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09 蝥賊
森林邊緣。
三天後的一個清晨，在一處隱蔽的山谷內，奧多擺開姿勢，開始教拳。
除了帕克有傷之外，另外四人都在奧多對面站成一排，眼巴巴地盯著他，乖得像是一群小學生。
「要練內勁，須得從樁功入手，大伙仔細看我動作。」奧多說著，並步，左腳前跨半步距離，雙膝微微下曲，右手掌根貼於臍下二寸許，手肘貼著肋部，左手前伸，接著依次沉肩墜肘，含胸拔背，收頜懸頂，「這個叫做正架三體式，是一種樁功，我爺爺傳下來的，我老爸戲稱為三腳貓，不願意練，所以爺爺就教給我了。」
「嘻嘻，三腳貓，挺形象的哈。」艾米嘻笑道，覺得蠻有趣。
「祖傳的？你家以前做什麼的，武林世家？」蓋爾問道。
「不是，現在哪裡還有什麼狗屁的武林世家？」奧多搖搖頭，收了姿勢，「當初我問爺爺從哪兒學來的，老人家說那時候還在打老蔣，他給營長當勤務兵，經常看他們營長擺這個姿勢，他也就跟著擺，結果擺了兩個月，一點感覺都沒有。後來，他們營長在他擺姿勢的時候，在他頭、肩、肘、背上拍了幾巴掌，於是，我的爺爺就悟了。」
「呀！這個是傳功，還是貫頂？」艾米好奇地問道。
「傳個屁的功，那是糾正他的動作。後來那個營長還傳授給我爺爺一套拳，叫熊式形意，以後我再教給你們，」奧多笑了笑，重新擺開架式做示範，「好了，大家再跟我來一遍，注意，上肢關鍵在於含胸、拔背；裹肘、墜肘；伸手、頂手；下肢及腰部關鍵在於夾剪步和三七勁上，週身勁力擰成一體就行了。」
「好專業哦……聽不懂。」艾米眨吧眨巴眼睛。
奧多再次緩慢地做了一遍，一邊做一邊解釋，「擺樁的要訣在於平心靜氣，心無旁騖，要用心地去感受身體的每一個細微變化，不要胡思亂想。」
眾人擺好姿勢後，奧多挨個糾正。
不倒五分鐘，妮可就『哎呀』一聲，跌坐到地上。
艾米也雙腿打顫，哀聲問道，「這個要擺多久啊？雙腿好酸哦。」
「你呀……」奧多扶起妮可，「發酸就對了，堅持下就好，過段時間還會發抖呢。」
「哎呀，要倒了，要倒了！」艾米終於支持不住，站直了身體。
「撐不住就休息會吧，練功之要，不在久，而在勤，」奧多搖頭笑道，「當初我練功的時候，爺爺就坐在旁邊，手裡拿著一根荊條，我一垮架，他老人家順手就給我一條子……」
……
從山谷往上走三、四十米，有一處風化的巖洞，大概只有十幾個平方的樣子，地上鋪著一層厚厚的乾草，中間用枝條簡單地隔成兩間，牆壁上掛著兩套皮甲、幾件長兵，顯得異常簡陋。
「粗曠、大氣、簡約而不簡單！」當天完工的時候，尤文站在洞口邊，一邊端詳一邊搖頭晃腦，感慨了好半天，「都說藝術來源於生活，誠哉斯言！」結果引來眾人一陣白眼。
巖洞外邊胡亂地堆著一多雜草，權作一些遮掩，如果不是有心分辨的話，從外面粗粗看去，找不到一點人為的痕跡。
眾人在這裡住了下來，每天練功、打獵、製作一些簡單傢俱。幾天時間過去，眾人漸漸地適應了這種遠離塵囂的生活，甚至還覺得非常有趣，如果不是缺吃少穿的話。
「關機！取電池，不要浪費電了……」
這天，艾米正在玩著俄羅斯方塊遊戲，尤文挨坐在旁邊看了半天，搶了好幾次沒搶到，都快惱羞成怒了，「你看，只有四格電了！節約點，留著這個高科技，以後說不定還能派上大用場呢。」
眾人將艾米這只唯一倖存的手機視若珍寶，在只能聆聽蟲鳴獸嚎的漫漫長夜裡，這玩意兒實在是排遣寂寞的超級神器。
「哼！四格電能用兩個多月呢，再說了，這是我的，你呆一邊兒去。」艾米根本不理這茬。
「不是蓋爾幫你撿回來，你玩兒個屁！」尤文憤憤不平，「早知道就把它扔了。」
「好了好了，關了吧，留著以備萬一。」妮可勸道。
這時，奧多從外邊走進來，手裡提著些山雞之類的獵物。
「我到處走了走，周圍十里之內沒有發現大型野獸活動，這裡應該是比較安全的。」奧多將獵物放下，回頭問道，「蓋爾呢？」
「還在下面站樁呢。」尤文今天只站了半個小時就癱倒了，有點佩服蓋爾的毅力，「我看他站得汗流浹背的，頭上都冒蒸汽。」
「嘿嘿，咱倒是教出了個好徒弟。」奧多笑了笑。
「現在，總算有個落腳的地方了，」帕克調整了下坐姿，不小心牽動了肩膀上的傷口，疼得皺了皺眉，「不過，我們這樣隱居下去也不行，沒衣服穿，總不能扎樹葉吧？還有，找不到食鹽，咱們幾天不吃沒關係，長期下去身體可吃不消。」
「是啊，這兒連鍋也沒一個，成天都是燒烤，我現在見著烤肉都要吐了。」艾米苦著臉。
「那怎麼搞？這地方鬼都沒有一個，何況人？對了，鹽巴不是熬出來的嗎，你們誰會熬鹽？」尤文開始發牢騷。
「你就是頭豬！」艾米翻白眼，「連我都知道，鹽巴是用海水熬出來的，你看這兒有海水嗎？」
「這兒沒有，不代表別處沒有！說不定幾十里以外就是大海了呢。」尤文開始強詞奪理。
「是嗎？」艾米嗅嗅鼻子，「我怎麼沒有聞到海腥味呢？」
「那是因為你的鼻子不靈！」
「哦！我的不靈，就你的狗鼻子靈……」
「好了好了，別吵了，真受不了你們。」妮可打斷艾米，「聽帕克說吧。」
「我的想法是，分兩個人往草原上去，搞點必要的生活用品回來。」帕克建議。
「搞？怎麼搞？」奧多搔搔頭，「人民幣在這兒沒用吧？再說語言也不通啊。」
「聽清楚，是『搞』！而不是買。」尤文強調道，咬著某個字的重音。
「你說的是去搶，去偷吧？」奧多反應過來，「這事兒得派蓋爾去，他是個超級盜賊。」
「……那是遊戲中好吧？」尤文失笑，「那傢伙走起路來風風火火地，八條街外都聽得到，還盜賊呢。」
「就奧多和蓋爾去吧，帕克骨折還沒好呢。」妮可建議道。
……
次日正午，在營地東南方，距離出發點大約三十里左右的一個小山坡上。蓋爾趴在一株灌木叢下，透過樹葉監視著山坡下邊的大路，扭頭問道：「幾個小時了？」
「三個小時了吧，太陽都偏西了。」一側不遠處的草叢裡趴著奧多。
「熱死了！我受不了啦。」蓋爾縮回頭，「草！都過了三個小時了，還沒見到一個過路的。」
一大早，蓋爾和奧多兩人就從營地出發，以營地為中心逐漸向外圍搜索，一路上除了遭遇到幾條野狼之外，一個人也沒見到。
「這到底是個什麼鬼地方？難道這個世界爆發過核戰爭，人都死光了？」蓋爾發著牢騷，太陽烤著光光的脊背，曬得油光閃閃。
「核戰爭的可能性倒是不大，估計種族戰爭怕是少不了，」奧多猜測道，「沒見到這裡有那麼多類人種族嗎？似乎都不太友好。」
「那是對上咱們不友好，你沒見那天的馬賊之中，就有好幾個種族嗎？搞不好這世界上還有個種族聯盟呢，全世界人民和平相處，共同建設和諧社會……」
正說著，遠方大路上緩緩走過來一群人，大約有十四、五個，還推著七、八輛獨輪小車。
幾分鐘後，人群漸漸走近，竟然是一群小孩子，全都穿著一種式樣古怪、顏色灰撲撲的衣服。
「這個……怎麼搞？」蓋爾有點猶豫，「人多倒是不怕，只是，咱去搶劫小孩子東西好像有點……呃，有點，怎麼說呢，不太好吧？」
「不急，先看看。」
人群終於走過來了，幾十米開外，蓋爾都能看清那些孩子的臉孔了，他們光著腳板，身材矮胖，面容滄桑。
「等等！「蓋爾一驚。
「怎麼了？」奧多問。
「你看他們的臉孔。」
奧多仔細看下去，愣住了。那些孩子的腳背上黑呼呼的，像是長著毛髮，身材也不高，大概只有一米左右，臉上稜角分明，還帶著皺紋，明顯是成年人的相貌。
「半身人！」蓋爾低呼，「草，這個世界還真熱鬧。」
「……怎麼辦？」奧爾拿不定主意了。
「不管了，俗話說『賊不空手』，知道吧？」蓋爾堅持道，「有幾輛推車呢，咱想個辦法嚇跑他們，說不定能搞到點東西。」
「還想個啥辦法，我們這個形象都不用化妝了，」奧多也興奮起來，帶著點緊張，「我們直接衝下去，從後面發動突然襲擊，先砸倒兩個，然後一起吼叫嚇跑他們。」
「行，這就沖？」
「衝！」
「哎……等下！」
奧多剛想站起身來，連忙又趴下，扭頭問道，「你怎麼啦？」
「我……我有點緊張。」蓋爾喉結蠕動，嚥了下唾沫。
「嘿嘿，別害怕！」奧多笑了笑，「我們不殺人，只搶東西。」
「那行……衝啊！」蓋爾終於狠狠地點了點頭，猛地大喊一聲，跳起來就往下山衝去，完全忘記了偷襲的精髓。
奧多哭笑不得，趕緊提起斧頭，跟著衝了下去。
那群半身人停下來，回頭驚愕地看著他們。
幾個呼吸間，蓋爾就衝到了近前，卻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停下來頓了頓，瞪眼怒視著那些半身人，張開大嘴「啊啊啊」地吼叫。
奧多緊跑幾步，超過了蓋爾，衝到一輛獨輪車前，掄起斧頭就是一砸，獨輪車在大力轟擊下「砰」地一聲碎裂開，揚起一道煙塵。
「塞維吉爾！……」
那些半身人終於清醒了，齊齊吶喊一聲，掉頭就跑。
兩人沒去管那些半身人，慌慌張張地搜撿那些獨輪車，卻發現車裡面裝的是一些粟色的顆粒，看起來像是一種類似小麥的東西。
「草！這個是什麼，麥子？」蓋爾皺起眉頭，「拿回去，咱們也沒有鍋來煮啊。」
「拿個屁，失算了，開張不吉啊！」奧多也很失望，「嚇跑了這撥人，下撥不定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那咱們搶個人吧，」蓋爾有點不甘心，「抓個俘虜回去，先搞清楚語言這個問題。」
「會不會鬧出人命？」奧多有點猶豫。
「怕毛，前幾天要不是你，咱們早就掛掉了。」
「真抓？」
「抓！」
兩人下定決心要弄一個人回去，抬頭辨了辨方向，朝那些半身人逃走的方向追過去。
草原上很開闊，那些半身人跑得也不快，兩人十幾分鐘時間就追上了。
「右邊那個！」蓋爾跑在後面，急聲叫道，「右邊那個落單了！」
奧多提著斧頭，掄了下，發現兩邊都是刃口，沒法敲人，只得發力猛追幾步，搶到那個半身人身邊，抬腿踹過去。
一腳正中後背，踹得那個半身人向前跌出，砰地一聲摔到地上，發出一聲慘叫。
奧多前躥幾步，探手抓起那個半身人，扔到肩上就往回跑，不料那個半身掙扎著雙手亂抓，在奧多背上撓出幾道血痕。奧多吃痛不住，將他扔下來。
「打暈，快打暈！」蓋爾叫道。
奧多提起斧頭，倒轉過來，用斧柄去敲那個半身人腦袋。
「輕點！你輕點！」蓋爾又連聲叫道，生怕他把人給敲死了。
奧多用斧柄在那個半身人的後腦上敲了一下，結果那個半身人吃痛之下，吱吱哇哇地吼叫起來，雙腿亂蹬，前邊那些半身人也停了下來，隔著二三十米遠，怒視著兩人，嘴裡不停喊叫著，卻又不敢走過來。
奧多頓時覺得心跳有點亂，一咬牙，用上了五分力，『噗』一聲悶響，那個半身人徹底不動了。
「快走！快走！」蓋爾扭頭就跑。
「回來！跑這邊……」奧多扛起半身人，「咱們先去西邊，繞上一圈再回營地去，免得他們跟蹤。」
就這樣，兩人調轉方向，在其它半身人的注視下，扛著那個俘虜落荒而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