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 止不住的好奇心
在漢克斯城堡頂層的一間巨大會客廳中,清晨迷人的陽光透過整面牆壁大小的落地窗照耀進來,將房間映得通透敞亮。奇異的是,原本炙熱的陽光在穿過窗玻璃後,就好像失去了大部分溫度,變得柔和、溫暖、卻不失明亮,令人心曠神怡。
面積超過一百平方米的會客廳基調是淡雅的明黃色,飾品和裝潢不多,卻並沒有因此顯得寒酸,反而極富簡潔大氣的美感。
一盞水晶吊燈從高高的天花板上垂落,正下方是一個透明的三層茶几,其上擺滿了各色蔬果,都是混亂戈壁難得一見的珍品。圍繞著茶几,是幾張寬大而柔軟的乳白色皮質沙發。
「霍伯特先生,為了我兒子李維的法職覺醒儀式,勞煩您專程從夜輝趕來,實在是過意不去。」米勒坐在沙發上,客客氣氣地說道。
仍是一身灰色長袍的霍伯特聞言呵呵一笑:「米勒,我們只有兩年沒見吧,你怎麼變得這麼客氣了?我記得兩年前,你還一口一個『老霍伯特』地隨便亂叫呢。」
米勒還沒來得及回答,一旁的伊莫頓已經哈哈大笑起來:「米勒,我就說嘛,別跟這老傢伙講那麼多規矩禮貌!」
被肆無忌憚地稱呼為「老傢伙」,霍伯特似乎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沒錯沒錯,跟我不需要講什麼禮貌,咱們可都是老交情了。要不然我也不會大老遠地從夜輝跑到這裡來,不是嗎?」
米勒聞言,也不再客氣:「老霍伯特,七天之後就是法職覺醒儀式了,有什麼特別需要注意的嗎?」
「這倒沒有……」霍伯特仔細想了一下,才搖搖頭:「真要說的話,讓你兒子好好調養身體吧,不要一身傷病地舉行儀式就好。雖說只是覺醒儀式,但對身體還是有一定消耗的。」
霍伯特又隨意說了幾點,米勒全都認真聽著、記下。
十分鐘過後,霍伯特說了不少,卻始終沒有問李維為什麼會受傷,也沒有問昨天看到的北門混亂狼藉的場景又是怎麼回事。這令米勒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
如果對方問起,他還真不知道如何回答。雖然雙方交情不淺,算是十分談得來的好友,但李維差點殺死黛拉的事情,畢竟屬於雙湖綠洲內部的紛爭,來龍去脈也有些複雜。
作為夜輝的一位資深魔法教師,霍伯特圓滑老道的為人,和他高達十一級的魔法等級同樣為人們所稱道。這個年過六十的老人很清楚什麼事情能問,什麼事情不能問。更難能可貴的是,他良好的心態能夠成功地抵抗好奇心的抓撓。
不過,作為霍伯特的孫女,奧帕羅蘭顯然沒能繼承這些優秀的品質。
這個全身上下每時每刻都彷彿燃燒著火焰的少女,此時就坐在霍伯特身旁。那位金髮金甲的年輕騎士,則筆挺筆挺地站立在兩人所坐的沙發後面,一對眸子精光四射,不時瞥向少女時卻變得滿是柔和與深情。
奧帕羅蘭原本愜意地靠在柔軟的沙發背上,在反覆聽到「李維」的名字後,她漸漸坐直了身子,饒有興趣地問道:「米勒叔叔,李維就是你昨天扛在肩膀上帶走的那個是吧?我們來的時候,看到北城門一片混亂,爺爺還差點以為找錯了地方呢!不知道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麼?還有還有,昨天那個被李維抓住的女人,她……」
少女說到一半,霍伯特就輕輕地咳嗽了一聲。不過少女好像什麼都沒有聽見,或者什麼都聽見了卻選擇無視,總之她豐滿性感的嘴唇不斷開闔,繼續飛快地說了下去。於是咳嗽聲也越來越大,也越來越頻繁,卻始終無濟於事。
米勒臉色已經漸漸僵硬了,面對少女連珠炮般的發問,和似乎永遠不會止歇的好奇心,米勒有一種腦袋快要炸裂的感覺。
好不容易等到奧帕羅蘭問完,米勒面對少女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根本不知道如何作答。最後只好嘴角一扯,含含糊糊地應付幾句,同時不斷以眼神向老友霍伯特求助。
霍伯特臉上的皺紋抖動了幾下,用力地咳嗽了一聲,異常慈祥地開口:「小奧帕,你一次性問的太多啦……」
「哦……」少女似乎明白了什麼,眼珠一轉,小巧的嘴角掀起一抹狡猾的笑意:「……那這樣吧,我一個一個問題分開來問。米勒叔叔回答一個,我再問下一個,怎麼樣?」
霍伯特語塞。而米勒則在少女的逼問下,含糊其辭地說了個大概,臉色已經僵硬到了極點。
但他顯然低估了奧帕羅蘭的好奇心。
少女有一種打破沙鍋問到底、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恐怖精神,而且越聽越興奮,不時發出「哇!」「真的啊!」「好厲害!」「太帥了!」……種種近乎誇張的驚歎字眼。
漸漸的,少女的興趣點似乎全部轉移到了李維身上,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中,彷彿隱隱燃起了火焰。
霍伯特已經放棄阻止孫女了,雙眼微闔地倚在沙發上,好像睡著了一樣。伊莫頓開始低頭輕撫手上纏裹的純黑色戰鬥繃帶,那專注而深情的模樣,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臉龐。
唯一有些反常的,是站在沙發後的年輕騎士。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呼吸都隱隱開始粗重起來。一對精光四射的眼睛漸漸瞇起,眸子的深處竟開始溢出殺氣!
終於,當奧帕羅蘭一句話中連續出現了三次「李維」之後,年輕騎士突然輕輕一哼,看似隨意地說道:「一個六級拳鬥士,實力還算不錯。不過他已經覺醒成為了戰職者,如今還想成為法職者,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他的無知和貪婪。」
米勒臉色一變,伊莫頓也驟然抬起了頭。
「安德烈!住口!」霍伯特眼皮猛地抬起,臉色瞬間沉下,冷冷地呵斥了一聲。
安德烈微微一笑,面帶歉意地欠了欠身:「抱歉,我無意冒犯。只是……戰職和法職出現在同一個人身上的概率,實在太小太小。整個大陸歷史上,這樣的例子也數不出太多。」
「夠了!安德烈!!」
霍伯特忽然挺直了身體,原本和普通老人無異的瘦弱身軀中,突然散發出磅礡到令在場所有人都為之窒息的魔法波動。狂暴的魔力席捲了整個會客廳,彷彿戈壁上最為狂暴的龍捲風掠過,卻奇異地沒有造成任何破壞。
安德烈渾身一震,感覺身上彷彿壓了一座巨山。他膝蓋一彎,就要在沉重的魔力重壓下跪倒在地,然而一想到心儀的少女也在場,年輕騎士的臉上閃過堅定和驕傲,腰桿一挺,硬生生地重新站直,彷彿從未動搖過。
十一級的魔力重壓,顯然不是九級騎士能夠輕易抵擋的。
安德烈悶悶地哼了一聲,兩道鮮血從鼻孔中溢出,爬過鬍鬚、嘴唇,最後順著線條硬朗的下巴滴落在潔白的沙發上。
霍伯特突然長歎了一口氣,重新靠回到沙發背上。於是,前一刻還在瘋狂肆虐的魔力狂潮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會客廳又恢復成明媚乾淨的模樣,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然而沙發上點點鮮艷的血跡,以及年輕騎士微微發白的臉龐,卻提醒著在場的人,剛才的一切並不是幻覺。可惜自始至終,少女都沒有朝安德烈看過一眼。
「米勒,伊莫頓,抱歉……」老人臉上萬分歉意:「這是我的扈從安德烈,其實是我一位故去的老友的養子。他已經為剛才的無禮付出了代價,希望兩位不要見怪。」
伊莫頓哼了一聲,並不接話,看向安德烈的眼神已充滿敵意。
米勒沉默片刻,先是盯著安德烈打量了半晌,才呵呵一笑:「安德烈先生才二十出頭吧,這般年輕,就已經是九級騎士了,果然是年少有為。呵呵,伊莫頓,我們可都老了啊。」
聽到米勒讚賞的話語,安德烈沒有任何欣喜,反而臉色微變,暗暗忌憚對方一眼就看出自己底細的這份眼力。
奧帕羅蘭看看爺爺,又看看米勒,一對靈動的大眼珠轉了轉,嘻嘻笑了起來:「好啦,你們說完了沒?說完了的話,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問米勒叔叔呢……」
米勒一揮手打斷了少女,絕不似中年人的年輕臉龐上浮現出一個迷人的微笑:「如果是關於我兒子李維的事情,奧帕羅蘭小姐,您還是不要問了。我可不想再惹得一個九級騎士生氣。」
奧帕羅蘭身上纏裹著的火意猛地一盛,一對柳眉微微揚起,似乎就要發作。片刻後,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甜甜地一笑,渾身上下氣勢全消,又恢復成可愛的少女模樣:「好吧,我不問您就是了。」
霍伯特揉了揉太陽穴,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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