「怎麼樣，我沒有騙你吧？」

    秋旋點選接通指使框，對著腕錶形狀的【暗潮】多功能通訊器說道，帶有失真質感的聲音立刻傳到了另一邊帶著耳脈的雨竹柚耳朵裡，與空氣中的原聲重迭在一起。

    「哼，這次算、算你厲害啦。」

    雨竹柚紅著臉，果斷地掛斷了電話，將頭偏過去，有些尷尬地支支吾吾起來。

    「還真是一物降一物呢……」

    蒼崎橙子忍俊不禁地喃喃自語起來。

    「好了，既然聯繫方式已經留下了，你就忙你自己的事去吧，我這邊也還有很多工作需要無人打攪地完成。」

    她拍了拍手，淡然地下了逐客令。

    「嗯，叨擾良久，還真是不好意思。」

    秋旋向蒼崎橙子點頭致謝，並準備離開。

    「那麼——我也走了哦，蒼崎小姐。」

    今天正值雨竹柚休息的日子，所以既然秋旋準備離開了，她也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了，所以也笑著向蒼崎橙子告別。

    「啊、柚子，你稍微等一下，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蒼崎橙子翹著腿，一面啜著杯中殘餘的涼咖啡，一面慢慢悠悠地說道。

    「那你自己先回去吧，秋旋同學。」

    雨竹柚有些為難地猶豫了一下，遺憾地垂下了肩，背對著秋旋說道。

    秋旋猜到蒼崎橙子要和雨竹柚說的話肯定是不方便外人聽到的，所以他略一頷首，推開「褻瀆之殿」門，快步離開。

    「呵，瞧你，一臉依依不捨的樣子嘛——不、應該或許說是依依戀戀？」

    待得秋旋離開，蒼崎橙子看著一臉不自然的雨竹柚，取笑地說道。

    「說、說什麼胡話呢！」

    雨竹柚漲紅了臉，提起雙肩，雙拳緊握，羞憤難堪地大聲吼道。

    「好啦好啦，別叫那麼大聲，我這『褻瀆之殿』都快要被你這丫頭吼塌了。——話說，我將你留下的理由，你應該已經猜到了吧？」

    蒼崎橙子笑著安慰了幾句後，臉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

    她用一如既往的冷峻眼神，盯著雨竹柚，幽幽問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是關於秋旋的事吧？」

    最善於察言觀色的雨竹柚，用確鑿地語氣回答道。

    「沒錯，我不知道你們具體是怎麼認識的，不過那小子可不是什麼普通人啊，別被他一臉無害的樣子給騙了哦。擁有不老不死的體質也就罷了，竟然持有[徬徨海]那邊已經失落的靈裝——『瓦爾哈拉的守護』（Valhalla's-Guard），就是他脖子上掛著的那個銀色掛墜……」

    蒼崎橙子深吸一口氣後，沉聲說道。

    「等等，那不是普通的十字架首飾麼？」

    雨竹柚慌忙打斷道。

    「不，雖然看上去是那樣沒錯，但實際上那並不是十字架，而是倒轉過來的『X'——代表著無限之意。而『瓦爾哈拉的守護』（Valhalla's Guard）——是主神兼死亡之神奧丁接待英靈的殿堂上懸掛著的靈裝，用以驅除混進來的惡靈。依我的判斷，那個少年脖子上掛著的正是【貨真價實】的『瓦爾哈拉的守護』，由於它正被某種東西【封印】著，所以通常情況下並不會被感知到其內部魔力的流動。」

    蒼崎橙子用頗為不安的語氣解釋道。

Episode.143 一生懸命（下）

    4/30-Tues.-18:30（4月30日，星期二，18點30分）

    月海廣場。

    佔地2000平米，地處空海特別行政區學院區第7域，因為環繞著廣場的百貨店、時裝店、電影院、餐飲店以及遊藝中心統一提供「情侶服務」，這裡又被稱為「丘比特廣場」。

    專賣熱油巧克力與鮮花等送禮佳品的「熱戀商場」、花費100就可以辦雙人包月貴賓票的「白雨傘」影城、成千上萬種炫酷到極致的情侶裝可供隨意選購的RainTears時裝店，提供燭光晚餐服務的LovePlus西餐店、僅允許成雙雙對的遊客進入的「花祭」遊戲中心……每逢白色情人節、七夕、聖誕節時分，月海廣場就會裝飾得如同夢幻天堂一般，因此被熱戀中的年輕人們當做是約會聖地，即便是走在街頭上，也能嗅到甜美的戀愛氣息。

    這裡時還常舉辦單身族聚會，為還沒有找到合適戀人的年輕人們提供一個牽線搭橋的機會。

    總之，獨有的粉色文化氛圍，讓月海廣場在學生間的人氣遠超學院區最大的靜海噴泉廣場。

    「我還真是選了一個了不得的地方啊……」

    坐在長椅上的秋旋向旁邊張望了一下，夕陽的色澤將他的側臉染紅。

    察覺到自己正被異樣氛圍的團團包圍的秋旋，顯然有些尷尬起來。

    「學長~我買的是和你不同的草莓味哦，來，張嘴，啊——我喂你。」

    「嗯，好啊，小惠也嘗嘗我的香草味吧~」

    在秋旋的身旁坐著的是一對學生情侶，他們正在相互喂著烤薄餅，由於相隔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兩人之間曖昧的甜言蜜語不受控制地鑽入秋旋的耳朵裡，讓孑身一人的他感到一絲難堪與落寞。

    放眼望去，街道上，有牽著手在玫瑰大道上幸福走著的男女學生，也有在街邊的投幣式拍貼機前擺著各種親暱姿勢拍著大頭貼的少年少女。

    在從蒼崎橙子的【蒼之花】人偶公房裡離開後，秋旋想起了今早與松云之間的約定，所以便乘坐學院區專線的清潔巴士，直接趕到了這裡。因為松云所在的私立千流理文學院，位於月海廣場的北面，所以他選擇坐在了必經之路——玫瑰大道上的長椅上，等待著松云的出現。

    不過，從剛才開始，他就有些後悔自己隨口將見面地點選在了這樣一個不合時宜的地方。

    「秋旋學長~~抱歉——！！久~等~了~」

    就在秋旋因為身旁情侶的親暱舉動而顯得坐立難安時，身穿黑色長袖制服的清秀少年沿著人來人往的玫瑰大道氣喘吁吁地跑來，肩上背著表面被磨花的挎包，手裡拿著兩個奶油捲筒冰激凌。

    毫無疑問——從那細弱的就像少女般的嗓音、和校服著裝上，便可以分辨出那就是松云。

    他似乎非常不擅長運動的樣子，沒跑幾步就已經滿頭大汗，不僅如此，他的臉上也顯得有些蒼白削瘦。

    見松云終於趕來，秋旋如釋重負地嘆了一口氣，從長椅上站起，向不遠處的他揮手致意。

    就在這時，「嗡」地一聲，如老舊攝像機歪曲的失焦影像般突然閃現在松云面前的是一名短髮的少女。

    她就那樣憑空出現，毫無任何徵兆。

    少女梳著棕色的俏麗齊肩短髮，特意留長的耳發有些前卷，身上穿著生物橡膠質感的防曬型貼身運動裝，身材修長、凹凸有致。脖子上圍著紅色的長圍巾。

    她的耳朵上正戴著無線耳麥，軟吊臂話筒延伸到了嘴邊。

    「呼叫監察委員會總部，這裡是Performer-010（執行者-010），跟蹤目標在月海廣場附近消失，請求將搜索範圍擴大——」

    她右手按著耳塞，左手正在調整話筒的位置，眼神中迸射出冷澈的光，顯得極有魄力。

    正在向秋旋這邊全力衝刺的松云，來不及剎住腳步，徑直撲到了少女的懷中，兩人一時都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秋旋就這樣親眼目睹了一起慘烈的「車禍」。

    「「哎呀——！」」

    少年的慘叫聲與少女的尖叫聲幾乎在同一時響起。

    劇烈的撞擊讓體質瘦弱的松云頓時眼冒金星，他感覺天地都似乎顛倒了過來，空氣的振動已經讓聽覺麻痺，迷迷糊糊地栽進了一個軟綿綿的物體中。

    「痛死了……呃、啊，同學，對、對不起，實在對不起！對不起！！！！」

    當混亂的視覺恢復正常的時候，松云突然發現自己正將一個妙齡少女壓在身體底下，臉部正夾在她胸前那豐滿的肉球中間。

    而手裡拿著的那兩個捲筒冰激凌掉在了地上，已經完全報廢。

    意識到自己闖下大禍的松云像是觸犯了彌天大罪一般，一面掙紮著想從少女的懷抱中脫出，一面露出快要哭出來的表情連聲道歉。

    「臭、臭、臭流氓！竟、竟敢如此對待人家……寡、寡廉鮮恥！」

    少女的臉色漸漸由驚愕轉變為羞憤，她抬手便給了松云一個耳光，將松云猛地踹到一邊之後，舌頭打顫地嗔斥道。

    「嗚……人家特意為姐姐大人守住的清白……就這樣、就這樣被這個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死豬頭給完全破壞掉了！」

    短髮少女蹲坐在地，沮喪萬分地縮著身子，像是發生了什麼無可挽救的事實一樣，一邊扭動著屁股，一邊大聲哭喊了起來。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松云摸著有些紅腫的臉頰，帶著哭腔，一個勁兒地向那少女鞠躬致歉。

    明明與少女相撞的責任並不在他，但他還是對少女低聲下氣地道著歉。

    「你這低等下濺的蟑螂，要怎麼賠人家嘛，怎麼賠，你說啊！！！」

    短髮少女擦乾淚痕，滿臉怨恨地抓住了松云的衣領，用力搖著他的身體，松云的頭也跟撥浪鼓一般晃了起來。

    「紗代玲二小姐，你再搖下去，他的腦袋可要被你晃掉了哦。剛才那件事的責任，怎麼說也該由突然用【空間傳送】（Chronosphere）出現在別人面前的你全部負擔吧？」

    見松云向自己這邊投來求助的眼神，秋旋只能出面幫他解圍。

    ——那短頭髮的女生她再也熟悉不過了，是2年B班的紗代玲，是擁有【空間傳送】（Chronosphere）的異能力者（LvQueen）。在深月SA學院就仍監察委員會的副會長，同時也是部長紗葉玲的孿生妹妹。

    除了著裝與髮型以外，她與姐姐紗葉玲的長相幾乎一模一樣。

    另外，紗代玲對於姐姐紗葉玲持有超乎姐妹感情的愛慕，是個病入膏肓的姐控。

    「啊啊啊、你、你、你是……姐姐大人的……男、男、男……」

    紗代玲聞聲轉過頭，怔怔地看著秋旋的臉，然後像看見惡鬼一般，無比驚訝地掩嘴尖叫起來。

    「我知道了，這一切都是你的陰謀！為了讓人家因為喪失貞C，而被姐姐大人拋棄，你竟然設下如此狠毒的陷阱。你果然是我紗代玲最大的敵人，來吧，繼續上一次的戰鬥，人家要與你決一勝負！！！」

    突然她很有男子漢氣概地拍了拍胸膛，指著秋旋的鼻子，用奇怪的腔調放出了「開戰宣言」。

    「先不說你是怎麼將中文念出關西腔的——你的『貞C 』到底是什麼東西？也太容易失去了吧？！」

    秋旋已經不知道該用和表情面對紗代玲那槽點遍佈的發言，他只好乏味地看著突然之間變得鬥志昂揚起來的紗代玲，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奈。

    「多說無益！是男子漢就堂堂正正的接受人家賭上真愛的挑戰！」

    紗葉玲正色道，邁出前弓步，緊握雙拳，擺開戰鬥的架勢。

    「打架是不好的……請不要動手……」

    不知內情的松云，在察覺到一絲劍拔弩張的氣氛後，慌忙插嘴道。

    他害怕又惹紗代玲生氣，所以聲音壓得低低的。

    「抱歉，我現在可沒心思陪你鬧，實在想打架的話，去找『黑貓』那幫傢伙吧。松云，別理她，我們到別處說話吧。」

    秋旋擺了擺手，無精打采地嘆著氣。

    現在的他根本沒空跟紗代玲鬥嘴。

    「好、好的，學長！」

    松云連忙點了點頭，像逃似的向秋旋那邊跑去。

    「喂、休想逃啊！」

    被秋旋冷淡的態度弄得火冒三丈的紗代玲不由地大吼了起來。

    她剛想追過去，耳脈中便傳來了一個成熟女子的聲音：

    「這裡是總部，呼叫Performer-010，您的請求已經被接受，1分鐘之內將會派來援手，請繼續目標的搜索工作。」

    紗代玲的心一陣抽緊，她在權衡兩件事的重要性之後，不甘心地怒哼了一聲，將話筒打開，回覆道：

    「收到，立即執行。」

    話音剛落，少女所在的空間影響變得模糊起來，她狠狠地瞪了一眼秋旋的背影之後，立即消失在了玫瑰大道上。

    「呼……麻煩的人終於走掉了……」

    察覺到紗代玲已經離開之後，秋旋心有餘悸地長舒了一口氣。

    「對不起，秋旋學長，給您添麻煩了。」

    松云露出十分不好意思的表情，他尷尬地搔著後腦勺，向秋旋道歉。

    「沒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本來那也不是你的錯啊。既然麻煩事已經解決了，現在該說正事了……」

    秋旋清了清嗓子，正色道。

    他準備將松云的表妹涉月靜還「活著」一事告訴給松云。

    「啊、稍等一下，秋旋學長，在此之前，我可以問您一個問題嗎？」

    松云有些急迫地打斷了秋旋的話，露出罕見的認真之色，黑色的瞳孔中射出精芒。

    「嗯？那你先問吧？」

    秋旋點了點頭，示意松云說下去。

    「秋旋學長——請你老實回答我，你應該是『時間旅行者』（Time Traveler）吧？」

    松云此話一出，秋旋當即驚訝地呆在了原地。

Episode.144 空前絕後（上）

    「請用明確的陳詞回答我，秋旋學長。如果把我們現在所處的時空設定為世界線（World-Line）α-1的話，你就是來自於相鄰世界線α-2的『時間旅行者』（Time-Traveler）吧？」

    性格軟弱內向的少年正用異常冷酷地眼神直視著秋旋的臉龐。

    那是——極其銳利的、看穿一切的眼神。

    不、不止是眼神的變化，秋旋感覺松云整個人的氣質都一下子變了。

    現在他的言談舉止無不滲透出令人難以言狀的「恐怖感」。

    在那一瞬間，秋旋難以置信眼前的少年與那個謙遜善良、連說話都輕聲細語的後輩竟然是同一個人。

    更為重要的是，這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後輩，居然提到了連秋旋也沒有聽說過的時空物理名詞。

    「我不大明白那些晦澀的專有名詞，但我的確擁有來自不同時空的記憶。」

    不知道是為松云的氣勢所迫，還是好奇他接下來所要做的事，秋旋以極端謹慎的陳詞回答道。

    他對松云提到的「世界線」（World-Line）概念並不瞭解，所以他只能將已經確認的事實有所保留的說了出來。

    「那毫無疑問，秋旋學長您就是『時間旅行者』。」

    松云的臉上沒有因秋旋的回答而出現半點波瀾，彷彿一切都盡在他的預料之中一樣。

    他發出了神秘莫測的微笑，像做出決定性的總結一樣說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感受到背後逼近的危機感，秋旋不禁有些脊背發寒。

    腦海中正在重置對松云這個人的印象——

    他覺得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這個深藏不露的後輩。

    用假裝出來的鎮定語調，提出了心底的疑問。

    「因為我是【觀測者】。」

    松云的口吻非常冷靜地十分詭異，一點也不像他平時那種慌慌張張的說話方式。

    他從肩上背著的挎包中拿出一支像是原子筆一樣的東西，按動推出「筆尖」的按鈕，在自己與秋旋相隔的虛空中熟練地「寫」下了一串英文字母。

    ——「Observer」（觀測者）。

    這種筆是由 愛德華斯（Edwards）公司生產「空氣筆」（Air-Pen），從筆尖處會向空氣中噴射出凝聚力極強的液態發光物質.（luminescent-substance），特製的發光物質會保持在安定的空氣環境下一定時間，理想情況下的揮發時間為1min。

    這種筆可以將空氣作為「紙張」， 但是由於寫在「空氣」上的文字信息並不能長時間保留，所以實際用途並不是很大。

    通常在公眾性的抗議或聲援活動中使用，並具有相當理想的「搶鏡」功能。

    「觀測者？」

    秋旋反覆咀嚼著這個有些陌生的字眼，疑惑地問道。

    「沒錯，具體說來我是『時空的觀測者』。通常情況下人的【視點】被束縛在單一時空中，導致其不能目測到【世界線】的變化。【變動觀測】（Divergence-Observe）——這便是我擁有的特殊能力。每當【世界線】發生微弱的變動之時，我都能計算出具體的【世界線變動率】（Divergence），並且能感知到來自於相鄰世界線的『信息』。

    通常情況下，單一時空中的人，其存在只被一種『信息』覆蓋。但我從秋旋學長的體內看到了相互疊加的複數『信息』。所以我能肯定，學長您曾進行過『時間旅行』。」

    松云鄭重地點了一下頭，一邊解釋著，一邊用「空氣筆」在虛空中作出註釋以輔助情況的說明。

    「第三視點（Blick-Winkel）？那不是造物主才擁有的能力麼，怎麼可能……」

    秋旋不由咋舌，擁有脫離固有時空、能看清時間流動的【絕對客觀視角】——那簡直是幾乎不可能存在的【上帝視角】。即便鬆云是【虛數能力者】（IMG-Saer），也不可能擁有這樣超脫現實的能力。

    「秋旋學長，你清楚『世界的構造』麼？」

    似乎迫切地想讓秋旋信服一般，松云很乾脆地打斷了他的話，有些突兀地提問道，

    「等等，難道說你已經理解了【世界】的概念？」

    秋旋詫異之情溢於言表。

    現代物理學家曾為我們所處的【世界】（宇宙）構建了無數個模型，但是至今還沒有一個模型能得到絕對的驗證。即便是頂級的物理學家，也不敢輕易回答這種問題，只能謹慎地依據已知事實推測出各種各樣的「假設」。

    從牛頓主義者倡導的「決定論」到美國科學家埃弗雷特提出「多世界解釋」（MWI），至今科學家們對時空、宇宙的定義還沒有下最終論斷。

    「世界是由世界線（World-Line）以及世界線收束範圍（Attractor-Filed）構成的。」

    松云一邊說著，一邊用空氣筆在虛空中畫出一個空心柱狀管道的圖案，並在管道中繪出無數道相互纏繞的曲線。

    「世界的構造，就像是這個空心管中的不規則曲線一般，不計其數的可能性世界線重合著，而又時刻地在分裂出無限個分支。雖然從宏觀上來看只是一個空心柱管而已，但從微觀上來看的話就會發現是許許多多的曲線糾纏在一起構成了整個世界。

    此外，這些代表著【世界】的曲線最終都會向著這個空心柱管內收束。也就是說雖然結果不同，但過程是一樣的。

    世界線類似無數條並行流動的河流，中途會有所分歧，因為時間並非只有一個流向。一旦發生引起分歧的重大事件，過去就會按照因果律重新構成為沒有矛盾的形式。比如，你現在正在月海廣場的玫瑰大道上與我對話，而在另一條【世界線】上這個事件可能完全未曾發生過。但是，無論這場對話是否發生過，宏觀的歷史也不會因此而有所改變，因為這個事件對世界的影響實在太微不足道了，或許只能引發世界線0.00000000006%的變動率，而不能引發世界線的【分裂】，至始至終都在同一個【世界線收束範圍】內。」

    松云的語氣自始自終都非常沉著，看上去一點也不是在編造謊言，而是單純地陳訴事實。

    「先不論你所描述的世界構造模型是否可靠——先是讓我承認『時間旅行者』的身份，之後又想讓我相信你的『特異功能』——你到底有何目的？」

    松云的話專業得讓秋旋找不出一絲破綻，他不得不對松云的真實身份產生了懷疑。

    「秋旋學長，您不用懷疑我另有企圖。我只想是以一個【觀測者】的身份，對您藉由重置時間軸想改寫歷史的愚蠢行為，提一點忠告與建議罷了。」

    松云似乎也感覺到了秋旋的敵意，所以他稍微將語氣放緩，用陳懇的態度說道。

    「忠告？」

    秋旋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現在唯一可以確認的一點就是，松云已經知道了秋旋與凰天試圖藉由涉月靜的「維度跳躍」能力改變空海5月10日必將毀滅的未來一事。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世界是會向著固定的一條線『收束』的。也就是說，只要你所做的事情沒有重要到能夠引發世界線的【分裂】，那麼無論學長你進行多少次時間跳躍，無論嘗試多少次改寫歷史的行為，都只是徒勞而已，因為你沒有脫離原有的【世界線收束範圍】。

    打個比方，現在據我的觀測，我身處的【世界線α-1】與學長原來身處的【世界線α-2】相差的變動率為0.720192%，雖然這個差異值已經非常之大，但只要其數值沒有超過1%的話，世界線還是會向著編號為α的【世界線收束範圍】收束——也就是說，最後的結局不會改變，你的『時間旅行』從結果上看是完全無用的。

    要想改寫歷史，必須試圖引發世界線的分裂，形成一條新的世界線β。」

    見秋旋完全誤解了自己的意圖，松云遺憾地嘆了口氣，用嚴肅的口氣對秋旋提出了忠告。

    「無論嘗試多少次改寫歷史的行為，只要沒能讓現有的世界線α變動到世界線β上去，結局都不會改變麼？……凰天反覆嘗試時間軸失敗的原因就在於此麼！！！」

    秋旋回味著松云的話，摩挲著下巴，沉思良久，終於恍然大悟道。

    如果松云的理論沒有錯誤的話，那麼就能完美的解釋為什麼凰天嘗試了那麼多次時空輪迴，最終還是沒有改變空海必將毀滅的歷史了！

    原因顯而易見。

    ——凰天的行動引發的【世界線變動率】沒有超過1%這個數值，從而未能成功地引發世界線α的分裂向世界線β，而是無休無止地重複世界線α上的悲劇。

    「原來如此，我終於瞭解了，謝謝你的忠告，松云。」

    秋旋長舒了一口氣，發自內心地向松云表示感謝。

    時間反覆輪迴的「癥結」終於被找到，這等於是為秋旋以後的行動提供了必要的指南。

    「太好了！——學長您終於理解我所說的話了！真是……太好了，謝謝您。」

    松云在一瞬間就恢復了「常態」，有些靦腆的笑了起來。

    （這傢伙是雙重人格症患者麼？）

    目睹了松云的驚人變化之後，秋旋不禁在心中自言自語。

    「啊……說來剛才我給學長買的捲筒冰激凌被打翻在地了，嗚啊，好可惜……」

    松云突然想起了之前因為撞到那個突然閃現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導致自己買的兩人份的冰激凌完全泡湯的事，他耷拉著身子，顯得十分惋惜的樣子。

    「嗯？原來那是給我買的啊，那還真是謝謝了。不過也不用太在意，等下我再給你買一份好了。」

    秋旋偏過頭看去——

    不遠處的地面上聚集著兩檯燈柱模樣的清掃機器人，它們正在對已經完全融化成乳白汁液的冰激凌殘渣進行著清掃工作。

    「學長請客？那、那怎麼好意思啊。」

    松云有些侷促不安地搔了搔後腦勺，有些憨厚地笑著。

    「不用跟我客氣啊，你剛才說的話幫了我很大的忙，我也必須對此表示感謝吶。」

    雖然秋旋對松云的另一個人格仍感到莫名的「恐懼感」，不過恢復成正常狀態的松云，卻讓他感到一絲的安心。

    「那、那真是太感謝您了，學長。說來，學長這次把我約出來到底有什麼事呢？」

    松云向秋旋再三道謝後，話題一轉，詢問道。

    「其實我要和你說的事情跟剛才你對我說的事，也有著一些【關聯性】。」

    秋旋的心中湧起一股微妙的感覺，但他沒有及時發現這種怪異的感覺究竟從何而來。

    他只是稍微停頓了了一下，向松云繼續說道：

    「你曾經有一個名叫涉月靜的表妹吧？她是【維度跳躍】能力者，具有在相鄰的【世界線】進行【平行跳躍】的能力。我之所以能擁有另一個時空的記憶，或許也是拜她所賜。

    雖然在現在這條【世界線α-1】中她很早以前就死了，但是在我原本所在的【世界線α-2】中她卻是安然無恙的活著，一直成長到了18歲。而最近一次的【世界線變動】也是因為她發動超能力造成的。因為能力的使用過度，現在的她已經是下肢癱瘓、雙目失明，正在學院區第三綜合醫院內接受治療。原本負責照顧她的人已經死亡，所以我希望作為表哥的你能負擔起照顧她責任。」

    秋旋試著用松云剛才闡述的理論去說明這個事實，結果發現，套用松云的「世界線」理論之後，事情的條理反而更加清晰起來。

    「來自於另一條世界線的表妹正活在當前的時空中？……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秋旋……學長……」

    秋旋注意到，松云的臉色突然變得十分難看起來，就連說話的聲音也變得顫抖起來。

    他彷彿大難臨頭一般，抱著頭痛苦地蹲在了地上。

    「怎麼了，松云？」

    看見松云異常的反應，秋旋有些擔心地問道。

    「學長……還記得我剛才說過的話麼？世界是會『收束』的，雖然過程不同，有些【既定】的結局是不會改變的……在這條【世界線α-1】上，表妹是在幼時的車禍中喪命的，也就是說……即便相鄰世界中的她跳躍到這條【世界線α-1】上，她最後也必定也會因為非自然的原因死亡……」

    松云哽嚥著說道。

    「你、你說什麼！！！！」

    秋旋聞言不由大驚失色，他隱約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激動地一把抓住松云的衣領，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Episode.145 空前絕後（下）

    夜幕降臨。

    暮春時節的街道上還殘留著蕭索的涼意，由學院區開往商業區的末班車已經啟程，所有教學設施也停止了運轉。但月海廣場這種「休閒區域」卻開始變得熙熙攘攘起來，街道一片燈火通明的熱鬧景象。

    但此時此刻，在被絕望所籠罩的秋旋眼裡，周圍的景像已經全部崩塌。

    「視界」的光景中完全感覺不到路上行人的生息，極端的倦怠感若血絲般爬滿眼球。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掏空了一樣，沒有過多的感傷，只是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被失去冷靜的秋旋完全提拎起來的松云垂著頭。

    衰頹的雙眸被留海的陰影掩蓋。

    他動了動嘴唇，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由於世界線收束範圍（Attractor-Filed）的特性——肯定會收束於唯一的一個結果，所以即便我現在立刻趕去和表妹見面，也改變不了她將會在不久後因為非自然原因死亡的現實……秋旋學長，你知道嗎？世界的意志，是不可違抗的……」

    「你憑什麼這麼說？難道一切的結局已經是神事先設定好了的嗎！」

    秋旋不信天命，更不信神。

    雖然直覺告訴他，松云沒有在說謊，但他還是有些無法接受這樣殘酷的現實。

    「【變動觀測】（Divergence-Observe）能力賦予我計算世界線變動率（Divergence）能力的同時，也讓我有了一定預知未來的能力。父親的生意失利、賠本、甚至是被高利貸僱傭的催債人逼得走投無路而自殺的事情，我很早就已經預料到了。

    我曾經拚命地想勸誡父親不要從事經商、不要借高利貸，但毫無作用，即便父親一開始聽從了我的勸告，最後也必然會因為一些偶然的事件，而再次捲入經商的行業中……

    父親死的前一天，為了不讓他自殺，我將家裡所有的利器都藏了起來，時時刻刻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邊……但是沒想到父親趁我睡著了的時候跑到雪野初高舊校舍的樓頂，從20層樓的高度摔下，粉身碎骨……」

    松云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生氣，他像是壞掉的人偶一般，連表情都已經完全僵硬了。

    「我還沒有改變未來……原來是這個意思麼……」

    秋旋慘笑一聲，緊握住松云衣領的手緩緩地鬆開，垂了下來。

    他想起了那個自稱是希爾達?海默（Hilda-Haimel）的人發來的匿名信件——「You-have-not-changed-the-future！」（你還沒有改變未來）

    現在秋旋已經完全明白了那句話的意思。

    只要不引發超過1%的【世界線變動率】，觸發世界線的分歧，脫離原有的【世界線收束範圍】，就絕對不可能改變【歷史既定】的結局。

    「龍卷行動」雖然擾亂了【絕對戰線】組織的戰略部署，但還沒有徹底擊垮【絕對戰線】，所以威脅都市的隱患仍然存在，一切將會被世界【收束】到5月10日那個毀滅的未來。

    證據就是在這條被松云設為【α-1】的「世界線」上，凰天已經死亡，井徹也被【Sanctuary】組織的人殺死，花千語與青葙離奇失蹤，而涉月靜也逃脫不了死亡的命運。

    這絕對不是秋旋期待的結局。

    其實他之前就隱約猜到了這一點，只是一直不願意去直視現實罷了。

    「稍微……冷靜了一點了嗎？秋旋學長？」

    松云喘著粗氣，面露擔憂之色的看著秋旋，輕聲問道。

    剛才因為衣領被緊抓，壓迫喉嚨，差點讓他窒息。

    「松云，既然你能夠通過觀測【世界線變動率】預知未來，那麼……你知道接下來我該怎麼做嗎？」

    秋旋身心俱疲地反問道，聲音聽上去無精打采的，臉上也彷彿蒙上了一層灰霾。

    「秋旋學長，我希望您明白一點，作為一名【觀測者】，我自始自終都是處在『被動』的地位。我只能被動的感應到世界線的變率，不能去主動的觀測超脫自我範疇之外的事情。所以這個問題，我想你該詢問你自己。畢竟——你自己開闢的道路，也必須由你來走完。」

    松云露出顯然有些遺憾的樣子，嘆息道。

    「……」

    秋旋聞言陷入了沉默，他一語不發地站在原地，內心矛盾不已。

    的確，這條【世界線α-1】是由他發起的「龍卷行動」後從原有的世界線中分裂出來的「新世界」——雖然並沒有脫出【世界線收束範圍α】，但很多事已經出現了轉機。

    然而另一方面，目前的事態也正處在惡化的邊緣，一切的證據都表明，毀滅的未來仍然存在。

    如果承認自己的失敗，就等於屈服於【世界意志】，成為徹底的輸家。

    如果不接受失敗的現實，仍由時間流逝下去，那麼到5月10日這一天，自己必將親眼目睹悲劇的上演。

    似乎無論他怎樣選擇，結局都是一樣的。

    （我還真是走了一盤糟糕透頂的棋局啊……）

    秋旋內心自嘲似地苦笑了起來。

    （因為已經預料到自己的失敗，便要賭氣地將整個棋盤砸毀麼……我啊、真是像個小孩子一樣呢……不能再這樣消沉下去了，即便這是一盤注定的【死期】，也總會有那麼微不足道的起死回生的機會的……所以，我絕對不會放棄！）

    秋旋抬頭瞥了一眼夜空那若浮雕般的彎月之後，眼神變得堅定起來。

    （把我從人變成「怪物」的罪魁禍首就是【世界意志】本身啊，我現在又怎麼可能屈服於它？）

    秋旋深吸了一大口氣後——

    用手指著松云，認真地說道：

    「如你所見，這條【世界線α-1】的確是因為我的原因而誕生的，那麼，我絕對會將它變成最為完美的世界線！」

    既然下了決心，即便拼了命也要去做——秋旋就是這樣的人，

    「有學長的這句話，我也就放心了。雖然有些微不足道，但我也一定會盡我所能，幫助你的。」

    松云用堅毅的神色直視著秋旋的目光，毫不猶豫地說道。

    在逐漸深沉的夜色中，兩名少年一齊向整個【世界】下了【最高戰書】。

    ***

    4/30-Tues.-20:04（4月30日，星期二，20點04分）

    從月海廣場出來，秋旋和松云攔了一輛出租車，徑直前往涉月靜所在的學院區第三綜合醫院。

    就在不久前，為了讓松云理解全局並參與合作，秋旋把自己一直在試圖阻止「絕對戰線」組織發起的「雅典娜行動」，並嘗試改寫空海市於5月10日這天必將毀滅的結局一事告訴給了松云。

    松云在聽完秋旋提供的情報後，給出了這樣的【行動建議】。

    ——趁涉月靜還活著之時，趕往第三綜合醫院，讓她幫忙發動【維度跳躍】能力，再次重置時間軸，讓時間回溯到4月29日這天。

    因為秋旋的龍卷行動已經讓【世界線變動率】達到了0.720192%，只要回到【世界線α-1】的原點，就能為讓【世界線變動率】超越1%的臨界點爭取更多的時間。

    ——那時，凰天還沒有被殺，黑貓組織也沒有受到【Sanctuary】的進攻。

    雖然這樣做會讓涉月靜承擔喪失生命的危險，但只要【維度跳躍】成功，一切就可以重來……

    這或許是最後一次重來的機會，秋旋一點也不想將之放棄。

    「兩位先生，現在是夜間特殊時間（指20:00-6：00這段時間區間），前面是住院區，沒有探望預約的話禁止進入。如果需要夜間急診服務的話，請去1樓D區的接待台。」

    秋旋和松云一下出租車，便馬不停蹄向醫院內部走去。

    剛通過自動門，走進住院區大樓之時，服務台的一個身穿護士裝的年輕小姐，出聲將兩人叫住。

    「我們是401號病房——病人涉月靜的家屬，現在有急事找她，希望能通融一下。」

    秋旋對醫院這種麻煩的規則感到無奈，他嘆了一口氣後，走上前，裝作患者家屬的口氣，與那女護士交涉了起來。

    「401號病房……涉月靜？好像有些耳熟……等等，我查一下……」

    女護士的反應有些奇怪，她聽見「涉月靜」這個名字後，蹙眉沉思了一會兒，將頭轉向接待台前的電腦，輕輕敲擊了幾下鍵盤。之後，她用充滿憐憫與歉意的眼神看著秋旋與松云，略略鞠了一躬：

    「啊、十分抱歉，你們可以進去了。另外，請節哀順變。」

    「等等、你剛才說什麼？……節……哀順便？！」

    秋旋立刻察覺到了護士小姐用詞的蹊蹺之處，他一臉驚異地大聲問道，眼神顯得相當兇殘。

    「咦、咦？你們還不知道嗎，我記得我在電話裡說清楚了的啊。401號病房的涉月靜小姐在1個小時以前自殺了……」

    好像被秋旋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到了，護士小姐楚楚可憐地望著秋旋，音帶哭腔地說道。

    「「自殺？」」

    秋旋與松云對望了一眼，均是一臉詫異。

    「原因呢？怎麼自殺的？為什麼會自殺？病人的心理狀態應該很好才對啊！」

    秋旋猛地一拍接待台的桌面，顯得十分急切地問道。

    「我理解您的心情，在醫院這裡發生這樣的事，我們也很心痛……病人在12個小時前精神狀態就出現了問題，時常莫名其妙的哭泣、還反覆說著誰也聽不懂的囈語，似乎產生了某種幻覺。我們立即派精神科的醫生，給病人做了精神檢測，並給她注射了鎮定劑。

    鎮定劑的藥效消失後，病人曾按動過一次服務鈴，並提出了想理髮的需求。護理醫生在給該病人理髮後，忘記了回收剪刀……後來，當負責給她換藥的工作人員再次打開房門的時候，她已經用剪刀刺穿自己的喉嚨，自殺了……」

    護士小姐用愧疚的語氣說著，或許是害怕家屬的遷怒，所以一直將眼皮垂著，不敢直視秋旋的目光。

    「竟然會有……這麼巧的事……」

    秋旋聞言，一臉黯然地垂下了肩膀。

    「世界是會『收束』的……這下您徹底明白了吧，秋旋學長？」

    松云也是頗為失落地嘆了一大口氣。

    似乎因為早已預料到這種結果一樣，他並沒有秋旋看上去那麼傷心。

    「病人的屍體呢？」

    秋旋緊咬著嘴唇，忍住悲愴之情，向那女護士問道。

   「為了保護現場……還放在401號病房裡……」

    護士小姐仍是不敢看著秋旋，小聲地回答道。

    秋旋聞言，捏緊了拳頭，立即轉身向消防階梯的方向跑去。

    「哎——秋旋學長，等等我啊！」

    松云見秋旋跑遠，也慌忙地跟了上去。

Episode.146 時間標尺

    「鐺鐺鐺……」

    鐵製的消防階梯發出淒涼的響動，急促的腳步聲在狹窄的空間中迴環重迭。

    安裝在天花板上的LED大功率射燈發出壓抑的紅光。

    秋旋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慄了起來。

    冰冷的夜風混雜著福爾馬林腐敗氣息，與體內湧起的寒氣混雜在一起，讓骨骼都彷彿凍僵了一般，咯吱作響。

    4層是精神科病房，住在這裡大多都是有精神障礙的慢性病症患者，斷症室、病房、觀察室的房門上都設置了帶鐵柵欄的監測窗口，如同監獄的囚禁室一般。

    一到夜晚，幾乎所有的病房都大門緊鎖，連一絲光也透不出來，走廊顯得無比昏暗與冷清。

    唯有與電梯正對的一間病房的門半開著，房間裡的燈亮著，可以依稀從門縫中窺見晃動的人影。

    那便是涉月靜所居住的病房，在5層外科病房區發生血腥兇殺案後，她便被轉移到了這裡。

    秋旋呆滯地站立在門口，猶豫著，胸口湧起的惡寒襲遍全身。最後，他還是按捺不住想親眼確認事實的情感，猛地將門推開。

    映入眼簾的是

    被染血的白色被單蓋住的一具冰冷的屍體。

    秋旋的面色霎時間變得如死人般僵硬。

    隨後趕來的松云的臉上也是陰云密佈。

    秋旋邁著踉蹌的腳步，走到病床前，緩緩地將顫抖的手伸向白色的被單。

    「你確定你要看嗎——涉月靜的遺體？」

    突然，耳邊傳來一個成熟女子的聲音。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循聲望去：

    病床邊的沙發上坐著一名身穿白色大衣的女性，因為她身上所流露出的特殊氣質，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一名研究人員而不是女醫師。

    她有著美麗的琥珀色長發，用黑色的發帶紮成了馬尾，髮梢部分略彎曲，獨具一種清新靚麗的style。

    即便是寬鬆的白色大衣也掩蓋不住她那能夠挑起濃厚肉慾的身材，胸前因為只扣上一個紐扣而半敞開的領口滲透出隱性的誘惑力。

    「晚上好，秋旋。」

    在感受到秋旋的視線後，她稍微挪動了一下煽情的軀體，調整了一下坐姿，帶笑向秋旋打了個無趣的招呼。

    「…你是誰？」

    秋旋疑惑地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子，他不清楚為什麼對方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啊、我們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哎呀哎呀，差點忘記這一點了。那就稍微做個自我介紹吧，我是【伽藍區】首席研究家紫晶，為了完成與Mr.Zeit約定的交易條件，已經在這裡等你很久了。」

    身穿白色大衣的女性有些困惱地嘆了一口氣，從容不迫地沙發上站起，將一隻手插在大衣的口袋裡，輕輕挑起眉毛，用坦蕩的眼神看著秋旋，顯得威風凜凜。

    「【曼陀羅】（Stramonium）研究機構的領導者，製造布什爾血腥事件的劊子手，現在竟然成為【伽藍區】的首席研究家了麼？哼，還真是諷刺。」

    聽見紫晶自報姓名以後，秋旋冷笑一聲，眼神變得如刺刀般尖利起來，眉宇間聚集著殺意。

    秋旋討厭兩種人，一是軍人、二是研究家。

    更何況這個名為紫晶的女子有著極其特殊的身份。

    根據秋旋這十年來的秘密調查，領導【曼陀羅】研究機構研製「生物兵器」，並成功製造出毀滅伊朗布什爾市區的高致命、高傳染性生化病毒的，正是一個名叫紫晶的中國籍女子。

    他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這個人會大搖大擺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真是令人驚訝呢，沒想到你居然對我們調查到了這個地步……不過這樣也好，省去了說客套話的麻煩。」

    紫晶一臉吃驚地把眉毛向下垂，隨後她從口袋中拿出一包被捏得有些變形的CAPRI 女士香煙，不過在瞄到牆壁上掛著警示牌後，又立刻將之塞了回去。

    「這裡是禁止吸煙的啊……真麻煩……」

    紫晶不滿地嘀咕著。

    「你就不怕我在這裡殺了你？」

    女子裝腔作勢的樣子讓秋旋極端反感，他冷眼看著對方，口中放出狠話。

    回憶起自己在布什爾血腥事件中的遭遇，秋旋便壓抑不住內心的憤怒。

    「那又怎麼樣？就算你殺了我，那又怎樣？因仇恨而空虛的內心會被填滿麼？已經死去之人會復活嗎？」

    紫晶嘴角露出嘲笑般的微笑，她瞥了一眼病床上靜靜躺著的少女的遺體，不帶一絲畏懼的說道。

    「我只是一名科學家而已，只對研究範疇以內的事情感興趣，至於我手底下的研究成果到底是扮演了上帝的角色還是充當了撒旦的角色，我才懶得去管。」

    她聳了聳肩，冷淡地說道。

    「推卸責任麼？」

    秋旋的眼眸投射出兇殘的光，他向前邁了一步，大聲地質問道。

    「算是吧。這就是醜惡的人性吶。說來，你也不是一樣麼？藉由將怒火發洩到我的頭上，來抵消對於涉月靜自殺一事的罪惡感？」

    出人意料的，紫晶很乾脆地承認了這一點，隨後她輕笑一聲，像已經看穿秋旋內心一般，反問道。

    「你這傢伙……」

    「秋旋學長，冷靜點！」

    被紫晶的話刺中痛處的秋旋緊握雙拳就要向紫晶衝去，卻被身後的松云慌忙攔住。

    「想救所有人的結果就是迎來這樣的結局——沒有任何人，得到救贖。總是想僅以犧牲自我的代價，換來他人的幸福……說來你是個比Mr.Zeit還要理想主義的人吶。難怪他要在跟我們【伽藍區】的交易中附帶這樣的條件……」

    捕捉到對方內心的空隙，然後毫不留情地撕裂它——紫晶最擅長地便是這樣的談話手段。

    她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早已是怒不可遏的秋旋，輕輕地吐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想改變這一切麼？」

    「你這話什麼意思？」

    秋旋聞言，神色一緩，皺眉問道。

    「這樣的結局，一定不是你所期待的吧？難道你不想再一次通過『時間旅行』，來改變現狀麼？【維度跳躍】能力者——涉月靜雖然已經死亡，但並不意味著這一切已成定局。」

    紫晶指了指病床上被白色被單蓋著的涉月靜的遺體，平靜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你有方法再次重置時間軸？」

    秋旋聽出了紫晶話中的隱義，有些驚訝地問道。

    「當然，關於這一點，稍微給你說一個故事吧。

    曾經有一位因患上怪病，而變得四肢萎縮、雙目失明的殘疾科學家。他晚年致力於對時間機器的研究，在進行『時空逆向回溯』試驗中，身體被LCH（大型強子對撞機）產生的微型『克爾黑洞』吸入並壓碎，但由於未知奇點存在的原因，意識並沒有消失，反而同周圍瞬時形成的『嬰空間』結合在一起，變成了一個高維空間上的特殊存在。

    後來他依靠對時間流的獨特認知，開發出了能夠讓『克爾黑洞』保持穩固狀態的約束裝置——『時空緩衝器』（STB）。通過該裝置，理論上可以進行『時間旅行』。

    這個科學家的名字叫做Sagres-Asmodeus（薩格雷斯-阿斯莫德），而那個「嬰空間」則被稱之為【伽藍區】。」

    紫晶微微一笑，悠然道出【伽藍區】主宰——薩格雷斯-阿斯莫德的真實經歷。

    「【伽藍區】居然擁有這樣不為人知的超現實技術……」

    秋旋的心臟由於高度的緊張而劇烈跳動起來，他沒有想到，只存在於傳說中的空海市第零區——【伽藍區】竟然有如此離奇的來歷。

    「那是當然的了，畢竟將這種事公諸於眾的話，我們也會有麻煩的啊。不僅會引發世界輿論界的軒然大波，愚蠢的世人也會因為擔心時空的紊亂，而干涉、抗議甚至阻撓我們的研究。」

    紫晶頗為不快地說道。

    「那麼你來到這裡的目的就是為了向我提供幫助？你有什麼理由幫我？」

    秋旋抬起頭，充滿敵意地瞪著紫晶，警惕地問道。

    「關於這一點，我早就說過了吧，我是來完成和Mr.Zeit的交易的。別看我這樣，我也算是個信守諾言的人吶。作為將【絕對戰線】的情報提供給【伽藍區】、並提供相應對策的回報，Mr.Zeit向『主宰』——薩格雷斯-阿斯莫德提出了…要求：

    其一，【伽藍區】獲得軍權後，停止軍方針對NAIL組織的清剿行動。
    其二，Mr.Zeit如果意外死亡，【伽藍區】必須及時將組織內的時間系能力者——涉月靜保護起來。
    其三，必要的時候，將『時空緩衝器』的使用權開放給Mr.Zeit。

    第一項承諾，我們【伽藍區】已經完成。第二項由於涉月靜的自殺而未能達成。但是因為Mr.Zeit已經選擇了你作為他的『接替人』，所以我們可以通過將『時間緩衝器』的使用權交給你來完成這項交易協定。」

    紫晶不緊不慢地解釋道。

    「事情就是這樣。在走第一步棋之時就已經將大局掌控在心——那個Mr.Zeit就是這樣一個可怕的傢伙呢。恐怕你發起的『龍卷行動』並不能完全改寫歷史的結果，也早已經被他預料到了吧。

    所以，這也算是Mr.Zeit留給你的一條退路，也是最後的機會，能否把握住，就要靠你自己了。」

    她說完，又附帶上這樣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慢著，紫晶小姐，你剛才的那些話可有些自相矛盾啊。」

    秋旋動了動嘴唇，剛要說些什麼，便被身旁的松云搶了先。

    松云低著頭，眼睛被遮蓋在留海的陰影中，嘴角露出陰寒的微笑。

    連說話語氣都陡然一變。

    略略弓著身子的他，就像一隻即將撲向獵物的肉食性動物一般，顯得相當可怕。

    秋旋曾經見識過這一點，每當松云以【觀測者】的身份和人對話時，就會變成這種冷漠的模樣。

    「哦？此話怎講？」

    松云異常的變化似乎引起了紫晶的好奇，她十分感興趣地打量著對方，故意裝傻地問道。

    「如果你所說的【時空緩衝器】真的如同『時間機器』那樣便利的話，你們【伽藍區】早就利用它控制整個世界了吧？何必又要多此一舉地讓秋旋學長來幫助你們改變歷史？

    況且，根據你的描述【時空緩衝器】只不過能夠讓『克爾黑洞』的環狀奇異點裸露在外，並且持續向其內部注入穩定其超重力的電子罷了。這跟本算不上是一台完備的『時間機器』。」

    松云用刻薄的語氣指出紫晶話中的漏洞之處。

    「哎呀，真是人不可貌相呢。你說的一點也沒錯，【時空緩衝器】充其量不過是『時間機器』的半成品，儘管我們一直在試著對其進行改進，但由於缺少實踐性的試驗，所以數據的收集相當困難……」

    紫晶詭笑著解釋道。

    「其實你的真正目的是想讓秋旋學長做你們的第一個『人體試驗樣本』吧？」

    松云用嚴厲的語氣打斷了紫晶的話，嚴肅地問道。

Episode.147 暗黒次元（上）

    「話可不要說的那麼難聽啊，類似的實驗我們【伽藍區】從10年前就開始運作了，雖然說失敗的結果占了大多數，不過大體而言，實驗本身相當成功的。」

    紫晶夷然自若地笑了笑，將早已準備好的碳棒形狀的激光投射裝置從白色大衣口袋中取出，按動裝置底部的啟動按鈕，一道紅光射向了秋旋的眼球。

    他的視野中被未知的影像覆蓋。

    軀體被一個異常深邃的空間所包裹，從耳朵因為「壓力差」而導致的嚴重耳鳴狀態推斷，這個空間的位置是位於某個深處海底的實驗室。

    穹頂呈弓形的隧道無限延伸到視野盡頭的黑暗中，裝載著一台構造複雜的超大型機械裝置。堪比1000節首尾相接的高架磁懸浮列車車廂的柱狀機體，被一個類似放大版的汽車發動機的流線型充能器夾在中間。

    機體的表面覆蓋著方形的繆子探測板，像金鳳花一般的缺口內凹殼，其實是粒子流的拘束場環。輸送超高壓電能的管道從四面八方向裝置中心的一個正球體狀的【腦】匯合。

    從球狀的【腦】表面溢出的成千上萬根橡膠線束都由類似蠍鉗一樣的金屬體串聯著，被V字形的磁場控制器所截斷。

    ——仿若靈魂脫體一般，他正在以俯瞰的視角窺視著一群簇擁在裝置周圍的、身穿防輻射服的研究人員的活動。

    研究人員們正把幾張用強化玻璃裱裝的圖紙放置在【腦】附近的輸送平台上，為了防止圖紙浸水，還特意用螺絲將玻璃間的縫隙鎖死。

    圖紙上畫著的是某樣東西的結構透視圖，圖紙底部註解的文字全部都是漢字。

    影像到這裡就被紫晶掐斷了，「啪」地一聲，視覺信號的輸送終了，秋旋的視野也恢復了正常。

    「你給我看的是什麼？」

    秋旋整理了一下有些混亂的思緒，在視覺的殘象完全消失後，沉聲問道。

    「那是【伽藍區】於2030年初完成的STB（時空緩衝器）。你剛才看到的就是一項名為『SIBYL（希貝爾，古代希臘的女先知之名）』的實驗項目。實驗的地點設置在『艾德羅都』實驗室的【Ψ區】。這項實驗的發起者，正是我紫晶本人。我們用LCH成功的製造出了克爾黑洞（Kerr-Black-Hole），之後通過STB向30年前——也就是2000年的中國國防部（CDM）數據庫內部發送了一份『魂閃』零號試驗機的圖紙……導致的結果便是讓中國的科技一下子躍升了近百年，並且使得中國東部沿海『憑空』出現了這樣一座巨大的都市，世界的格局也因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意料之外的誕生了諸如『桫欏蔓枝』、『深藍病毒』、『第七次中東戰爭』等副產品，不過也算是無傷大雅。」

    紫晶嘴角上揚，將居高臨下般的目光落在對「黑幕」幾乎一無所知的秋旋身上。

    「竟、竟然有這種事……！！」

    秋旋用難以置信的眼光看著紫晶。

    他無法相信，自己身處的【歷史】（時空），是被這群傢伙完全【篡改】過的。

    從很早以前他就懷疑過，在他的記憶中21世紀初期的中國正處於改革漸進的狀態中，相比於世界發達國家還相當落後，為什麼突然到了21世紀中葉，會在中國東部誕生如此輝煌的一座「螢光之都」。

    ——原來一切都是【伽藍區】搞的鬼。

    「難怪……難怪……」

    松云雙目瞪得陡大，不知道是因為興奮還是恐懼，身體瑟瑟發抖起來。

    他像是著魔了一般，眼神呆滯，口中唸唸有詞。

    「啊、說來，你似乎是能夠觀測『時空』的能力者（Saer）呢，那麼你應該知道我沒有在說謊吧？」

    紫晶克制地笑著，將目光放在了松云的身上。

    「……據我的觀測，【世界線收束範圍】（Attractor-Filed）在近百年中曾經發生過兩次『大分裂』，分別位於1945年、1991年與2000年。在這兩個時間點中，都發生了重大的事件，導致了【世界線收束範圍】的分裂，將歷史的車輪各自推向了不同的方向。『大分裂』發生在1945年與1991年的原因顯而易見——第二次世界大戰以盟軍勝利告終以及蘇聯解體。而發生在2000年的原因我一直猜不透，當時還以為是『千年蟲』病毒的原因……沒想到居然是你們【伽藍區】擅自啟用STB從事時空實驗的後果……哈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哈哈……」

    松云的眼神變得愈發可怕起來，他顫動著身子，發出模糊不清的笑聲。

    「哼，真是愚蠢至極的實驗，恐怕空海市在5月10日這天必將毀滅的結局，也是那SIBYL實驗計劃的『副產品』吧？既然過去已經受到了【篡改】，那麼未來也同樣會受到【干擾】吧？」

    秋旋認真地考慮了事情的因果關係之後，冷哼一聲，不屑地瞪著紫晶。

    SIBYL實驗直接導致了「螢光之都」空海市的誕生，然而它所即將迎來的毀滅未來，也極有可能是SIBYL實驗所引發的「蝴蝶效應」的影響。

    「嗯，你說的是事實，我無法反駁。」

    對於秋旋能想到這個地步，紫晶不禁對他投去刮目相看的目光，修長的雙腿隨意不拘的晃動著。

    「既然你們【伽藍區】也意識到了自己捅下了天大的簍子，就沒有想過嘗試再次依靠STB去收拾這個爛攤子麼？」

    秋旋對紫晶那鎮定自若地神態趕到了些許的困惑，他想不通為什麼【伽藍區】已經意識到了5月10日空海毀滅的結局是由當初那SIBYL超時空實驗造成的，卻一直不做出相應的對策。

    「我們到底也沒有你想像中的那麼不負責任吶。在從Mr.Zeit那裡得到了【絕對戰線】的情報後。【伽藍區】『主宰』——薩格雷斯-阿斯莫德立刻意識到了那是SIBYL超時空實驗帶來的弊端產物之一。為了修復實驗中出現的這個意料之外的『漏洞』，我們曾試著讓活人通過克爾黑洞的環狀奇異點，前往30年前的過去，調查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才導致了這一結果的出現，然而……」

    紫晶像是很惋惜一樣地嘆了一口氣，她稍微調整了一下手中拿著的激光投射裝置，利用全息投影功能，將一份影印下來實驗報告投射到了空氣中。

    ————————————————————
    SIBYL- Programme-Ex（SIBYL計劃EX）
    Name（姓名）：Perrari-Jones（普拉瑞-瓊斯）
    Age（年齡）：27
    Sex（姓名）：Female（女）
    TIME（試驗時間）:29\4\2041(2041年4月29日)
    Place（實驗地點）：Heavsea（空海）
    Outcome of an experiment ：（實驗結果）
    Error ,Human is Dead ，MISMATCH（錯誤，實驗體死亡，不匹配）
    It seems that infinite compression by the supergravity and significant point
    Street in the Kerr Black Hole were not able to be endured。（似乎由於超重力和環狀奇異點的無限壓縮，使得克爾黑洞的通路並不能持續存在。）
    —————————————————————

    「實驗體名叫Perrari-Jones（普拉瑞-瓊斯），美國波士頓人，麻省理工學院畢業，於2029年從【曼陀羅】研究機構轉入空海【伽藍區】從事STB研究工作。在昨天剛剛完成的超時空試驗中喪生，在通過黑洞環狀奇異點的前一秒就已經死了……身體變成了粘稠的膠狀物質，連骨骼都被軟化了……總之，我們相當於傳送了一具沒有任何作用的屍體到30年前的過去……」

    紫晶有些無趣地攤了攤手，臉色有些無精打采的，看上去並不像是在為人的死亡而哀傷，只是單純的對實驗失敗表示遺憾。

    「……那麼，你們【伽藍區】之所以看上我的理由，我想我大概也可以猜到了……」

    秋旋倒吸一口氣，腦袋有些沸騰了起來，但是他還是儘量保持著冷靜。

    「啊、你猜的沒錯。【細胞再生】（Automatic-Reverse）——因為感染上裘蕾病毒而獲得的這項超強恢復能力，能夠作為在通過環狀奇異點時，不會因身體撞在奇點上而死亡的最大保證。不過，我知道你不會為了我們【伽藍區】而回到30年前的過去的，你想要回到的僅僅是幾天前的過去而已。……這樣已經足夠了，只要你能活著進行一次時間旅行，我們就可以從你身上採集大量的相關數據，從而對STB進行徹底的改良。

    怎麼樣？雖然目的不同，我們從根本利益上，可都是完全一致的哦？要接受這個實驗計劃的邀請麼？」

    紫晶將激光投射裝置收回，用期待的眼光看著秋旋，極具煽動性地說道。

    「哼，開什麼玩笑！哪有明知道一定會出意外，還理所當然地繼續實驗的人啊！」

    松云怒不可遏地看著紫晶，搶先呵斥道。

    「那真是太遺憾了……」

    紫晶瞥了一眼猶豫未決的秋旋和怒火衝天的松云，失落地嘆著氣。

    「等等……這個實驗邀請，我接受了！」

    秋旋的臉色突然變得堅毅起來，他認真地看著紫晶，緩緩說道。

    「秋旋……學長？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對於秋旋做出的選擇，松云感到無比意外，他吃驚地看著秋旋，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Episode.148 暗黒次元（下）

    「不，我是認真的。」

    ——沒有一絲的猶豫

    ——沒有些微的怯懦

    ——鏗鏘有力的回答

    少年的心意已決。

    「這是已經將所有危險要素都考慮在內的回答麼？」

    紫晶毒蛇般的視線盤繞在秋旋的身上，像是為了再次確認秋旋的決心一樣，她在不知不覺中加重了語氣。

    「當然。」

    秋旋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毫無畏懼地迎視著紫晶拷問般的惡毒視線。

    這是一場博弈，也是一場賭局。

    【伽藍區】已經將最大砝碼的下注在了秋旋身上了，秋旋又怎可能因為畏懼風險，而甘心落得個全盤皆輸的下場呢？

    「哼——真是相當乾脆的回答呢，了不起。」

    紫晶訕笑著槌了一下手掌，轉身向病房外走去。

    走到門口處時，她縵然站定，留下一句令人厭惡的聲音之後，漸漸消失在了昏暗的走廊中：

    「我在天台上等你。」

    「秋旋學長，你瘋了嗎？為什麼會做出那種決定？我不是早就和你說過了嗎？只要你所做的事沒有重要到能引發【世界線收束範圍】（Attractor-Filed）的分裂，即便依靠【伽藍區】的STB裝置再次回到過去，結局也不可能……」

    松云一臉痛苦地欲言又止。

    對松云來說，秋旋既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學長。

    他不願意看到秋旋就這樣為了遙不可及的期望而白白的堵上自己的性命。

    「我知道。你說的、我全部都知道。但是……只要還存在1%的可能性、不，即便只有0.000001%的可能性，我也不能放棄改變未來的機會……」

    秋旋的聲音非常坦然。

    他想起了那個自己曾經在心底訂立下的誓言：

    「你做不到的事、將由我來完成。」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已經將超越凰天當做了自己的目標。

    他不想當拯救世界的救世主、也不想當懲奸除惡的英雄，他現在唯一想拯救的，只有涉月靜與凰天的性命而已。

    如果是【世界的意志】將他們兩人殺死的，那麼就乾脆連同【世界】本身一起殺掉！

    「原來……學長是這麼想的麼……學長的心情，我大概明白了。好吧，如果這就是學長最後的選擇的話，我作為一個不爭氣的後輩，也只有全力支持您了。」

    松云抬起頭，臉上浮現一抹堅定的微笑。

    「要讓【世界線變動率】（Divergence）超越1%，以引發【世界線收束範圍】（Attractor Filed）的大分裂，學長你所要做的就是儘量製造足夠多的『矛盾』。只要積累起來的時空『矛盾』大到連世界本身也無法修正之時，便會引發【大分裂】。

    已死之人復生、已破壞之物復原、已消失之物回歸——只要做到這…，歷史就可能被改寫。」

    松云的聲音異常沉穩，沉穩之中，更讓人感覺到無比的可靠。

    他身上流露出的是與往日截然不同的氣息，那個軟弱無比的少年，彷彿脫胎換骨一般。

    沒有倚靠在任何東西，只是那樣筆直的站在秋旋面前。

    「——以上，就是我給學長的忠告。」

    「已死之人復生、已破壞之物復原、已消失之物回歸……瞭解了，非常感謝。」

    秋旋將松云交待的事反覆暗念數遍，強記在心後，向松云鄭重道謝。

    話音剛落，他便轉身跑去病房，向天台上趕去。

    既然已經明確了接下來該做什麼了，那也沒必要一直停留原地、駐足不前。

    堅定不移地邁出腳步，沒有說出告別的話語，因為——總有再會之刻。

    ***

    第三綜合醫院的天台隆起一個巨大的圓形停機坪，仿若破繭而出的舉尾蟲一樣停放在塑膠跑道上的、是一台沒有螺旋槳的軍用直升機。

    「Duwuwuwuwu~」

    俄產Ansat-UL武裝直升機的V型反重力引擎發出響徹天際的嘶鳴，由雙螺旋型噴射器中流出的強烈氣流將空氣中瀰漫的藹藹夜霧盡數驅散。

    直升機兩側的武器架上裝載著橄欖型的導彈發射筒，銀色塗裝的外殼散發出金屬般的光澤。

    這個天空中的鋼鐵巨隼正張牙舞爪地蓄勢待發。

    「那個女人……原來是乘坐反重力直升機來這裡的麼？」

    被眼前那造型奇特的龐大飛行載具所震撼，秋旋霎時間連視線都有些恍惚起來。

    「喂、快點給我上來，別拖拖拉拉的。」

    紫晶就那樣威風堂堂地站在停機坪的維修欄上，俯視著呆立於地面的秋旋，大喇喇地吼道。

    因為氣流噴射器激起的強烈空氣渦流，她那白色的大衣隨著氣流翻飛擺動，髮絲也被吹得有些凌亂起來，然而在強風之下，她竟連眼皮也不眨一下，顯得相當瀟灑。

    秋旋聞聲連忙登上升降台，與紫晶同行的機械師立刻按下啟動按鈕，將秋旋安安穩穩地送到了離地10m的停機坪上。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架Ansat-UL直升機應該是【斬切光域】最高將領的專用機吧？你為什麼會有權限乘坐？」

    近距離打量了一下這台嶄新的反重力直升機後，秋旋冷不防地問道。

    「答案很簡單——因為現在【斬切光域】的最高領導人正是我紫晶。」

    完美無缺的回答。

    紫晶像是在宣告什麼一樣，用不容置疑地語氣說道。

    「【斬切光域】的最高領導人竟然會是……不是軍人的你？」

    看著眼前這個絲毫沒有軍人氣質的女性，秋旋難掩內心地驚訝之情。

    「僅是這種程度就表現出驚訝的話，等下見到STB超時空裝置的實體後，不知道你會不會把下巴都驚掉呢。」

    對於秋旋的詫異反應，紫晶明顯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她隨手將直升機的後座艙門打開，身手利落地跨入座艙內。

    「真不愧是一群立於食物鏈頂點的人呢……【伽藍區】的那幫傢伙……」

    發出了不知道是讚賞還是諷刺地感嘆，秋旋搖了搖頭，也跟著登上了反重力直升機。

    雖然從外面看上去Ansat-UL直升機十分巨大，不過其內部的座艙卻顯得十分狹窄，最多只能容納下4個人。被「壓榨」的空間應該是被厚重的裝甲層以及彈藥艙所佔據。

    生物材料製成的座椅可以根據乘坐者的身形以及坐姿微調形狀，以達到最為舒適的效果。

    「嘁——」

    液壓開關啟動的聲音，半球形的玻璃拘束器從底部升起，將秋旋的身體完全固定住了。

    肢體被限制死的感覺讓他非常不習慣。

    「Ansat-UL的最大速度為500節，所以這個拘束器是為了不讓初次乘坐者產生暈機症狀，你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似乎察覺到了秋旋的厭惡情緒，紫晶耐心地解釋道。

    「紫晶上將，準備工作已經完成，請問可以起飛了麼？」

    駕駛艙從連通到後座艙的通話器中傳來了男性飛行空尉的徵詢聲。

    「那就立刻出發吧。」

    紫晶瞄了鄰座的秋旋一眼，略微點了點頭，按下座椅底部的通話按鈕，清楚地下達了起飛指令。

    「Roger！」（明白）

    飛行空尉用乾淨利落地語調回答後，將反重力引擎的控制桿壓到最低。

    強烈的失重感傳來。

    Ansat-UL反重力直升機正在急速上升，由於裝甲層本身的隔音效果極佳，所以座艙內部一直保持著非常安靜的狀態。

    隨著「滴」地一聲清脆電子音，一支機械手臂從頂部展開的隔艙中落下，將一塊液晶顯示屏安置在了秋旋與紫晶的眼前。

    高清顯示屏上正即使播送著航行路線圖、室內外氣壓差值以及溫度等信息。

    紅色虛線標示出的路線在彤云海岸邊的一座軍用設施處戛然而止。

    （那是什麼地方？）

    就在秋旋這樣想的時候，與顯示器相連的智能主機似乎讀懂了秋旋的想要進行的操作指令一般，地圖上終點處的軍用設施的圓形圖標一閃，旁邊立即展開了一個說明窗口：

    Destination（目的地）：拘之花軍事基地
    Detail Information（詳細信息）：SGA-3312前哨站、「鯨門」所在地。

    「目的地是【拘之花】軍事基地？不應該是核心區的『艾德羅都』實驗室麼？」

    秋旋看著顯示器上的說明文字，頓時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艾德羅都』僅有一小部分位於核心區的地底，那裡是為了安置LHC的充能環而構造出的『異空間』，被稱為【A區】。因為其空間內不穩定負能量的影響存在著缺漏性Bug，會定期開啟通向底層的通路【間隙】。之前【絕對戰線】組織為了侵入『艾德羅都』而發起的『雅典娜行動』計劃也正是利用了那個Bug的存在。因為艾德羅都的【A區】、【B區】與【Ψ區】之間有被稱為【虹橋】的通路連接。

    而實驗室的主體——【Ψ區】則地處一千公里之下的「日落海」海底。

    要想進入那裡，必須通過安置在【據之花】軍事基地內的『鯨門』……詳細解釋起來可就麻煩了，等你到了那裡自然會明白。」

    紫晶晃了晃手，像是要徹底打消秋旋的疑慮與不信任一般，語氣親和地解釋了起來。

    「艾德羅都實驗室的區域設置……總給人一種狡兔三窟的感覺……」

    秋旋對自己的感受直言不諱。

    「呵，真是一個恰當的比喻。」

    紫晶撇撇嘴，沒有對此多加辯駁，只是頗堪玩味地笑了笑。

Episode.149 閃光夜襲（上）

    Ansat-UL反重力直升機起飛不久後，紫晶便靠在後座上悠哉游哉地閉目養神起來。

    她似乎患有輕度交通工具嗜睡症，話題才剛告一段落，她就已經倚在軟綿綿的座椅上輕輕地打起鼾來。

    與醒著的時候判若兩人，處於酣睡狀態中的紫晶則是一臉無害的睡相，彷如一隻正在陽光下打盹的貓咪一般。胸口微微起伏著，吐氣若蘭，十分迷人的睡姿——絲毫沒有之前那種惡形惡狀的樣子。

    「獅子一旦安靜下來就會變成貓咪麼……」

    看著因為熟睡而變得溫和異常的紫晶，稍微安下心來。

    畢竟要一直呆在一個渾身上下都散發出「捕食者」氣質的成熟女性身邊，那簡直是比拷問還要嚴重的酷刑。

    就在這時，秋旋感覺右手戴著的腕錶震動了起來，同時耳邊傳來一陣搖滾風格的快節奏旋律，伴隨著激昂的鼓點。

    那是名為《小惡魔的巡禮》的動漫主題曲，被秋旋設置為雨竹柚的來電提示鈴聲。

    可是現在秋旋的肢體正被座艙內的玻璃拘束器固定，根本不方便接聽電話。而【暗潮】多功能通訊器的主系統似乎感應到了這一點，【多態金屬IReeL】製成的機身立刻拉成了長條狀，如一隻活生生的蚯蚓一般，順著秋旋的右臂蜿蜒地爬到了他的耳邊，然後閃爍的普朗克光下迅速聚合成了無線電通話器的形狀，連接耳塞的軟吊話筒自動伸展到了秋旋的嘴邊。

    「喂！你這個呆頭呆腦的大蠢蛋，為什麼現在才接本小姐的電話啊！真想把你那遲鈍的腦袋一腳從脖子上踹下來！」

    秋旋還沒來得及感嘆【暗潮】多功能通訊器的便利性，話筒那邊便傳來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河東獅吼。

    因為發脾氣而火冒三丈的雨竹柚，正對著話筒毫不留情地宣洩著自己的不滿，偏偏【暗潮】通訊器的通話質量又非常之高，傳遞來的聲質幾乎是無損的，這讓秋旋一時間寒毛都倒豎了起來。

    （咦？雨竹柚已經給我打過很多次電話了嗎？）

    秋旋一聲不吭地通過RSD功能翻看【暗潮】多功能通訊器的通訊記錄，發現的確有3個未接電話的記錄，聯繫人姓名顯示的都是雨竹柚。

    （還真打了那麼多次？之前一點也沒察覺到啊。估計是因為那時正在和紫晶說話的緣故吧。）

    秋旋一臉懊惱地嘆了一口氣，他知道雨竹柚是很容易為了一些小事而大發脾氣的大小姐性格，這次讓她抓住把柄，不知會被狠狠地訓斥到什麼時候呢。

    「啊拉——看來你不光是呆瓜，還是個啞巴啊？一句話也不說，是想以沉默的方式向本小姐表示抗議嗎？還是說，幾個小時沒見，你就變得聽不懂人話了麼？」

    雨竹柚看來是將秋旋的沉默理解成了傲慢，語調變得越來越不快起來。

    諷刺的話句句咄咄逼人，還真有她的風格。

    「……雖然事出有因，不過我這邊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也沒什麼可以辯解的啦，就讓你罵道解氣為止吧……」

    對雨竹柚脾氣瞭如指掌的秋旋，此時也只能順著這位大小姐的性子來。

    畢竟如果把她那座「活火山」逼得猛烈爆發的話，估計就能在有生之年見識到世界末日的場面了吧。

    「什、什麼嘛……你都不回嘴，我罵起來也很無聊的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雨竹柚的語氣變得有些慌張起來，激動的情緒也明顯緩了下去。

    估計是沒想到秋旋會這麼幹脆的承認自己的錯誤的緣故吧。

    「說起來，我居然會為了你這傻蛋發那麼大的脾氣……真是不成熟的表現呢……」

    雨竹柚有些失落地嘆息了一口氣，小聲嘀咕道。

    「那麼，柚子打電話過來有什麼事情嗎？」

    見雨竹柚終於熄了火，秋旋才開口詢問道。

    「當然是關於【遠瞻追跡】魔術的施術者的事情啦。」

    雨竹柚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道。

    「蒼崎小姐已經查出施術者的所在地了麼？」

    秋旋聞言，迫不及待地問道。

    「嗯，簡單說來就是這樣。電話裡說不方便，你現在在哪裡，我到你那邊去吧。」

    語氣變得十分體貼起來。

    平常狀態下的雨竹柚總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優雅的氣質。

    「咦？必須當面談嗎……老實說，現在我有些……抽不開身……」

    秋旋尷尬地瞥了一眼正在自己身旁熟睡的紫晶，由於害怕將她吵醒，壓低了嗓音說道。

    「抽不開身？那算是什麼爛理由呀？啊啊，受不了！難得本小姐為了你的事費心費力的，你自己居然一點緊張感都沒有！太差勁了！」

    聽見秋旋那種敷衍了事的回答，雨竹柚自然又免不了大發脾氣。

    「好吧……老實說，我現在正坐在開往拘之花軍事基地的Ansat-UL反重力直升機上……」

    為了化解誤會，秋旋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將自己現在的處境如實道出。

    「哈？你去哪種地方做什麼？還乘坐的是軍方高層的專用機？」

    雨竹柚以不可置信的口吻問道。

    「此行的目的地是深處日落海海底的『艾德羅都』秘密實驗室的【Ψ區】。詳情說來話長，總之現在的我的確抽不開身，非常抱歉。」

    秋旋的口氣變得十分認真起來。

    「『日落海』海底……？！難不成……糟了，這下麻煩大了……」

    雨竹柚先是一驚，然後語調立即沉了下去。

    似乎她預感到了什麼壞事一樣，不安地喃喃自語起來。

    「怎麼了，柚子？」

    秋旋有些擔心地問道。

    「聽好，雖然不知道你怎麼會跟軍方的傢伙牽扯上關係的。不過，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你現在趕去那裡等於是『自投羅網』。」

    雨竹柚用篤定地口氣向秋旋發出了警告。

    「自投羅網？」

    秋旋有些莫名其妙。

    「沒錯。蒼崎小姐在一個小時之前就完成了對【遠瞻追跡】魔術的『逆向探知』，查出了施術者的所在地。——那人正是在彤云海岸附近、一千公里以下的『日落海』海底！」

    雨竹柚的聲音變得異常嚴厲起來。

    「施術者現在竟然在『艾德羅都』內部……這是怎麼回事……？！」

    秋旋開始有些焦躁起來，感覺自己似乎正陷入陰謀的漩渦中。

    「嘟嘟嘟嘟——」

    急促的電子音響起。

    聲音地來源是紫晶白色大衣口袋裡的某樣東西，它正在閃爍著耀眼的紅光。

    睡眼惺忪的紫晶揉了揉眼，打了個慵懶的呵欠，從熟睡中甦醒。

    她迷迷糊糊地從口袋中摸索出一個紐扣大小的無線電通話器，將之塞進耳朵裡。

    「紫晶上將！緊急情況！據『鯨門』（Whale's-Gate）另一邊的監視錄像顯示，『艾德羅都』實驗室正遭到一夥來臨不明的能力者（Saer）入侵！」

    航空管制官心急火燎的聲音立刻傳來。

    「入侵者？他們是從哪裡進來的？」

    紫晶聞言一個激靈，精神立刻完全清醒了過來，在突發緊急情況面前，她顯得異常冷靜，這也是身為【伽藍區】首席研究家的氣魄所在。

    雖然她對臨時授予的上將軍銜本身並不感興趣，不過發號施令也好歹算是她的專長。

    「據情報顯示，入侵者是在空間系能力者的協助下，從【A區】入侵的。」

    緊迫的鍵盤的敲擊聲過後，管制官確鑿地說道。

    「那麼，立刻切斷【虹橋】（Garage-Bridge），阻止他們進入【Ψ區】。」

    紫晶略一皺眉，迅速下達命令。

    「【虹橋】已經切斷，但敵人的行動並沒有停止下來，他們正試圖將打碎【攔阻光柵】(Interdictory-Raster)。」

    管制官向紫晶進一步解釋事態狀況。

    「哼……立刻阻止迎擊部隊。讓那幾個被洗腦裝置控制的能力者也參戰。」

    紫晶面帶怒容地下達了命令。

    「遵命，長官！」

    管制官鏗鏘有力地回答以後，便結束了緊急通話。

    「我想我大概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了……根據拘之花軍事基地發來的緊急通告，地處海底的『艾德羅都』實驗室遭到了一夥能力者的入侵。而【遠瞻追跡】魔術的施術者可能就是那伙入侵者的成員！」

    紫晶與航空管制官的對話被秋旋聽在耳裡，他立刻明白了事態的緊迫性，連忙向話筒另一邊的雨竹柚說道。

    「你準備怎麼辦？要迎戰嗎？既然那夥人擁有入侵軍方設施的能力，必定不是什麼能輕易了結的三流貨色吧？」

    雨竹柚提出了很現實的問題。

    「除此之外，恐怕也別無他法了……」

    事到如今，秋旋只能做好迎戰的準備了。

    敵人入侵「艾德羅都」的目的恐怕是在於STB超時空裝置，如果稍微出些差錯，那麼唯一可能改變歷史的機會，將會被徹底摧毀。

    他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秋旋同學，那可是很危險的耶，別做出那麼草率的……喂、別掛啊，傻蛋！聽本小姐說完啦！……」

    「放心，就交給我吧……今天真是謝謝你了……」

    秋旋不願意雨竹柚捲入如此危險的事態中，他發自內心地向她表示感謝後，便將【暗潮】通訊器完全關閉。

Episode.150 閃光夜襲（中）

    「嘁，這群該死的蟑螂，還真是無孔不入啊……」

    紫晶的雙眸中滲透出陰寒的光，她像是洩憤一般，咬牙切齒地將那紐扣大小的通訊器從耳邊拽下，狠狠地摔在了鋼製裝甲內壁上。

    「千萬別小看了那些噁心的蜚蠊科生物吶，既然敵人能夠成功的入侵『艾德羅都』，也必然會有法子對付你的【迎擊部隊】的。哈，反正說到底，你們【伽藍區】也沒有想像中那樣可靠嘛。」

    秋旋冷嘲熱諷地說著風涼話，他早已摸清了紫晶的性子，現在若不火上澆油地激怒她，她是不會那麼容易就像秋旋透露屬於軍事機密範疇的情報的。

    「閉嘴，少管閒事！哼，不過是一群來歷不明的能力者而已，竟然膽敢觸碰我們【伽藍區】的逆鱗，定要讓他們有來無回！」

    紫晶的勃然大怒正中秋旋下懷，畢竟這個女人的自尊心可謂形如鐵壁針山。

    「哦？敵人是連【伽藍區】都無法摸清底細的能力者麼？那我想我大概可以推測出敵人的身份了……」

    秋旋的嘴角勾勒出叵測的微笑，他說到關鍵之處故意一頓，向紫晶賣了個關子。

    他這邊掌握的情報是極其重要的「砝碼」，如果不善加利用的話，便無法改變自己在SIBYL超時空實驗中所扮演的「角色」。

    現在的他在【伽藍區】眼中不過是一個無可替代的「實驗體」而已，不將這個身份轉換為重要的「合作夥伴」的話，秋旋在這個強權機關面前將會一直處於相當被動的地位。

    「慢著，此話當真？」

    紫晶眯起雙眼，臉上儘是將信將疑之色。

    「哈？不相信麼？那你就繼續保持著那種不可一世的態度，去殲滅那些連底細都一無所知的能力者吧……」

    秋旋針鋒相對地冷笑道。

    他看得出，出於入侵者情報的強大誘惑力，紫晶的內心已經出現了動搖。

    「好吧，我對我之前的傲慢表示抱歉。到底算是Mr.Zeit選出的接替人吶……果然我的眼光還是太過淺薄了麼……」

    紫晶忍住心中的不快，深吸了一口氣以後，氣勢凌人的語氣突然緩和了下來。

    她終於承認了眼前的少年絕非等閒之輩，所以不得不將姿態放低。

    「【鬼化能力者】（Devilism -Saer）——這便是入侵者的身份。法國巴黎德斯坦研究機構的洛朗-巴蒂斯教授曾經研製過一種名為【滲透者】（Penetrator）的超能力開發裝置，但該裝置的試驗機已被人盜走，並被一個名為『Sanctuary'（聖地）的團夥私下濫用。Pr裝置能夠將零能力者（Lv Zero）轉變為超能力者（Lv Ace），但會導致接受腦部改造的人誕生極具侵略性與排他性的【殺戮人格】。

    我曾經與數個【鬼化能力者】接觸過，他們的超能力發揮不受本身演算能力（P.M.C）限制，並且不能被普通的超能力評定裝置識別……不僅如此，【鬼化能力】一般不遵循物理法則，能力效果怪異，比大多虛數能力（IMG-SA）還要難纏。」

    見紫晶終於做出願意平等合作的暗示，秋旋也不失時宜地將他這邊所獲得的情報導出。

    「鬼化能力者？……嘖，【伽藍區】這邊的情報網真可謂是百密一疏啊……之前居然對此幾乎一無所知……」

    似乎是意識到了事態的嚴峻性，紫晶眉頭緊蹙，腦中開始盤算起對策來。

    作為【伽藍區】的首席研究家，紫晶也曾和洛朗-巴蒂斯所在的德斯坦研究機構合作開發過【滲透者】裝置。不過研究進展到一半時，由於商業利益的分歧，兩方各自撕毀合約，強制終止了合作關係。

    令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缺少了【伽藍區】的協助，那個一臉蠢樣的洛朗-巴蒂斯居然能獨自完成Pr裝置的實體。

    「既然你擁有與鬼化能力者戰鬥的經驗，可否請你協助迎戰？如果以能成功擊退敵人為前提的話，交易條件你可以隨便提。」

    紫晶用相當謹慎地陳詞試探著秋旋的底線。

    「要我參戰的話那當然沒問題。我的條件只有一個：在殲滅入侵者的行動結束後，你們【伽藍區】必須全力協助我重寫歷史，以改變Mr.Zeit與涉月靜已經死亡的現實。」

    秋旋略微頷首，向紫晶攤牌。

    「那麼，交易達成。我會遵守我們之間的協定，同時希望你也能履行諾言。」

    紫晶聞言默然良久，十指交叉，思索片刻後，首肯道。

    「祝合作愉快。」

    秋旋滿意地向紫晶伸出了右手。

    紫晶板起臉孔，蜷著拳頭，稍微猶豫了一下，正襟危坐地與秋旋握手。

    ****

    21點43分51秒，劃破長空的鋼鐵巨隼——Ansat-UL反重力直升機飛抵【拘之花】軍事基地上空。

    化為電子信號的無線電波在地勤司令塔與航空雷達矩陣之間交替響起。

    「呼叫指揮中心，這裡是Zealot-777（狂熱者-777），已經接近巨像領域（Colossus' Field，拘之花軍事基地最大的裝甲部隊演練場），將在30秒後實施閃點空降（ Flash-Point- Airborne-Landing），請立即肅清機動滑道。」

    說話的正是Ansat-Ul反重力直升機的駕駛員陸少游上尉，在前日對【絕對戰線】的阻擊行動中，他所率領的Eventide（暮光）魂閃S超高速戰機小隊，成功將敵機『烏伊薩爾』號（Uysal）擊落在空海外圍，立下重大戰功。在當天便被授予上尉軍銜，並將其從原來的【斬切光域】下屬的航空編隊調出，分配進了【拘之花】軍事基地，現仍Ansat-UL專機的駕駛員，新聯絡代號為Zealot-777（狂熱者-777）。

    「機動滑道已經肅清，3秒之後將會發射照明指示彈。現在、【巨像領域】上空氣壓值平穩，可以實施閃點空降！」

    航空管制官的話音剛落，只聽「唰唰」之聲不絕於耳，從高聳於地面的晶尖狀的「熔爐脊椎」中，拋射出10枚傘式照明彈，相繼炸裂的強光將整個夜空變成了白晝。

    「【風帆甲殼】狀態良好，倒計時10秒……10、9、8、7、6、5、4、3、2、1！幽能棺脫離！」

    助推器發出若沉雷般的隆隆聲響，雙螺旋形的噴射驅動器內流瀉出奔馳的火焰。

    「嘎吱——」

    大型機械齒輪轉動的聲音。

    Ansat-UL反重力直升機的底部像集裝箱一樣的部件突然與主機體分離，仿若火箭升天時被卸載的燃料耗盡的推進器一般。

    在被照明彈照亮的夜空中，黑色的集裝箱迅速下落，在半空中，只聽「哐啷」一聲，仿若蛻皮之蛇一樣，包裹在分離部件外圍那醜陋的黑色外殼-幽能棺自動剝離。「破繭而出」的則是一台被赤紅色裝甲外殼覆蓋、外形酷似鉗蟲的滑翔戰車「風帆甲殼」。

    若蝙蝠之翅般的滑翔翼展開，四個風扇狀的補燃器開始運轉，「風帆甲殼」的下落速度漸漸減緩。

    現在，秋旋與紫晶正乘坐在這台緊急迫降載具——「風帆甲殼」上，為了以最快速度抵達通向海底實驗室的「鯨門」（Whale's-Gate），紫晶給駕駛員下達了實施「閃點空降」的命令。

    「風帆甲殼」原本就是Ansat-UL反重力直升機的一部分，通常被用作逃生艙。但特殊情況下，也能利用其良好的滑翔性能進行緊急迫降。

    「『風帆甲殼』即將與機動滑道接軌，可能會有些顛簸，小心別受傷了！」

    坐在駕駛艙內的紫晶正熟練地操控著熱壓控制桿，對戰車的滑翔軌跡進行最後的微調。

    她頭上正套著封閉式的導航頭盔，無數管線與金屬滑竿正與頭盔的中樞系統相連，身上也穿著特製的零創傷溫控服。

    對智商超高的紫晶來說，駕駛這種新式載具根本不具有一絲的挑戰性。

    話音方落，「風帆甲殼」的底座成功與鋪設在【巨像領域】的金屬軌道完成對接，強烈的晃動與刺耳的金屬碰撞聲，壓迫著秋旋的感覺神經，讓他有種想吐的衝動。

    憑著過人的忍耐力，秋旋才從這強烈的衝擊中緩過勁來。

    「很好。目標『鯨門』，急速前進！」

    紫晶通過頭盔的後視功能，確認了秋旋狀況無恙之後，滿意地點了點頭，將「風帆甲殼」的行進速度開到最大，戰車後部驅動扇葉急速轉動，如巨大鉗蟲的高速載具沿著金屬軌道向拘之花軍事基地內部疾馳而去！

    【巨像領域】寬廣的場地上停放著數百輛輪式多組裝甲戰車，機體裝載著光學導航儀的引導機器人正分列軌道兩側，為紫晶與秋旋他們指示方向。地勤司令塔周圍密集分佈的蘑菇狀能量吸收熔爐正發出「嗡隆隆」的巨響，場面蔚為壯觀。

Episode.151 閃光夜襲（下）

    百餘座造型奇異的類蟲形雕像陣列，在彤云海岸邊被海浪侵蝕而形成的懸崖峭壁上，氣勢恢弘地一字排開。

    雕像表面呈暗金色，有不明顯的金屬光澤，整體形狀類似多種生物的聚合體——格萊斯捕鳥蛛般臃腫的身軀上長著史前生物奇蝦一般的巨大前肢，外層披著鋸齒狀的鱗片。由四個蟹鉗般的足肢牢牢地固定在地面。雕像頂部的瘤型突起物看上去似乎是這個怪異生物的頭部，在夜空中發出紅寶石般的光輝。

    「紫晶小姐，那些銅質巨像到底做什麼用的？」

    秋旋看著那些面朝「日落海」塑起的雕像，不禁聯想到了太平洋東南部復活節島的神秘人面石像。他很好奇那些比一幢樓還高的奇異巨像到底有著什麼樣的特殊用途，於是向正在駕駛【風帆甲殼】的紫晶大聲問道。

    「那可不是用銅澆鑄出的觀賞性雕像哦。——其名為【貝希摩斯之巨像Behemoth's Colossus】，實質上是發射鞭式飛彈(ScourgeMissile）以及反航母軌道炮（AAC-Rail-Gun）的光暈炮塔。採用的建築材料為硅岩金屬(Naquadah)以及虛光碎片（void chip）。那東西全力開火的話，不到3秒的時間就能摧毀一個整編的航空母艦編隊。」

    承擔著戰爭武器開發任務的【伽藍區】原本就與PLA軍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而紫晶作為【伽藍區】的首席研究家，對這些軍事設施的用途自然也瞭若指掌。

    「原來如此，所以這裡才被稱為【巨像領域】啊。」

    托紫晶的福，秋旋終於明白了【巨像領域】的命名來由。

    「從外部來看，空海市的確堅不可摧，但是威力再大的防禦性武裝也無法阻擋其內部遭受『腐蝕』呢……」

    紫晶自嘲似地搖了搖頭，用倦怠的口氣嘀咕道。

    （所以『主宰』才會迫不及待地加快『毀滅之光』計劃的進展呢……『螢之光』雖然美麗，卻也太過短暫……再說，【伽藍區】所追求的才不是這種金玉其外的浮華，而是更為崇高之物……）

    她隨手將【風帆甲殼】車頭的照明燈打開，看著絲毫感覺不到暖意的人造光將黑夜割裂，心中湧上一股莫名的苦澀。

    ***

    穿過三個互不相連的、不斷自旋的超大金屬圓環，脫出機動滑道的【風帆甲殼】終於抵達了通向海底實驗室的「鯨門」（Whale's-Gate）附近。

    紫晶用操縱封閉式導航頭盔關閉了補燃器，遮斷驅動扇葉的電源，將【風帆甲殼】停在了自動增壓場的外圍，並將車門解鎖。

    「紫晶上將能夠臨陣指揮清剿作戰，我池秀信真是誠惶誠恐。」

    身穿黑色軍服的指揮官向車內的紫晶行了一個端正的軍禮後，恭敬地將車門拉開。

    在他的身後，攜帶著重型火力的超能力迎擊部隊正整裝待發。

    「情況如何了？」

    紫晶摘下頭盔，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襟，從【風帆甲殼】的駕駛艙內邁步而出。

    方一站定，她便向指揮官池秀信開口詢問「艾德羅都」實驗室的情況。

    「不容樂觀。第一批迎擊部隊全滅……【A區】的【攔阻光柵】已經被打碎，敵方正在重塑虹橋連接，預計將會在5分鐘後侵入【Ψ區】。超能力先遣隊在1分鐘前已經出發，現在第二批迎擊部隊也正準備通過『鯨門』，支援【Ψ區】。」

    在軍銜比自己大上幾個等級的紫晶面前，池秀信自然不敢打一絲馬虎眼，他面露愧色，毫不保留地向她道出目前的窘迫狀況。

    「哼，一群廢物。【Ψ區】的非戰鬥人員疏散情況呢？」

    紫晶鄙夷地怒哼一聲，冷眼掃了一眼池秀信身後站成一排的迎擊分隊成員後，繼續追問道。

    「疏散工作已經完成，目前沒有收到非戰鬥人員傷亡的報告。」

    池秀信不敢直視紫晶如尖刀般銳利的目光，羞愧地將頭埋低，乾淨利落地回答道。

    「嗯……聽好，現在立即停止向『鯨門』內部增派武裝人員，別讓他們礙手礙腳地去送死。」

    聽見沒有非戰鬥人員的傷亡報告，紫晶總算安了一絲心，她板起一副冷冰冰的臉孔，給指揮官下了禁止繼續增派武裝人員的死命令。

    「那……那接下來該怎麼辦？只憑那幾個被洗腦裝置控制的能力者，戰鬥力明顯不足啊……」

    池秀信難以置信地看著紫晶，因為精神高度緊張，說話都變得有些結結巴巴起來。

    「給我立即準備兩人份的SP深海抗壓服以及C9心靈轟擊槍。」

    紫晶不慍不火地回答道，她做事向來雷厲風行，下達命令時更是毫不拖沓。

    說罷，她略一側身，指了指剛從【風帆甲殼】內中走出的秋旋，附帶上一句簡潔的介紹：

    「這是本次作戰行動的重要戰力。」

    「……遵、遵命！」

    池秀信瞠目結舌地打量著秋旋，似乎無法接受這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少年居然會成為替代迎擊部隊的重要戰力，但礙於紫晶就在自己面前，也不好表示出懷疑與不信任的消極態度，只能畢恭畢敬地向兩人鞠了一躬後，轉身去完成紫晶的吩咐。

    片刻之後，池秀信返回大型增壓場，將紫晶需要的作戰裝備從軍需倉庫中取來，小心翼翼地遞到了紫晶的手裡。

    「這是SP深海抗壓服，不但能夠舒緩壓力差帶來的氣體栓塞，還有隔絕精神污染的效用。如果不想還沒到戰場就掛掉的話，最好立刻給我穿上！」

    紫晶順手將一件抗壓服丟給秋旋，用命令般的口吻說道。

    SP深海抗壓服的衣料質感跟乳膠差不多柔軟，不過卻並不是以橡膠為原料製成，而是一種名為「冷膠血素」的軟體合金（mild alloy），隔溫隔熱，連宇宙射線都可以完美抵禦的合成材料。

    「請問……更衣室在什麼地方呢？」

    秋旋將抗壓服攥在手裡，環顧了一下無比空曠的增加場，並沒有發現類似於更衣室的封閉隔間。

    「這裡沒有那種東西。」

    紫晶理所當然地說著，「嘶啦」一聲拉開零創傷溫控服的拉鏈，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貼身的溫控服利索地脫下，連眉毛都沒有眨一下。

    一瞬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死寂。

    周圍的空氣彷彿都被凍結了一般。

    深黑色的蕾絲文胸與那對白嫩的滑肩十分相配，魅惑的吊帶丁字褲以及魚網狀的絲襪更襯得雙腿修長。——紫晶幾乎是裸逞著惹火的身軀，氣定神閒地拉開SP深海抗壓服的貼合鎖，緩緩地將之由下而上地套在了自己的身體上。

    待紫晶換完衣服以後，在場的軍官與士兵們均是輕咳一聲，從驚訝之態中恢復了過來。

    他們的大腦內已經自動清除了幾秒鐘以前的記憶，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什麼也沒看到。

    畢竟女性將領當著眾人面面不改色的換衣服這種事，無論怎麼想都太過離奇了一點。

    （拜託你們也來幫我消除一下剛才的記憶啊喂！）

    成熟女子完美的身段對於任何一個身心健全的少年來說都是一枚威力極大的精神炸彈，秋旋好容易才壓制住臉部湧上的血色，並暗暗感嘆自身的修行不足起來。

    不過，既然連紫晶都已經「身先士卒」，秋旋也只有脫下深月SA學院的制服，換上了SP深海抗壓服，畢竟一個大男人扭捏做作的話，實在是太過煞風景了。

    雖然更衣過程的「觀賞性」比起紫晶來說實在相差甚遠，不過好歹也算完成了一個「艱巨」的任務，秋旋心底也是鬆了一大口氣。

    「動作太慢！時間已經不多了！趕緊拿上武器，跟我去『鯨門』！」

    紫晶雙手抱胸，指尖在胳膊上煩躁的反覆敲擊，顯得一副相當不耐煩的樣子，對剛剛換好抗壓服的秋旋劈頭就是一陣呵斥。

    （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奔放的好不好……）

    接過C9心靈轟擊槍的秋旋表情僵硬地點頭附和著，內心卻忍不住對這個舉止怪異的女性吐起槽來。

    【鯨門】（Whale's-Gate）就安置在巨型增壓場正中心的地面，是一個正圓形的運載平台。因為其表面如同座頭鯨的腹面溝壑一般凹凸不平，並且連接著通向深海實驗室——艾德羅都【Ψ區】的唯一通路，所以被稱作為「鯨門」。

    「吱呀——」機械軸承轉動的響聲。

    隨著防護罩的逐漸合攏，搭載著紫晶與秋旋的「鯨門」緩緩下降，目的地是一千公里之下的深海實驗室——「艾德羅都」【Ψ區】。

    「列隊！敬禮！」

    指揮官池秀信發出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唰」地一聲整個迎擊分隊的士兵瞬間將突襲步槍整齊的舉起。而指揮官自己則立於隊伍的最前方，對著紫晶充滿敬意地行了個軍禮。

    去往「戰場」的「列車」已經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