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核武皇帝 作者: 浪子刀 (連載中)

 
mk2258 2013-1-1 11:25:4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8 29641
asd84116 發表於 2014-10-2 22:42
第140章 日本就是個悲劇
東三省浪人事件是一個劇烈的轉折點,代表宋彪對日本的態勢日漸強硬。

    通過《東日密約》的合作,日本陸軍恢復了7個師團的常規建制,補充了火炮和機槍等重要軍事物資,但在朝鮮半島的駐軍僅有一個師團,而東北新軍也在這種合作中迅速將兵力擴增到7.3萬人,加上俄軍,包含東北新軍在內的泛俄國勢力的陸軍超過10萬人,保持著對日本陸軍的絕對優勢。

    這不是兵力數量的優勢,而是火炮、機槍、馬匹、彈藥儲備等各方面的優勢,在宋彪的指揮範圍內,他擁有624門火炮,幾乎是日本陸軍的3倍,機槍1700挺,同樣超過日本陸軍3倍。

    在火炮的質量上,宋彪更是佔據絕對優勢。

    外交總是軍事的一種延伸,軍事也總是外交的基礎。

    面對這樣的局勢,即便在秋山真之和日本政府的努力下,宋彪同意在東三省浪人事件中采取了更為低調和沉默的處理方式,將大部分的日本浪人押送到旅順交給秋山真之處理,只對少部分日本右翼浪人采取正常的司法程序在涉外法院進行檢控,整體局勢還是讓日本政府極其被動,各國也都清楚的看到了日本在東三省影響力的快速衰竭。

    凡事總是一退一進。

    于此同時,俄國已經逐步平息內亂,開始重新考慮恢復在東北亞發展勢力。在這種局面下,日本政府還想繼續完全控制朝鮮半島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1907年5月中旬。俄國陸軍部大臣庫羅帕特金作為俄國沙皇特使抵達東三省,在宋彪的協調下。庫羅帕特金上將會和美國駐華公使羅克希爾、德國駐膠澳總督特魯伯在東北新軍的軍部舉行秘密會談,史稱“奉天密談”。

    在宋彪的努力下,各方在“奉天密談”中達成一致意見拒絕承認日本和朝鮮國簽署《乙巳保護條約》,在俄德美三國的支持下,宋彪的東三省總督府將會就此和日本提出交涉,也可以視作俄德美三國利用東北新軍對朝鮮半島的威懾力。逼迫日本繼續開放朝鮮半島,承認《韓清通商協約》,並要求日本和朝鮮承認各國依據此最惠國待遇,享有在朝鮮半島的通商優待政策。

    在“奉天密談”中。多方還達成了和宋彪的其他多項合作,俄德美三國繼續大力扶持東北新軍的發展,給予扶持貸款,出售軍火,進行更大規模的軍工業合作,作為回報,宋彪會以東北新軍為主體去逼迫日本讓出朝鮮半島北部的控制權,逼迫日本放棄《乙巳保護條約》,保留朝鮮的外交和軍事權,各國也將正式的不承認《乙巳保護條約》的有效性。

    俄國陸軍部大臣庫羅帕特金上將和宋彪這位舊部下重新商議後。兩人一致斷定日本已經不敢再在東三省發動對俄軍和東北新軍的進攻,否則,日本只會再次遭遇大規模的陸軍潰敗。相比日俄戰爭的情況,此時的宋彪已經完全控制住整個東三省,可以在俄德美三國的支持下迅速調動幾十萬的陸軍和日本對峙,俄國只需要派遣十萬左右的部隊,以及提供一些其他必要幫助就能輕松擊潰日本陸軍。

    在東北新軍去逼迫日本放棄《乙巳保護條約》,庫羅帕特金上將和宋彪協商後,決定將俄軍在東三省的駐軍重新增加至5萬人的規模。受宋彪節制的是塞尚丁斯克步兵旅和第一炮兵旅、第一騎兵旅,關東州總督謝葉尼斯基準將另外轄管兩個步兵旅和一個騎兵團。

    在這樣的背景下,1907年5月底,宋彪陪同庫羅帕特金上將視察達爾尼市,並宋彪公開批評日本強行逼迫朝鮮簽署《乙巳保護條約》違反國際法則,庫羅帕特金上將也代表俄國政府要求日本重新考慮《乙巳保護條約》的有效性。

    日本朝野大震,日本國民之激烈喧嘩足以將西園寺公望內閣淹沒,但日本陸軍卻無法對內閣政府提供任何可靠的保證。

    現在誰敢率領日本陸軍和宋彪對決于大陸?

    真要在朝鮮半島打起來,日本陸軍部大臣大島義昌大將敢去朝鮮半島和宋彪決一死戰嗎?

    這使得原本已經完全倒向南下和海軍擴張政策的日本,在軍事發展的方向上再一次搖擺起來,陸軍部乘機大放厥詞,要求增加陸軍投入以保障日本在東三省的權益,以及日本對朝鮮殖民統治的能力。

    蝴蝶扇動翅膀,世界隨之變化。

    即便日本首相西園寺公望決定采取不惜一戰的強硬態勢對抗這種東三省和俄國的反撲,但在美國、德國陸續明確要求日本重新審視《乙巳保護條約》的有效性,甚至連法國也迫不及待地參與其中,局勢徹底轉向不可控制的一面。

    整個1907年,光緒三十三年就在這種失控的局勢中蔓延和發展,關內是立憲民意的失控,關外是清政府對東三省總督衙門的徹底失控,國際上是英日和法俄同盟開始在國際局勢中采取合作態勢應對德奧同盟的威脅,在遠東和泛太平洋地區,以東三省總督宋彪為主體和矛頭,俄德美法又采取合作態勢逼迫日本放棄對朝鮮的壟斷,要求朝鮮開放。

    日本發動日俄戰爭的一個主要目標就是要保障其對朝鮮的殖民統治權,但在宋彪的積極努力下,這一目標實際上是未能達成,只是在俄國內亂不斷的前提下,俄國暫時承認了日本對朝鮮所擁有的特殊權益,可並未明確這一權益的範圍。

    現在,隨著俄國扶持的東北新軍迅速擴張起來,俄國又反悔了,開始重提朝鮮之事。美德法三國也積極參與此事。

    1907年9月,東北新軍第三次擴軍。全軍擴編為六個步兵旅、兩個炮兵旅,雖然在表面上繼續符合清政府的東北四鎮的限制。總兵力卻激增至10.75萬人。

    在此基礎上,宋彪以“大清關外新政改革”、“效法日德實施新政”、“三省歸一新治”等名義,在東三省采取“關外特治”政策,在奉天府東陵軍部和沈陽新區之間建造了一棟規模龐大的東三省總督府,在總督府下設財政廳、民政廳、學政廳、農業廳、工業廳、警察廳、防務廳等新政機構,借新政之名徹底囊括了東三省的軍政大權。通過對財政大權和軍權的壟斷實施三省集權治理。

    1907年,光緒三十三年注定不是一個太平年。

    這一年里風起雲涌,關內是全國範圍內的立憲請願,關外是宋彪的大權獨攬和東北新軍的激增。明著是革命黨的亂竄起義,暗著是光復黨的快速傳播,各地都已經有了反清復漢組織的活動。

    在一年數百萬兩白銀的支持下,幾千萬份的宣傳單和小報瘋狂流傳,各種各樣的分支組織林立,在各地的新學、新軍中,反清組織都在快速擴大,傳播範圍極廣。

    大清帝國已是風雨飄搖,漏雨成河。

    同樣是在這一年里,東三省也在繼續快速發展。三省進出口總額迅速和整個關內地區相等,出口總額增至3142萬英鎊,進口總額增至2755萬英鎊,加上外資和關內資本大規模涌入,東三省在這一年的白銀淨流入增加至1.78億關東銀圓。

    憑借雄厚的礦產資源和大規模的資本投入,東三省在兩年內就實現了煤鐵開采量超過日本的壯舉,煤炭總開采量在11月就超過700萬噸,一舉超越日本截止1907年11月底的620萬噸總額的水平,鐵礦石開采量超過140萬噸。此一點真是遠超日本。

    雖然這一數據相比美國幾乎連1/10的份額都達不到,但對東三省而言,已經是非常高的產量規模。

    因為東三省現行大規模開采的煤礦都屬于露天煤礦,成本極低,質量高而售價低,不僅在下半年開始大量銷售到關內,也銷往日本、南洋和美國,對日本、台灣和朝鮮的煤炭工業造成了極大的負面影響。

    東三省大豆壟斷了德國的大豆市場,全年出口總額逼近115萬噸,總出口額激增至2703萬英鎊,一舉超越日本對美國的生絲出口規模,成為亞洲最大的農貿產業。

    1907年10月,在法國和英國的積極斡旋下,日本政府迫于壓力,在要求各國承認《乙巳保護條約》的基礎上,承認《韓清通商條約》有效,將有效期延長二十年,增設新義州、新安州、南浦、群山、木浦五個開埠口岸,開放外國投資,並將“朝鮮關稅十年不變”的承諾增加至二十五年。

    1907年11月,宋彪代表清政府和東三省總督府在金州同日本外交大臣林董、韓國欽差李金煥簽署《韓清通商續增條約》,依據這份續增條約,清政府將在原有的仁川、釜山、元山三個清租借區之外,繼續增加新義州、新安州、南浦三個租借區,約定在鴨綠江兩岸各一百公里範圍內,華商和韓商都有權投資各項產業,並可自由跨境經商。

    此外,除六個清租借區外,兩國公民在對方國居住都應辦理居留權審核,未得批審,不得在對方國居留和置辦物業、田產;朝鮮難民在華及東三省非法居留、開墾者,將依法處置,雙方約定在三年內,將現有非法居留在東三省的朝鮮難民遣返。

    在《韓清通商續增條約》中,宋彪增加了勞工證的約定,即在批準勞工證後,韓國人可在東三省工作,但不可以置辦田產,這是因為宋彪考慮超過十萬數量的朝鮮難民遣返後,可能被日本利用挑撥中韓國民之間的關系,加上東三省工礦業大規模發展中確實需要很多礦工,適當還是可以通過發放勞工證的方式,解決這些朝鮮難民在東三省臨時就業的問題。

    《韓清通商續增條約》對日本來說已經是英法介入協調的結果。也是日本在不放棄《乙巳保護條約》的基礎上所能爭取的最優結果,日本國內還是爆發了極大規模的抗議。國民以此為恥,日本陸軍部也乘機喧嘩。要求政府加強陸軍建設,確保對朝鮮半島的殖民統治。

    此時流行于日本的觀點是“海權固然重要,陸權亦是維持統治之根本”、“日本已經有強大之海軍,但陸軍還需要繼續努力”,特別是日本工商業界和財閥勢力對日本陸軍之孱弱更是極度不滿,朝鮮半島是日本最為重要的原材料基地。“如果連朝鮮半島都保不住,日本工業必將衰落”之類的論點更是喧囂一時。

    事實確實如此。

    問題是在整個國際世界中,日本金融業的實力還很弱小,根本不能有效的投資朝鮮半島。特別是朝鮮半島的工礦業,而朝鮮也很難繼續支撐日本工業的發展。

    同樣對遠東財團而言,想要進一步打擊日本工業對中國的廉價銷售態勢,首先就要威脅日本在朝鮮廉價收購工業原料的源頭問題。

    雖然日本取代清政府成為朝鮮宗主國已有十六年的時間,但在這些年中,在《韓清通商條約》的保護下,華商依然佔據著朝鮮外貿的主流,外國洋行也利用這份條約控制著朝鮮外貿,大量的商品都是從上海、天津涌入朝鮮,而不是從日本。

    日商真正徹底擊潰華商。控制朝鮮一切經濟、貿易命脈則是在1918年之後的事情,隨著朝鮮關稅大幅度的提高,僅仁川港口一地,朝鮮自中國的進口總額就從每年1100萬日元急劇下滑到162萬日元。

    從主導中朝貿易的仁川港的數據來看,日商主導的是朝鮮國際貿易的出口權,而華商主導的是朝鮮貿易的進口權,換而言之,白銀流入朝鮮是日商說了算,白銀流出朝鮮是華商說了算。朝鮮從中國購入的商品主要是絲綢、藥材、茶葉和其他各種雜貨。而日本從朝鮮購入的主要是棉花、糧食、煤礦、鐵礦之類的工業原材料。

    只要繼續保證新的《韓清通商續增條約》的有效性,隨著遠東財團開始強有力的向朝鮮半島發展,華商主導朝鮮貿易命脈將會是日本在短期內難以扭轉的問題。

    為此,在1907年的遠東財團年會中,朝鮮商貿投資和東三省農產品深加工業就成了兩個重大議題,這兩者實際上是一個議題,隨著沈陽到丹東的鐵路即將在明年3月份修通,以及新義州成為新的清租借區,在丹東和新義州開發農產業深加工業將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東三省農產品加工業正在快猛的發展中,大豆、甜菜、棉花、小麥是四大主要方向,特別是甜菜的深加工崛起速度極快,這是因為日本的制糖業主要依賴從南洋進口甘蔗和粗糖,成本很高,而東三省自身就有大量的蔗糖工業的原材料基礎後,東三省制糖業就有了極高的市場空間,在成本、利潤和市場方面都相對日企擁有絕對的優勢,甚至能利用《韓清通商續增條約》向朝鮮大量銷售。

    在這個世界上,所有工業的根本都是金融業,當東三省采用了一種極端策略迅速開啟了金融業的擴大化,增加了本地的貨幣供應,工業發展就變得難以遏制。

    東三省的貨幣供應規模其實是非常龐大的,在過去兩年里,東三省的貨幣發行規模達到了5億銀圓總額,約合5千萬英鎊,似乎不多,其實很多。

    這是銀本位的5億銀圓。

    這不是政府印鈔機的效率和產能決定的,而是白銀流入規模決定的,這意味著東三省至少存在著1.75億銀圓的保證金,單純從貨幣的角度來考量,這個規模其實是很驚人的。

    在過去的十年中,日本銀圓的發行總量也不過四千萬,最高的一年是1906年的7百萬枚,雖然說日本采取了金本位,銀圓發行本身主要是用于對朝鮮、中國、東南亞的貿易,但以此為類比,東三省的銀圓供應總量就過于夸張了。

    東三省之所以能發行這麼多的銀圓,1/3的因素來自于東北大豆的外銷,1/3的因素來自于外資的涌入,1/3的因素是靠國際借貸、本土白銀儲量等等,比如說東三省光是鐵路借款就高達2300萬英鎊,除了列車是從國外購買,其他包括車廂、鐵軌、水泥、枕木、石子、勞力、土地等等開支都是銀圓在本地購買。

    在過去的兩年中,東三省的工業人口增長是非常快的,這種增加還是比較初級化的,最大的增加就是礦業增加,比如說撫順煤礦的工人總數就從原來的1370人激增至1.53萬人,從原來的2個煤區增加到11個煤區同時開采。

    現在想要在東三省辦一個廠是很容易的,你帶二十萬銀圓的資本過來,地皮廠房機械或者礦場一買,再從銀行再借十幾萬銀圓券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東三省,並不是所有的工廠都是采用西式設備,比如說瓷窯、磚窯、煤窯,它大量的還是運用傳統手工生產方式,但從總的方面來說,因為大量出口大豆、木材、煤鐵礦帶來了巨額白銀流入,使得本地人口的消費能力增加,進一步擴大使得整個經濟增長迅猛,各行各業都能從中受益。

    工業人口增加、商業人口增加,農牧業人口實際上也在更為快速的增加,東三省在過去兩年中增加了近六百萬人口,每個月從山東各埠口就有十萬人通過各航運公司涌入東三省。

    東三省的經濟開發比日本晚了將近二十年,但從現在的發展速度來看,大概只需要六到七年的時間,東三省在經濟總量上就能超越日本這樣的金本位國家。

    在工業發展中,同樣處于工業發展低級階段的東三省和日本的競爭注定會是非常激烈的,特別是在未來的四五年間,這種激烈的踫撞將很可能再次引發新的戰爭,比如在朝鮮市場上,雙方就即將展開殊死的搏斗。

    在東三省積極發展的同時,宋彪所能做的就是積極備戰,而和東三省得天獨厚的基礎條件相比,日本簡直就是一個天生的悲劇。

    或者說是在遠東財團面前,所有日本財團都是悲劇的配角。(未完待續)
asd84116 發表於 2014-10-2 22:43
第141章 安奉軍而不亂
不管是在1907年,還是即將到來的1908年,宋彪都已經沒有像最初剛當上東三省總督那樣繁忙,他有著越來越多的時間可供支配,以至于能在軍部的新總督府大樓里冷靜的坐看東北亞政治局勢的風雲變幻。

    他是一個真正的思考者。

    從一個普通的士兵變成東三省之王,他用了三年的時間。

    當他為新的東三省構建了整體的框架,建立了新的法律體系和新的行政體系,以及新的軍事體系,他就能坐在所有人的頂峰之上,俯視著整個東三省的渺小。

    在東三省的這個天地里,已經沒有人能凌駕在他之上,而他大體上是使用了39個人和21個組織機構,完整的操控著東三省的一切軍政、財經、產業大權。

    這些人都是最聰明的人,每個人都有比他強的一面,絕大多數的人都比他聰明博學,這里面也沒有多少人能算是他的朋友,但他就是如此領導著的每一個人。

    或者說,他在東三省推行的是一種開明的**,他根本不需要憲政,不需要立憲,不需要咨議局,而他實際上又是用咨議局這種方式治理東三省。

    不管是每周的新軍例會,還是每個月的東三省新政例會,或者是一年一度的遠東財團年會,他永遠都像是雲層之上的那個人,冷漠的觀摩下面的人在那里討論各種事務。做出決策,付諸實施和努力。

    沒有任何問題會真正的引起他的關注。讓他考慮去親自辦理。

    在絕大多數的時間,他所要做的只是在最終的批準令上輕盈簽署上自己之名。現在,他更多的使用“宋治中”、“宋震旦”這樣的名字,這是因為每天的《東北日報》社論都是他的智囊團隊在撰寫,所用的就是“宋治中”的筆名,而在中華革命會內部,他則是秘密的使用“震旦”這個名字。

    他很冷靜。也變得很少說話。

    正因為如此,每個人都更加的畏敬和害怕他。

    如果你要帶領幾百個人,甚至是幾千個人向前發展,你只需要讓別人喜歡你即可。但如果是要帶領幾千萬人向前發展,你就必須讓別人畏敬你,既要害怕你,也要敬重你,更要景仰你。

    所以,《東北日報》的社評一貫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每天一篇關于社會、國家、地區、民族、國際、文化、經濟、軍事、治安之類題目的評論,大體就能讓那些閱讀報紙的人找到國家和民族的方向感。

    宋彪正在努力的讓“宋治中”變成一盞明燈,照亮中國人前進的方向,雖然“宋治中”更應該說是一個秘書局內部所有人的集體智慧,但他必須很不客氣的將這些成績和智慧都納入自己的名下。

    這段時間里。宋彪喜歡閱讀,喜歡思考,他有很多時間閱讀,也有很多時間思考,他可以將時間花在閱讀《三國志》上,也可以花在閱讀《戰爭藝術概論》上,還可以花在英文原版的《富國論》上。

    他就在新的總督府里閱讀和思考,生活和戀愛。

    這是一棟新的東三省總督府,位于俗稱八家子的地方。也是東北新軍東陵軍部的最西側地段,相距奉天城的巡撫衙門和盛京行宮有八里路,南側是沈陽新區的各國領事館和外國僑民公區,北側是東三省軍工業重地,東側則是新軍軍部和機關總部。

    這是很漂亮的總督府,因為請了德國建築設計師馬爾克參加設計工作,整棟總督府有著明顯的中西合璧的特殊建築風格,整個總督府采取了東方園林式的布局,佔地三十畝,整體坐北朝南,分成機關區、生活區兩個區域,主體大樓采用大量的花崗岩為建築材料和裝飾,大樓頂部采取傳統飛檐和塔樓結構。

    主樓兩側設有副樓,東側副樓為政務系統的辦公區,新政系統的財政廳、學政廳、警察廳等分別都位于此處辦公,西側副樓為軍務系統的辦公區,主樓內部也按照東西原則,東側為秘書局、新政局、調研局等內部局辦公處,而西側則是軍部秘書處、情報處、政治處、參謀三處、德國顧問處。

    參謀一處、參謀二處、後勤處、法俄顧問處等則繼續保留在軍部機關總部,而位于總督府的軍事機構則統稱為軍部機關二部,兩個機關部相距一公里遠。

    搬遷到新的總督府已經有一個多月的時間,宋彪這段時間里還是有一些不適應,他一貫是堅持能不進口就不進口的人,雖然安裝了地板,所有木地板都是本地的紅松木制造的,因為趕工期,木板都是加工好之後直接用機器烘干,房間里至今還有一股淡淡的松香味。

    電燈的質量不太好,短短一個月里換了三個燈泡,這是沈陽電燈廠的第一批國產貨,宋彪也就只能忍著,盡可能還是用自然光比較安全。

    電話是沈陽新區的法資企業生產的,總體還不錯,為了鼓勵本地產業,總督府全部都用了這批“吉寶亨”牌的銅柄木殼電話,只要是能看到的地方,已經盡可能都使用了東三省本地產品。

    為此,宋彪在剛搬遷進來的時候還迫不及待的用“宋治中”筆名發了一篇社論,積極贊美此事,現在則多少有點尷尬,比如說辦公室的門鎖防盜能力太強,連本廠配發的鑰匙都經常打不開。

    宋彪的辦公室還好,秘書局那邊六道門中有兩個鎖經常出問題,全總督府申報出來的大約要換四十多個門鎖。

    怎麼辦呢?

    現在就這麼個情況,工業剛開始的階段總是如此。好在紡織業、農產品加工業這些產業都能很容易的發展起來,小五金也沒有問題。機械鎖、鐵鎖、電燈、電話就真的需要點時間慢慢發展,設備大體都是進口的。關鍵是工人需要更多的經驗。

    宋彪相信在未來的幾年里,這些都會漸漸的不是問題。

    此時,他正坐在辦公室里看著秘書局為明天準備的新社評,題目是《新論“隆禮尊賢”》,這個題目是從德國考察回國的章炳麟提出來的,最近十幾篇社評也都是章炳麟主筆代寫。

    此次的新社評《新論“隆禮尊賢”》就是章炳麟反思過去的“隆禮尊賢”。提倡新式和新時代的“隆禮尊賢”,也就是他說的無比重視教育,他認為“禮”和“賢”都是教育的一部分,“禮”和“賢”都是人文素質教育。提高民族的法治、禮儀、廉恥、道德、自然教育。

    為此,他又提倡新禮和新賢,推行新式教育,宣揚新的人文素質教育,效法德國。

    宋彪將這篇文章看了一遍,雖然有些觀點不能讓他完全滿意,但從整體上而言,絕對是一篇好社論,可以讓人恍然驚醒。

    宋彪也重視教育,他只是覺得章炳麟所提倡的全力推行大學教育有點過于拔高。中國現在確實缺大學人才,但也更缺中專類型的運用人才。

    在和新上任的學政廳廳長陳寶琛談及教育問題,宋彪就很現實的說過,東三省目前的教育重心就是兩個事情,一是塾師制度的繼續推行和優化,二是中專教育的普及化,如果東三省每年通過塾師教育推出幾十萬名識字讀書的青少年,再通過大量的中專學校培育幾十萬中等專科人才,東三省工商業發展就會擁有充足的人力資源。

    當然。不能因此就說章炳麟的觀點不對。

    宋彪將整篇文章前後看了三遍,還是不確定能否發出這篇社論,考慮了一段時間後,他最後在文稿的結尾空白區域寫了一百多字的修改建議,希望章炳麟在社論中增加一個“但是”。

    他的意思很簡單,推行大學教育,隆禮尊賢是必須的,“但是”東三省現在同樣更需要普及教育,從全面提高民族的素質,需要普及的中小學教育和專科教育,其次才是代表民族之巔的精英教育。

    邊想邊寫,宋彪在末尾增加了一個脊柱論和頭腦論,說“普及教育是要培養民族的脊柱和四肢”,“大學教育是要培養民族的頭腦和靈魂”,兩種教育都要辦好,兩種教育和尊重教育、尊重師範、尊重塾師都是新“隆禮尊賢”之根本。

    想了想這些事,增加了自己的修改意見後,宋彪就將這份社論稿重新放回去,等著秘書局中午自己派人來收回去,章炳麟自己也可以過來拿稿子,甚至是和宋彪談論十五分鐘。

    雖然現在的時間已經很空閑,宋彪完全可以拿出幾個小時和別人商量事情,可他的規矩還是一如既往,會談最多15分鐘結束,要求每個人想清楚要談什麼問題,如何精簡的表達意見之後再來見他,不要進來之後羅里羅嗦半天都找不到重點。

    門外匆匆有人走近敲門,隨即,舒方德打開門走進來,和宋彪敬禮匯報道︰“軍座,京師張之洞大人急電。”

    “哦!”

    宋彪並不是很在意的看了舒方德一眼,接過電報簿翻看,隨著保密制度的完善,現在連舒方德也不準翻看這些電報,除非繼續發回秘書處。

    此時的張之洞已經到了京師充體仁閣大學士、補授軍機大臣,辦理學部事務,實際上是被剝離了湖廣總督的軍政大權,同樣一起被勒令調入京師擔任軍機大臣的還有袁世凱。

    奉天巡撫蔭昌據說要被調入京師擔任陸軍部大臣,統管和籌辦三十六鎮新軍,不知道是真是假。

    宋彪和張之洞之間的來往一直是非常密切的,兩人還一起倡導興辦了新政強國會,包括袁世凱在內的很多地方督撫大吏都在新政強國會中,大家有意借這個平台“無聲”抵抗清政府試圖削弱各地總督加強中央集權的態勢。

    可惜胳膊擰不過大腿,張之洞、袁世凱這兩位聲望太高。高到清政府已經難以控制的督撫都被高升軍機大臣,剝奪了軍權。清政府倒是也想調宋彪入京,1907年11月因簽署《韓清通商續增條約》成功。加封其為協辦大學士,這個月又補授大學士之餃,擺明是有上調宋彪入京的架勢。

    滿清朝廷調張之洞進京是不用多加考慮的,調袁世凱進京則是袁世凱自己為了避禍,主動退讓的結果,隨著滿漢之爭在清末開始變得愈加劇烈。以及袁世凱實權越來越大,滿人之中提議殺袁世凱的人很多,特別是以宗室滿人為主,袁世凱不得不退讓。

    滿人之中要殺宋彪的更多了。不僅滿人要殺,漢人大吏中喊著要殺宋彪的也很多,而且罪名極多,不蓄發留辮就是首條死罪,因為不僅宋彪不留辮,按照東北新軍的軍容紀律,全軍所有尉官及校官都一律不準留辮,士兵則自行決定,基本是有1/3的士兵不留辮子。

    趙爾巽一派就從來沒有停止過要“殺宋彪,誅國賊”這樣的吶喊。在新的財政部大臣的位置上,趙爾巽更是操控大清銀行屢屢以各種借口查封關東貨幣,阻止關東貨幣在直隸地區的流通,以至于這段時間又鬧出奉票風波之事。

    宋彪根本不講這些事情當一回事,他甚至以宋治中的筆名發表了一篇《欲殺之罪,滿漢之爭》的社評,結果惹的更多滿人漢臣要殺宋彪,以避免藩亂,可滿清朝廷中樞和慈禧肯定是驚出一身冷汗。正好宋彪剛處理東三省浪人事件,朝廷急忙發旨嘉獎安撫宋彪。

    滿清現在就是一窩子欺軟怕硬的滿人想要繼續保持一萬年的滿人皇室統治,而且是一窩子的窩囊廢,喊起來比誰都凶狠,辦起事來比誰都糊涂,怕起來比誰都軟弱。

    宋彪手握十萬重兵,雄踞關東,還怕滿清那幫孫子?

    慈禧真要現在就敢強行調他入京,他就直接帶著十萬大軍入京,看看是他東北新軍先死光,還是滿人全部先死光?

    正是在這樣的局勢之下,張之洞和宋彪的關系又極其特殊,進入京師之後一直充當滿清朝廷和宋彪之間的和事佬,給雙方調停勸說。

    宋彪將張之洞的電報打開一看,見上面只有“必當留任”四字,堪稱是言簡意賅,告訴宋彪別想那些事了,雖然這段時間各種聲音都很吵鬧,京師內部爭論極多,都說要調你入京師,如果你不來就說明你要造反,要提前剿滅你,可朝廷內部爭論下來的結論很簡單,就是繼續請你當東三省總督。

    張之洞和宋彪的關系其實是真的很不錯,他在湖廣那邊財政緊張,為了興辦鐵路又借了很多外債,貼補不了漢陽鐵廠和湖北紗麻絲布四局,這就一並都低價轉讓給了宋彪的遠東財團商辦。

    武漢後來之所以能成為華中紡織業中心,和張之洞在武漢興辦的有很大的關系,投資很多,興辦至今也有二十年的時間了,根基很不錯,而且是開啟先河的大量用女工。

    遠東財團拿下了湖北紗麻絲布四局之後,也繼續采用了和美資合股的方式投資興辦武昌紡織總公司,因為遠東財團在經營漢冶萍公司和武昌紡織總公司都采取了同外商合股經營的手段,結果還讓張之洞承擔了不少壓力,張之洞也都忍了下來。

    張之洞後來回電給宋彪,大意是說“你比我厲害,你能控制住那些洋人,而我卻被洋人騙的很慘,漢陽鐵廠和粵漢鐵路都吃了大虧,所以,在國內搞新政就得靠你這樣的人,至于別人對我的非議,我也不在乎,蓋棺總有定論,我問心無愧”。

    還有很多事也可以說明宋彪和張之洞關系確實很特別,比如說在日知會的問題上,張之洞就听了宋彪的勸說,將抓到的這些革命黨人都放掉了,暗中將他們送到漢口租界,打發他們去了上海。

    張之洞其實是個很高明的人,他比誰都知道大清國實際上撐不了多久,長則三四十年,短則十幾年,而且最終是滅亡在滿漢之爭的問題上,所以,他就上書朝廷徹底廢除各種滿漢之別,滿人和漢人一樣。

    張之洞是拳拳之心忠于朝廷,希望清政府能夠接納他的意見。說不定還能將大清國的國運延續下去,滿人可不這麼想。他們就覺得張之洞也要反了,原來東南互保的舊賬就沒有和你算清楚。你現在又要搞光我們滿人的所有福利。

    難道你張之洞真覺得我們滿人好欺負?

    于是乎,張之洞就被調入京師,廢除了軍政大權,被派過去管理新學之事,以作懲戒。

    收拾了張之洞和袁世凱,滿人得意洋洋。又要來收拾宋彪了,說是只要再將宋彪調入京師,大清則安矣,結果踫壁了。踫的一頭是血。

    這里面也是有很多亂七八糟的事,反正宋彪很生氣的差一點下令全軍強行剪辮子,坐等滿人領軍來收復東三省。

    宋彪一點都不幸苦,他只是下令全軍戒嚴整頓,滿人也不幸苦,他們還真以為宋彪好對付,真正辛苦的是蔭昌和張之洞,等蔭昌親自赴京敘職,順道告訴京師的滿人們——東北新軍已經全軍戒嚴了,俄國毛子的軍火一整列接著一整列的往奉天運。跪求你們別再折騰了,滿人這才知道什麼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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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事說起來很搞笑,其實也很可憐,中國在最後的這樣一個大朝代里,已經淪落到了如此的地步,還有什麼希望可言嗎?

    宋彪收到張之洞的這封回電之後,心里只能感嘆一聲,也談不上高興。更談不上失望,他就在電報上批了“閱”字,將電報簿交還給舒方德道︰“回電就是一個‘謝’字吧。”

    舒方德默默頓首,道︰“是。軍座,全軍還用繼續戒嚴嗎?”

    宋彪想了想,道︰“不用繼續戒嚴,讓醫務處發令,對于剪掉辮子的士兵以便于衛生工作的名義一律獎勵兩銀圓。錢不多,就是一種意思,讓將士們自己去衡量吧,如果全軍能有一半的士兵減去辮子,那就再讓參謀二處重新整理軍容規定,命令全軍將士的頭發不得長于一寸,士兵退役一律補發三銀圓的蓄辮費用。”

    舒方德點頭,又問道︰“軍座,要不要通過新華會整頓此事,暗中讓大量的士兵剪辮子,造成既成事實?”

    宋彪權衡一番,感覺滿清現在對他已經基本處于無語的狀態,只要他不造反,大概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便道︰“可以這麼辦。”

    舒方德這才再次頓首,收起電報簿離開了宋彪的辦公室。

    對于剪辮子這種事,宋彪一直不想辦的太狗血,確實也沒有必要,新華會是新軍內部的光復會機構,已經建立完善的體系,作為另外一種控制新軍的政治機構而存在,其實,新華會的管理處就是新軍軍部政治處,每個排的輔導員都擔任新華會支部組長負責政治教育。

    也可以說,新華會是在東北新軍這兩年的發展過程之中同步壯大,東北新軍不停的擴張,擴張到今天就秘密的轉變成了光復革命的武裝,而宋彪也就成了光復革命的政治、理論和精神領袖。

    這是一個非常微妙的過程。

    有沒有人泄密呢?

    肯定有的。

    12萬人的部隊和分布在整個東北新軍、警務、巡防民兵系統的6.3萬名新華會、光復會的會員之中難道就沒有親滿派,就沒有告密分子嗎?

    肯定有的。

    關鍵在于三位巡撫和各地知府、知州的知而不敢報,因為報上去就是捅破天的大事,哪怕清政府也已經知道了,誰敢動?誰敢說我知道“治中先生”就是宋彪!!誰敢說東三省到處都是光復黨!!!

    也許清政府寧可宋彪在東三省劃省自立為王,也不希望宋彪直接率兵入關。

    事態發展到這一步,哪怕是如張之洞這樣的洞悉人士也不過是希望拖一天是一天,拖一年是一年,或者寄希望于“之中”先生迷途知返。

    還是那句話,如果宋彪真的要揮師入關,他未必能坐上皇帝的寶座,可清王朝的滅亡卻已經是板上釘釘之事。

    宋彪只是繼續在等,等待局勢更有利于他的那一天。

    他每多等一天,局勢就更利于他一天,關內百姓就多苦一天,關外百姓則一如既往的生活在很不錯的環境中,雖然這種很不錯也只是相對關內而言,至少關東百姓收入更高,工作機會更多,糧米油鹽煤柴的價格都算適中。(未完待續)
asd84116 發表於 2014-10-2 22:43
第142章 奉票風波
宋彪並沒有意識到,《新論“隆禮尊賢”》在《東北日報》上的刊登會成為劃時代的一天,實際撰寫此文的章炳麟同樣沒有想到,這一天實際上宣告了東北新政的“隆禮尊賢,重法愛民”思想的進一步升華,也是中華復興思想和理論的一個新起點。

    清政府自然更沒有想到將會有這樣重要的一件事發生,此時的清政府正在忙著討論如何處理奉票風波,所謂奉票就是東三省以關東銀圓為基礎發行的銀本位貨幣,而奉票風波是戶部尚書趙爾巽在直隸強行查抄奉票,結果被發行奉票的法國東方匯理銀行等外資銀行干涉,要求賠償道歉的事。

    清朝的政治事件中不乏因為私仇報復而導致離奇壞事和事態擴大到例子,奉票風波就是其中一例,因為東三省新政辦的確實漂亮,各省都有抄襲,目前抄襲最厲害的就是公塾和鈔票,各省都有在鄉鎮辦理公塾,以及大印本省鈔票之事,趙爾巽主導的大清戶部銀行也在發行鈔票,只是都沒有學到位,一是大體濫發,二是印刷粗糙。

    因為直隸地區的奉票流通最為廣泛,趙爾巽就將戶部銀圓券發行遇阻之事歸罪于奉票泛濫,憤而讓新任的直隸總督楊士襄全面查抄奉票,禁止奉票在直隸流通,結果楊士襄將這個事情辦的很沒有輕重,惹得各家外資銀行暴怒。

    清政府和趙爾巽都認為這件事的背後是宋彪在主導的,洋人是被宋彪操控的。京師上下又驚又怕,其實真的誤解了宋彪,如果宋彪可以阻止的話,他絕對不希望奉票外流。

    于是乎,清政府只能先將剛當了三個月直隸總督的楊士襄撤職,又將趙爾巽調至吏部尚書避風,另外還得想辦法安撫宋彪和洋人。其實真是冤枉了宋彪。

    宋彪是好人啊。

    就在宋彪給張之洞回電答謝,並且下令全軍取消戒嚴的這天晚上,張之洞又發電給宋彪。詢問宋彪如何才能平息奉票之事。

    此時的宋彪正在舒家吃晚飯。

    舒家在東三省是一個很特殊的家庭,因為自己一個生活在這個時代,和舒家上下的關系都很親近。宋彪其實在很大程度上是將舒家當作他的“家”的替代者。

    宋彪在這兩年間,幾乎有1/3的晚上是在舒家度過,有時候和舒方德、舒方信談的太晚,索性就會在舒家留宿,遇到這樣的晚上,舒萱一般都會作為家里的長女,以及宋彪的屬下幫忙安置寢室,加上宋彪每天睡前都會洗澡,她還要細心的為宋彪準備洗換的衣服。

    自從清朝廷授宋彪大學士之餃,距離傳言中最終補授武英殿大學士。調入京師只剩下一步之遙,宋彪周邊的人都是一陣緊張,包括舒家。

    今天終于知道不用調入京師,大家也都松了口氣,舒萱知道宋彪晚上90%會來她家吃飯。早早回家讓父母準備了一桌豐盛的晚膳,還親自下廚燒了宋彪喜歡吃的幾個糖醋菜。

    宋彪喜歡吃糖醋辣白菜、糖醋松子魚、糖醋排骨,而且口味很特別,既不能太甜,也不能太酸,還要都有一點微微的辣味。胡椒要重一點。

    這些都是舒家人慢慢琢磨出來的,因為經常要招待宋彪這位上司和有可能的大女婿,舒高立特意拜托朋友從上海招了一名同鄉名廚在家里做事,這位名廚以善燒京菜和粵菜而聞名,似乎很得宋彪的喜歡,可這兩年琢磨下來,舒家和大廚才發現宋彪的本口味居然是淮揚菜系,清淡為主,各種味道都喜歡,就是不能重,大致之中是稍稍偏糖醋味和胡椒味,不喜歡花椒、丁香,特別忌諱十三香這種雜味。

    今天心情好,又有幾個自己喜歡吃的糖醋菜,宋彪很驚喜的多吃了兩碗米飯。

    東三省的大米飯真的是香,吃過的才是真知道。

    東北適合種植大米的地方不是特別多,但只要是適合的,出產的都是最上乘的大米,因為東北大米的日照時間和生長周期最長,自清朝以來,東北就有種植大米,並且是御供宮廷。

    新軍目前采購的大米則主要是來自于盤錦,1906年在盤錦縣部分地區開始推廣種植大米,此後就一直由新軍采購的方式扶持發展,價格便宜,質量也要好于江浙大米。

    所以對宋彪而言,在東三省的日子確實是他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不僅能親眼看著東三省在一點點發展起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也都很滿意。

    吃了飯,宋彪正準備和舒高立去下一盤象棋,秘書處的電報員就匆匆的將電報直接送到舒家,先交給陪同舒方德,然後才轉交到宋彪的手中。

    宋彪將電報打開一看,這才知道張之洞又來替朝廷詢問如何處理平息奉票風波的事。

    看完這封電報,宋彪就知道朝廷基本以為他才是背後主謀,這個事情真的很冤枉啊,因為他一點都不希望奉票外流,只是在銀本位時代,奉票這種銀本位貨幣在市場經濟中作為白銀的代替品自由流通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宋彪作為東三省總督也無法控制這種自然的市場流通行為。

    市場經濟有市場經濟的客觀規律和原則,違背這種規律和原則是不可取的。

    正好新華財務公司的總辦舒方信就在旁邊,宋彪將電報轉給他看,問道︰“你覺得奉票之事該如何處理?”

    舒方信大致將電文看了一眼,嘆道︰“朝廷一貫以為此事是東北銀行在背後主導,真是無能無知的想法,還是要和朝廷解釋清楚……或者不解釋也好,反正朝廷根本無法解決這個問題。我個人的觀點是這樣的,在整個奉票外流中。關內和東三省的人員往來是1/4的因素,關內和東三省的經貿往來也是1/4的因素,外資銀行的推波助瀾同樣是1/4之因,而最後的1/4原因則是關內缺乏現代貨幣體系和優良堅挺的貨幣,這個原因恐怕還是問題的根本。奉票外流之勢是無法處理的,白銀和黃金的代貨幣流通有自然的法則,就像我們不能阻止白銀在東三省只入不出一樣。既然外流之勢已經無法阻止,我們所要做的也就只能是盡可能讓此事利于我們,而不是此前估計的利弊參半。”

    “是啊!”

    宋彪贊同一聲。又問道︰“那你覺得張之洞大人的這封電報又該如何回復呢?”

    舒方信思索片刻,答道︰“屬下以為奉票風波的源頭是趙爾巽公報私仇,朝廷現在總體還是畏忌大人。不如就乘機給趙爾巽一個教訓;其二,戶部和直隸總督此次前查奉票,確實對奉票的正常流通造成了急壞的影響,務必要讓朝廷道歉,即便朝廷丟不下這個臉面,也得讓操辦此事的直隸總督衙門出面和各銀行道歉,包括我們遠東銀行在此次事件中也遭遇了一次規模不小的擠兌風波,所有損失一概要由直隸衙門賠償。其三,既然要讓事態進一步有利于我們,索性就讓我們直接操控直隸和北方的貨幣發行。比如說勸諫戶部銀行同東北銀行合股成立一家新銀行,或者是戶部、遠東兩家銀行同時在直隸關內發行新貨幣,用于替代奉票,在關內建立完善的貨幣體系,奉票則在原則上僅限于東三省流通。不管怎麼說。讓外資銀行大規模介入關內貨幣發行,此也本非我們所願意看到的局面。”

    宋彪感嘆道︰“誰說不是這麼個破事呢。所以說,咱們一貫有將事情辦歪掉的天賦,洋人一貫有見縫插針的本事,大概連匯豐、華俄這幾家外資銀行最初也沒有考慮過此事吧,奉票居然能在全國範圍內流通。真是離奇的見鬼了。”

    舒方信想了想,道︰“關鍵還是奉票本身有一大半都來自于外資銀行處理,雖然貨幣是我們統一印刷,但上面根據各銀行的發行權和數量,都有不同的銀行發行名稱和標記。在關內,特別是在上海、江浙、直隸、天津這些地方,外國銀行發行的貨幣一貫比朝廷各地方衙門的官票更堅挺,更受百姓國民信任。奉票到了外地流通,大家都以為是有洋人擔保,又自成體系,即便不如在東三省通兌方便,照樣能夠廣泛流通用于商貿。”

    宋彪不屑的冷笑,嘲笑這個朝廷的無能昏碌。

    舒家的人才還是很多的,舒方信是宋彪身邊最重要的財政顧問,如今負責處理新華公司的事,舒方德則是宋彪身邊最值得信任的新軍日常行政和光復會事務領域的第一副官,論才華,兩人倒都不是特別突出,關鍵在于“可信”二字。

    奉票風波這件事究竟要如何處理,宋彪還是得問專家,明天找張康仁單獨商量之後再做決定,暫時也就不多想了,讓張之洞晚上在這慢慢的長夜里苦等吧。

    宋彪還是繼續去下棋。

    世界風雲變幻莫測,手握重兵的他在東三省如此之穩,又有什麼好特別擔心的呢?

    因為遠東印書局的位置重新搬到沈陽新區的八里堡一帶,加上舒方德也跟著宋彪更多是在軍部機關二部工作,舒家就搬到了距離機關二部的新機關宿舍區,這一帶是總督府、機關二部的家屬區,大家都住在這里,指揮團下屬第一警衛營也駐扎在這里。

    院子都是新的,舒家人多,佔了一棟大院和周邊的三棟小院,不過產權都歸屬軍部,也是新華公司名下的物業。

    在舒家的大書房里和舒高立下了兩盤棋,舒方信出去辦事,舒方德和舒萱就在旁邊觀戰,似乎也能算是一家人湊在一起熱鬧。

    此時此刻,舒高立是既高興,又擔心。

    舒高立並未接受舒方德和章炳麟的勸說加入光復會,也幾番表態不接受這種思想,但他明白自己的幾個兒子不是在新華會,就是在光復會,而且都是重要骨干。

    想到宋彪和舒萱已經日漸好到了差不多能談婚論嫁之時,舒高立心里就特別的擔心。可他什麼也不能說,只希望宋彪自己多加慎重,反正如今已經是關東王,犯不著真和朝廷反目。

    從私人的角度而言,他實際上也很喜歡宋彪這個年輕人,或者說是這位東三省總督,他一貫是用“治世之能臣。亂世之梟雄”來評價宋彪,而且覺得特別符合。

    舒高立年紀大了,下了兩盤棋就有困意。這就回去休息,舒方德繼續陪宋彪下棋,舒萱則在旁邊觀棋。

    舒萱有各種讓宋彪感覺確實是好媳婦的那些優點。唯獨在下棋不語這件事上做的不好,她倒不是喜歡支招的那種人,而在旁邊著急,看舒方德吃掉宋彪一個馬,她就哎呀的惋惜一聲,看宋彪吃掉舒方德一個炮,她也哎呀的再惋惜一聲。

    人就是這麼奇怪的東西。

    美女在旁邊惋惜感嘆的干著急,宋彪和舒方德就會相視一笑的覺得好玩,如果是一個丑八怪和八婆,兩人估計早就一腳將對方踹到大門外。

    眼看舒萱不懂下棋的瞎著急。宋彪和舒方德故意打起了不斷對換棋子的狠招法,因為兩人水平都屬于不是很高明的那一類,基本半斤八兩,到最後就各剩下一對相士和幾個小卒,反而將舒萱看笑了。

    舒方德忍不住的感嘆道︰“軍座。這可就是真正的殘局了啊。”

    宋彪嗯了一聲,道︰“下棋是越到殘局越凶險,國家則是越到殘局越可憐。”

    舒方德笑道︰“軍座何來這樣的感嘆?”

    宋彪道︰“你看清政府現在的樣子,難道不覺得他們可憐嗎?連銀本位的貨幣體系都無法建立,得看外國洋人的臉色行事。趙爾巽的這件事要說起來也談不上辦錯,可還不是清政府得負責道歉陪罪。還要賠錢。”

    舒方德恨道︰“所以說,這樣的政府早垮台早好。”

    宋彪卻道︰“早垮台也不是好事,接手的人要是實力不足,還不是一樣可憐。你看東三省浪人之事就能明白,軍事實力才是外交的基礎,其他一切都是虛的,日本要是有幾十萬陸軍握在手里,咱們將浪人都抓起來,那不就是等于給他把柄敲詐我們嗎?”

    舒方德默默點頭,道︰“軍座所言甚是啊。”

    他心里明白,宋彪之所以會有如此一說,正因為光復會內部在這段時間明顯有點急躁了,隨著東北新軍的實力擴張到十幾萬的規模,光復會的陶成章、徐錫麟等人都認為只要東北新軍起兵南下,滿清就會覆滅。

    這些人的想法沒有錯,只是沒有想到十幾萬陸軍可以守住東三省的尊嚴,卻受不住整個中國的尊嚴和利益。

    哪怕東北新軍發展到今天這個規模之後,想要繼續擴張的可能性也不大,再擴下去,清政府就真的無法承受了,指不定寧可冒著開戰的風險也要和宋彪攤牌。

    可是,東北新軍的士官規模還能繼續增加,士官比例進一步提高,不斷培養更多的士官生,讓更多的老兵接受士官培訓,囤積更多的軍事物資,建立更完善的軍工業體系,為迅速擴軍做好一切準備。

    除此之外,東北新軍還能通過繼續增加更多更優秀的重炮、火炮、機槍,匹配更多馬力來提高作戰能力,提高對外敵的威懾力。

    所以,宋彪此時的“穩”是非常重要的,他再“穩”兩年,中國則有救矣。

    至于清朝之亡,對于深知東北新軍目前戰力水平的宋彪和舒方德而言,他們心里都明白清朝之亡從東北新軍第一輪四期訓練結束之後就已經注定了,絕無半點懸念。

    宋彪所設立的四期訓練是很特別的軍事訓練體系,專門針對中國、俄國這樣的國家來考慮,東北新軍通過第一輪的四期訓練,大力擴增了3255名優秀士兵,通過半年之內的三批次士官速成班,大面積的增加了基層士官的數量,為新一輪的擴張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換而言之,東北新軍的擴兵是有節奏的一年半一次,隨著清政府所能容忍之內的四鎮加本部的六個步兵師、三個騎兵旅、三個炮兵旅都擴張完畢,後面就要繼續大幅度的增加基層士官儲備。

    在東三省各地。東北新軍通過參謀三處構建了全面的民兵體制,在各地繼續采取類似于第一期的民兵訓練,在各地巡防部隊則采取一二期訓練。

    一旦宋彪決定出兵關內,東北新軍就能在短短三個月內迅速增加兩到三倍,各地巡防部隊可以快速集結重組成多個預備步兵團,在各省形成有效布防,穩定東三省的局勢同時防止日俄干涉新軍入關。

    有這樣的東北新軍做支撐。宋彪在面對清政府之時不管是處理任何事都有充足的底氣,哪怕是在處理奉票風波之事上,他晚上還是在舒家的別院里住下來。第二天上午才漫不經心的給張之洞回電,說是等幾天再做答復,先給他時間考慮一下。

    事關整個東三省。甚至是整個中國的貨幣之事,奉票風波也確實不能急于處理。

    這幾天,宋彪就讓東北銀行、調研局、遠東銀行分開各提一套解決奉票問題的論案,等三套論案都提交到他的辦公室里,他再結合利弊,同張康仁、舒方信、容星橋等人秘密協商了多次,這才最終給張之洞做了一個系統的答復。

    既然奉票作為白銀代用貨幣的自由流通特性已經無法阻止,那對宋彪、東三省和遠東財團而言,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益最大化,使得一件利弊參半之事變得更為有利于他們。

    所以。宋彪提出的解決之策就大致分為幾點,一是要先懲戒趙爾巽和楊士襄,給予外國銀行和遠東銀行一定賠償,以先平息奉票風波;二是正式建立銀本位的全國流通貨幣,設立清圓為統一稅收和外貿結算貨幣單位。戶部銀行負責印刷和鑄印銀圓,不足之處可由東北銀行代為操辦,各省官辦銀行根據所擁有的銀圓保證金,統一分配銀圓券和銅圓券,戶部銀行抽取5%為印鈔稅;三是奉票已是既成事實,且涉及外資銀行。難以改變,應當正式允許在全國流通,大清銀圓和關東銀圓在含銀率上統一,相互對等結算,以關東銀圓和奉票為大清銀圓的補充,運用于租界、通商埠口,利用外資緩解國內白銀不足之現狀。

    宋彪所提出的三點基本是容星橋和遠東財團的論案,這個論案看起來最為公平,實際上也最利于東三省,其中一個主要的平衡點在于一旦全國發生大規模的金融危機,首先沖擊的就是清圓,而非奉票。

    隨著東三省的工業進一步擴大,層次提高,東三省相對于全國就是白銀流入區域,全國的白銀都可以通過清圓的流通性在貿易中自然流入東三省,使得東三省在經濟發展中和整個中國的大市場進一步融合。

    宋彪的提案倒是恰恰擊中了清朝廷所渴求的要害,清政府不是不想在全國推行大清銀圓,奈何地方總督實權在握,在庚子之亂後已經基本不受節制,所以才會有滿清權貴借立憲組建滿人內閣借機奪回實權之事。

    大清銀圓推行不利,關鍵在于地方總督不支持,地方和中央的利益也無法調停,宋彪的方案總體利于地方,但于清政府中央也不能說是一無所得,全國各省5%的印鈔稅加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稅源,正愁無錢繼續擴建北洋軍抵擋東北新軍的滿清權貴們豈能不心動?

    宋彪將回電發給張之洞後,估計清政府至少要三四個月的時間爭論此事,而他既希望通過,也並不在意這事能否立刻通過,這就準備去一趟山東和剛到青島的德國DWM公司的軍方代表——新任德國駐華武官洽談軍工業合作之事。

    宋彪正要起身,這才從袁世凱那里得到了另外一個消息,原來因為他在奉票風波之事上拖拉的有點厲害,加上東北新軍近期剪辮子的士兵忽然激增,清政府以為前面的大學士之事沒有處理妥當,宋彪還是要造反了,驚慌失措,近期居然有人提議封其為藩王之事。

    大意是要封宋彪為安遼王,另外再由朝廷安排東三省總督,三省督撫一律受其節制。

    這是一種說法,有人提議而已,可朝廷也確實是在很認真的討論,贊同的人不少,反對的人更多,張之洞提了一個折中的意見是封為一等公,賜紫韁、皮條,加授三眼花翎,補授東閣大學士。

    另一位軍機大臣鹿傳霖則提議索性封不入八分輔國公,但不賜太監、朱輪。

    袁世凱對此不發一言,他可能是比較嫉妒吧,但他卻是極少數將軍機處內部商量的這個事情通知給宋彪的人。(未完待續)
asd84116 發表於 2014-10-2 22:44
第143章 立藩
蔭昌回到京師述職正好是在奉票風波最熱鬧的這些天,剛上任不久的直隸總督楊士襄已經被撤職,趙爾巽也被撤離戶部,整個京師里就是無比的熱鬧,看熱鬧的人很多,這種熱鬧卻讓蔭昌發自真心的感到悲涼和傷痛。

    在家里等了幾天後,他終于等到了慈禧太後的召見,這天一大早就坐了轎子去紫禁城里覲見太後。

    時隔兩年才有機會回到京師,再去見太後,坐在轎子里的蔭昌有著說不出的感嘆和唏噓,如今的他已經是坐穩了奉天巡撫的位置,他自己覺得這兩年干的不差,東三省新政里也有他的一份功勞。

    在京師的這幾天,他每天見到別人,別人都會贊他在奉天折騰的新政很是不錯,在朝廷上下都頗有口碑,說他是真正會折騰新政的人。

    蔭昌听來听去都覺得每個人都說的是泛泛之詞,其實沒有一個官員和滿人權貴真的知道東三省新政到底意味著什麼,以及東三省新政到底發展到了什麼程度。

    蔭昌則對此甚為了解,他剛到任上之時,奉天省一年的稅收不過四百余萬兩銀子,和朝廷每年一億兩白銀的稅收相比,簡直是不值得一提,在各省之中也絕對排在倒數的行列,連陝西省都不如,而黑龍江省和吉林省比之奉天省更是倒數的墊底。

    短短兩年時間,即便大半的新辦工廠的稅收還有一大半是減免的,東三省還裁減了各種苛捐雜稅和丁稅。即便是這樣,奉天省在丁未年的稅收也增加到了1578萬銀圓的規模,東三省的總稅收(不含礦產業稅種)則新增到了2703萬銀圓,因為三省都有大規模的官墾局、軍墾局、林墾局,從直隸、山東招攬民丁種植收租,收益頗豐,東北銀行等官辦事業盈利也豐厚。使得東三省的財政總收入增加到了4740萬銀圓的規模。

    生財有道。

    生財有道啊!

    東三省還通過強買強賣的方式從外資銀行那里賣了總額約五千萬銀圓的長期公債,用于興辦三省水利,增開林牧良田。修通道路,設立公塾新學。

    當蔭昌回到京師再次面對舊日熟悉的官員們,想到東三省的那些官員。想到宋彪,他就真的不覺得關內和京師之中還有誰比得上宋彪的能耐。

    差距甚遠。

    差距甚遠啊。

    只是此時的蔭昌已經不敢再擔保宋彪絕無造反之意了,這兩年間,他不止一次的從各種途徑听說了光復會在東三省迅速擴張的事,雖然手中絕無證據,可他還是有充足的把握猜想宋彪才是光復會背後的那個人。

    沒有宋彪的支持,光復會在東三省不可能如此快猛的發展,甚至是肆無忌憚的發展,何況新軍內部的新華會也絕非善類。

    蔭昌其實很清楚,他只是故意裝作不知道。因為不知道才能熬過去,他要是真的擺出自己已經知道的架勢,那就只有兩個選擇,一是加入光復會,二是身為巡撫。嚴查反賊亂黨,兩者恰恰都是他不願意干,也不能干的事。

    坐在轎子里,蔭昌心里有著說不出的悲涼。

    身為一省之巡撫,政績如此之佳,加上滿人的身份和資歷。他要不了幾年就能成為封疆一地的總督,這本該是值得高興的事,可他哪里能高興呢?

    蔭昌心里感嘆著,痛苦著,人已經到了紫禁城外,下了轎子,他就繼續跟著太監二總管亦步亦趨的前往寧壽宮。

    比起上次覲見,此一次的寧壽宮顯得有些冷清和落寞,在這帝國落寞之時,即便是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中也顯得異常寂寥,在這里伺候太後的大多都是一些老宮女,有一些已經在太後身邊干了幾十年之久,歷經榮辱和各樣的風波。

    太監之中也少有幾個新人,來來去去的這十年里都是老人。

    太後並不在寧壽宮,蔭昌只能先上前,一個人寂寥的跪在大廳里,在那猩紅色的紅地毯上,他所能感覺到的是一種惶惶不安的恐慌。

    二總管崔玉貴也似乎比以前蒼老很多,臉上甚至有了老人斑,眼眸發白,仿佛是要瞎了一般樣子,他陪同在蔭昌的旁邊等著太後的到來。

    見蔭昌額頭滑落冷汗,崔玉貴就好心的帶著一絲哀嘆的寬慰道︰“大人不用憂慮,太後一歲一老,這些個月里常有痢疾,年紀大了,或許總是難免的吧,這光景大體都還在後堂里,或許等一會兒才能來,您要嫌累,不妨先在門外繼續站著。”

    蔭昌听了這話,心里寬松了一些,可能提前進殿里跪著迎著太後也不是一般的奴才能有的隆恩,他怎敢起身,何況太後說來還是就來了。

    他就繼續跪著,低著頭,等著慈禧太後。

    這一等又是將近一刻鐘的時間,慈禧太後才在兩名老宮女的攙扶下走進寧壽宮,很多人以為皇宮里都是年輕貌美的少女等待著皇帝的寵幸,真相卻是殘酷的只有一群年華老去的老宮女,即使是年輕的宮女也實在談不上何種姿色可言。

    特別是在慈禧掌控著皇宮的一切之時,連皇帝幾乎都沒有。

    這里只有一個比一個更老的宮女和太監,一如這個帝國般的腐朽和蒼老。

    陳腐猶如斑斑銹跡,正如這個落魄潦倒而虛弱不堪一擊的帝國,即便這個帝國曾經強大過,正如此時一同走向衰弱和死亡的奧斯曼帝國一般。

    慈禧太後臉色蒼白而全身乏力,身子骨里透著冷冷的寒意和再也無法掩飾的衰老,她在過去的半年里不僅有長期的慢性腹瀉,而且經常失眠,一整夜的難以入睡。

    每當她一合眼。她就會想起被自己下令殺死的珍妃。

    和所有的性格狹隘而缺乏仁慈的養母一樣,她將皇帝對她的那些叛逆都視作兒媳的錯,于是,她殺死了這個從一開始就讓她討厭和恨透的年輕女人。

    直到很多年後的今天,她回想起過去才知道年老的人也會一次次犯下曾經犯過的錯,當她殺死那個年輕的女人之時,她和皇帝就再也不可能回到過去了。

    現在。她只能一個人面對著眼前的困難和痛苦。

    她曾經為這個帝國帶來的同治中興,平定了粵匪和捻匪,還收復了新疆。至少她覺得都是自己為這個帝國而做的,可她知道自己再也沒有能力平定東北。

    半個月之前,她還一時心急的想過以秉辦東三省新政政績頗佳。又簽署了《韓清通商續增條約》這樣的功績將宋彪提為軍機大臣,招入京師,日後再給灃留下空間和時間去對付宋彪。

    詔令已經擬定好了,但她在最後一刻放棄了這個極可能徹底毀掉整個帝國的冒險決定。

    宋彪不是曾國藩,也不是李鴻章,更不是袁世凱和張之洞,別人不會這麼傻的入京任由他們宰割。

    坐在龍椅上,慈禧靜靜的看著蔭昌,心里有著說不出的寄托和感傷。

    蔭昌上前跪拜,道︰“奴才奉天巡撫蔭昌給太後老佛爺請安!”

    慈禧太後忽然有一種想要哀嚎的悲傷。特別是當她听到“奉天”這個詞的時候,曾幾何時,大清國的根基居然都被別人佔據了。

    其實她知道的東西還不多,不管是蔭昌,還是增韞都隱瞞了太多事不敢如實稟告。即便如此,想到宋彪在東三省已然擁兵十幾萬之時,她還是特別的痛苦。

    她知道,別說是在她有生之年,恐怕就是在灃的有生之年也未必能夠收復東北。

    慈禧終究還是回過神,凝視著蔭昌感嘆道︰“听說你回京也有些日子了。在奉天省當巡撫,總少不得要和宋總督打交道,那人脾氣不太好,怕是難為你了。”

    蔭昌答道︰“回稟太後,奴才在奉天也沒有受著什麼氣,宋總督推崇荀子,講究荀子之道,隆禮尊賢,重法愛民,所設新法大多依照洋例,但凡有法可依,一概依法置辦。新政施行以來,總督衙門下設各廳,各府設局,唯軍警兩務親自督辦,其他該巡撫置辦之事一律由巡撫置辦,總督轄管之事則一律由各廳置辦,並無越權之舉。自東三省新政開啟至今,三省財政日益新增,去年三省財稅總收合計3160兩庫平銀,軍餉開支720萬兩庫平銀,警務巡防開支180萬兩庫平銀,其余大多用于三省水利、學政、開墾、修路等事宜,且無增收苛捐雜稅之事。兩年之間置辦公塾一萬四千余所,凡鄉民百戶以上之屯村都設有公塾,凡各縣皆設有新式小學和中學,凡各府皆設有專科新學,凡年滿八周歲者兒童,愈六成有書可讀,三省新增百姓七百余萬,各地新辦工礦六千余家,新增商貿行資本一萬兩白銀以上者四百余家。三省各地沿鐵路廣種大豆、甜菜,沿遼東灣和阜州等地大種棉花,各地增種玉米、高粱、小麥、水稻者六百萬 地,遼東半島一帶廣收柞蠶絲,大興、小興和長白山一帶多設林牧開墾局,各地置辦牧場、林場,百姓五谷豐登,凡直隸、山東、河南、江甦各地流民至東三省,無非安置妥當,安居樂業,迄今未有民亂。往年東三省多有匪寇,橫行山野,各地知府同知皆不能平,如今各地土匪流寇多以清剿。只以奴才所見,東三省如今比起直隸、山東等地,怕是更為富庶,百姓安居思定,生活富足,路不拾遺,對朝廷感恩戴德,皆以此乃太後之庇佑。”

    慈禧听著這番話頗是覺得驚訝,雖然說東三省新政辦的好是世人皆知,好到這樣的地步實在有點超乎她的想象,她忍不住的有些倒吸一口涼氣,問蔭昌道︰“如何能有這樣之事?”

    蔭昌小心翼翼的答道︰“無他,唯督撫齊心,同舟共濟,而宋總督更是難得之才,凡事多能安排賢才處置,使官員能各展所長。又以隆禮尊賢,重法愛民為新政之綱,吏治清廉,少有貪污克扣之官。”

    他說的當然不是實話,因為他所報出來的東三省賦稅總額中缺了煤炭業的開采稅、營業稅、所得稅等等,在東三省稅收免稅優待政策中,礦業這一區域是無優惠的。而對朝廷上報時則故意隱瞞了這一點,這一塊則全部被總督府直接調入軍費中。

    慈禧哦了一聲,心里愈發有些緊張。卻道︰“如今全國各省都在興辦咨議局,唯獨三省沒有,不知何故?”

    蔭昌答道︰“宋總督雖然未設咨議局。卻設了一個名為調研局的機構,多是聘請名士擔任幕僚,同商大事,凡三省巡撫衙門也設有新政局,邀請地方鄉紳和各地賢能之士同商政事。此和各省咨議局大致相同,然操控之權在于我等,故而並無各地立憲之亂。”

    慈禧贊同道︰“你們這個法子倒是妥當,本宮也覺得咨議局之事未免兒戲。東三省新政辦的好,你的功勞也不想,前些日子鬧了場奉票風波。楊士驤暫時只能撤職。直隸總督不比別處,總要管著北洋軍的事,本宮尋思良久,決定將你調回來當這個直隸總督。你在直隸,本宮也放心些。”

    蔭昌心里自然高興。畢竟是一步就提升到了直隸總督的寶座上,從今以後也就真算是熬出頭了。

    他心里明白,其實朝鮮現在也無人可用,如果他不是滿人,按道理也絕對輪不到他。

    蔭昌當即謝恩,道︰“多謝太後恩典。奴才必當效犬馬之勞。”

    慈禧有氣無力的微微頷首,只是和蔭昌說了會話的功夫,她已經耳鳴嘈雜,體虛手寒,不知道有多不舒服和難過,可她也只能繼續撐著,又和蔭昌問道︰“至于奉天巡撫之職,你可有合適的人選推薦?”

    蔭昌道︰“東三省開墾督辦大臣唐紹儀是個合適的人選,他在這個位置上,至少不會像當年趙大人那樣壞了朝廷的大事,也不會走錯路,辦錯事。”

    慈禧明白蔭昌的意思,在奉天巡撫的位置上既要和東三省總督宋彪保持合作,不能翻臉鬧事,也得防著宋彪,不能和宋彪走的太近。

    能有這樣的人選肯定是再好不過。

    慈禧微微頷首,心里寬慰,道︰“這人倒也不錯,往年和日俄周旋,虧他有那番能耐。要說起來,東三省新政辦的好,他倒是功勞也不小,只是細細一想,東三省如今雖是有功之地,本宮擔心的也便是這里。前番你剛回來,勸說同宗不要妄言殺宋總督,只說俄國的軍火一火車之外又一火車的運往奉天,可真有此事?”

    蔭昌知道這事遲早是要被問的,當時他是和亦钓g⑤d灃說的這事,灃年輕氣盛,非要殺宋彪以平東北之患,蔭昌氣惱之下就說了這句實話,嚇得亦这蝥焺灃不輕,連夜就跑去和慈禧稟報。

    他謹慎的思量片刻,如實回答道︰“宋總督防範朝廷極嚴,何況他如今也是騎虎難下,又要力防日俄各國,比如說簽訂《韓清同商續增條約》,驅逐千余日本浪人等事,他若是沒有手中十萬重兵,日本豈能輕易就範?如今他和日本、朝鮮談延吉之事,又要將朝鮮賴居三省的難民遣返,數量達十幾萬之多,日本也是一忍再忍,沒有別的原因,就是怕他而已。此人手握十萬精兵,別說北洋軍不是對手,日本陸軍那麼厲害,實際上也不是對手。兵多是好事,可也是壞事,他又是不好當官,只想當將的人,東北新軍又是他一手鍛煉出來的虎狼之師,他豈能坐視被朝廷調入京師,斬其四肢爪牙?太後,奴才斗膽說一句話,比之當年的三藩,宋總督確實並無作奸犯科之事,凡事也都依法置辦,更無越權專權之舉,只是如今已是難解的死結,朝廷怕他造反,他怕朝廷下手除他,兩邊都不得安生,只能相互提防,越是提防,怕是越容易出事。何況京師之中真是太多恨不得生亂子的閑雜人等,天天喊著要殺他,他在京師也有耳目,豈能不知,只能是更加提防。奴才以為,這個死結若是解不開,怕是遲早還會被人捅出簍子。”

    慈禧不說話,她知道蔭昌說的是實話,可誰能不妨著對方呢?

    在心里哀嘆一聲,慈禧問蔭昌道︰“那你以為該如何置辦才能解開這個死結?”

    蔭昌道︰“奴才斗膽,以為朝廷不妨就索性將他架在三藩的位置上,既然有前車之鑒,他必定會小心謹慎。他若是真能世襲東三省,大致也會安心割據東北,這大約能給朝廷爭取三四十年之機。”

    慈禧頗是不高興的斥責道︰“若是三十年,朝廷還無能力安定東北,那該如何,難道就要將祖宗的基業都讓給他?”

    蔭昌嚇了一驚,可還是勸說道︰“太後,若是朝廷緩了三十年還不能平定東北,那哪里還有三十年之機……慈禧一時無語,她自己想想也知道就是這個道理,如果大清國臥薪嘗膽三十年還沒有實力打敗宋彪的東北新軍,又何必還要繼續折騰呢?

    她知道蔭昌說的很對,但她絕對不可能同意這樣的提議,可她也打算讓軍機處去商談這件事,以此去試探宋彪的反應。

    她將希望寄托于宋彪自己主動站起來反對此事,意識滿清皇室的高貴,意識到大清帝國授命于天的事實,意識到自己身為一個漢人的卑賤。

    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而慕少艾;有妻子,則慕妻子;仕則慕君,不得于君則熱中。君皇為上,萬民效忠景仰,此乃天經地義之事,身為漢人而不知忠君,此為逆類,弗如畜類。

    她希望宋彪能明白如此淺顯的一個道理,一個做為漢人都必須明白的基本道理。(未完待續)
asd84116 發表於 2014-10-2 22:45
第144章 撫順的刺痛
京師之中將是否要對宋彪分藩之事討論的像模像樣,這樣的討論甚至蔓延到了全國朝野,群起攻擊者極多,不乏名臣志士嚴詞反對,更有人說是宋彪自己要求封王,一時之間,仿佛是舉國上下都有討伐之詞。

    朝野之中到處都是滿懷嫉妒和憎恨的人,朝野上下都將宋彪類比吳三桂、尚可喜之流,筆誅詞伐,恨不得能以三寸之筆咒罵死宋彪。

    宋彪倒是真心沒有想過清政府會考慮給他分藩的事,更沒有主動提出這樣的想法。

    對于一時之間忽然蜂擁而至的滾滾罵名,宋彪選擇用一種淡定的冷漠去對待此事,張之洞知道他未有這樣的要求,發電給他,勸他上奏自表,宋彪也懶得慷慨陳詞的自表一番,而是給張之洞回電“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八字。

    秘書局的幕僚們也很驚訝,有人勸說宋彪索性就逼迫朝廷分藩,有人則勸說宋彪自表推卸,以免局勢惡化,袁金鎧甚至在秘書局內部為宋彪準備了四份措辭各不相同的表奏稿,可宋彪冷淡的拒絕了所有建議。

    他說不清這件事背後有何種陰謀,可他不怕陰謀,實力和主動權操控在他的手中,事情的結局永遠是他說了算的。

    他就不自表,想看看清政府到底打算如何收場。

    京師亂糟糟的,東三省上下也是人心惶惶,就在這樣的氛圍里,宋彪反而安排行程去撫順視察煤炭工業。

    1908年元旦之後的1月7日。宋彪乘坐火車抵達撫順煤礦。

    從沈陽到撫順的鐵路是在日俄戰爭時期由俄國搶修完工的後,戰爭結束之後利用東三省鐵路計劃,宋彪用遠東鐵路總公司從俄國手中收回了一半的所有權和管理權,並且投入資金增修。

    因為鐵路條件好,遠東礦業總公司成立之後第一批大規模投入開發的煤礦就在撫順,分別是西露天、東露天、東洲、千金寨、老虎台五個煤礦場,以西露天和東露天的開采規模最大。僅此兩個礦場就有2.3萬名礦工,而且從美國大量購置了電動力和蒸汽動力的開煤機器,在附近修了撫順電廠。

    撫順煤礦的負責人是鄺景揚。正在撫順迎接,吳仰曾作為礦業總公司的總董則親自陪同宋彪視察礦場,火車是一路圍繞著煤礦在修建。環繞各礦點都有專用鐵路。

    宋彪就乘坐專用鐵路在撫順煤礦視察,一路在緩慢行駛的火車上看遍了五個礦場,最後在規模最大和撫順煤礦公司的總部西露天煤礦停下來。

    還在火車上,宋彪就能看到那龐大的煤田,黑色的煤田仿佛像是黑色的大海,煤田中超過一萬名的礦工密密麻麻的分布在各地,仿佛像是煤海中的無數孤舟漁船。

    工業之基礎首先是冶金,而冶金之基礎首先就是礦業。

    從入主東三省以來,宋彪一直很重視礦業勘探和開采的投入,煤鐵又是其中之最。

    煤炭在19世紀下半葉和20世紀前二十年間一直是世界上最重要的礦業資源。比起20世紀中後葉的石油,煤炭在這一時期的地位和價值更為重要,石油和電是20世紀的靈魂,而煤炭在這一時期既是石油,也是電。所有的一切工業和生活都離不開它。

    宋彪知道這一點,只是他還真的缺乏一些更為深入的體會。

    ……

    無論何時,宋彪都異常的重視軍裝,隨著東北新軍的日趨完善,在軍裝的設計上已經有了更多的一戰前的特點,追隨著整個世界潮流的發展。總體上還是和沙俄帝國的軍裝發展保持同步。

    考慮面料加工的成本,以及保持整體的鮮明特色,東北新軍在四季軍裝上都選擇統一的藍灰色軍裝,和俄軍在式樣上的最主要區別是采用中短擺的大呢軍裝,冬季的大呢軍裝采用內膽棉衣設置,外面是藍灰色大呢,里面是厚實的棉衣。

    尉官軍裝采用灰綠色,校官及高級軍官的軍裝采用深棕色,宋彪這一級除了正常的深棕色之外,還有一套特殊的黑色軍裝,同樣是東北新軍特征的中短下擺,裁剪的比俄軍大呢軍裝更高,通常要求是比將士的膝蓋高出1.5寸。

    宋彪的軍裝相對更為特殊,外面采用羊絨呢料,里面是一層軟皮襯墊,保暖性更好,也更為舒適。

    東北新軍的軍刀一貫延續了恰希克式,最初的型號都是從俄國訂購,現在則由本地刀具廠定制生產,刀柄采用渾江地區出產的黃銅,刀柄彎曲弧度相比傳統的恰希克軍刀要小,普遍采取黑色刀鞘和黃銅做鞘尖套裝飾。

    和俄**刀不同,東北新軍的軍刀統一都銘刻著象征東三省的三槍標志。

    至于沙俄皇帝贈送的鍍金聖喬治軍刀,如果不是特殊的禮儀需求的話,宋彪通常也不會繼續帶在身邊,他大部分時間都是佩戴著一柄本地產的這種從恰希克軍刀改良而來的東北軍刀,因為是統一在本溪刀具廠定制,這種東北軍刀也被稱之為本溪軍刀。

    宋彪今天就穿著黑色軍裝,帶著白手套,腰間系著本溪軍刀,穿著那雙幾乎很難改變的鹿皮騎兵軍靴,以一種高出整個世界般的氣勢出現在煤礦場上。

    吳仰曾和鄺景揚小心翼翼地陪同在宋彪的身邊,由鄺景揚解說遠東礦業總公司撫順煤礦公司的發展情況,以及這些煤礦場在建設過程中的一些趣聞,

    經過這兩年的巨額投入,特別是在四大露天煤礦的大規模開發中,東三省煤炭產業的規模至1907年底就已經達到月產70萬噸的規模,達到了去年年會里提出的要求。

    加上從英國福公司買入的開灤煤礦和山西多地煤鐵專營權。在膠東半島買入的淄博煤礦和萊蕪煤鐵專營權,遠東礦業總公司在三年之後就能讓煤炭總產量突破四百萬噸/月,即便按照這樣的規模發展下去,中國的煤炭開采總量在整個世界中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力量。

    從1870年至1913年,英法美德四國的煤炭開采總量就從1.89億噸增加到11.267億噸,在1907年則有9.25億噸,而吳仰曾對國內煤炭開采量的一個預估是按照現有的投資力度。在1910時期也僅能擁有0.7億噸的產能,別說是在整個世界範圍內,即便是英法美德中的任何一國相比也只是零頭數字。

    當然。這和遠東財團決定將更多的資本轉移到其他產業投資有關系,因為亞洲的煤炭需求總量是有限的,甚至連日本都是亞洲煤炭的主要淨輸出國。

    現在顯然不是一個要談自然保護和溫室效應的時期。如何增加國內的煤炭消費能力正在成為遠東財團年中季度會議急需討論的問題。

    宋彪一行數十余人出現在采礦場上,他站在人群的中央,習慣性的用望遠鏡觀察整個煤礦場的運轉情況,大多數的工人都來自于直隸和山東,天氣已經是如此的寒冷,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卻穿著非常單薄的秋裝,看起來倒不是很痛苦。

    中國人是如此容易滿足。

    這是一個人口擁擠的大時代,在直隸、山西、河南、山東、閩南、廣東這些地區,土地已經無法養活足夠的人口,大量的人口找不到合適的就業機會。稍遇饑荒就只能面臨活活被餓死的慘劇。

    東三省現在每一年都能提供著數以百萬計的工作機會,這些就業導致了商業的繁華,由此極大的刺激了東三省財政的增收。

    宋彪發自肺腑的同情和感激他們,同情是因為他們的遭遇,感激是因為他們正在為自己聚斂更多的巨額財富而努力工作。

    西露天煤礦場平均寬2.2公里。長7.3公里,估測的煤礦儲量約2.5億噸,目前總計設置了7個分礦區同時開采,宋彪此時所在的地方只是這7個分礦區中的一個.

    這樣的一個分礦區有三千名礦工在工作,從國外進口的機械設備有六十多台,因為人力價格便宜。在這里連馬匹都很少運用,寬敞的煤區中設立了多條輸煤路徑,五六名礦工配合兩匹馬或者騾子負責拉煤,其他的礦工就在路徑兩邊拼命勞作,不斷將每個人煤筐裝滿,用自己的肩膀擔起來挑到路徑上按量核算。

    在這里就是按量計價,多勞多得,或許可以多賺很多薪水,卻是在透支他們的身體。

    大多數在這里工作的都是男工人,但也有女工負責一些較輕的體力活,沒有太多的技術活,就是靠人數和少量的機械決定產能。

    距離宋彪較遠的地方正在臨時搭建一種很窄的輸煤軌道,毫無疑問,這可以節省很多人力和勞力。

    宋彪神情冷峻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心里不斷被一根短針刺痛,但他決定習慣這種陣痛。

    總督府調研局的一個煤炭產業組比宋彪來的要早,並且也在西露天煤礦,就在不遠處做一些數據統計的工作,鄺景揚正親自走過去將他們請過來。

    宋彪放下望遠鏡,冷淡的看著周邊的一切,和陪同在身邊的吳仰曾問道︰“工人一般每個月能賺多少錢?”

    吳仰曾道︰“只要踏實肯干,身體也撐得住的話,每天挖出十五擔煤,每個月賺二十銀圓都是可能的,恐怕不比在新軍的軍餉低。一般的情況下大約能賺十四五圓。在露天采礦相對來說賺的要多一些,在礦井采煤的因為主要機械投入,開采成本高,利潤薄,給工人的薪水就低一些。平均算下來,一個礦工每個月大約能開采30噸煤,美國因為機械化程度高,每個礦工的平均采礦量能達到450噸每年,英國現在不行了,在機械化這個方面努力很低,加上礦工的收入越來越低,雖然煤炭產量每年都在增加,工人的整體收入是越來越低。咱們的機械化水平也低,可咱們主要是靠露天煤礦拉升的人均采礦量。而且要算工錢,咱們的工錢雖然最低,比起做其他事情的收入還算是很不錯的。”

    宋彪心里明白,他在這里賺取的利潤是非常豐厚的,就和吳仰曾吩咐道︰“你們這些總董、總辦心里要有譜,我的廠子不能對工人太差,工資和別人的廠子一樣。其他的方面要做的好點,吃的好一點,住的好一點。要多關心一點。比如說天氣冷了,可以批購粗布棉衣發下去,根據勞動特點訂制。比如說用帆布。就算勞動的時候穿棉衣不方便,比如說手套、鞋子這些也可以發的吧,晚上住宿要有好一點的床和被褥,比如說出錢給工人在新華保險公司辦傷殘保險,思己及人,雖然說我們不缺工人,也不怕缺工人,可咱們對工人好一點,工人對咱們也會好一點嘛。退一萬步說,誰不知道這些都是我東三省總督宋彪的廠子。你們在這里對工人不好,傳出去對我名聲也不太好吧!”

    吳仰曾匆忙答應道︰“總督大人說的極是,我這就立刻讓人辦理!”

    宋彪吩咐道︰“其他的工廠都一樣,告訴容星橋,別丟我的臉面。錢要賺,名聲也不能丟光了。”

    吳仰曾默默頷首。

    這時,鄺景揚帶著幾名調研局的職員到了宋彪面前,因為負責帶隊的歐陽錫是歐陽庚推薦的留美經濟學博士,剛從耶魯大學獲得博士學位就被調研局邀請回國擔任經濟顧問,人才難得。宋彪主動走上前和這個人握手。

    誰也沒有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宋彪,大家都顯得特別高興。

    宋彪很有興趣的問歐陽錫︰“你們這次過來是調查什麼?”

    歐陽錫答道︰“我們正在煤炭工業考察弗雷德里克.泰勒的計件工資制,此外也要考察工人的勞動效率,希望能總結工人的勞動技術,節省體能,增強效率,由此達到提高單人產能的目標。”

    因為美國現在正流行這種新的管理理論,剛從耶魯大學修讀完經濟博士學位的歐陽錫迫不及待的想要在國內也推廣這種新式的管理理論,正好撫順煤礦采取計件工資制,他就過來進行考察,希望能改善目前的工資制執行標準,通過合理分配來促使勞動效率的進一步提高。

    宋彪微微頷首,對歐陽錫的想法表示支持,又道︰“我听說你回國之前專程去日本考察日本經濟目前的情況,上次和你見面的時候因為事情比較多,也沒有談幾句,正好現在有時間,你能不能大概說說你對日本目前的經濟情況的了解和判斷?”

    歐陽錫微感意外的哦了一聲,感嘆道︰“在對日本經濟的判斷上,我和鄭桂廷、容星橋兩位先生判斷恐怕是不一樣的,他們都認為日本經濟未來五年會比較困難,我表示懷疑。從目前來看,畢竟有兩個殖民市場可以分擔壓力,日本經濟已經在快速恢復,而日本政府的國營投資和扶持規模也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二十年前,1885年的日本經濟總產值預計只有5億日元的規模,農業產值產75%,工業產值僅約合1.3億日元左右。如今,雖然在日俄戰爭中遭受了比較大的創傷,日本經濟產值總額依然維持在二十億日元的規模,工業產值約佔40%。僅以我現在所知的一些資料,青島海關進出口總額佔山東總進出口額的7成,青島埠口去年的進口總額約為1600萬兩白銀,紡織品佔六成,日本紡織品在其中又佔六成。從甲午戰爭至今,國內紡織品每年都進口總額已經從海關統計的4490萬銀圓增長8724萬銀圓,十五年間增長了一倍,而日本在其中所佔據的份額從不足1%激增到一半,每年僅對我國出口紡織品就有接近四千萬銀圓的白銀流入,雖然日本本身也從我國沿海大規模收購棉花,一近一出仍然至少一千萬銀圓是完全流入日本的紡織業。我看過遠東紡織總公司抗衡日本紡織業的計劃書,我個人的觀點是未來五年內,如果沒有超過五千萬銀圓規模的淨投資,那就很難扭轉中日紡織業的競爭差距。從這一點而言,我建議遠東財團還是應該將發展的重點集中在煤炭工業。世界範圍內對煤炭的需求量仍然在快速增加,東三省煤炭的成本相對較低,只要合適的增加和引導國內居民對煤炭的需求,以及擴大出口,不斷以科學的方式改進勞動效率,增加機械化比例,東三省的煤炭工業大有可為。十年左右增加到年產煤礦五千萬噸是可行的,並且對國際市場不會有影響,銷售也絕對不成問題。相對而言,煤炭工業比紡織業更容易發展,加上日本缺乏大型和露天煤炭礦藏。這方面完全不可能和我們競爭。”

    因為回國後一直沒有機會和宋彪正式交談,遲遲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這一次偶遇宋彪,歐陽錫迫不及待的想要抓住機會表達自己的觀點。

    宋彪並不能說歐陽錫說的對,或者不對,站在不同的角度,考慮問題的思路也肯定不同,得出結論有差異很正常,何況是嘩眾取寵之說,難免會有夸大之處。

    至少乍听起來。宋彪覺得歐陽錫說的挺好,道︰“確實如此啊,煤炭工業要抓起來,紡織工業更不能放手,難以取舍啊。你盡量考慮的更為全面一些,近期給我提交一份詳細報告。”

    歐陽錫暗自高興的一口答應下來,道︰“是。”

    吳仰曾自然很希望遠東財團內部增強對煤礦工業的扶持,他當即也和宋彪勸說道︰“總督大人,咱們有這麼好的天然基礎,不好好利用就太可惜了。要干就大干特干。”

    宋彪想了想,和吳仰曾、歐陽錫等人問道︰“日本目前每年的煤炭開采量是多少噸?”

    吳仰曾道︰“去年大約是1500萬噸,如果加上朝鮮和台灣煤礦的產能,去年煤炭總開采量接近兩千萬噸。”

    宋彪道︰“你們覺得日本未來是煤炭工業發展的會更快更大,還是紡織工業會發展的更快更大?”

    大家听了這話都為之一怔。

    宋彪則繼續說道︰“煤炭工業要發展,整個礦業也要發展,只是紡織業的問題在未來五年到十年會變得特別緊急,所以,我以為當前的資金和政策還是要優先保證紡織業的發展。煤炭工業怎麼說呢,它的發展總體還是取決于你的自然資源基礎,什麼時候都來得及發展,拖一兩年可能也沒有太大的關系。有些帳,恐怕不是單純要看賺錢是否容易,發展是否容易,而是看看長遠。東三省想要發展起來,和日本工業大打出手,和日本展開經貿大戰是命中注定之事,所以,一切都要以此為基礎去長遠考量!”

    吳仰曾听著這番話,只能是感嘆一聲,佩服道︰“總督大人所言甚是,我等受教了。”

    此時,跟隨在宋彪身後的隨行官員和軍部副官們也紛紛贊嘆“軍座”、“總督”高明,宋彪顯得很冷漠,似乎不太喜歡听這些奉承話,而是和歐陽錫吩咐道︰“該你寫的還是要寫,指不定就能讓我們看到另一些沒有考慮到的疏漏之處,或者說還有特殊的原因,比如說稅收之類的,優先以誰為重是一件要全面權衡的事,如果有辦法同時大力發展自然是最好的事。歐陽先生,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歐陽錫謹慎的答應道︰“總督大人說的是!”

    在心里深處,他則默默喊了一聲︰狗屁,您說的都是什麼東西啊,稅啊,稅啊,一個政府沒有稅收還談什麼其他,您這真是也不懂啊!

    吳仰曾繼續在宋彪的身後稱贊著,又介紹著東三省煤鐵事業的優勢,以及其他各種礦業的發展前景,雖然和歐陽錫一樣處處稱是,可他才不真的將紡織業那點破事放在心上,他和容星橋算過賬,不管怎麼算,投資煤炭都比投資紡織業的回報率更高,而且容易,只要是個男人就能當礦工。

    所以在遠東財團內部,一貫是用自有資本加借貸投資礦業,特別是煤炭業,根本和財團之外的企業合股經營,紡織業則一直是以合資經營為主,盡可能的出售債券、股票籌集資本,借外力發展紡織業。

    雖然不能違背宋彪的意願,陽奉陰違的招法總還是有的,即便大家也知道紡織業真的很重要,未來能賺大錢,一直都在進行長線布局,穩扎穩打,可經營企業這種事就一貫是邪惡的,先賺現錢和好賺的錢是硬道理,不賺錢的時候就拉攏別人一起折騰,等賺錢了再將別人一腳蹬出去自己單干。

    至于宋彪到底懂不懂,知不知,吳仰曾就說不清楚了,反正宋彪並無直接管理遠東財團的習慣。

    賺錢是硬道理,人人都是貪婪的,大家也要等著分紅,還要等著按彼此的業績購股。

    吳仰曾不知道宋彪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宋彪則並不在乎別人是怎麼想的,因為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控制每個人的內心世界,所以,他一貫很少干預遠東財團各個公司的實際經營。

    商場如戰場,甚至比戰場更陰險。

    宋彪選擇敬而遠之,他的一貫方針是將丑話說在前面,不管別人怎麼干,誰出錯誰滾蛋,生殺大權操控于他之手,所以他比誰都淡定,且看得開。

    至于日本經濟能否快速恢復的問題,宋彪也不是很在意,畢竟日本現在是勞動力極其充裕的階段,有朝鮮、台灣兩個殖民地市場,有中國如此之大的市場空間,還有大量的廉價勞動力,以及良好的人才和技術儲備,日本經濟想要重新走上高速發展之路並不難,難點就在于日本能否找到更多的資金。

    宋彪確實不在意,無論日本強弱,再強又能如何,再弱又能如何?

    在宋彪看來,在他的這個時代里,只要日本選擇和中國對抗,最終下場都是一樣的,有海軍就輪番大戰,沒海軍就造飛機直接炸平結束。

    宋彪只是如此冷淡的站在雲端之上俯視各種全局之變化,從容決定自己的對策,以及別人的榮華富貴與生死,甚至其他國家的榮和辱。

    他淡漠,因為沒有多少事情能真正的影響到他的命運。(未完待續)
asd84116 發表於 2014-10-2 22:45
第145章 神奇的橡膠
中日經貿大戰不是遲早要打,而是自1872年簽訂《中日通商條約》以來就一直在打,起于山東煙台,擴大至青島、上海、長崎、神戶、大阪,最激烈的地區則是在朝鮮仁川,此前一直是華商佔據優勢,直到甲午戰爭和清政府簽署《馬關條約》之後才徹底失去平衡。

    ……

    宋彪在撫順視察了兩天的煤礦產業發展情況,雖然遠東財團從一開始就奠定了先發展煤礦工業的決心,但在1907年的年會之後,投資方向就逐步轉向其他極缺礦業和紡織業,將國際貿易、金融、礦產、紡織、糧牧加工、冶金、港口航運、地產、軍工、化工作為長期階段的主要十個支柱產業發展。

    至于機械、電氣、造船等產業,遠東財團現在基本無實力涉足,都是以本土優勢和外國中小企業合資經營,坐等新的機會。

    其實在宋彪的心理,紡織業和煤炭工業一樣重要,只是前者在最近十年內的問題比較急切。

    視察了撫順後,宋彪繼續乘坐鐵路前往遼陽視察冶金、機械、化工、水泥等工業,再乘坐新開通的海錦鐵路前往錦州,沿路考察遼東灣棉花種植區,錦州、海城、盤錦目前是新棉推廣的重要地區,各地新政農業局都設有棉藝所,推廣從國外引入的長絨棉。

    新的錦州府實際上是位于後來的錦州港東側高橋鎮附近。介于錦縣和葫蘆島之間,在袁世凱擔任直隸總督之時。宋彪已經和直隸總督衙門協商處理了錦州劃區的問題,原有的錦縣繼續為縣。整個錦州府下設六縣,都是主要的棉花推廣區,為了推廣棉花種植,錦州府配合遠東財團采取三畝換一畝地的方式,大規模遷移本地居民北遷至吉林省牡丹江府,在錦州府擴大本地農戶的土地面積。設置大規模種植的錦州官墾局、軍墾局。

    由于地價便宜,遠東財團在高橋、錦州港一帶大量購置土地申辦為工商業用地,在這里投資港口,聘用德國建築設計師規劃和投建新的錦州城。以此為基地建設錦阜、錦海、赤錦、奉錦、錦京五條鐵路,由于港口條件優良,本地從最初的設計中就有南、北兩個大港口區,兩個港口區同時建設,北港為商貿區港口,南港則是工業集中區。

    因為天氣寒冷,宋彪乘坐火車一路前往錦州府的過程中並沒有見到成片的棉花地,但和關內地區還是有著明顯的差別,這里的土地在田埂的開設上就明顯要大的多,每一隴地至少在一 左右。

    關東的土地大多都是如此。一 就是一隴地,軍墾區、官墾區從基礎就采取從美國吸收經驗的方式投建農業機械走大規模農業種植之路,軍墾官墾配備的馬種也多是西頓河挽馬,體型大,挽力強,耐寒耐粗飼料。

    各官墾、軍墾都設有育馬站,根據引入的馬種按要求長期培育新的馬種,目前主要是用比利時挽馬、西頓河挽馬改良本地的蒙古馬種,培育更適合東北地方特點和要求的中重型挽馬。

    馬對中國而言確實是太重要了。不僅是軍隊在未來五十年都大量需要馬匹,農業生產在未來五十年的時間里也仍然大量需要馬匹。

    現在東三省主要是通過遠東鐵路從歐洲和俄國大量進口種馬,以歐洲中重型挽馬為主,每個月引入的種馬大約在三千匹左右,分配到各育馬站大致匹配五到十匹本地母馬。

    東三省的經濟快速發展首先要保證大量的勞動力,即便人口新增較快,考慮工商業化和城鎮化,東三省在未來五十年里還將長期處于地大人稀的局面,工業和農業的勞動力都較為緊缺,無論是農業種植和鄉鎮運輸都需要大量馬匹,加上東三省的農業特征更類似于歐洲,以及對軍事上挽馬的需求量大,這就進一步迫使東三省必須全面加強挽馬的培育和繁殖、推廣工作。

    比如說在黑龍江省,一半的土地都屬于官墾和軍墾區,這些土地的種植基本就必須大量依賴挽馬,即便是軍墾、官墾的林場,也需要數量龐大的挽馬從事運輸工作,光靠建鐵路來改善交通,經費太高,施工難度也太大。

    由于馬種需求量大,東三省目前也談不上具體引入哪一種種馬,比利時、德國、俄國是最主要的種馬引入地,這也和鐵路運輸有關系。

    錦州的官墾、軍墾區算是比較少的,也有分布著二十多個育馬站,距離錦州六十公里的阜州則擁有亞洲目前規模最大的育馬基地和軍墾牧區,此前清政府在遼東地區有三大傳統軍馬牧場,分別位于大小凌河和盤錦營口,擁有的馬匹數量龐大,隨著大小凌河、盤錦、營口等地的開墾,在宋彪接管之後,這三大馬場都被取消,統一集中到阜州北部地區,設置了遼西軍牧局統一管轄,佔地約七百萬 的半山地和草原,位于阜新北部和科爾沁大草原東部,最初有一半土地超出了東三省的轄區,在東三省的要求下,目前都已經劃歸奉天省管轄。

    東三省在土地管轄的擴張上是比較明顯的,清政府中央朝廷也一直對此非常容忍,包括像赤峰劃入東三省遼西軍牧局之事,清政府也未有異議,而宋彪之所以堅持要求將赤峰地區劃入東三省,實際是看重了本地的礦產資源。

    在過去三年間,奉天省的轄區擴張了近1/4,新增土地都劃歸遼西軍牧局。

    隨著遼西軍牧局的設立,錦州轄區內的兩大官牧場取消,騰出超過三百萬 地的土地後,錦州的棉花種植業開始迅速走向了繁榮。而錦州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港口條件也隨之成為遠東財團重點投資發展的區域。

    宋彪視察錦州的第一站不是位于此地正在實施整訓的東北新軍第一騎兵旅,而是張弼士的錦州裕昌紡織總廠。這家紡織廠是張弼士在錦州興辦的大型工廠,和遠東紡織總廠合股投資了兩千萬圓。另外從各家銀行拆借貸款1400萬銀圓,張弼士佔股份的7成,遠東紡織總廠佔3成,目前是東三省投資規模最大的紡織廠,完全投產之後將擁有80萬紗錠和20萬捆棉紗的產能。

    別看東三省的新工業企業多如牛毛,真正投資巨大的企業很少。即便有也多是遠東財團旗下支撐著整個東三省工商業發展的龍頭企業。

    像張弼士這種規模的南洋大商人肯定有過人之處,最早提出發展錦州的不是遠東財團,也不宋彪,而正是他。到東三省投資之前。張弼士專門派人和宋彪溝通,此後也親自拜訪宋彪,很熱忱的想和遠東商行一起投資辦廠。容星橋和潘斯熾最初計劃是在金州投資紡織廠,張弼士自己四處考察之後則決定在錦州辦廠。

    張弼士在錦州辦廠的原因有三點,一是錦州周邊數百里都是適合種棉花的好地方;二是錦州港口條件優良;三是錦州正好位于京奉鐵路的咽喉之地,在此辦廠,則能從直隸、東三省同時購入棉花,又能同時銷往直隸、東三省、江浙、南洋和朝鮮各地。

    此外,張弼士還算了非常多的帳,甚至連氣候成本都考慮在內。最終是在錦州購置了大量地產興辦新廠,還和遠東財團一並投資興辦港口,自辦輪船公司和地產公司。

    這幾年發展下來,最終證明人家確實有眼光,有遠見,遠東財團在1907年的年會中決定進一步大規模投資辦紡織廠,除了沈陽新區之外,次選之地也從金州轉移到錦州。

    听說宋彪的專列即將抵達錦州火車站,張弼士很早就帶著家人和工廠的主要員工在火車站等候著。等那一列深藍色的列車停在月台上,早已年過六旬的張弼士就迫不及待的先帶著眾人走上前迎接。

    等了幾分鐘,宋彪才從專列里走出來,一眼就看到前方士兵人牆外的張弼士等人,此前已經見過兩次,宋彪對張弼士的印象一直是很深的,何況張弼士在國內一直身穿著清朝廷三品大員的官服和一品紅頂戴,走出列車相隔著數十步的距離,宋彪就能在人群里認出這位南洋首富。

    警衛營和本地駐防兵放行之後,張弼士才領著一行數十人匆匆上前,和宋彪拱手作揖道︰“下官商部考察外埠商務大臣張弼士見過總督大人。”

    宋彪簡練的看了張弼士一樣,因他這身正三品的官服而笑了一聲,和張弼士道︰“張商務,我這次來錦州就是專程想要找您談點大事,咱們先去紡織廠看一看吧。”

    張弼士當即答道︰“下官都已經安排好了,還請大人上轎,轎子和馬車都準備了,就是不知道大人喜歡以何代步?”

    宋彪道︰“坐馬車吧,有畜生可用,為什麼一定要辛苦別人呢?”

    說完這話,他就指了指前方由軍部準備的多輛藍灰色馬車,示意和張弼士一起離開月台。

    從火車站離開後,宋彪就直接乘坐張弼士事先準備好的馬車一路輕騎快行動抵達裕昌紡織總廠,兩千萬銀圓辦一家廠,這個廠的規模怎麼會小,何況這家廠是在錦州,幾年前在港口興辦廠區的時候,這里還到處都空蕩蕩的只有漁村,地價低廉。

    整個廠區佔地四百余畝,擁有六個廠區,棉花加工、紡紗、織布、印染、掛漿一並俱全,為了解決進口染料價格高居不下的問題,張弼士不僅和其他紡織廠一樣委托遠東紡織總公司經遠東商行直接到德國、美國采購,同時入股遠東化工總公司創辦的遠東染料廠,參與東三省染料行業的發展。

    大部分的人員技師都是他從南洋和荷蘭聘用過來的,也有很多新聘的日本技師,學徒工則是本地培養,這幾年里慢慢發展,也算是逐漸起步,靠著低廉的價格和適中的質量在直隸、三省佔據著很不錯的市場。

    宋彪跟著張弼士在紡織廠里參觀了一番。在那些轟鳴的機械設備之間轉了一圈,有很多東西都是他沒有看明白的。因為大規模從美法進口機械設備,這些設備都是目前最先進。一部分甚至采用交流電機動力,機器轉速極高,   噠噠噠,有橫向轉動,有上下翻滾的,特別是那些紡織機。數千根織頭不斷快速起伏編織,本地工人忙碌的在機械間作業,仿佛是冒著非常大的風險。

    雖然機械的原理都是很簡單,但在具體的設計上。此時的紡織機器都是經過一百年的逐步改進才發展起來的,設計上高度復雜,考慮了各種各樣的情況和需求,以至于乍看的時候連宋彪都感到非常頭痛。

    站在這個大工廠里,宋彪就不得不感嘆人力的時代和手工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就是大工業之時,跟不上這個步伐就肯定是落後的國家。

    兩千萬銀圓投資規模的紡織廠即便是在美國也屬于中型紡織廠,但在美國,這樣規模的工廠很多,而在中國。目前還只有兩家,另一家是同樣位于沈陽新區的遠東紡織總廠。

    雖然說上海紡織局的累計投資規模,考慮白銀逐步貶值的速率,加起來也不低于目前的兩千萬銀圓,可那種官辦廠的投資克扣和虛浮偽報加起來,估計最多也只有幾百萬的經費是落實到了實處。

    在工廠里參觀了一圈,宋彪就和張弼士在廠區里的林蔭路里散步,邊走邊談,詢問裕昌紡織總廠的現狀。

    交談片刻。宋彪就頗有感懷的張弼士說道︰“民族工業想要崛起談何容易,設備好買,工人卻難培養,我看你這里的工人大多都很年輕,凡事都要請外國技師協助,可想你這個廠子辦起來也不容易。”

    張弼士唉了一聲,道︰“以前在南洋多半是做生意,開過錫礦,經辦過輪船公司,多辦墾殖園,糖廠和橡膠廠也都辦過,唯獨此次的紡織廠最困難,只是不知道潘斯熾在沈陽新區辦理的遠東紡織總廠情況如何?我听說他那里多半都是用俄國技工,成本雖高,進展倒是順利。”

    宋彪道︰“潘斯熾從上海招攬了一些熟練工人和技師,又和俄國商人合股辦了一家分廠,再加上自己多招募俄國技工,經營的自然是要順利一些。他去年辦了一家沈陽紡織技術學校,就在本地培養技工,效果不錯。他那邊倒是順利,賺錢是肯定的,可也並無太多利潤。一來日本在我國市場一貫采取低價策略,部分種類的價格甚至低于紡織總廠的成本價,日本在他們的機械早已購置,工人熟練,生產效率高,關稅又低,加上從朝鮮收購棉花的成本低,價格自然低,我們現在一半技師、技工都是高價聘請來的,加上染料都要進口,確實是很吃虧。其二,咱們的工人培養起來艱難,往往一兩年才能出師,精通機械的技師太少,全部倚仗洋人,洋人技師磨洋工的現象很是普遍,經常無緣無故拖沓幾個月不能開工,幾十台機器停在那里。”

    張弼士也只能是同樣的感嘆一聲,道︰“大人所言甚是啊,在國內操辦實業不易,在東三省已經算是不錯了,此次投資紡織業幾乎是我半壁身價在此,好在很多事情都是遠東商行和東三省各地衙門置辦,比如說紡織學校的大量設立,新棉種的推廣,鐵路的修建,電廠各方面都已經算是完善了。我目前感覺只要能熬過最艱難的眼前三年,東三省的紡織業就大有可為,可惜直隸的苛捐雜稅太重,以至于直隸的棉價過高,棉價高,利潤薄,農民不肯種,否則坐鎮兩地收棉,錦州的紡織業絕對是將大有可為的。即便如此,我依然以為中國紡織業的希望在東三省,而東三省的紡織業則在錦州。“

    宋彪點頭同意,道︰“你說的極對啊。”

    張弼士又道︰“日本現在國內市場狹小,紡織業產能又日益擴大,一半市場需求都靠出口到我國,價格壓的很低,這也是一件壞事。東三省開埠以來,各國商人多是在此投資辦廠,但凡盈利所得都用來借貸或是擴廠,真正將銀券兌現的投資商並不多。日本商人則是有多少兌多少,恨不得將三省銀行的銀根掏空。”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張弼士的辦公樓外。這就一起進了他的辦公室,在這里坐下來。張弼士就取出兩盒包裝精致的葡萄酒送上,道︰“此是我在山東煙台投資辦的葡萄酒廠所產,今日本想在宴會上招待總督大人,還請大人收下我這一點綿薄之禮。”

    宋彪拿出來看了一會兒,感覺還是很不錯的,就和張弼士笑道︰“你這個葡萄酒廠辦的很不錯。我听說長白山一帶的野葡萄也很多,如果你有意在東三省也投資一家葡萄酒廠,我肯定是非常歡迎。”

    張弼士呵呵大笑,坐下來和宋彪感嘆道︰“心有余而力不足。年紀已老,若是再年輕十歲,我必定會去長白山一帶好好考察一番。何況這家紡織廠的興辦幾乎耗了我半壁家財,在這兩年間也耗盡我的心血和精力,如今雖有盈利,只等明年開始收稅起,那就又很難說了……賺錢還是應該能賺的,只是投資規模龐大,如果和日商的洋布沖擊起來,價格上肯定吃虧。”

    稍加停頓。他又說道︰“前些天,我和潘斯熾談到日本的洋布,要說起來,日本人也算是很會做生意,洋布的牌子都起的很不錯,花色和圖案更是貼近咱們本地百姓的所好,質量雖然差,價格倒是低廉,走的是薄利多銷的路子。咱們的紡布質量也不如英法和德國的洋布。所以只能學日本人的辦法。只不過,編花色也要有技師,要會畫圖編線的師傅,咱們眼下只能請日本和法國的技師,雖然能應急,卻非長久之計。”

    宋彪微微頷首,道︰“這些事呢,遠東那邊都考慮過,總督府新政局和調研局也都考慮過,去年就開始著手處理,如今咱們在東三省開了四所紡織學校,專門培養這方面的人才,預計過個五六年,這些問題就不算是大問題了。如今日本紡織品在國內佔據進口紡織市場的一半份額,每年對華出口四千余萬圓,這麼下去肯定不是辦法,可三四年間就想要處理此事,怕也不容易。潘斯熾、容星橋都和我匯報過此事,預計是要五年的時間才能逐步具備和日本紡織品長期競爭的能力,我只能說是慢慢來了,這五年里,我會讓各局都關注著,需要總督府解決的事情,咱們都會盡可能的想辦法。”

    張弼士贊道︰“有您這番話就行了,我心里也就放心了。只是我也想和總督大人問一聲,您說能不能提高日本對東三省出口的關稅,我和虞洽卿他們也談過,朝廷那邊是真指望不上,大家願意來東三省投資辦廠,都是看著您在東三省坐鎮,絕對不會讓咱們吃虧。”

    宋彪答道︰“這些年里肯定是沒有辦法單獨談出口稅,因為東三省的關稅總體還是受清政府同其他各國簽署的條約限制,可這個事情不會一直無法解決,我心里有譜。暫時來說,畢竟還是有那點可憐的關稅擋著,只要咱們自身的成本比日本低,質量不比它們差,那就不會是什麼大問題。做生意嘛,總有各種手腕和招法,您各位就辛苦一點,多琢磨點新辦法,新招法,多整點花色,多做點宣傳。我現在就怕日本企業到華投資,咱們不能在法律上直接對日本企業設限,只能在各銀行的信貸方面想辦法,其他的就只能靠企業之間相互琢磨對策。說來說去一句話,政府能做的事情是有限度,我們所能做的只是盡可能的提供對整個行業的支持,保持公平競爭的市場,其他的事情就只能靠實業家們自己去努力。”

    張弼士繼續贊同道︰“總督大人,東三省總督府能做到這些,我們這些辦廠子的人心里真的都明白,也真的都很滿足,很高興。既然大人今天特意來我張弼士的廠子視察,我張弼士就在您這里表個態,東三省的環境這麼好,我打算傾家之財到東三省投資辦廠,中國有四萬萬人,紡織業大有鴻圖可前,我打算和遠東紡織總公司的潘總董商量,在目前的基礎上再投入兩千萬銀圓,另外出資擴大錦州紡織學校的規模,在天津和上海繼續支助辦兩個紡織學校培養人才。既然投資一半身家做紡織業。那就一定要將這個產業辦起來,給咱們中國人爭個臉面。”

    宋彪擊掌贊道︰“好啊。張總董有這樣的氣魄和決心,那真是中國實業之福。中國紡織業之福,不過要說到投資,我正好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听說張總董在南洋投資了很多橡膠種植園,對這方面非常有經驗,我倒是很想在這個領域有所投資。前段時間,托人介紹。我和新上任的兩廣總督張人駿張大人剛有聯系,談到了在海南島察看是否適合種植橡膠樹一事,他對我這個想法頗感興趣,也願意給予支持。不過您也知道朝廷對我有些非議,包括近期就還在吵著呢,加上遠東商行確實還真沒有人懂橡膠這方面的事情,我考慮一番後想要和你合作,或者說是請你幫我在台前做事,咱們兩家一起合股經營整個海南島的橡膠種植業。”

    張弼士頗為驚訝,道︰“那自然再好不過,既然有兩位總督大人從中穿針引線,想必也是一定能辦好,只是不知道總督大人打算置辦多少畝的橡膠園?”

    宋彪道︰“你在南洋大約種植了多少畝橡膠園。”

    張弼士道︰“六萬畝左右。分散在十多個地方,橡膠園規模太大也容易出問題,特別是一旦染病,那就全體降低產能,加上工人太多也有問題,招起來不容易,所以一個橡膠園通常都在四五千畝左右,平時六七十名工人即可,管理起來也方便。忙碌時緊急增招數百名短工。如今好在是橡膠價格每年都有小幅上漲,現在行情好,一般而言比辦廠子賺錢,就是要看具體的管理水平,管的不好,那也有賠本的,如果遇到風災雨害和蟲病,那也算是很糟糕的。”

    宋彪繼續問他︰“一般產膠多少,收入多少,全球市場目前大約有多少需求?”

    張弼士道︰“我的橡膠園都是二十多年的老林子,產膠量比較大,通常一畝接近三百磅的干膠收成,新出產橡膠的新種植園一畝通常只有一百八十磅,大約十年後才能逐年遞增到三百磅,三十年後收成又逐步下滑,這個時候通常就要砍掉重新栽。我這邊的十四萬畝林子去年產干膠一千八百萬磅,每磅兩個先令的價格,收入約一百七十萬英鎊,滿打滿算,扣除各方面的開支和最早的投入,去年差不多淨賺了一百萬英鎊,當然,我當年也確實未曾想到這個生意的行情會這麼好,六年之前的每年獲利也不過幾十萬英鎊而已,我听說去年美國進口的橡膠總價超過一千萬英鎊,也是全球進口橡膠最高的國家,全球超過一半的市場都在美國,換而言之,現在全球的橡膠進出口總額約在兩千萬英鎊的規模,美國進口量第一,德國和法國排在其次,英國相對差距比較大。”

    宋彪此前收集了一些和橡膠產業有關的資料,但都是純粹和種植技術、植物學有關的資料,對市場和種植園管理等等是一無所知。

    听了張弼士這位南洋橡膠大王如此一說,宋彪心里才明白了這里面的賬目。

    如果像歷史中所說的那樣最終瘋狂漲價到12先令每磅,美國僅是進口橡膠就要支付每年五千萬英鎊的外匯,這麼看來,于其說這場橡膠金融風波是將清王朝摧垮的罪魁禍首,不如說是猶太資本家對付美國的金融戰爭,所以美國政府才會出台法律限制進口橡膠結束這場金融戰爭。

    在這個時代,五千萬英鎊絕對是一筆巨額資金,而且最終要變成黃金,不管美國每年出口創匯多少水平,每年流入多少黃金,最終都擋不住橡膠的瘋狂,此前在石油和其他農產品領域賺取的英鎊都要吐回給歐洲財閥們。

    張弼士說他投資來二千萬銀圓算是半壁身家,這絕對是假話,沒有一個商人會將自己實際資產總額告訴政府,此時的張弼士不僅是南洋的橡膠業大王之一,還是真正的糖業大王之一,甚至在印尼爪哇茶葉進出口中也佔據著較大的份額,比起另一位糖業大王黃仲涵的實力更為雄厚。

    有人說張弼士在頂峰時期的身家在八千萬美元左右,這應該是不是假話,因為橡膠實在是一個好東西,特別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國際橡膠市場的總交易額高達7.8億英鎊,橡膠價格幾乎是重溫1910年的巔峰之夢。而且不是誰想買就能買到的,因為所有的艦船、汽車、潛艇、飛機都需要使用橡膠。甚至連火炮也需要橡膠。

    橡膠產業更是一個很神奇的事業,在1910年的橡膠泡沫崩潰後,全球超過80%的橡膠園被鏟平,在過去幾年間新投入到橡膠種植園一概不能幸免,可到1914年,橡膠價格又神奇的飆升上去。甚至在1915年至1916年期間遠超1910年的價位,一斤橡膠堪稱是一兩黃金。

    最低谷的時期介入,實際上只需要幾百萬英鎊就能買下整個橡膠種植產業,稍微等幾年就能坐收7.8億英鎊的巨額財富。坐看協約國和同盟國在世界大戰中不斷消耗橡膠。

    宋彪在心里盤算了片刻,和張弼士道︰“我最近從外國銀行那邊听到了一些風聲,據說歐洲一些很厲害的大資本家要投資橡膠產業,炒高橡膠價位,刺激股票增長,同時用橡膠的高價位去打擊美國經濟。我建議你將你的橡膠園在荷蘭注冊為一家公司在英國上市,適當的時候套現一部分,應該能賺取一筆巨額的費用。我最近也想在倫敦市場大量購入橡膠股,等待股價增長後再拋售出去,從中套取差價。”

    張弼士琢磨了一番。道︰“應該很有這個可能,如今橡膠的行情確實是非常好,而且橡膠是不能長期囤積的東西,用一兩年就最好要換,哪怕是未加工的干膠在手里也只能擺放一年左右。既然總督大人有興趣做這個生意,我倒是可以從中幫忙,只是不知道這個消息到底有多可靠?”

    宋彪道︰“非常可靠,具體就不要問太多了,你相信我的消息來源即可。”

    張弼士沉吟良久。道︰“既然總督大人這麼有把握,那我就試一試,其實我最近正好有和其他印尼商人、荷蘭商人合股經營一家南洋橡膠公司的想法,只是因為我的橡膠園正在高產期,實在舍不得讓利合並,如今倒是不妨賭一把。”

    宋彪道︰“不一定要注冊為南洋橡膠公司,不妨看看能否注冊為荷蘭印尼橡膠公司,這樣在國際市場比較有吸引力,規模大一點,哪怕是多出一點流動資本也要佔有較多的股份。如果有可能的話,我也想出一部分錢佔股份,若是佔不到就算了,反正市場上還有其他的橡膠股可以追捧。”

    張弼士道︰“我盡力幫忙,理論上應該不是太大的問題,只是不知道總督大人預計能拆出多少錢合股?”

    宋彪盤算一番,道︰“我手里大約有一千萬英鎊左右的現金,這里面有一半是和外國銀行拆借的長期貸款,我先挪用到這個項目,五百萬英鎊拿出來在你這家公司增股,另外五百萬英鎊用于在倫敦證券市場購買股票。”

    張弼士道︰“我這邊怕是吃不下五百萬英鎊,頂多吸收百余萬英鎊作為新增股,現在最大的橡膠公司是英國殖民橡膠公司、英荷橡膠公司和法國殖民橡膠公司,這三家公司都是屬于各殖民地投資商股份合並後的大型橡膠公司,在國際橡膠供應市場佔據約1/3的市場份額,股權非常分散,三家公司目前的總市值加起來實際上也不過四千萬英鎊左右。如果消息屬實,您最好是快吃快退,因為這些股票都是大額股票,一股幾十英鎊的高價,普通小商人根本投資不起,一旦出現大規模拋售那就是雪崩一般的壞行情。”

    宋彪微微頷首。

    關于這件事,宋彪曾經和張康仁仔細的商量過,張康仁建議宋彪在倫敦和芝加哥期貨市場直接購買一年期的期貨,這段時間,倫敦期貨市場的每磅橡膠已經緩慢增長到2先令7個便士,正在向3個先令的價格緩慢提高。

    實際價位如果能漲到10個先令,大約可以賺取4倍的利潤,而投資證券應該也差不多,就是看兩個市場的容量和炒作範圍,因為證券投資範圍大,理論上具備更大幅度的增長空間。

    張康仁則給宋彪提供了另外一種建議,即在期貨市場購買長期合約,並將合約抵押給銀行,換取資金購買股票,只是考慮目前的資本市場屬于賣方市場,貸款利息高,除非價格暴漲超過15%,否則這種炒法不僅沒有太多的利潤,還要承擔很大的風險。

    宋彪決定賭一賭,他手里實際上沒有太多的流動資本,而是將已經開采出石油的墨西哥石油公司的股份抵押給外國銀行,從中籌集了大約七百萬英鎊,加上其他的一些資金,湊足了一千萬英鎊的費用。

    如果宋彪用借來的錢買期貨,再借錢買證券,賺錢也就罷了,不賺錢就賠的太厲害,兩次拆借的巨額利息就能砍掉遠東商行主業的所有盈利。

    遠東商行1907年12月之前在國際市場出售大豆112萬噸,加上本身的四萬 地培育優良豆種和種植大豆,整體收益是722萬英鎊,這是遠東商行的真正主營業務,但是,遠東商行本身通過拆借銀行大量投資實業,即使不計算同樣靠外債的鐵路投資,1907年在各行業的累計總投入也達到6340萬銀圓。

    換而言之,即便算上各種不動產,遠東商行的負債率也非常高,它之所能夠正常運轉是因為采取了內部負債的辦法,所有的債務大多來自于遠東銀行。

    在過去兩年里,宋彪幾乎沒有從遠東商行拆取一分錢的利潤用于軍費,他是用隱蔽的稅款、發行政府公債、從其他銀行拆借資金,以及其他外**事援助的方式保證了軍隊的擴張。

    看似平穩如山的宋彪,實際上也一直是在冒險。

    雖然在墨西哥石油公司有一個正在噴發的金礦等著他,並且目前已經有了六口中高等產量的數千噸油井,可離實際的爆發還很遙遠,即便現在賣掉也頂多價值一千萬英鎊,而這也是他通過康恩斯.範德比爾特的介紹才僅能從洛克菲勒財團拆借七百萬英鎊的原因。

    發展總是預測難定,也許別人能在未來幾年開采出傳說中日產萬噸大油井,在你手里卻遲遲不能開花結果也是很正常的事,不用怨天尤人。

    上天很多時候也會非常公平。

    花錢如流水的宋彪必須找到一個方式賭一局,如果失敗,那他就要將可能價值過億英鎊的墨西哥石油公司以低廉的七百萬英鎊價格賣給美國標準石油公司。

    如果真是那樣,宋彪一定會找塊豆腐撞死算了。(未完待續)
asd84116 發表於 2014-10-2 22:46
第146章 奸佞小人
宋彪一貫是個非常敢賭的人,只要他決定去博一次,那就一定會竭盡所能,但投資證券這種屁事實在不是他的風格,仔細衡量之後,他還是決定只拿出從美國拆借的700萬英鎊用于投資橡膠期貨和證券,其余的流動資金繼續留在遠東商行在東三省投資實業。

    因為遠東財團是東三省的經濟龍頭,如果遠東財團停止了對東三省的投資,對整個東三省的經濟就會有重大影響。

    即便這樣,只要這一年的橡膠行情真的很火熱,一年投資所賺的錢也夠宋彪打全國戰爭,不用和外國借債打內戰,免得被各國乘機勒索要挾。

    買炮買槍彈都要花錢,等你開戰再去和別人購置軍火,即便翻價一倍賣給你都算是給你人情。

    話說回來,別看東北新軍如此強勢,真要率領它打遍全國,那至少得手捏著兩千萬英鎊的軍火在庫房里準備著,東北新軍的大炮機槍多,只要一開戰,那一炮接著一炮,一槍接著一槍打出去的都是雪花花的白銀票子。

    如果這內戰打到一半沒資金周轉了,再去和外國借錢打內戰,你屆時要付出的可就不是真金白銀那麼簡單的,你付出的必須是國家主權。

    中國人有句古話叫打人不打臉,歐美列強不一樣,這幫畜生就專門喜歡干打臉的事,非要作踐中國才顯得歐美是文明之國,而中國就是愚昧之代表。

    說句不文明的話。咱中國人講文明禮儀之時,你們盎格魯-撒克遜人算個什麼東西?

    宋彪是真心打算給這些歐美列強,還有美國三巨頭、歐洲老財閥們和新爆發的小日本上一課,他就寧肯賭一把,也不和這些孫子們借錢打內戰,等他橫掃全國,安內之後再和這幫孫子們秋後算賬。

    ……

    宋彪在錦州視察了一周時間。和張弼士商量了在海南省投資橡膠產業的事,現在因為行情是最好的幾年,這個時候投資橡膠園並不是好時刻。宋彪和張弼士商量之後,決定先在海南省合股置辦一家海南橡膠公司摸索經驗,培養人才。等幾年看看行情再做進一步的打算。

    張弼士在印尼的橡膠園大體都是雇佣華工,從種植到割膠、曬膠,以及整個行業的外銷、帳務都是華工負責,只有最忙碌的幾個月才會從當地聘用印尼短工。

    只要有南洋華商幫忙,中國要搞橡膠業是不缺人和經驗的,關鍵是看海南島的整體產量如何。

    至于張弼士所說的繼續投資國內紡織業的事情,宋彪倒是建議緩兩年再說,現在肯定不是最好的時間段,如果是1908年下半年投資建廠,兩年後正式大規模的出產。正好遇到金融風波和戰爭,這廠注定要大虧。現在就想打敗日本紡織業也不太可能,畢竟關稅很低,日本八大紡織會社又開始蜂擁而至的到中國投資辦廠。

    宋彪的消息比張弼士靈通,據他所知。日本八大紡織會社中的內外棉、大阪、鐘淵三家都已經決定在錦州和金州一帶投資辦廠,最近正在派人和遠東商行洽談合作。

    此外包括在紡織業的市場營銷、花樣設計、生產管理、人才、染料等各個方面,中國和日本之間的差距還是很明顯的,兩三年內還解決不了這些問題。

    宋彪對中日經貿之戰的總體判斷就是三五內年不會出結果,現在不著急發力。

    ……

    視察了駐防在錦州的第一騎兵旅後,宋彪繼續去阜州視察遼西軍牧局和第二騎兵旅。隨後才返回奉天府,此事的京師和東三省總督府之間已經是非常緊張了。

    慈禧故意讓軍機處和京師大臣們討論立藩之事,她自己還擺出一副很有誠意的樣子,說白了就是兩個目的,一是要舉國彈劾宋彪,詆毀宋彪;二是要逼宋彪自己就範,向滿清朝廷乞旨認罪,自表忠心。

    人不能出而無信,既然你在全國關注之下向朝廷和滿人們表誠忠心,以後再想造反就不那麼地道了,人人都知道你是個奸佞小人。

    宋彪雖然不是政治上的高手,可他心里很明白慈禧和滿清皇室在玩什麼鬼把戲,他還就不息事寧人,就不和朝廷自表忠心,就不做正人君子,他就要看看慈禧打算如何收場?

    全國上下的文武大臣和“傳統知識分子”都在彈劾他,將他罵的和狗屎一樣,名聲早就臭如糞桶,清王朝打算怎麼辦,將他從東三省總督的位置上撤下來?

    宋彪不是無緣無故的要去錦州和阜州視察,他去兩個騎兵旅視察一番,安排兩個騎兵旅在近期舉行新的臨時演習,他就是要告訴清政府別跟他瞎折騰,他這人一貫是以實力講話的。

    宋彪回到東三省總督府的時候已經是1908年的1月中旬,還有十五天就過年了,正是東三省最冷的這段時間,外面每天都是零下十幾度的低溫。

    這幾天的大雪將整個奉天城都裝扮的銀妝素裹,白雪無垠,仿佛是這個世界中最為純淨的美麗新世界,遠離京師和關內的喧嘩與骯髒。

    回到奉天城東郊軍部的時候正好是中午,宋彪一路上乘坐火車顛簸,下了車就直接去自己的宿舍休息,他的宿舍是一棟封閉式的院子,東邊住著的是蔣方震一家,西邊住著的就是舒家,院子的規格都差不多,采取中西合璧的設計風格,既有小別墅,也有四周圍牆的院子。

    宋彪這一棟稍微多了半棟的規格,因為要安排警衛營內部執勤負責保衛工作。

    因為他的住區距離總督府只有幾百米的距離,有時候不是很忙的話。他也會不去總督府上班,就在自己的書房里看看書,思考一點小問題,需要有文件處理和批閱時,秘書處和秘書局都會派專人過來匯報。

    宋彪睡到晚上才醒來,舒方德和袁金鎧就一直在他的客廳里等著,從下午三點一直等到現在。

    雖然都是身邊最近的近臣下屬。宋彪還是穿戴整齊,洗漱之後才去見他們,到了客廳就見他們正坐立不安的在一起討論事情。

    袁金鎧如今也算是風光得意。在東三省一躍成了實權在握的大人物,穿著一身藍黑色的絲緞料貂絨厚長襖子,東三省出產的都是柞蠶絲。絲厚而光亮,就是上色難,洋染料用起來的效果不好,所以都只能用土染料。

    因為和新軍走的太近,袁金鎧也改抽了軍隊內部專供的鐵听卷煙,正和舒方德兩人沒滋味的抽著煙,愁眉苦臉的低著頭在沙發里交頭接耳的商量著事。

    宋彪這剛走進來,舒方德看到他就立刻起身敬禮,袁金鎧匆忙也掐了煙鞠躬。

    宋彪挺是淡漠的看了他們一眼,問道︰“都什麼事啊。這麼急著過來?”

    舒方德道︰“軍座,還不就是朝廷立藩的事嘛!”

    宋彪滿不在乎的嗯一聲,和陪同在身邊的張富田吩咐道︰“讓勤務員下一份肉絲面,整一盤咸鴨蛋和半斤燒酒,我招待他們兩個人吃頓便飯!”

    張富田畢恭畢敬的頓首稱是。這就轉身出去吩咐別人辦事。

    宋彪對身邊的人要求還是很高的,李富貴一直是在軍部直屬偵察營,李大運那小子又沒個正經,大憨呢,說實話是太憨實了點。想當年從二狼洞一起走出來的兄弟如今還在部隊的就是十來個人,其他如孫世勇等人參加了遠東陸士的速成班之後都派出去做警務局的局長。在地方管理警政和民兵工作。

    老金頭如今一直在招待所,老郭頭在裕豐行管著閑事,除了趙庭柱、張亞虎、楊鐵生這三個真正提拔起來的親信,下面就是張富田,從陸士進修班畢業之後就一直留在宋彪身邊當警衛營的營長。

    至于宋彪身邊的警衛營,到今天為止都還是用渾江一帶的弟兄,裝備很不錯,包括從德國DWM公司進口的第一批毛瑟狙擊步槍就優先列裝在警衛營內部,這個營內部的神槍手也確實是很多。

    吩咐張富田出去辦事,宋彪就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稍微整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這才和舒方德、袁金鎧問道︰“最近是不是鬧得更厲害了?”

    袁金鎧感嘆道︰“總督大人,您這真是坐在火山口上也不著急啊,京師那邊彈劾您的奏折加起來就和小山丘一般的多,軍機處還派人專門送來給您過目,問您是個什麼批復意見!”

    宋彪冷嘲的譏諷道︰“我能有什麼意見,立藩這個事情也不是我折騰出來的,他們自己折騰的鬼把戲想逼我就範而已,我就不表態,他們要是想撤我,那就撤唄,我沒有什麼任何態度可言,大不了就來一個清君側嘛。滿朝都是貪官污吏和混蛋東西,也是要清理一番嘛!”

    “這……!”

    袁金鎧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是精明人,最早就看出清政府是要逼宋彪自表忠心,倒是完全沒有真給宋彪立藩的意思。

    舒方德則道︰“軍座,我覺得咱們既然不想表態,那就要更強硬一些,直接將部隊主力轉移到錦州布防,隨便找個打匪的理由過去即可,其余的麻煩事就交給清政府自己掂量。”

    宋彪微微頷首,道︰“時間上不湊巧,蔡鍔剛回來,柱子正好去了俄國參謀學院進修,這麼些年了也沒有給楊鐵生什麼機會,讓他帶著第六步兵旅過去,和第一步兵旅在朝陽縣演習,後面就地駐守在錦州等我的命令。庫存的彈藥先按批次運一部分去錦州,各軍不用戒嚴,剪辮子的事情加快點辦。另外,秘書局這兩天準備一份社評稿子在《東北日報》刊登,主要談百姓之福祉,要逐步提高東三省百姓的收入,朝兩個大方向努力,農業方面要減低農業稅,工業方面要增加最低工資的條款,此外要有固定的節假日休息,讓百姓可以更好的安居樂業。對東三省總督府而言,我們的一個長遠目標是要在十年內爭取提高百姓平均收入一倍,現在一個月賺十來個銀圓,以後一個月應該能賺到二十個銀圓。如果我不能實現這個目標,我不會離開東三省。這一次就用我的名義直接發社評。”

    袁金鎧琢磨了一下,覺得這個想法倒是別出心裁,可又似乎不能解決根本。

    宋彪則考慮了一會兒,繼續說道︰“索性就發一個系列的社評吧,民生、福祉、經濟、工業、商業、鐵路、水利、農業、教育都要各作一篇報道,作為整個東三省未來五年和十年的長遠發展規劃,以及我作為東三省總督的一個承諾。簡而言之就是一句話,不管關內怎麼折騰,咱們關東要穩定,只要我們這邊穩定,隨便關內和清政府怎麼瞎折騰,有東北新軍在這里,他們也不敢對我們怎麼樣。真的要鬧急了,就以東三省總督府的名義直接下令三省自立。”

    袁金鎧這才明白宋彪的全意,當即道︰“卑職明白了總督大人的意思,這就立刻回去操辦,爭取從明天就上第一個版面。”

    宋彪示意他不急,道︰“吃了飯再走吧,反正也不是大魚大肉,和我一起吃碗面條,三個人分掉半瓶燒酒。”

    舒方德笑道︰“軍座,袁局長是海量,半斤可不夠他一個人喝的啊!”

    宋彪當然知道袁金鎧是海量,一斤白酒是很輕松的事,卻和袁金鎧叮囑道︰“以後少喝一點,酒少喝一點暖身活血,喝多了就傷肝,你以後跟著我干大事的時間長著呢,注意養身,不要等病了再去照顧身體。”

    袁金鎧默默感激,道︰“卑職以後一定謹記大人的教誨。”

    這段時間正好是東北新軍改制的一個特殊階段,六個步兵旅、兩個炮兵旅、三個騎兵旅都已經成型,原有輜重團分拆了大部分下調各個旅之後,軍部還是打算另外再建第一警備旅、第四騎兵旅、第一輜重旅、第一工程旅、第三炮兵旅作為本部軍力,第一警備旅下設指揮團、警備團、偵察團、輜重團。

    大部分人對這個提議都是支持的,問題是花錢太多,此前各團擴建為旅就折騰了不少錢,後面擴建為師的開支更不會小。

    東北新軍的軍費也不是無限制的,目前每年從總督府調入的軍餉包含兩個部分,一部分是公開的1125萬銀圓,另一部分是煤炭和其他礦業稅,大約是前者1.5倍,可僅僅是全軍將士的餉銀開支就已經達到了1570萬銀圓,加上日常的訓練經費和數額龐大的軍事裝備購置款,去年初就被迫和各家銀行拆借了兩千萬銀圓的軍債,在無新稅入賬之前,現階段就只能靠軍債撐著。

    所以,宋彪就必須在遠東商行之外繼續在國外投資石油業和在橡膠產業,特別是在橡膠期貨和證券的事情上,他必須賭一把,否則,他就只能完全依賴遠東商行每年的利潤去養部隊。

    至于東北新軍每年的開支到底是多少,清政府對此當然是不了解的,蔭昌也不知道里面的細節。

    因為軍費有限,內部對于新的改制擴編方式有所爭議,現在還沒有最終確定,宋彪出去考察了半個月,回來就先和舒方德問清楚最近的討論結果和各部隊的支持態度。(未完待續)
asd84116 發表於 2014-10-2 22:46
第147章 滿人又慫了
既然回到了總督府,宋彪總還是處理一下最近鬧得沸沸揚揚和全國上下一片痛罵的立藩事件,和滿清權貴皇室這種現代文盲不同,宋彪一直掌控著屬于自己一片天地的媒體。

    回到奉天府,宋彪首先辦了兩件事,一是在《東北日報》安排一系列的關于執政計劃的社評,穩定東三省內部的政治和民意;二是在遠東印書局經辦的《新政強國報》、《遠東日報》、新華會主辦的《新華日報》、光復會在上海秘密興辦的《東方時報》,以及遠東財團在上海入股的《申報》、《江南日報》等一系列報紙上刊登報道,先以總督府秘書局的名義在《遠東日報》刊文表明東三省總督府內部從未討論過立藩之事,東三省總督宋彪的日常工作依舊如此前的安排,沒有任何變化,這段時間一直在東三省總督府內部討論關于新政規劃和執政計劃目標等事,並且,東三省總督宋彪也無意參與此事的討論,不持有任何意見。

    光復會的秘密小報《新民族》優先行動,將此事定義為滿人陷害東三省總督的政治陰謀,假意立藩,用民意綁架政治,強行逼退宋彪,控制東三省軍政大權。

    在其他各報陸續按照計劃跟入後,通過一些特殊的安排,在中國影響力最大的英文刊物《字林西報》也轉載了這篇文章和相關報道。

    宋彪則另外抽出時間同美國公使羅克希爾、英國公使朱爾典會晤,直言自己並沒有提起過此事。此事純屬清政府自導自演的逼宮戲,而且演的很低級,他根本無意退讓,目前仍然以穩定東三省局勢為第一要務。

    《遠東日報》再以此為基礎。通過采訪羅克希爾的報道,提醒清政府最好小心一點,別太過分,同一版面繼續大篇幅報道東北新軍全軍舉行大規模的千里作戰大演習。

    這一時期的滿人就是一群罵街的時候很凶悍,一遇到真事就慫的像狗屎一樣的東西。

    宋彪剛一反擊,京師上下就是一片鴉雀無聲,各部大員大臣們紛紛通過錢莊將積攢在京師的銀子匯兌回家,安排家人離京。仿佛真要打仗一般。

    這一下,清政府真的知道怕了,或者說滿人又慫了,可這麼大的事情又要如何收場?

    此時的清政府剛通過了《大清報律》。試圖對國內報紙刊物實施嚴格的審查制度,可在租界,清政府的法律無效,而在東三省,宋彪去年就已經批準了《東三省新聞管理章程》。兩者的宗旨完全沖突,《大清報律》在東三省顯然是無法實施。

    此前是清政府滿朝文武官員痛罵宋彪,現在變成了東三省的報紙痛罵清政府和滿朝官員白痴下流,批評清政府試圖毀滅東三省繁榮。以掩飾自己的無能。

    清政府現在想要偃旗息鼓,事態卻根本息不下去。原先在它們的縱容下故意鬧得全國沸沸揚揚,現在慈禧下一道令要求各地官員停止奏議立藩之事——這樣就能在全國範圍內平息事態嗎?

    關內如今是劇烈的分裂開。大部分人繼續痛罵宋彪,一部分人則質疑清政府的實際用意。

    就在這種爭吵中,光緒三十三年成為了過去歷史中的一部分,過年了。

    光緒三十四年是羊年,1908年2月2日這一天是大年三十,因為和舒萱的事差不多就定下來了,章炳麟作為宋彪的國文教習去和舒高立提親,也沒有帶上聘禮,就是下棋的時候“順道”說了一句,舒高立“順道”也沒反對,既然如此,等舒方德邀請宋彪這位孤家寡人的軍座去他們過年時,宋彪就不客氣的接受了邀請。

    舒家是個大家庭,這一家人聚集在一起可真是熱鬧,舒高立確實也有福氣,十二個兒子,兩個女兒,舒方錦在日本政法大學留學,和蔡元培曾是同學,後來讀到一半又在宋彪的建議和資助下去美國耶魯大學就讀經濟學的博士學位,目前還在繼續深造中,要等幾年才能畢業。

    從舒萱開始,舒家下面的弟弟妹妹年紀都還小,老七舒方壽剛從上海聖約翰大學畢業,正準備赴美留學,最早也是準備和父親舒高立、大哥舒方仁一樣修讀醫學,而宋彪則建議他去讀哥倫比亞大學讀化學。

    宋彪晚上很難得的穿了一身明藍色的呢絨皮襖,因為舒萱替他織了一條很長的藍色毛線圍巾,還給他做了一副藍帆布的厚棉布手套,挺細心的用一根棉帶子系在一起,掛在脖子上就行。

    據說舒萱挺想給宋彪做一雙千層底的棉鞋,可惜手藝太差,只好請家里的佣人幫忙代做,最後實在不好意思送給宋彪。

    宋彪是听舒方德說的,反正都覺得這個事情有趣。

    這一大家人都聚在家里,那就特別有過年的味道,大紅燈籠高高掛起,孩子們貼對聯和字幅都有紅包錢,宋彪也給了不少壓歲錢,好不容易閑下來,他還要和舒萱一起包餃子。

    其實宋彪挺羨慕舒高立的,他也希望自己有一天活到這個歲數的時候同樣有十幾個孩子,大大小小的聚在一起過年。

    吃完年夜飯,宋彪就沒有繼續和舒高立下棋,早早離開舒家,讓他們自己一家聚在一起打麻將,他則回到自己的家里。

    警衛營這邊也顯得有點冷清,張富田放了一天假,除了十幾個繼續值班的衛兵,李大憨等人都在房間里吃肉喝酒。

    軍隊的生活是單調的,不能打麻將,也不能推牌九搖色子,也就過年的時候在家里可以打一天的麻將,喝酒劃拳倒不是禁忌,只要是放假都可以喝酒。

    宋彪一個人坐在書房里發呆,這個時候。他才知道春節聯歡晚會這種事情也不是一無是處。

    這天挺寂寞的,如果不是去舒家吃年夜飯,恐怕就更無聊。

    宋彪百無聊賴的正準備早點上床睡覺,一覺醒來就是光緒三十四年。又可以繼續以前的生活,每天上班處理公務,下班吃飯下棋看書。

    就這個時候,馬爾托斯上校過來找他,波蘭裔的俄軍上校肯定沒有過年的習慣,和正常一樣的工作,估計宋彪今天沒有什麼事,就隨便找他來聊點關于新軍擴編的事。

    宋彪雖然不想在今天繼續談公務。可已經閑的蛋疼了,很熱忱的接待馬爾托斯上校,正準備談幾句,蔣方震、蔣雁行帶著他們的小孩子和夫人過來。說是給孩子要壓歲錢,說是這麼說,其實也是過來安慰一下孤家寡人的宋彪。

    大家索性湊了一桌打麻將。

    牌技差,宋彪認賭服輸。

    如果說宋彪這個年過得叫還湊活,慈禧這個年過得就算是要命般的痛苦。大過年的,《新民族》、《新青年》、《新東方》這些明顯有革命傾向的租界報刊都不閑著,繼續用立藩事件攻擊清政府。

    清政府的封殺令到了租界就失效,此前已經鬧過沸沸揚揚的《甦報》案。抓也不能抓,只能繼續在租界法院上訴。要求租界查禁這幾家刊物。

    查不了,租界那邊其實還更清楚這些刊物後台強硬。連各國公使那邊都人打過招呼,根本不給關,要保障中國人的言論自由。

    雖然這幾天的東北新軍算是消停了,具體有沒有千里大躍進的演習都很難說,畢竟是這麼冷的天,可東北新軍敢作出這種姿態,本身就嚇裂了慈禧的老膽。

    光緒三十三年就將成為過去,在大清國掌持了三十三年朝政的慈禧,到今天才終于明白她過去把持朝政百官的招法在宋彪這里根本不頂用。

    越是如此,慈禧就越清楚宋彪根本不將大清國放在眼里,可她不死心,她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已經熬不住多久了,在過去的半年里,她幾乎一閉眼就是珍妃,一睜眼就是東北新軍,寢食難安,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她不死心,她就是想听宋彪親口承諾忠于朝廷,忠于滿清,願意給她們滿清皇室當奴才,只有這樣,她才能瞑目。

    她煎熬著,在大年三十的這天晚上也在繼續煎熬著,仿佛在等某種奇跡的發生,希望能從宋彪那里得到一封表奏,哪怕是一封回電也可以。

    等啊等啊,等到光緒三十三年在她的眼前滑過去。

    丁未年已去,戊申年已至,慈禧終于有些死心了,她忽然明白自己就是不能瞑目的命。

    豆蔻時的青春年華,入宮後的喜懷龍子,中年的掌持朝政和喪子之痛,晚年的繼子叛逆和彷徨,暮年的孤老無依和危機四伏,大清國如此之大,子民奴才如此之多,又有誰能體會她的心情。

    她的哀哭無淚又有誰能看見。

    次日清晨,她召見了昨日剛成為軍機大臣的灃,密談了一上午,然後下令懿旨,封宋彪為一等安遠敬毅公,賜正蟒方補、紫韁、皮條,加授三眼花翎,補授東閣大學士,無須入京,總督東三省各處地方軍務、新政、糧餉、關稅、河道、鐵路、墾辦兼管三省巡撫事,總轄三省軍政民治,兼奉天巡撫,兼東北洋務大臣,理辦三省外務、通商條例兼涉外事。

    在此之外,另行下旨準奏東三省總督衙門關于奉票之事諸奏。

    此事至此,除了采納張之洞的折中意見外,慈禧已經別無他法可以撫平此事,而灃和張之洞則奉命前往東三省考察新政,頒布旨意。

    慈禧之所以讓灃去東三省,正是要讓灃明白什麼叫忍辱負重,什麼叫臥薪嘗膽,她已經沒有時間對付宋彪,唯有灃還有這個時間和精力。

    ……

    宋彪是大年初一的這天晚上收到了軍機處的電報,說實話是沒有什麼感覺,他原本以為清政府能賜個千萬兩白銀以示永不交戰的誠意,幫助他解決今年的軍餉問題,結果就給了這麼些破玩意。

    這些權力不早就在他手中嗎?

    所謂的一等公就能當飯吃嗎?

    正蟒方補倒是第一次賜給漢人,有意義嗎?

    看完電報,宋彪只覺得慈禧和滿人真是不懂他的心,他們以為這些是千古未有之殊榮和獎賞,在他眼里卻都是一堆狗屁東西,連一分錢都不值。

    滿清朝廷難道就不能送他一千萬兩銀子賠禮道歉嗎?

    那多實惠啊!

    不過,奉票風波的事情倒是總算解決了,清政府很給面子的同意了東三省總督衙門關于奉票的一系列的處理提議。

    至于灃和張之洞要組團來東三省考察新政之事,這就更是一件屁事,屁事歸屁事,招待工作還是要安排的。(未完待續。。)
asd84116 發表於 2014-10-2 22:47
第148章 煤稅好多
在過去的1907年中,截止1908年2月,東三省對外出口大豆總計超過133.5萬噸,總出口額激增至3091.3萬英鎊,雖然因為東三省大豆的出口規模激增,國際大豆的平均價位下滑至每噸21英鎊7先令,但對于最暢銷的東三省大豆影響並不大。

    幾乎總攬這一產業的遠東商行僅此一項獲取了867萬英鎊的淨利潤,約合9100萬銀圓,除了因為遠東商行通過設置在歐美等國的分行繞過各洋行直接對外銷售外,遠東商行通過裕豐行控制著4萬 地,通過和三省軍墾、官墾簽署的長期協議又獲取了一份特殊的豐厚利潤。

    1907年,遠東礦業總公司和遠東鋼鐵總公司開采煤礦1355萬噸,在1900年的歐洲煤荒、1903年的經濟危機之後,歐美各國對本國煤炭出口持保守態度,通過對煤炭出口收取出口關稅的方式進行制約,使得國際市場的煤炭供應整體趨緊,目前在歐洲,每噸優質煤炭的價格在一普特15戈比,或者是一噸優質煤炭在1英鎊左右的價位。

    亞洲地區由于缺乏煤炭開采大國的支撐,早期完全依賴從澳洲和英法等國進口煤炭,1899年之前的價格通常在每噸8兩庫平銀的規模,1900年之後激增至10兩庫平銀,此後因為日俄戰爭而繼續上漲,至1907年價格小幅下滑,但還是保持每噸10兩庫平銀以上的價格。

    作為世界上目前最大的國際大宗商品。即便有過如此多的波折,總體價格依然是最為平穩的,為遠東財團從英國、亞洲和關內外市場獲取了約合1.335億兩白銀的總銷售額,其中約有110的數量是作為低硫優質動力煤供應到英國。

    隨著東三省的快速迅猛的發展。東三省的部分沿海地區和沈陽、長春的地價也快速上漲,遠東商行在此前持有的大量地產、地皮都開始快速升值,通過出售、租賃地產,以及租賃地皮,遠東商行在東三省地產業一項也賺取了接近一千萬關東銀圓的巨額收益。

    當然,和大豆、煤炭兩個大項的主業相比,包括地產在內的其他產業都顯得微不足道,本地的鐵礦石開采量雖然有大幅的提升。但由于煉鐵能力的增長,遠東鋼鐵總公司現在主要是出售生鐵為主業,部分銷往日本和東南亞。

    遠東商行的業務非常廣,金融、地產、港口、航運、鐵路、牧業、紡織、木材、糧食、糖、鹽、豆、毛皮、藥材、煤炭、鐵礦石、生鐵、銅、蠶絲、海貨等等都做。絕大多數的生意還是在東三省本地,以及向關內輸出,並從關內購入茶葉、麻、棉花、藥材等商品,又從國際市場買入其他進口商品。

    煤炭的大規模銷售和巨額的暴利狠狠的抽打了商業文盲宋彪,以及遠東財團的各位總董的臉。事實證明了吳仰曾、歐陽錫這些行業專家和經濟專家的觀點是正確的。

    吳仰曾畢竟是在官場混的人,只是乘著煤炭業的第四季度新稅納入總督府財政廳之後才給宋彪寫了一封報告,要求在遠東財團內部增加煤炭產業的投資規模,而歐陽錫就很不給臉面了。乘著這個機會就給宋彪提交了一份非常詳細的論證報告,用極其詳細的市場數據和資料論證東三省煤炭工業的發展前景。

    東三省目前開采的煤炭大多數都屬于侏羅紀煤炭和白堊紀早期煤炭。特點是含硫量低和灰分低,這和市場上絕大多數的煤炭。特別是和日本煤炭有著截然不同的差別,加上熱值相對較高,從褐煤到無煙煤覆蓋廣泛,國際市場需求量高,部分地區的煤炭還屬于優質動力無煙煤,可以專門銷售給軍艦和郵輪。

    日本煤炭主要是煙煤,晚三疊紀煤炭較多,質量其實是不錯的,但是含硫量太高,開采成本也太高,這是日本煤炭工業的兩個主要弊端,在和東三省煤炭工業比拼之時就非常的吃虧。

    從稅收上來說,煤炭工業的稅收率要比紡織業高出許多,每個國家都是如此,即便是對英法這樣的工業大國,煤炭產業的相關稅收也佔據國家稅收14,對東三省這種煤炭儲量豐富而工業欠發達的地區而言,在總稅收中佔據12的份額也是有可能的。

    對于剛用長久發展觀教育了歐陽錫的宋彪而言,這簡直是最**的鄙視和打臉,很沒有面子,可誰也不會和錢過不去,宋彪只能是打落牙齒和血吞,將報告批復同意之後發給遠東商行,供容星橋等人借鑒。

    遠東財團內部一直在煤炭派和紡織派兩類競爭,此前是紡織派佔優勢,隨著東三省的煤炭產業稅收在1907年的最後一個季度激增到2603.25萬兩白銀,已經佔到三省全年財政收益的45%。

    這還是後面一個季度隨著各大煤礦正好集中大規模投產,以及冬季煤耗量和對外出口大幅增加所致,如果全年按照現有產能繼續增長下去,東三省在礦業領域收取的稅收會進一步激增。

    將歐陽錫的報告仔細翻閱一遍後,宋彪雖然有點尷尬,但還是給調研局打了電話,讓歐陽錫到他的辦公室一趟。

    等了大約五分鐘左右,穿著一身黑色大呢褂的歐陽錫就匆匆的趕了過來,進了辦公室就很謹慎的微微躬身道︰“中堂大人。”

    宋彪此時已經是東閣大學士,不用加太師太保餃也是正一品官餃,自然是再地道不過的中堂大人。

    宋彪看了歐陽錫一眼,請他坐下來,道︰“我看過了你的報告,算是給我上了一課。不愧是從美國留學歸國的高才,佩服啊。”

    歐陽錫大為驚訝,雖然他也很希望能獲得宋彪的重視,可如此之順利就達到了這樣的目標。他難免受寵若驚。這個人是歐陽庚的佷子,父親曾是清朝廷駐美總領事,父親死的早,此後一直是歐陽庚在美國照料他,並且支助他在美國留學深造。

    歐陽錫心里忐忑,甚至不知道宋彪說的是真話還是反話,就很謹慎的答道︰“中堂大人所說的兩者兼濟乃是長遠之策,下官也深以此為是。只是東三省稅收設置上有許多不合理之處,要想盡快提高稅收,發展礦業遠要快于紡織業。原因很簡單,因為目前世界各國對煤炭出口都采取保守態勢。稅收很高,即便是英國對煤炭出口收取的稅率也要高于東三省,日本、德國都是明顯的重稅,美法兩國則高于英國,低于德國。同樣是煤炭出口大國的俄國在歐洲煤荒和經濟危機之後,也對煤炭出口采取了較高的賦稅。相比于煤炭,各國對紡織業則都采取扶持和低稅政策,和各工業強國比紡織業。加上我國紡織業關稅太低,根本無法起到保護本國紡織工業的作用。起步又晚,想要在短期的五六年間取得較大突破是很困難的。我研究過遠東商行內部推行的22條紡織業對策。確實是制定的非常全面,但在預期設定上都顯得過于樂觀,我以為預期在五年內實現東三省紡織業超過日本的希望不大,即便實現,意義也不大,對稅收的影響也太小。”

    宋彪現在算是真的能夠听得進歐陽錫的勸說了,繼續邀請歐陽錫坐下來,並且親自給歐陽錫斟茶,道︰“我現在請你過來主要是想和你問一問東三省的稅收問題。你覺不覺得東三省的稅收有問題,還是只有我一個人是這樣認為的?”

    歐陽錫很感激的雙手接過宋彪遞過來的茶杯,畢恭畢敬的答道︰“中堂大人所言甚是,東三省的稅收確實是存在著很多問題。從總體來看,東三省幾乎是世界各主要國中最低稅收地區,但在礦業稅率和地產稅率的標準卻同其他各國大致相當,特別是地產稅率,因為有地產增值稅這樣的設計,實際上僅次于日本和德國,比英法美俄四國都要高。礦業稅則相對較低于英法美俄日五國。下官不知道這樣的稅率政策是誰制定的,但從總體來看,缺點還是非常明顯的,對于東三省這樣剛開始發展的地區,通常是在農業稅上采取較高的稅率,在工業稅,特別是礦業和地產業上采取較低的稅率,便于本國資本企業的迅速增加基礎資本。東三省稅率則恰恰相反,反而類似于英國,通過高地產稅限制商業地產的兼並,又類似于法國通過低農業稅保護農業發展。當然,我並不認為這種稅率的設計有問題,總體上是有利有弊,很難具體和絕對的評價,但它的缺點也是必然的,那就是限制了商業土地的自由流通,政府的半壁稅收幾乎都來源于礦業。”

    宋彪微微頷首,問道︰“如果你來調整,你覺得哪些方面要修改?”

    歐陽錫道︰“地產稅適當要降低,農業稅適當可以提高。東三省目前的稅收政策表面是對農民和農業有利,但農業稅較低就必然會導致兩個方面的問題,一是農業人口向工業人口轉移困難;二是容易導致大規模的土地兼並。東三省民族資本產業相對上海這樣的地區還是較為落後,特別是對中國這種缺乏工業基礎的國家而言,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資本無非就是三個方向的流動,一是向工商業用地,二是向農業用地,三是礦業,而礦產業和地產業的高稅會在很大程度上壓迫資金向農業用地轉移,如果目前的稅收制度進一步執行下去,民族資本就會逐步的大規模流入農業土地,形成類似于墨西哥的大地主階層,對于工商業的進一步發展是非常不利的。”

    宋彪思量一番,覺得這番話說的很有道理,就和歐陽錫說道︰“東三省現行的稅率政策主要是我最初制定的,當初制定這樣的政策主要考慮兩個因素,一是百姓整體還是較為貧困,應該養富于民,對農業稅自然要低收。同時也要考慮東三省經濟發展之基礎還是農業,比如說大豆、甜菜這些經濟作物的種植,包括畜牧業的發展,林業的發展。這都需要中小地主、富農通過農業積攢資本擴大經營規模,提升機械化種植,利于推廣新的種植技術;二是希望資本盡可能的轉移向工業領域,而不是和上海租界那樣,大規模的資本都擁擠在房地產中,商人幾乎都是靠炒賣地皮賺錢。至于礦業,礦業資源畢竟不屬于政府,也不屬于個人。適當收取較高的稅收用于三省百姓是理所當然。”

    歐陽錫答道︰“中堂大人真心為民,下官深感佩服,只是凡事過猶不及。稅收政策總體要符合經濟的發展水平,基本原則是取之于誰。用之于誰,目前正是東三省積極推動基礎建設,增加港口、道路、交通、水利、水渠等基礎投資,包括在教育領域的扶持和投入,既然絕大多數的人都是農業人口。自然要從他們身上抽取足夠的賦稅來解決這些問題。適當增加農業稅及關聯交易稅,限制大規模持有土地,這就能阻止資本擁擠到農業中,避免大規模的兼並土地。形成大地主階層。至于地產業的問題,一個階段的商人自然一個階段的特征。在現有的環境下,國內民族商人能夠和外國資本商人競爭的領域很少。特別是在辦廠這個方面,大體只有極少數的國內商人具備這種經營能力。適當減少地產業稅收,允許資本流入地產業,通過地產業的發展來帶動基礎設施的發展,增加就業和其他稅收項的增長,並且保證本國民族商業資本的多樣性,以及自我增長的能力,這還是很關鍵的。”

    宋彪還是慎重的思索了一段時間,他知道歐陽錫說的這些問題是客觀存在的,比如說遠東商行近期就一直在考慮增加農業土地持有量,容星橋也和宋彪商量過準許商業資本開辦墾荒業務之事,希望由遠東財團直接安排遠東糧牧總公司開墾荒地,更大規模的直接涉及大豆和甜菜等經濟作物的種植。

    就目前的收益率而言,在東三省開墾荒地種植大豆、甜菜,以及開辦糧牧加工廠的利潤都要高于紡織業,但這和稅收的關系並不大,因為紡織業目前仍然享受著較多的稅收優待政策,真正導致紡織業盈利能力較低的原因是日本紡織產品的低廉銷售政策。

    日本紡織品的低廉銷售政策是因為日本產品必須要面對德法等國產品的競爭,必須采取更為低價的廉價政策,這就進一步擠壓了民族紡織工業的盈利空間。

    糧牧加工廠的大豆、甜菜加工業的利潤較高,同樣是因為日本缺乏相關的競爭項目,無法和東三省的糧油加工廠、糖廠競爭,此外在設備領域,前者的投資總額相對更低。

    見宋彪沉默不語,歐陽錫猜想宋彪還是很不願意調整農業稅的稅率,就另行提議道︰“中堂大人,農業輕稅政策實際上也有莫大的好處,對于農民的財富增收是有利的,並且可以迅速擴大到其他消費領域的增長。問題就在于如何限制土地兼並,我以為可以采取階梯式農業稅,以及直接出台政策限制個人持有土地的總量。”

    宋彪想了想,問道︰“你考慮過大規模農業的問題?”

    歐陽錫很直截了當的說道︰“我不建議中國考慮美國式的大規模農業種植,而是更多的考慮精耕細作和中小農戶的種植,比如說日本和法國在人均持有農田數量上相對較小,本身也不支持這種大規模農業,對農業產品征收較高的稅收,同時對國外農產品增收高額關稅。這種農業政策導致國內農產品價格是要高于國際市場的,日本出于某些方面的特殊需要,除了對生絲、茶葉和木材采取特殊優惠政策外,其他的農業稅收要遠高于我國,甚至高于法國。正因為他們國內的農業產品價格高居不下,外國農產品涌入國內的概率就高,比如說法國對殖民地農產品的需求,比如說日本對朝鮮和台灣農業產品的特殊需求。東三省的問題相對關內是非常復雜,我們實際上更適合學習美國的輕農業稅和鼓勵農業出口,以及大中型農場經營模式,很多問題都需要特別慎重的考慮,稅收問題上可能只是幾個百分點的調整,在長期時間段內對國民經濟造成的影響也會過于復雜,特別考慮世界貿易越來越緊密,以及其他各國采取不同稅收政策的前提下。”

    宋彪並不同意歐陽錫關于調整農業稅的觀點,但對于歐陽錫的一些觀點還是非常認可的。

    確實,稅率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東三省的煤炭稅收佔到三省全年財政收益的45%,這是一個非常復雜的問題,首先是東三省的煤炭工業稅收相對其他產業稅收過重,表面上來看,東三省的煤炭工業稅相對其他各國並無差別,但東三省在農業上保持著很低的水平,在工業稅又采取大量的優惠政策,幾乎等于是免除了23的工業稅收,以刺激工業的發展。

    工業的快猛發展雖然沒有提供高額稅收,卻又刺激了煤炭工業的發展,從另一個層面補充了東三省的稅收總額。

    然而,這樣的稅收比例肯定是有問題的,整個經濟形態也絕對有問題,想要調整就必須從東三省的稅收政策和稅率上進行大範圍的調整。

    除了歐陽錫,宋彪身邊根本沒有一個真正的政府稅收政策領域的專家,從俄國稅務局聘來的所謂俄國專家的水平,比起歐陽錫恐怕還要差一大截。

    既然請他過來了,宋彪就和歐陽錫關于稅收問題談了很長時間,最終還是決定調整東三省的稅收政策和稅率。

    超前一步的稅收政策可以刺激經濟的發展,超前太多就會阻礙經濟的發展,宋彪正是在這種交談中才逐漸領悟這個其實還蠻簡單的道理,比如說地產稅,實際上在這個時期是一定不能設置的太高,要刺激資本流入地產業。

    考慮國內民族商人的水平和實際能力,最擅長的可能也就是貿易、地產、農業,資本過多流向貿易就是囤積炒賣,過多流向地產就是泡沫,過多流向農業就是土地兼並。

    真正符合資本市場流動方向的最佳方式是自由的平衡流動,市場會自動選擇最有利于本國及本地區的發展方向,所謂的宏觀調控就是要讓資本流向政府希望的方向。(未完待續。。)
asd84116 發表於 2014-10-2 22:47
第149章 考察團來了
宋彪很快就意識到歐陽錫的特殊價值,便將一整天的行程安排都延後,單獨和歐陽錫在辦公室里就經濟問題一直談到晚上,邊談邊問,收獲很多。

    此時的他並不知道歐陽錫這個人在清末民國時期的坎坷和壯志難酬的人生,只能屈居在永安公司擔任財政總管,即便曾經擔任過民國政府的鐵路財經總辦,實際上也只是短短的當了幾個月就被迫離職,此後又繼續去新新公司擔任財政總管,以此度日養家。

    當然,歐陽錫確實很討厭,誰都知道宋彪在東三省的大多數收益都來自于低農業稅政策,並且是東三省最大的大地主,同時持有大量的煤鐵專營權,他卻明知故犯的強烈建議宋彪提高農業稅、出台法規壓制大地主階層、取消煤鐵專營權。

    天色漸晚,宋彪親自起身送歐陽錫離開辦公室,他一貫非常尊敬這種專業人士,即便對方有點過于理想主義,以及過于較真和嚴苛,為了所謂的原則和“正確的事”不惜冒犯宋彪。

    總督府大樓里燈火輝煌,幾乎所有的人都在加班工作,外面廣場上的明月如煌,照在厚厚的積雪之上更顯的明亮,此時的宋彪剛成為東閣大學士,正處于權力的巔峰,特別是將清政府捶打的滿面流淚更讓他不知道有多得意。

    宋彪端著大茶缸站在黑漆漆的窗戶玻璃前,看著總督府樓宇之外的世界,心里居然有點忐忑。他此前一直覺得自己還是很會搞經濟的,至少將東三省的經濟工作抓的很不錯,直到今天遇到歐陽錫,他才知道自己和墨西哥的那位大獨裁者波費里奧.迪亞斯沒有任何差別,唯一的差別就是他更懂得搞軍事工作,手握重兵,同時又佔據著更多的資產。

    正是在歐陽錫直言不諱的建議中。他才發現自己不僅是一個萬惡的大資本家,還是一個更萬惡的大地主、大礦主,當然。他不會因為良心發現而和錢過不去,和自己過不去。

    下屬相信自己的正確而提建議並不難,作為一個決策者的宋彪卻必須面臨著眾多的考量和權衡。

    這一夜注定很漫長。因為宋彪終究更希望東三省可以發展的更好,他知道,這里才是中國新時代的希望,這里才是中國經濟和工業的希望。

    ……

    奉票、立藩等事的沖突改變了很多事的安排,立藩事件逐漸平息之後,章炳麟主筆的《新論“隆禮尊賢”》才作為《東北日報》的新社論刊登出來,卻很快就像是一顆炸彈般在整個中國都掀起了新的新政浪潮。

    《新論“隆禮尊賢”》之所以對中國傳統文人、知識分子、新文化分子和整個上層社會造成極大的沖擊,一方面是宋彪對《荀子》思想的推崇,在全國範圍內已經引起了極大的關注,很多人將《荀子》作為儒家思想復興和改良的新標準。推崇荀子為新聖;另一方面也是中國傳統文人需要一種新的方式去解讀傳統哲學,在西學大範圍入侵和沖擊的環境下,在國學岌岌可危的情況下,找到一種中國文化的救贖之路。

    這條路就是《新論“隆禮尊賢”》。

    這就有點像康有為當年提倡的儒家改革,康有為的想法要改儒家為宗教的方式。結果這條路沒有走通,肯定也走不通的,而章炳麟就提出了一種新的方式,那就是找到儒家和中國傳統文化中的人文精神的普世精神,以及和人類現代思想共通的部分,然後去重新解讀創新。

    章炳麟提出一個思想叫“復古歸元”。就是要回到戰國時期去重新解讀諸子思想,特別是儒家思想,他認為從秦代開始,儒家思想就一直被皇室利用而誤讀,他就特別批判董仲儒和朱熹,認為中國淪落到今天,實際上在董仲儒和朱熹之時就已經埋下禍根。

    中國傳統思想在過去兩千年里都走錯了,我們要“復古歸元”,重新解讀真正的諸子思想。

    正是章炳麟的“復古歸元”思想之下,《新論“隆禮尊賢”》才會在全國知識分子中引發極大的震撼,這種震撼也只有在這個時代的人才能理會,因為大家都很迷茫,找不到方向,甚至是為自己的傳統文化和信仰而自卑,後來的王國維為什麼要自殺,就是因為國學無救論,其實因為這種原因而自殺的國學大師在晚清之時是非常多的。

    “復古歸元”這個思想也是宋彪隨意和章炳麟等光復會理論處的人談到的,他就是隨口說了這麼一個想法,他自己覺得這兩千年都被一直誤導了,走錯了。

    章炳麟就翻來覆去的想,最後就將這個想法總結成一個理論,並且用各種引經據典的手段來證明這一理論,于是乎就火了。

    《新論“隆禮尊賢”》是1908年2月15日上午刊登的,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全國大大小小的報紙,甚至連日本的很多報紙都轉載了一遍,京師的大小官員在討論,全國上下都在談論。

    這段時間里,只要是讀書人,大家一見面就會談到這篇文章,有反對的人,可贊同的人是大多數,因為大家都意識到如此下去的話,國學是無救了,靠中國傳統思想是救不了中國的。

    《新論“隆禮尊賢”》就是在這種危機中突然間被國人拔到了一個極其高的高度。伴隨著《新論“隆禮尊賢”》,《東北日報》的社論合輯《東三省新政書》也開始在全國流傳,更多的人開始審視“宋治中”先生的這些文章。

    所有看過《東三省新政書》這本書的人都能感覺到精神一震,仿佛全身每個毛孔都在流淌熱氣一般的激昂,似乎是找到了強國的方向。而宋彪的新名字“宋治中”也在這段時間響徹全國,成為人人皆知的東閣大學士。

    此事絕對在清政府的預料之外,令清政府異常的恐慌,非常之恐慌。

    正是在這種恐慌中,軍機大臣張之洞和醇親王灃帶著數十名京師官員抵達東三省考察新政,此時的京奉鐵路已經修通,來去只要兩天時間。他們卻用了整整一個月才抵達奉天府,這中間的原因大約只有清政府自己心里明白。

    在和歐陽錫商談了東三省的財稅問題的第二天下午,宋彪先開了一個簡短的稅收政策討論會。听許各方面的意見,正式任命歐陽錫為調研局經濟科的科長,委派調研局重新的全面考察東三省稅收和經濟政策。此後,他才乘車前往火車站迎接醇親王灃。

    宋彪一貫是個不太會給清朝廷臉面的東三省總督,哪怕是剛接收了清朝廷特賜嘉賞和任命,他還是穿著和整個清王朝格格不入的軍禮服前往火車站迎接灃。

    當然,他也有一些給臉面的安排,比如事先讓各級校尉官都準備了有假辮子的軍帽,挑選那些留有辮子的士兵參加迎賓隊和護衛工作。

    只有他一個人是例外。

    這也是宋彪第一次見到張之洞,雖然他們此前通過電報往來的非常密切,某種程度上還是很陌生的朋友。

    清朝廷新政考察團所乘坐的火車緩緩抵達後,在眾多官員和北洋軍、八旗營一路精銳的簇擁、護衛之下。年輕的醇親王灃和蒼老的張之洞兩位軍機大臣從車廂里依次走出來。

    宋彪親自站在迎賓衛隊的前方,帶領隨行的將士們向灃、張之洞敬禮,接受他們的檢閱,該遵守的原則還是要遵守,畢竟對方兩位軍機大臣都相當于帝國的首相。特別是醇親王灃,要不了多久就會成為攝政王。

    宋彪則另外希望用這種嚴肅標準的禮儀,簡單的省略掉清朝廷那種陳舊落後的參拜禮儀。

    他這樣的安排讓一老一少的兩位軍機大臣都是頗感意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幸好人群中還有另外一位和雙方都很熟悉的人——新上任的直隸總督蔭昌。

    在伴隨著宋彪一路高升的軌道中,蔭昌同樣被清朝廷視作唯一可依靠的人不斷提升著。此時的他正式出任直隸總督,身為九大總督之首,並且操控著大清國最強大的北洋六鎮,同時也是抵擋宋彪南下入關的最強屏障。

    不管是慈禧,還是其他的滿人和整個滿清王朝,上下對于蔭昌都有著過多的期望,期望他能成為力挽狂瀾于最終,力保大清國和皇室安危的那位滿人名臣。

    張之洞和醇親王灃不知所措的怔了片刻後,蔭昌在他們背後低聲說了兩句,兩位軍機大臣這才緩過神來,年輕而看起來微微有點憨厚模樣的醇親王灃故作鎮定的掃視一圈,似乎是很滿意這樣新奇的安排,並且對于新軍的洋式軍裝有著特別的興趣,忍不住的多打量了一會兒,這才上前宋彪拱手作揖。

    宋彪同樣作揖,道︰“東三省歡迎王爺和張中堂、蔭昌大人的來訪。”

    灃有點心虛的皮笑肉不笑,道︰“不知道宋中堂可否歡迎我等來訪?”

    宋彪淡淡的回答道︰“自然歡迎。”

    說完這話,他繼續和張之洞、蔭昌兩人作揖,簡單的客套一番。

    直到這一天,宋彪才真的和張之洞見面,但很遺憾,此時的張之洞已經是這樣的老態龍鐘,再也沒有當年身為湖廣總督的那番神采了吧,空為中堂,手中卻無任何值得稱道的實權,更無軍權,又無慈禧和滿人的信任,此時的他身居京師又是如何的寂寥,大約只有他心里自己清楚,何況已是71歲的老人,白發蒼桑,銀須飄然,早已垂垂老矣。

    宋彪顯然並不喜歡這個所謂的新政考察團的來訪,即便有張之洞和蔭昌從中安排,他也沒有同意滿人關于參觀軍部和東北新軍的計劃,只同意他們在東三省參觀工礦業和農業等事,為了避免這些人的長期打擾,他甚至將絕大多數的安排都集中在遼陽、海城和長春三地,整個新政考察團在奉天府的行程只有三天。

    三天。

    已經是宋彪所能接受的極限。

    對于迎接這樣特殊的貴客,東三省總督府有一批專用的本茨汽車,六輛汽車可以安排下很多客人,宋彪自己也和蔭昌同乘一輛,一起前往嶄新的東三省總督府。

    離開火車站,蔭昌就迫不及待的和宋彪解釋道︰“醇親王灃日後恐怕是要登上一層,還望中堂好生招待,至于我和張之洞大人,不過是來此當個陪客而已,若是中堂大人有時間的話,還請晚上安排時間,王爺想和大人單獨談幾句。”

    宋彪微微闔著眼簾的點了點頭,卻和蔭昌笑道︰“要恭喜你當上了直隸總督啊,這是好事,真正的好事,原本晚上想要和你喝兩杯,好好的慶祝一番。”

    蔭昌道︰“中堂大人有此安排,下官已經是萬分感激,哪里勞煩過多,還是接待醇親王為上啊。”

    宋彪嘆息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兩人沉默了片刻,蔭昌才又說道︰“我此次任職直隸總督,多少有些意外,人員不齊,如今墾辦、巡撫之事兼由中堂大人兼任,唐紹儀暫無去處,可否調回直隸助我?”

    宋彪道︰“吉林巡撫增韞不日即將南調出任江甦巡撫,我已經安排唐紹儀暫時署理吉林巡撫一職,等朝廷批準之後,就打算由唐紹儀繼續擔任吉林巡撫。”

    “哦!”

    蔭昌稍稍有些遺憾,但也不敢和宋彪搶人,何況唐紹儀更不可能放棄當吉林巡撫這樣的好機會。

    從軍部直轄的火車站到總督府只有不足一公里的路程,頃刻而至,抵達總督府後,宋彪邀請從灃、張之洞、蔭昌和京師來的這些官員在府中參加歡迎宴會,隨後再將他們安排在附近的新軍招待所入住。

    因為和灃不熟,此前也沒有任何來往,宋彪並沒有按照蔭昌的提議單獨和灃會晤,而是和張之洞、灃、蔭昌三人一起談了半個小時,大致聊了一些關于新政考察團的具體行程安排等事。

    灃並沒有顯得有任何不滿,只是他對新政考察團的行程安排頗有些自己的想法,首先還是想去東北新軍視察一番,而且是著重使用了“察視”一詞。

    宋彪不是一個小氣的人,關鍵是不想繼續制造一些新的是非問題,就繼續拒絕,只能同意參觀俄軍部隊和遠東士官學校。

    在此之上,兩人稍有一番言語沖突,最終還是灃忍了這口惡氣。

    即便看出灃很不高興,宋彪也並不在意,他原本對此就和軍機處交涉過,不打算安排新軍作為考察行程,反正新軍也沒有從所謂的陸軍部調用過一分錢的軍餉,如果軍機處不能接受這樣的條件,那他就不歡迎新政考察團到東北考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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