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沉浮] 官路彎彎 作者:拾寒階(連載中)

 
nice9998 2013-1-3 13:30:0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304 1620550
dreambug 發表於 2016-8-1 22:05
官路彎彎 第十卷 第五百一十章 你什么水平?

李毅道:“我可沒有欺騙大家,就在剛才,這些小伙子擺弄音響設備時,我已經聯系了人,叫他們把全城能買到的包子饅頭,都給我買來!當然了,還要有礦泉水!兩萬多人啊!這得多少個包子饅頭才夠?不過,我相信,海江市那么大,總能收集到足夠你們吃的包子饅頭吧?”

他的話,通過廠區的喇叭,向全廠的兩萬多職工傳播。

工人們被李毅的話震驚了。

“開玩笑吧?”劉光偉低聲向高杰說道,“兩萬多人呢!這得多少包子饅頭?他李毅上哪里找去?”

高杰道:“不知道,且看看情況吧!說實在話,我也真是餓了。剛才出去了一趟,忙得不可開交,也沒有時間吃東西。”

劉光偉道:“咱們是來談判的,李毅這么搞法,究竟想做什么呢?”

高杰道:“李毅同志是個很有頭腦的人,他做事情,從來不循常規,但肯定能把事情做好。”

劉光偉搖搖頭:“我可不相信。他要是真有本事,省里也就不會只讓他分管民政工作了。”

劉杰略有不快的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會議室里的工人代表們,也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著李毅。

李毅笑道:“怎么了?大家不相信我的話嗎?我一個堂堂的副省長,用得著跑到這里來,尋你們的開心嗎?”

一個工人代表站了起來,說道:“李副省長,你說的都是真的?你給我們送來了吃的?”

李毅道:“嗯,應該快到了。”

工人代表正要說話,外面和下面傳來一陣巨大的叫喊聲:“包子!饅頭!來了!來了!”

幾個工人闖進會議室,大聲呼喊:“真的來了!李副省長沒有欺騙我們。好多車子送了吃食來了,還有油條和豆漿呢!”

李毅道:“同志們,大家開會都辛苦了,請大家下去,先吃了飯,好不好?吃飽了咱們才有力氣繼續開會討論。”

有人嚷道:“大家千萬別上當!他這是用計呢!想用幾個包子饅頭。就把我們打發掉!我們一下去,他們就離開了!這會也就開不成了!”

李毅道:“大家靜靜,聽我一言。首先,大家應該看到了,海江市和東海省里,都是十分關心大家的,怕大家餓著,給大家送來了吃食,這足見政府對工人同志的關懷和愛護。那么。你們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我們呢?”

“其次,我們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來忽悠你們的!你們可以下去吃飯,我們領導同志,都留在會議室里,等你們吃完了,上來了,我們再在這里面吃!這樣一來。你們可以放心了吧?”

李毅的話,徹底解除了大家的顧慮。樓道外面的工人率先下樓,會議室里的代表們也相繼下樓。

“大家遵守秩序,不要亂擠,保證每一個人都吃飽喝足!”李毅在廣播里維持秩序。

等所有工人代表都退出去后,李毅才吁了一口氣。

劉光偉跑到窗口,朝下面張望。看到下面大坪里,停滿了送食物來的車子,每輛車子邊,都擠滿領吃食的工人。

他回過頭來,說道:“好了。這下好了,他們終于散了。”

李毅關閉話筒,說道:“我為大家爭取到了一點時間,現在,可以好好討論怎么解決問題了。”

高杰道:“李毅同志,謝謝你!”

李毅道:“我能做的也就這么多了,你們趕緊商量吧!等工人們吃完飯,他們又要上來問結果了。

劉光偉道:“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我剛才提到過的,先把鬧事的十幾個人抓起來,再給工人們上一課,他們就會老實了。”

李毅皺了皺眉頭:“工人同志不是我們的敵人,而是我們的主人!不能用搞階段斗爭那一套來對付他們。”

劉光偉道:“李毅同志,你不了解情況啊,你沒有發言權。”

李毅冷笑一聲:“要不是高杰同志硬拉著我來,你以為我想趟這濁水嗎?我只是不想看著你們把事態無限擴大化!本來沒什么事,你要是這么一鬧,那就真的會不可收拾了。”

劉光偉道:“高杰同志,你看看,你聽聽,李毅同志就是倔強!這事情本來就跟他無關,所以他才這么無動于衷。”

他言外之意是,這事辦得好了,還是辦得砸了,都跟李毅沒有關系,但對你我二人,卻有身家性命的關系!所以,我們一定要拿定主意,不能被李毅這個閑人的思想左右了。

高杰道:“光偉同志,李毅同志是我請來的,我想聽聽他的意見。”

劉光偉抹了一把臉,說道:“行啊,那咱們就聽聽李副省長的高見吧?”

高杰道:“李毅同志,請你不要介意,光偉同志也是心急了,所以才說出不知高低的話來。”

劉光偉立即不高興了,但也無可奈何,微微冷哼一聲,偏過頭去。

李毅道:“高杰同志,這種細節末枝,我本人是向來不放在心上的,你不必擔心。”

高杰雙手互相搓了幾下,然后使勁在臉上擦了擦,替自己提了提神,說道:“李毅同志,現在這里也沒有外人,我想問你一句實話,海紡廠的問題,究竟應該怎么解決?”

李毅道:“高杰同志,我說實話吧,現在我也沒想出可行的解決辦法來。因為就像劉光偉同志所說的,我對海紡廠的情況,還不了解。”

高杰道:“情況我都你介紹了啊。停工停產,快一年了,欠外債高達五個多億。”

李毅搖搖頭:“海紡廠的根本問題,并不在這里。”

高杰訝道:“根本問題?那你說,根本問題是什么?”

這時,劉光偉插嘴道:“依我看,海紡廠的根本問題,就是經濟問題!在市場經濟體制下,經濟問題就是最大的問題。你看,海紡廠欠了債,這是經濟問題,發不出工資,這也是經濟問題,工人們如果不是因為工資的問題,他們也不會這么鬧騰?對吧?所以,歸根結底,這就是一個錢的問題!”

李毅略有不悅,心想這個劉光偉怎么總會搶話啊?

劉光偉卻不知自己被人討厭和憎惡,滔滔不絕的說道:“而且,我以為,現在的海紡廠,已經走進了一個死胡同,欠債過高,無法償還,資不抵債。如果要償還五個多億的債務,還不如另外建一個新廠呢!所以,海紡廠的出路,只有一條,那就是破產,清算資產,還能抵償部分銀行債務,這對國家、對企業,都能減少部分損失。”

李毅瞥了他一眼,說道:“光偉同志,我只問你一句,你想讓海紡廠破產,工人們答應嗎?省里領導們答應嗎?”

劉光偉張了張嘴,醞釀了一會兒,這才說道:“工人們水平低,他們哪里能認識到這個層次上來?根本就用不著跟他們商量什么,跟他們也商量不出什么來。咱們市里拿出決策來,再找海紡廠的職工代表開個會,也就能決定了。”

李毅冷冷的道:“光偉同志,冒昧問一句,你是什么文化水平?”

劉光偉啊了一聲,顯然沒想到,李毅會問這個問題,囁嚅了一陣,不悅的答道:“大學專科畢業。”

李毅道:“那你知道嗎?在海紡廠里,像你這種文化水平的工人,有五千人以上,其中,具有本科畢業的,有兩千多人,還有一百多人,是研究生程度,還有些人,是從國外留學回來的!你真的以為,他們的認知水平,會達不到你所謂的層次嗎?”

劉光偉啊啊兩聲:“有這么多的大學生嗎?”

李毅道:“曾經的海紡廠,就是兩三年之前的海紡廠,是一個大型的國有企業,是本省和海江市大中專學生的主要分配企業,多少大中專生打破腦袋都擠不進來呢!”

這話給了劉光偉一個極大的諷刺。

劉光偉馬上臉色通紅,說道:“我真沒想到,一個紡織企業里,居然有這么多的人才。”

李毅道:“你別小看紡織企業,這里面的技術含量是很高的,從產品的設計到機器的調試和修理,都需要極其專業的人才,來不得半點馬虎!一個新進的大學生,還沒有機會上崗,只能當實習生,只能打打下手,等學會了才能轉正,轉正之后,又要當三年學徒,才能正經的挑起大梁。”

劉光偉尷尬的道:“人才濟濟,人才濟濟。”

李毅道:“所以,你剛才說,海紡廠已經不值錢了,只能破產了,我并不敢茍同你的意見。我以為,海紡廠真正的價值,并不在她負債多少,也不在于她現在的經濟狀況,而在于這兩萬多個工人!”

劉光偉一怔,就連高杰也驚訝的看著李毅。

李毅道:“剛才的場面,大家都看到了,兩萬多人啊!他們是多么的齊心!有這么齊心的員工,什么樣的企業辦不起來?如果工人們不熱愛這個企業,他們能在寒夜中不吃不喝站上十幾個小時嗎?他們的才華,他們的能力,他們對企業的熱愛,才是海紡廠最可寶貴的財富!哪怕海紡廠倒了,只要有他們在,同樣可以樹起一個新的海紡廠!”

dreambug 發表於 2016-8-1 22:07
官路彎彎 第十卷 第五百一十一章 沒一個好東西

劉光偉道:“李毅同志,我承認,我剛才的話有失偏頗。可是,如果照你所言,那海紡廠在這批工人的管理和生產下,理應興旺發達才是,那為什么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李毅道:“光偉同志,你問得好,這才是整個問題的癥結所在。為什么兩三年前的海紡廠還能盈利?為什么短短兩三年時間,海紡廠就沒落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工人還是這些工人,廠子卻不是那個廠子了!這是為什么?”

劉光偉道:“這也是我要問你的問題。”

李毅道:“那好,咱們來理性而冷靜的分析一下。是海紡廠的產品沒有了銷路?不再適合市場大潮?還是海紡廠的工人偷懶了,不干事了?還是海紡廠的領導班子出了嚴重的問題?還是另有其它原因?”

高杰道:“據工人們反應,是領導班子出了問題。”

李毅道:“既然工人們反應了情況,那咱們就應該著手調查,有問題就要查!不查是不行的。”

劉光偉道:“可是,這也只是個別工人代表們的一面之詞。就這么貿然的進行調查,是不是太過草率了?既顯得我們對海紡廠班子的不信任,也會讓海紡廠班子成員寒了心,更會造成十分惡劣的社會影響。現在社會上的輿論,本就很敏.感,在網絡發達的今天,一點小事情,也能被飛速傳播,被不了解真相的網友們無限放大,這對我們海江市的形象,對東海省的整體形象,都將是一個打擊。”

李毅道:“海紡廠都走到這個地步了,你還在考慮形象問題?是面子重要?還是里子重要?而且,我的意見。和你恰恰相反。出了問題,就該查,就像一個人。生了病就肯定得治!難道一個人生了病,為了面子就不去治?這不是豈有此理嗎?”

高杰見他倆爭吵起來了。連忙擺擺手,說道:“兩位,這個問題,咱們慢慢商量。查不查,怎么查的問題,這個可以以后再說。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怎樣解散這兩萬多名工人!這個事態不能再擴大了!”

李毅和劉光偉停止了爭執。

劉光偉道:“高杰同志,李毅同志。你們是省里的領導,現場也是你們級別最高。我來海江市不久,對海紡廠的情況也不是太熟悉,就請你們拿個主意出來吧!”

李毅心想,這個劉光偉,這是想干什么?說他兩句,他就要把擔子推到高杰身上了嗎?

不過,有一點是不錯的,劉光偉的確履任不久。

也就是說,海紡廠不管出了什么問題。和劉光偉之間,肯定不會有太大的關系,他在海紡廠的沒落上。肯定不會是推手,也不會是助燃劑。

換句話講,在處理海紡廠的問題上,劉光偉其實是最佳人選。

這也是吳澤遠沒有出面的原因。

吳澤遠是海江市的老人,在市里工作過十幾年,當過常務副市長,又當過副書記,現在又是書記。他對海江市的情況肯定是了如指掌的。

因此,在海紡廠這個問題上。他選擇回避,也在情理之中。

高杰道:“好了。光偉同志,你這肩上的挑子。你可放不得!我們幾個人里,你的責任最大!”

劉光偉道:“我也沒說不管啊,我想不管也做不到呢!只不過,這大主意,就由你來拿吧!”

高杰道:“工人們馬上就要吃完包子饅頭了。我們幾個再通一下氣,拿出處置辦法來。”

劉光偉道:“我還是堅持剛才的提議,把那十幾個領頭的代表請到市政府里去,然后想辦法控制起來,這邊的工人沒有了領頭人,也就不會鬧事了。”

高杰擺擺手:“在這個問題上,我和李毅同志是一致的,不能同意。”

劉光偉抹了一把臉:“那我就真的拿不出更好的解決辦法來了。”

高杰道:“李毅同志,你一定有高見吧?”

李毅道:“工人們都是有文化的,他們也是講理的。我們只要能說服他們,這場危機,也就能化解了。”

高杰道:“我同意你的觀點,我始終以為,工人同志是站在政府和黨這一邊的,他們聚集的目的,并不是真想逼迫誰,而是為了引起政府的重視和關注。”

李毅道:“所以,我們最需要表示的,是一種態度。我們必須拿出正確的態度來,不然,就不可能取得工人們的認可和信任。”

高杰正要說話,有幾個工人同志走了進來,他們用碗盛著包子和油條,放在主席臺前面的桌子上。

“各位領導,吃些東西吧,你們也一個晚上沒睡沒吃了。”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工人說道。

劉光偉道:“吳杰,你可是海紡廠的老廠長,你對這個廠的感情,我相信比任何人都要深厚。工人們鬧事,你怎么不阻止,反而帶頭起哄呢?”

李毅訝了一下,沒想到眼前這個不起眼的老頭,居然是海紡廠的原廠長。

海紡廠深入改革之前,就是吳杰當廠長,后來改革了,就由郭懷良升任,廠長也變成了經理。

吳杰穿著一身再普通不過的工衣,估計是他以前在廠里工作時留下來的舊衣服,有兩個地方還打上了補丁。

在這個時代,在城市的工人階層里,別說穿打補丁的衣服,就連舊衣服,也很少看到人穿了。而這個海紡廠的老廠長,居然還保持著這么艱苦樸素的風格,實在令人驚訝,也令人肅然起敬。

吳杰刻滿了歲月風霜的臉,滿是皺紋和老人斑,顯得比他本人更老,他苦笑一聲,說道:“市長,不是工人們想鬧事,也不是我想帶頭鬧事,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好多工人,已經大半年沒有領過工資了。廠子里也有很久沒有開過工了,再這么下去,這個廠就完了!”

劉光偉道:“吳杰,你別打馬虎眼,我剛才明明看到,就是你帶頭在喊口號。”

吳杰道:“我是老廠長,工人們相信我,推我出來領這個頭,我不能拒絕。退一萬步講,由我來領這個頭,總好過讓別人來領頭。我當領頭人,我還能控制住工人們大致的走向和情緒。”

李毅微微一訝,心想這個吳杰,看來真是個明白人,也是個好人。

劉光偉道:“那么,吳杰,請你給我交一個實話,工人們到底想要一個什么樣的結果?”

吳杰道:“能提的要求,我們剛才都提出來了。只有兩點,一是把現在的領導班子換了,二是盡快開工生產。”

劉光偉道:“吳杰,你也是當過廠長的人,你覺得,你們提出來的這兩件事情,有這么容易辦成嗎?”

吳杰道:“不容易,這就要看領導們的魄力了。”

劉光偉道:“你們這是在威逼政府!你們這種行為,是要不得的!”

吳杰道:“我們沒有威逼誰。”

劉光偉道:“吳杰,你們這些領頭的人,到底想要什么樣的利益?才肯解散這些工人?”

吳杰像受了極大侮辱似的,說道:“劉市長,我一個退了休的工人,一個近七十歲的老人,半截子都進了黃土了,我還能有什么要求?我個人對組織,對政府,沒有任何要求。”

劉光偉卻咄咄逼人:“那你們為什么要鬧事?”

吳杰道:“我剛才說過了,并不是我想鬧事,而是工人們實在是過不下去了,他們被逼到了這一步,沒有辦法。他們請我出面,我也沒有辦法。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廠敗落下去!”

劉光偉盛氣凌人,還要追問,被李毅攔住了。

“光偉同志,你們先吃點東西吧!”李毅說道。

高杰也道:“光偉,來來來,咱們先吃東西。”

李毅道:“吳杰同志,我可以和你談幾句嗎?”

吳杰道:“你是李副省長?”

李毅道:“正是我。”

吳杰道:“你本人比電視上顯得年輕。”

李毅道:“是的,你是我的前輩。來,你請坐,我們聊聊。”

吳杰坐了下來,說道:“前段時間,你在海平市做了那么多的好事,我們都看到了。工人們都說,有這么好的省長,咱們廠怎么還搞不起來呢?”

李毅道:“省里以前不知道海紡廠的問題有這么嚴重。現在知道了,所以就派了高杰同志還有我,到這里來處理問題。你剛才提的問題,也正是我想請問吳杰同志的,你是老廠長,對海紡廠,你最了解,你最有發言權。你能明明白白的告訴我一句話嗎?海紡廠為什么走到了今天這步田地?”

吳杰道:“答案我早就告訴你們了。就是因為現在這套班子!李副省長啊,這套班子不換掉的話,海紡廠是沒有救的!”

李毅道:“我注意到了,你說的是整個班子都有問題?而不是針對某一個人?”

吳杰道:“從郭懷良往下數,總經理,副經理,總工程師,會計師,經濟師,還有車間主任,銷售部門,采購部門,全都是貪官,沒有一個不貪的,沒有一個好東西!”

李毅被這番話給震到了!

吳杰道:“海紡廠并不是沒有錢,只是都被他們給貪完了!”

dreambug 發表於 2016-8-1 22:09
李毅和高杰等人都震驚了。

劉光偉沉聲說道:“吳杰,你要對你說過的話負責任!高副省長,李副省長,現在只是吳杰的一面之詞,在沒有進行組織調查和審計之前,這種話只能聽聽而已,不能認定為事實。”

吳杰道:“如查領導們不相信,可以派人查。只怕問題比我剛才說的還要嚴重!”

劉光偉臉色陰沉,甚至有氣急敗壞的感覺。

李毅能理解他的感受。

不管怎么說,劉光偉都是海江市長。雖然他是新任市長,不可能這么快就卷入海紡廠的貪腐案,但這么大的窩案,對海江市的負面影響,對他劉光偉本人的影響,都將是致命的。

所以,劉光偉才極力不相信吳杰的話。

或者說,劉光偉心里是相信的,只是不肯承認罷了。

這次會議,是職工代表會議,也就是說,參與這次會議的,全是職工和離退休職工,所有在職領導成員,一個也沒有參與。

高杰這么做,就是想聽聽工人們的真實心聲。

劉光偉道:“吳杰,你不要危言聳聽!個別同志受不住金錢的沖擊,變了質,貪腐了,這是有可能的,但你要說整個班子都了,我是不相信的。¥℃,我以為,我們黨員干部中,絕大多數人還是堅守情操的,是身心潔凈的!”

吳杰道:“領導們,這里有一份舉報材料,你們可以看看,這里面寫的,全都是我們收集到的證據,你們看看這個就明白了。”

說著。吳杰從隨身的挎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材料來,遞給劉光偉:“市長,你看看吧!”

劉光偉接過來,先是大致翻看了一下。

這份舉報材料,足足有一百多頁。內容全部跟海紡廠領導班子成員的貪腐有關!

材料里面,列舉了他們的種種罪行,如何侵吞國有資產,如何把公款變成私款,如何變賣國有資產,如何騙取國家貸款,如何女人,如何出國旅游,等等等等劣跡。寫得清清楚楚。

劉光偉看了,臉色驚疑不定,他大致翻了一遍,就遞給高杰,一臉沉重的搖了搖頭。

高杰接過來,瀏覽了一遍,然后遞給李毅看。

李毅看了看,問吳杰:“這份材料。你們還送到哪里去了?”

吳杰道:“該送的,差不多都送了。”

這個老廠長。說話有所保留,并沒有說出具體呈送的范圍。

但就是這么一句話,就足夠讓人驚心了!

該送的都送了?

海江市委肯定送了吧?

省委肯定送了吧?

省政府是不是也送了?

那么,省委韓福東,省長張廣明,還有海江市委書記吳澤遠等人。是不是早就看到這份材料了?

再往深層次想,省檢察院是不是送了?省紀檢部門是不是送了?省公安廳是不是送了?省法院是不是送了?

如果再往上走,中央的某些重要部門,他們是不是也送了?

劉光偉急道:“我是海江市長,你們弄出這么大一份材料。怎么不先送給我看看?”

吳杰道:“劉市長,你忘記了嗎?我們也給你送過,只不過,你沒有接見我們,后來我們又把材料給你寄了一份過去,難道你沒有看到嗎?”

劉光偉道:“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份材料!還有,你們什么時候來找過我?我怎么不知道?”

吳杰道:“那天,我們十幾個工人代表,到市政府找你,你讓秘書告訴我們,說你很忙,暫時沒有時間接見我們。我們也知道你很忙,一個人管著幾百萬人口的大市,怎么能不忙呢?我們跟你秘書說,我們能等。結果呢,我們從上午等到下午,又等到晚上,您也沒有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接見我們。”

劉光偉努力的回想,卻再也記不起來,這個事情是不是真的發生過,又發生在哪一天了。

“對不起,我當時或許真的太忙,沒有接見你們。”劉光偉說。

吳杰道:“你是市長,你工作忙,我們能理解。我們都是些小工人,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輪不上你來接見我們,我們能理解。今天要不是事態搞大了,你們這么多的領導,也不可能來到我們這個破落的工廠吧?”

這話就像一把刀,刺進了劉光偉的心口,也刺痛了李毅和高杰的心。

高杰道:“這事我要檢討啊!做為分管工業的副省長,我對下面的工人同志,關心得遠遠不夠。”

吳杰道:“關不關心我們工人,對我們來說,是無所謂的。只是,海紡廠這么大的一個企業,在市里和省里領導眼里,也真的不重要嗎?怎么能眼睜睜的看著,讓它變成了今天這模樣?”

這時,工人代表們都已經用完了餐,陸陸續續回到會議室。

大家看到老廠長在和領導們談話,都默默的坐下,并不做聲。

李毅道:“高杰同志,同志們都來齊了,咱們是不是繼續?不能讓大家再等上十幾個小時了。”

高杰點點頭,臉色沉重的說道:“李毅同志,從剛才那份舉報材料來看,海紡廠的問題,比我們想象中還要嚴重得多。”

劉光偉道:“不過,這材料里反應的問題,咱們也不能全信。”

李毅道:“就算只有十分之一是真實的,也足夠令人震驚了!”

高杰道:“對,就算只有十分之一是真實的,也足夠削落一地的腦袋了!”

劉光偉抹了一把臉,臉色再次變得陰暗起來,說道:“我看,咱們今天主要還是把工人鬧事處置好,至于這材料上反應的情況,還是以后再討論。”

李毅道:“光偉同志,你不要動不動就定性。像今天這樣。工人們只是聚集在一起,向政府問計。這怎么能算是鬧事呢?他們并沒有鬧出什么事情來嘛!你這么一定性,就等于把工人擺放在咱們的敵對范圍,事實上,我們和工人,都是一體的!也是一條心的。”

劉光偉道:“他們都鬧成這樣子了。你還替他們說好話呢?嘿嘿,果然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要不是我們及時趕來,壓住了工人的情緒,不知道要鬧出多大的事故來!你居然還輕巧的替他們開脫!”

李毅道:“工人們聚集在一起,為了什么?還不是為了這個廠嗎?他們去找誰了?還不是來找咱們政府和黨員干部嗎?這就說明,他們心底里,還是信任我們這個政府的,還是相信我們這些黨員干部的!如果有一天。工人們有事情,不找我們,不找政府,不找黨員干部了,那才真正可怕!”

高杰擺擺手,說道:“李毅同志說得好!工人們肯來找我們,肯坐在這里和我們談話,這就說明。他們的紅心,還是向著黨和政府的!他們要解決的是企業中的問題。而不是硬要告誰的狀,搞誰的名堂。這一點,我們一定要認識清楚。”

劉光偉道:“好吧,我同意你們兩位領導的觀點。”

李毅心想,劉光偉心里肯定是著急了。

而且,這個剛從京城調來的劉光偉。平生之中,恐怕還是頭一回見識到這么大的場面吧?

面對八千多工人的指責和怒罵,劉光偉已經束手無策,焦頭爛額,不知所措了吧?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剛開始接到匯報電話時。劉光偉整個人都驚呆了!

劉光偉從政的生涯里,大部分時間,他都在部委直屬機關工作,猛然聽到這么恐怖的工人聚集事件,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優雅和穩重。

甚至,他一度不敢過來!

他害怕工人們會把他撕碎了!

雖然他明知道自己跟海紡廠并沒有打過任何交道,海紡廠的工人也不可能把他怎么樣,但他還是發自內心的感到害怕。

可是,他是海江市長!任何人都可以選擇逃避,唯獨他不能。

市委一把手吳澤遠也打來電話,說海紡廠工人聚集事件,就由劉光偉同志親自掛帥,前往處理。

這一來,劉光偉完全沒有借口和機會逃避了,他硬著頭皮,來到了現場。

當他坐在小車里,看到外面這么多的工人時,他整個人都嚇軟了,好半天起不了身,最后還是秘書扶他下的車。

劉光偉從來也沒有見過這么多工人在一起!

那洶涌而來的人潮,那震天的喊聲,能把人的魂都嚇跑了!

更要命的是,劉光偉從來沒有處置過這種大型的工人事件,一旦碰上,馬上感到手足無措,等他好不容易鎮定下來,拿出腔調,和工人們交涉時,卻根本無人聽他講話,現場的事態,甚至有越演越烈的趨勢!

后來,劉光偉沒有辦法了,不得不向省里求救,省里派了高杰同志前來救場。

高杰到來之后,迅速穩住了整個場面,讓工人們的情緒冷靜了下來,然后讓工人們選出了代表,到這會議室里談判。

有高杰在場,劉光偉才漸漸恢復了一點生氣。

現在,談判要再次開始了!

劉光偉仍然是坐立不寧,此刻,這個海江市長的心里,仍然沒有底氣,不知道該如何跟眼前的這些工人談判!

通知!!各位尊重的書友:因某種原因,跟海紡廠有關的情節,做了一定的改動,海紡廠的工人數,已改為八千人。相關情節,也將做相應的調整。給您帶來的不便之處,我只能說一聲抱歉。注:此段文字不在計費范圍。
dreambug 發表於 2016-8-1 22:13
官路彎彎 第十卷 第五百一十三章 滾

談些什么?怎么判?

以前,劉光偉覺得,當官是一件榮幸的事,也是一件富貴的事,在他看來,工人也好,農民也好,都是低階級的人,很好管理,也很好對付。●⌒,

他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當自己面對這么多的工人同志時,自己不但拿不出任何官威,提不起任何官氣,甚至連底氣也沒有!

劉光偉只能想出一個處理辦法,這個辦法,也正是李毅一直堅決反對的:破產!

海紡廠跟劉光偉沒有關系,廠子的死活,對劉光偉并沒有多大影響。只要能把這些人打發掉,只要能把這個棘手的事情解決掉,那么就算讓海紡廠破產,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少一個海紡廠,對海江市來說,并不會有多大的影響!

劉光偉下來是鍍金的!他只想平平安安的度過整個任期,不想節外生枝,不想被這么多的工人逼上絕路,影響了他似錦的前程!

在問題還沒有調查清楚之前,甚至早在劉光偉接到匯報之時,他心里就冒出這么一個想法了。

現在,面對這么多的工人代表,劉光偉輕咳一聲,說道:“各位工人同志,大家的訴求,我們已經知道了。市里會盡快召開專題會議,討論此事。”

“開會?開到什么時候去?我們不聚集這么多人,你們也不會重視。現在好不容易把你們請了來,最好是當場給我們一個回復!”有工人大聲回復。

劉光偉道:“市里領導那么多,工作都很忙,總要約我們一點時間,讓我們開會討論,才能拿出結論來。在此之前。我有一個請求,請大家先回家休息,等待市里的研究結論。”

“你們不答應我們的要求,我們就不會散!”

“跟他啰嗦什么!他根本就作不了主!”

“對,咱們去市委,去省委。找能做主的去!”

工人們再次群情洶涌。

劉光偉再次慌了。

這么多的人,要是全上了街,那還不得把海江市給堵死?

他們要是真到市委或省委去,那市委和省委就別想辦公了!而且事件馬上就會變成新聞,傳播到全省、全國甚至是全世界去!

那海江市這個丑,就要丟到國際上去了!

而身為市長的劉光偉,又將收獲怎樣的輿論和批評?

劉光偉咂巴一下嘴,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伸出雙手。向下壓了壓,說道:“同志們,請聽我說,不要激動。”

“劉市長,你就給我們一個痛快話吧!市里到底答不答應我們提出來的要求?”工人代表問。

劉光偉道:“你們提出來的要求,我們肯定會認真考慮的。我剛才了解了一下情況,海紡廠不僅負債累累,而且已經有一年多時間沒有開工生產了……”

“沒有一年多。真正停工停產,也就這半年多時間!”有個工人代表大聲打斷了劉光偉的話。

劉光偉雖然不高興。但也沒時間去跟他計較,改口說道:“是,停工停產也是有一個過程的,有些分廠早就停了,主廠是半年前停產的。既然海紡廠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倒是有一個更好的主意。可以徹底解決海紡廠的難題。”

“什么主意?”有人滿懷希望的問道。

劉光偉道:“那就是宣布破產!清算資產,以資抵債,如此一來,海紡廠的巨額負債,也就兩清了!大家身上的擔子。也就放下了!”

全場安靜得出奇!里里外外這么多人,卻是落針可聞,連出大氣的都沒有。

會議開始之后,就有人打開了話筒,并把話筒擺在書桌上。

如此一來,剛才劉光偉和工人代表之間的對話,就清晰而保真的通過廠區擴音器,傳遞到了整個廠區,所有的工人都聽到了剛才這些話!

劉光偉見大家都不吭聲,頗為得意,還以為自己的意見,提到了大家的心坎里去了,笑道:“同志們,你們覺得我的這個提議怎么樣?”

“滾!”不知道是誰,忽然爆發出這么一聲大喊。

緊接著,這聲音像風吹麥浪一般,傳染給了更多的人,他們發出一聲又一聲的怒吼:“滾!”

這一聲喊,是那么的來勢兇猛,是那么的高亢嘹亮,綿綿不絕,余音繞梁!

劉光偉被這一聲喊給嚇了一跳,直接跌坐在椅子上,又差點從椅子上摔倒下來!

他伸出手,死死抓住了桌沿,這才穩住身子。

工人們的情緒已經失控!

他們發出疾言厲色的喝問:

“你想讓廠子破產?你安的是什么心?”

“我們這么多的人,你打算怎么安排?”

“這么大的廠子,你說破產就破產?你怎么舍得!”

“廠子不是他的,他有什么舍不得的?”

“把廠子搞垮的,又不是我們!憑什么讓我們來承擔所有的責任和后果,卻放那些貪污犯逍遙法外?”

“這個劉市長,肯定跟廠里的貪污分子是一伙的!”

“不能再跟他談下去了!再談下去,也是浪費大家的時間!”

“他根本就是在敷衍我們!他這是在拖延時間!”

“我們走!去市委!”

“對,我們去市委!”

怒喝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劉光偉駭然失聲,顫聲說道:“我不就說了一個破產嘛!又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他們怎么這樣!”

高杰和李毅面面相覷。

李毅皺眉道:“光偉同志,我早就說過,破產這條路,肯定是行不通的!工人們在這個廠里,工作了幾十年,怎么能容忍你如此對待他們心愛的工廠?而且,就算你真要走破產這條路,也必須先安置好這八千多名工人的退路!哪能像你這樣。冒冒失失就說出這個字眼來?”

劉光偉道:“我沒想到他們反應會這么大,我也只是想試探一下他們,沒想到他們……高副省長,請出來說幾句話吧,不然,場面就要失控了。”

高杰皺了皺眉頭。說道:“本來談得好好的,你冷不丁來這么一句,叫我怎么收拾?”

言外之意是,你自己拉的屎,你自個舔吧!

劉光偉看著憤怒的工人,感覺自己是那么的渺小!

他頭一回感覺到,自己這個官,在民面前,竟是如此的弱小。如此的不堪一擊!

你的權力來自哪里?

來自人民!

當人民認可你,尊重你時,你的權力才是權力!

當人民不認你,鄙視你時,你所謂的權力,又能對誰去行使?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你怎么反倒不明白了呢?

劉光偉再次站了起來。但雙腿發軟,只能把雙手撐在桌面上。才能站穩腳跟。

“同志們!請聽我說!我剛才提的,只是一個建議!一個建議!一個想法!我提出來,也是想和大家商量的嘛!既然大家不同意,那也就不必談了。請大家冷靜!”

“嗖!”的一聲,一只打了補丁的舊膠鞋,從某個角落飛了過來。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劉光偉面前的書桌上。

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再次把劉光偉打跌在椅子上。

他臉色煞白,嘴唇啰嗦,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憤怒!自己堂堂市長。竟被一群工人欺負至此!

他無奈!就算被工人欺負了,他也不能耍威風,叫人把扔破鞋的人抓起來。

這些平時老實巴交的工人們,此刻卻是那么的可怕!

高杰不能不出面了,他站起身來,伸開雙手,奮力安撫工人的情緒。

但是,沒有人聽他說話,也沒有人回答他,大家已經失去了耐心,也失去了信心!

高杰說得口干舌躁,卻沒能說動一個人。

他無奈的看向李毅:“李毅同志,你看這場面?”

李毅沉聲說道:“現在的問題是,工人們聚集在這里,想討一個說法!而我們呢?不僅不給他們說法,還要人為的強加給他們一個不能接受的結果!這肯定是要不得的。”

高杰道:“那依你之見,應當如何?”

李毅道:“如果你們一定要我出面,那我有一個要求。”

劉光偉連忙說道:“李副省長,只要你能說服工人們,只要你能平息這次事件,什么要求我都答應你。”

李毅道:“我的要求很簡單,我要你們授權給我,由我和工人代表們商談,我和他們談的話,你們都要承認。”

劉光偉點頭道:“承認,當然承認。你本就是省里的領導,你本就有權處置這件事情。”

高杰道:“李毅同志,都這個時候了,你就不要再賣關子了,有什么絕招,你就使出來吧!我們肯定是會站在你這一邊的!”

李毅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試試吧!”

劉光偉連聲道:“李副省長,拜托你了,我們都知道,你在工人中聲望最高。你生病住院時,很多工人都自發的跑去看望你呢!”

李毅一臉沉重,拿起話筒,然后翻身爬到了桌子上。

劉光偉等人吃驚的看著李毅這一舉動。

他們可能再也想不到,一個堂堂的副省長,居然也會爬桌子!

“海紡廠的各位工人同志,我是省里的副省長李毅!現在,由我代表省里和市里,向大家說幾句話。如果我說的話,得不到大家的認可,大家到時想拿雞蛋砸我也行,想拿唾沫啐我也行!”

李毅的聲音很洪亮,掩遮了眾人的爭吵聲,遠遠的傳了出去。

吵嚷的現場,忽然間安靜下來,會場里的人,都抬頭看著李毅。

dreambug 發表於 2016-8-1 22:16
官路彎彎 第十卷 第五百一十四章 七宗罪

李毅朗朗的語音,讓吵鬧的現場終于安靜下來。↖,

以老廠長吳杰為首的工人代表們,都抬起頭來,望著高高站立在桌面上的李毅。

“李副省長,我們相信你!你是真心為我們工人著想的人。”吳杰大聲說道,“我們就聽聽李副省長要說些什么吧!”

有工人喊道:“李副省長,我們剛才聽到,劉市長想讓我們的廠破產?有沒有這回事?”

另一個工人喊道:“這是我們的廠,為什么要讓廠子破產?我爺爺那輩開始,我們家就在這個廠工作,現在你們要讓廠子破產,我們怎么辦?我們一家人都在這里做事,除了這里的工種,其它的我們也不會做!你們這是要餓死我們嗎?”

工人們七嘴八舌:“對啊!為什么要破產?這么大的廠,這么多的工人,政府打算怎么安排?我們找不到工作,吃什么?”

李毅安靜的聽工人們發問。

過了五分鐘左右,等工人們的議論聲小了,李毅這才大聲說道:“大家的問題,我都聽到了。下面,我就給大家解答一下。”

吳杰喊道:“大家安靜,聽李副省長說話。”

工人們再次安靜下來。

李毅道:“感謝大家對我們黨和政府的信任。你們出了事情,有了困難,第一時間想到的,仍然是找黨和政府來解決,對這一點,我們深受感動。這足以證明,工人同志和我們黨的心,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不管任何時候,工人同志永遠是我們這個社會的主人,是我們這個國家的中流砥柱!”

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有些老工人偷偷的抹淚。

李毅道:“我知道大家的生活,過得很困難。不到萬不得已,你們是不會也不可能走到這一步的。可是,再困難的日子,我們也堅挺過來了,三年自然災害,十年非常時期。還有解放前的苦日子,不是都熬過來了嗎?現在的日子再苦,總比那時的日子好過吧?”

“說實話,來這里之前,我對海紡廠并不了解,后來還是聽高杰同志介紹,我才對這個廠肅然起敬。早在解放前,這個廠就存在了。聽說在清朝的時候,這個廠的前身。就是替清朝皇室制織御用織品的紡織廠。這么算起來的話,這個廠就是文玩級別的存在了!”

“一個經歷了一個多世紀的廠,一個經歷了風風雨雨的廠,能屹立到現在,真的很不容易!這樣的廠,以前沒有垮,現在不可能垮,將來也不會垮!因為她有一群愛她的工人!這個廠。只要還有你們這群工人在,她就不可能破產!”

李毅的話。擲地有聲,每一言每一語,都讓人感受到他是用中氣說出來的,是發自肺腑的!

“剛才劉市長的確談到了破產這個話題。但這也僅僅是在討論范圍之內。面對海紡廠這么復雜的環境,市里和省里,肯定要做出各種處理意見。各種意見匯總之后,市里和省里,還要召開專題研討會,最終的結果,也會事先征詢廠里工人代表們的同意。才會公示。這個結果,不是某一個人能決定的,也不是某幾個人就可以決定的!一切,都要依據海紡廠現在的實際情況來進行。”

這些話,讓工人們放了心,但劉光偉聽了,卻是一臉的不悅。

李毅這些話,等于是否定了劉光偉剛才的話。

高杰聽了,卻是微微點頭,心想還是李毅同志有辦法,有魄力。

工人問道:“李副省長,你的話,我們能相信嗎?”

李毅道:“我是省里的副省長,這次也是代表省里來和大家溝通的,我的話就是省里的話,我的意見,就是省里的意見。你們就算跑到市委和省委去,無非也是為了解決問題,為了一句承諾,現在,我就做出這樣的承諾,也請大家相信我們,肯定能做到這種承諾。”

“李副省長,雖然你是個副省長,但你說的話,恐怕也代表不了省委的態度吧?你連一個省委常委都不是呢!”一個工人代表提出了尖銳的問話。

李毅沒有生氣,微微一笑,說道:“同志們,海紡廠只是一個市管企業,它再大,也是海江市管理的,正常來講,只要有市里的領導出面,就足夠處理你們這里的任何事情了。而現在,省里來了兩個副省長坐鎮,這足見省里對海紡廠的重視。我和高杰同志能來到這里,就是受了省委省長的委托,來和大家溝通的。既然是委托,那我們就有權代表省委省長,向大家講話。我們所講的話,也就能代表省委省長的意思。”

說著,他低下頭來,看了看高杰。

高杰馬上起身,說道:“同志們,李副省長說得不錯,我們這次來,就是受了省委省長的重托,前來處理海紡廠事件的。李毅同志所說的一切,也正是我要說的,也能夠代表省委和省長的態度!”

“既然如此,李副省長,你打算怎么處理海紡廠?如何讓我們這個廠起死回生?”有工人代表問道。

李毅道:“海紡廠死了嗎?不,她還沒有死!她有你們這么多熱愛她的工人在,是不可能死的!頂多也就是生病了!”

“就算是病了吧!那你打算怎么治?”工人追問。

李毅道:“有一句俗語,我相信大家都聽過,叫做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現在海紡廠病了,要想治這個病,首先,就必須進行診斷,要望聞問切,要把脈,要聽診,要檢查,然后才能開出合適的藥方來!大家說是不是?”

工人們都點了點頭,表示李毅說的有道理。

李毅道:“現在海紡廠病了,大家不能要求市里和省里,一天之內就把這個大病治好,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科學的。要是逼得急了,萬一一劑猛藥下去,真把她給治死了呢?那豈不是更糟糕了?所以,在這里,我要請求大家,給市里和省里一點時間,讓我們先調查,先了解,只有調查了解之后,我們才有發言權,才能對癥下藥,拿出解決問題的方案來。”

工人問道:“那要多久?你得給我們一個確切的時間!不能無限期的忽悠我們,拖延下去!”

李毅道:“當然不會無限期的拖下去。大家不著急,市里和省里也會著急!海紡廠是個大廠,有八千多工人,我們不可能坐視不管!這么大的廠,又出了這么大的問題,調查研究的時間,最起碼也得一個月吧?我們必須找到病根,才能對癥下藥。”

工人道:“病根很好找,我們已經替你們找到了!那就是廠領導的集體!只要把這批人換了,那咱們廠就能好起來!”

李毅道:“這位同志,你說病根在領導,這一點,我不是不同意。出了問題,領導當然是要負主要責任的。但是,我們不能僅憑大家的一面之詞,就把你們廠的領導鎖起來,去拷問他們吧?同樣的道理,在沒有調查之前,我們是沒有發言權的。廠里的管理層有沒有問題,有多大問題,還得調查之后才能明白。”

工人喊道:“還用得著調查嗎?這個問題再明顯不過了!他們貪污的證據,我們手里就有!”

李毅吃一驚,心想工人們居然還掌握了管理層貪腐的證據?

“這位同志,那你就說說,你們手里,都有哪些證據?”李毅問道。

工人道:“管理層有七宗罪!”

李毅動容道:“哪七宗罪?”

工人道:“第一宗罪,挪用公款罪!海紡廠以前都是盈利的,每年都能上繳利稅。這兩年時間里,工廠里的錢,都被他們挪用了!這才導致工廠一天天的下滑!”

“第二宗罪,濫用職權罪!整個廠里,全由他們說了算,我們工人完全沒有地位,什么民主?簡直就是狗屁!廠里哪個事情的決策,有我們工人參加了?都是他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沒有我們說話的份。”

“第三宗罪,人事罪。他們上臺以后,排除異己,任用親近。廠里的中層管理人員,基本上全被他們換完了!就連看門的老大爺,也被他們換成了自己人!不聽他們的話,就永遠得不到提升!整個廠里的干部,全是他們的親信!”

“第四宗罪,揮霍無度,公款私用!廠里這么久發不出工資了,但他們卻有錢出去吃喝,有錢出去旅游,還跑到國外去玩,美其名曰出國考察!考察個屁!就是安個名目,然后出國游玩去了,還帶著妻子,帶著孩子!一家人飛來飛去,把地球當自家村里一樣,玩了個遍!”

“第五宗罪,情人罪!廠里的幾個頭頭腦腦,哪個沒有三五幾個情人?特別是管銷售的副經理陳永才,他的小秘書,一年之內換了八個!每個女秘書都是被她玩了之后,就安排在重要崗位上工作,都成了他的情人!”

“第六宗罪,受賄罪!工廠里的人,想找他們辦事,不送禮你根本就辦不成!”

“第七宗罪,不作為罪!廠里的這屆管理人員,他們上臺這么久,為工廠做出什么事?整天就是吃吃喝喝,游游玩玩,從來沒有替公司做過一分貢獻!不作為,就是犯罪!”
dreambug 發表於 2016-8-1 22:18
官路彎彎 第十卷 第五百一十五章 信任比泰山重

聽完這令人心悸的七宗罪,李毅的臉色,越來越沉重。↖頂↖點↖小↖說,

吳杰補充道:“李副省長,剛才說的這七宗罪,我們都已經寫進上.訪材料中了。里面寫得更加詳細,他們怎么侵吞國有資產,怎么貪污,上面都明明白白的寫著呢!你們回去看看就明白了。”

李毅一臉嚴肅的說道:“他們是工廠的管理層,而你們是工廠的基層,我沒有想到,海紡廠的干群關系,居然走到了這樣的地步!大家的話,我是深信不疑的,如果不是憤怒到了極點,你們是不可能邁出民告官這一步的。”

吳杰道:“李副省長,海紡廠的問題,已經非常嚴重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李毅道:“聽了大家的控訴之后,我深感震驚!一個工廠的管理班子,如果真的像你們所說的那樣,透頂了,那這個廠也就沒有生機和希望了!”

吳杰道:“我十幾歲就頂替父親進廠,在這個廠工作了近五十年,什么樣的苦難都經歷過,但我從來沒有想到,會走到今天這樣的局面,連工都開不了啊!一個當廠領導的,怎么可以那么貪污?這要是放在以前,是要槍斃的!槍斃他們十回都夠了!就說解放前吧,那個時候如果廠里有人敢貪污兩塊大洋,那就是要被拉出去槍斃的!建國之后,也沒有人敢這么貪污啊,你敢貪污,國家就敢槍斃你!現在人的膽子,怎么都這么大了?這生活的享受,就真的有那么重要啊?”

李毅無言以答。

吳杰道:“李副省長,你剛才說得對。我們工人是懂事理的,不會真鬧出什么大事情來,讓黨和政府下不了臺。我們之所以集合在一起,無非也是為了商量討論,拿出一個可以挽救工廠的計劃出來。想來想去,我們還是無能為力。五億多的債務啊!我們賣了自己。賣了這個廠,也償還不起。這么多的債務,究竟是怎么來的呢?這么多的人在勞動,不但不賺錢,怎么還欠了一屁股的債呢?”

李毅仍然無言以答。

吳杰道:“今天,看在你李副省長的面子上,我們就聽你一言,信你一回!因為你為了救工人,連自己的命都能舍出去。我相信,你為了我們這些工人,也肯定不會欺騙我們,你肯定會對癥下藥,治好這個廠。同志們,李副省長剛才說了,要我們給他們一個月的時間,那咱們就給他們一個月的時間!讓他們望聞問切。給咱們廠把把脈,拿出救廠的計劃來!”

“好!我們相信李副省長!”四周響起雷鳴一樣的喊聲。把整個會議室都給抬起來了!

剎那間,李毅感動得差點掉下淚來,這份信任,真是比泰山還重啊!

多么樸素的工人同志啊!

只要你對他們真誠,他們就會還你十倍百倍的真誠!

“謝謝,謝謝大家!感謝大家對我們黨和政府的信任!請大家放心。我們一定盡快調查清楚,拿出解決方案來。”李毅不停的向大家拱手,再次許下承諾。

吳杰說道:“李副省長,你能讓我們工人有一口饅頭吃,這就說明。你心里裝著我們工人,你對我們不薄!為了這一口饅頭,我們也會相信你。”

李毅道:“那么,就請大家都回家去,在外面站了一天一夜了,大伙肯定都又累又餓了,大家都回家休息吧!辛苦大家了!”

吳杰道:“大家都散了吧!同志們,我們回家等著,等李副省長派調查組和清算組到咱們工廠來!”

“好,那我們就回家等著吧!”工人們再次爆發出齊聲的吶喊。

下面坪里站著的工人,慢慢散去。

樓下廳里擠著的工人,也開始離開。

然后是外面樓道里的工人,也陸續下樓。

最后是會議室里的工人代表們走出門去。

熙熙攘攘的海紡廠,瞬間又恢復了那種死一般的沉寂。

會議室里,隨著人潮的離去,那種沉悶的氣氛頓時消失,壓得人透不過氣來的熱浪,也被窗外吹進來的涼風趕跑得無影無蹤。

劉光偉松開襯衣上兩顆鈕扣,走到窗口,大口大口的透氣,說道:“差點憋死我了!這么大個會議室,連空調也沒有裝一個!”

高杰道:“你還指望吹空調呢?就連頂上這幾個大吊扇,工人們都舍不得開,因為怕耗電!”

劉光偉道:“散了,他們散了!全散了!這下好了!剛才那場面,可把我嚇壞了。我長這么大,從來沒見過這么大型的集會!”

高杰道:“多虧了李毅同志啊!要不是李毅同志在工人中有這么崇高的聲望,我們今天只怕很難脫身呢!”

李毅擺擺手,說道:“情況不是結束了,而是剛剛開始。”

高杰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說道:“是啊!如果工人們反應的情況屬實,那海紡廠就是一個燙手的山芋!我們現在剛剛捧在手里,還不知道怎么下嘴呢!”

劉光偉走了過來,說道:“高副省長,我看工人們也沒有那么可怕,李毅同志幾句話,還不是把他們打發了嗎?而且,剛才你們都看到了,真正說話鬧事的,就是那十幾來人!只要把那十來個人抓起來了,其它人也就不敢吭聲了!”

李毅冷笑道:“劉光偉,你還在說這種話!剛才要不是你信口開河,工人們的情緒能失去控制嗎?難道你看不出來嗎?說話的那十幾個人,是工人中代表的代表!并不是其它工人不會說話,只不過他們選出了他們做為代表在說話!你如果真把他們抓起來,工人們能放過你?工人們能跟你鬧到底!”

高杰道:“光偉同志,你怎么說話呢?李毅同志幫了你那么大的忙,你還在這里說風涼話!還不快謝謝他!”

劉光偉皺著眉頭,說道:“不管怎么說,我都要謝謝你,李副省長,要不是你,今天這事沒這么快解決。”

李毅擺了擺手,說道:“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這些工人!”

高杰道:“好了,李毅同志,咱們到下面去吧。廠里的管理層,還等著我們呢!”

李毅道:“的確該和他們好好談談了!好好的一個廠子,怎么就走到今天這一步了?”

高杰搖頭一嘆,說道:“說實話,我看到海紡廠成了這樣子,我也心痛得很。”

他們正要離開,門外涌進來一批人。

為首一人,一臉的感激和委屈,大步走過來,伸出雙手,說道:“感謝領導!感謝領導百忙之中前來解圍。要不是你們及時趕來,疏散了這些工人,我們還被他們圍堵死了出不來呢!”

這人堆著笑,先和高杰握了握手,又把手伸出李毅,笑呵呵的道:“感謝李副省長的大力支持。你剛才在廣播里的講話,我都聽到了,講得實在是太好了,太有魄力了!”

“這位是?”李毅問高杰。

高杰道:“他就是海紡廠的副經理陳永才。”

李毅哦了一聲,沒有伸出手和他相握,只是淡淡說道:“原來你就是分管銷售的副經理陳永才。”

陳永才道:“我就是陳永才,李副省長,多謝解圍。”

他見李毅不和自己握手,也不尷尬,轉身和劉光偉搭訕去了。

隨后跟進來的,都是海紡廠里的各級管理人員。

高杰道:“你們來得正好,都坐吧,我們開個小會。”

陳永才道:“領導們都累了吧?都餓了吧?要不這樣吧,咱們到賓館里休息一下,我安排酒宴,咱們一邊吃,一邊談。”

李毅冷笑道:“陳永才,你還有心思吃喝啊?是不是被堵得時間太短了?還沒有省悟過來呢?”

陳永才咽了一口口水,說道:“既然領導們要在這里談,那就在這里談吧,這里就是有些悶熱,連個空調也沒有。我把吊扇打開。”

李毅道:“不必了,都坐下吧,我們有話問你們。”

陳永才等人不敢違拗,只得各自找座位坐下。

不等李毅他們開口,陳永才便主動匯報起來。

“高副省長,李副省長,劉市長,各位領導好。那些工人鬧事的樣子,你們都看到了。那簡直就是土匪一樣啊!把我們這些管理人員,全部堵在廠部辦公室里,不讓我們出門!這還是黨管理的企業嗎?簡直就是無法無天了!”

李毅敲了敲桌子,說道:“陳永才,如果你們都是愛護工人的好領導,他們會把你們堵起來嗎?”

陳永才賠著笑,說道:“李副省長,我知道他們肯定告了我們的狀?是吧?他們是不是數出了我們的七宗罪啊?我跟你們講,這些什么罪名,全都是子虛烏有的東西!都是他們編造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要挾我們,威逼你們。你們千萬不要相信他們的鬼話!”

李毅和高杰交換了一個眼神。

高杰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李毅同志,還是你來問吧!”

李毅點點頭,說道:“陳永才,那我們想聽聽你的辯解,你說吧!工人們告你們的七宗罪,你要怎么辯駁?我洗耳恭聽!”
dreambug 發表於 2016-8-1 22:25
官路彎彎 第十卷 第五百一十七章 李毅拍桌子了

李毅再次和高杰交換了一個眼神。

高杰遞了一支煙給李毅。

李毅接過煙,放進嘴里。

陳永才的打火機,馬上伸到了李毅的煙頭前,點著了李毅的煙,再伸到高杰面前時,高杰已經自己點著了煙。

李毅吸了兩口,吐出煙霧。他透過煙霧,看了一眼陳永才。

陳永才是個人精,他早就看出來了,這里雖然有高杰等領導在場,但卻以李毅為中心。

所以,他才如此這般討好李毅。

“李副省長,我們銷售的沒有做好,這是事實,不然,海紡廠也不會沒落到這個地步。所以,工人們說我們有罪,我承認。可是,他們并不了解情況,以為我們把錢拿出去亂花掉了,這一點,我們就很冤枉了。”

李毅聽了他的自辯之后,只是彈了彈煙灰,輕輕嗯了一聲。

陳永才道:“李副省長,你可一定要相信我們啊!”

劉光偉道:“我覺得,永才同志的話,也不無道理。現在基層工作難做,這是事實,企業改革之后,政企又實行了分開管理,企業要自己采購,自己計劃,自己找銷路,就必須走市場經濟這一套,不能搞清高,不能搞矜持。請客送禮這是必須的,現在的酒菜也貴,一餐下來,沒有幾百上千塊錢,還真是搞不定。”

陳永才馬上符和道:“對,對,領導們果然是了解我們的。”

李毅問道:“陳永才,你們廠里,一年的招待費用有多少?”

陳永才道:“去年是五百萬。”

李毅道:“前年呢?”

陳永才道:“有些出入,但基本是持平的。”

李毅又問:“兩千年的時候呢?”

陳永才想了想,說道:“那一年好像是四百多萬吧。”

李毅道:“這就是你記憶中的數據?”

陳永才道:“不會有太大出入。”

李毅把手伸向高杰:“把工人的那份材料給我。”

那份舉報材料。就在高杰手里,他拿給李毅。

李毅翻到中間的某一頁,說道:“工人們講。廠里在兩千年的時候,各種招待支出。達到了四百五十萬,這跟你的記憶是相吻合的,但前年的招待所,猛漲到了六百萬,去年更是高漲到了八百萬!而今天第一個季度的支出,就有三百多萬了!”

陳永才面不改色的道:“有這么多嗎?他們不了解情況,可能是隨口估算的!不可信呢!”

李毅道:“我好奇的是,兩千年的時候。海紡廠還有盈利,還能交稅,招待費用只有四百五十萬,為什么效益越來越差,這招待費用反而越來越高?”

陳永才道:“正因為沒有生意,效益太差,所以我們才需要到處去跑動,去拉客戶,這跑得多了,請客的次數也就多了。這招待費自然會有所上升。但絕對沒有工人們說的這么多!絕對沒有這么多!我敢拿我的人格和黨性來擔保!”

李毅道:“這些數據,你說你的,他說他的。我們現在姑且一聽吧!”

高杰道:“李毅同志,你怎么知道這上面有詳細的數據?”

李毅道:“我剛才翻了翻,看到這一頁上有。”

高杰道:“你只不過是大略翻了一下,就記得這么詳細?你可真是好記心啊!”

李毅道:“也是恰好翻到了這一頁,溜了兩眼。”

其實,李毅的閱讀能力和記憶能力,是很厲害的,一目十行,過目不忘。是他長期閱讀養成的習慣,也是本領。

只不過。他不想在眾人面前賣弄,才故意如此說。

高杰道:“就算是四百五十萬。這金額也很高啊!一年的吃喝和招待費,就要用掉幾百萬!想想有些不可思議。一個工人一年的工資才多少?一萬來塊錢!這一年的吃喝,就相當于四百五十個工人一年的總工資了!也相當于一個工人四百五十年的工資!也相當于十個工人四十五年的工資!四十五年啊,差不多就是一輩子了!十個工人,工作一輩子,也就夠你們一年的吃喝開支!”

陳永才道:“這個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上級領導們要來調研工作吧?各級管理部門要來檢查工作吧?銷售請客必不可少吧?這些開銷,都是沒有辦法避免的。”

李毅道:“咱們搞深化企業改革,搞政企分開,就是為了減輕企業的負擔,怎么你們的負擔還是這么重?雖然不可避免,但在花費上,卻是可以減少的!”

陳永才道:“往年都有慣例在呢!咱們今年的招待標準,要是比往年低了、少了,他們能答應嗎?到時,肯定要得罪領導,得罪客戶。這種買賣,不劃算,不能做。”

高杰道:“這就是為什么招待費年年攀高、居高不下的原因!”

李毅道:“減負、減負,不能只是一句空話啊!”

高杰道:“李毅同志,這樣看起來,海紡廠的領導班子們,也不容易哪!”

劉光偉馬上接口道:“我早就說過了,咱們不能單聽工人們的一面之詞。凡事一定要多聽多想,才能做出正確的判斷。工人有工人的道理,領導層也有他們的難處。”

陳永才道:“不能怪工人們。他們也是為了公司著想,也是著急呢!我們也著急,就是沒有辦法想。”

李毅道:“辦法總是有的,就看你們有沒有去想!”

陳永才道:“貸款嗎?嘿嘿!去年還可以,今年就貸不到了。各大銀行明確回復了我們,凡是我們海紡廠的貨款,一律不給。為什么不給?因為我們欠債太多,他們都怕了!以前有政府管著,中央銀根再吃緊,也要想辦法給我們海紡廠撥一些資金。現在政企分開了,咱們廠也就沒有人管了,銀行也敢看不起我們了!連工資款都貸不到手了!咱們拿什么發工資啊?”

李毅冷笑道:“你們沒有錢發工資,怎么還有錢拿出去揮霍?今年第一季度,你們光吃喝和招待費用,就用了三百多萬了!照這么下去,今年的招待費用有多少?怕是要上千萬!拿出這一千萬來,夠你們發多少工資了?”

陳永才抹了一把臉,說道:“李副省長,話可不能這么說。企業要生存,最重要的還在于銷路和客戶,沒有客戶,沒有銷路,以后怎么發展?所以,這該有的招待費,還是少不了的。倒是這工資嘛,能拖上一刻也是好的。”

“嘭!”的一聲響!

李毅的手,用力拍在桌面上!

這一下突如其來,把眾人都嚇了一跳。

陳永才更是往后退了兩步,驚呼道:“李副省長!”

李毅沉聲道:“工廠都停產了!你們還搞什么銷路?這不是亂彈琴嗎?”

高杰道:“對啊,你們不是早就停產了嗎?怎么還天天在外面跑銷路?你怎么說?”

陳永才啊啊兩聲,眼珠子一轉,馬上說道:“是這樣的,領導們,我差點都被李副省長這一巴掌給嚇傻了,情況是這樣的。公司現在雖然停了產,但以前生產出來的產品,還堆積在倉庫里面呢!我們現在跑銷路,找客戶,就是為了把積壓的貨物賣出去。不把這些賣出去,我們的資金就回不攏來,也就搞不活。”

李毅道:“還有很多積壓產品?”

陳永才道:“還有很多呢!郊區上百個倉庫里堆放的全是以前生產的產品。”

李毅道:“有這么多?”

陳永才道:“多呢!我們的銷路,前年開始就下滑了,但生產一直沒有停過。去年,有一大半年時間,也沒怎么停過工,但銷路卻已經不行了。所以貨就越堆越多了。”

李毅道:“怎么回事?沒有銷路,為什么還要生產積壓商品?為什么不早謀銷路?”

陳永才道:“根本找不到銷路。當時,我們是這么想的,以為市場是受到金融大氣候的影響,所以才滯銷,心想只要過上幾個月,情況就會好轉。我們就算積壓一些產品,到時行情看漲,也是可以賣高價的,反而可以大賺一筆!誰知道,這行情就跟熊市一樣,越來越低,從來就沒有高漲過!一直到了今年,廠里實在是支撐不去了,這才開始停工停產,并拖欠工人的工資。這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啊!”

李毅皺了一下眉頭,不得不承認,陳永才說的話,自有他的道理在里面。

你要想反駁他,一時半會還真拿不出好的話頭來!

陳永才道:“要說罪過,我們當然是有的。我們沒能及時做出正確的決策,也沒有打開產品的銷路,這是我們的罪。我們認。但要說我們貪污了,了,吃了喝了,我們不敢當!”

李毅又和高杰交換了一個眼神,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陳永才偷偷將李毅和高杰的表情看在眼里,眼神里閃過一抹得意的神色,很為自己的滔滔辯才而沾沾自喜。

李毅道:“接著說下去!”

陳永才吧唧吧唧嘴巴,繼續說道:“工人們告我們的第三宗罪,肯定是說我們亂收禮金吧?”

李毅心想,原來你最害怕的第三點,竟然是這個!我倒要聽聽你怎么辯解?

陳永才摸著胸口,道:“天地良心!我們什么時候主動要過他們的錢財和禮金了?是他們市儈,趁我們領導辦什么紅白喜事,硬要隨份子錢,硬要塞給我們的啊!難道這也算受賄?”
dreambug 發表於 2016-8-1 22:26
官路彎彎 第十卷 第五百一十八章 敢用人頭發誓嗎?

李毅道:“可是,工人們講,不給你們當領導的塞錢,你們就不幫他們辦事。

陳永才道:“李副省長,你想想,如果他們要辦的事情,只是一般事情,不用塞錢,我們也肯定會幫他們辦好。他們想塞錢辦的事情,肯定不是什么一般的事情。我們當領導的,做什么都是錯他們塞紅包給我們,我們收了是錯,他們要罵我們受賄;要是不收,他們又說我們假清高,不肯幫忙辦事唉,難啊”

劉光偉道:“對這一點,我也是深有體會的。有些事情,本來就難辦,你送不送禮,我都很難辦。而下級們又不會這么想,以為你是當領導的,這點小事在你手里,還不是小菜一碟他們哪里知道我們當領導的難處啊”

李毅的思想,被陳永才的講話動搖了。

因為陳永才所說的情況,在現實中的確是存在的。

如果仔細想想的話,當領導的難處也實在很大。

下面人找你辦事,不管什么難事,你都得辦。辦得不好了,下面人還會罵你擺架子。但領導有時也不是萬能的,有些明顯為難人的事情,你怎么去辦

李毅的感情,之前一直是偏向工人那一方的,此刻聽完陳永才的辯解之后,也不禁為他們感到為難。

可是,他腦海里再次浮現小島會所那一幕。

海紡廠的總經理郭懷良,在小島會所里,摟著梅嫣休閑,這可是李毅親眼目睹的這事情肯定不會有假吧

郭懷良是總經理,陳永才是副經理。總經理敗壞成那樣子了,這個副經理能干凈得很

對此,李毅持懷疑態度。

如果真的只有郭懷良貪腐,那工人們也就不會控告整個領導班子的成員了。

陳永才很機靈,他注意觀察李毅的表情,但又不讓李毅看到自己在觀察他。

“李副省長。接下來,我再說說另外的幾宗罪過。他們肯定說我任人唯親了吧這個問題就更加無影無邊了。公司里的重要職務,都是由領導層集體商量決定的,這不是哪一個人能做主的。任用的人。不可能是我們領導層所有人的親戚吧而且,我們用人,向來都是從內部晉升,按資排輩,以能力說話。能說出這種任人唯親的話來的。肯定是沒有機會升遷的人,挾機報復我們的。”

“在公司這么久,公司里人這么多,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總要得罪個別人,總要損害個別人的利益,總要結下不少私怨。這一次,他們就趁機爆發,指責我們的不是。各位領導,你們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陳永才一邊說話。眼珠子一邊亂轉,不知道這是他的習慣性動作呢,還是心里發虛的表現

劉光偉道:“我早就說過了,事情肯定沒有工人們反應的這么嚴重深化改革之后,很多企業都很艱苦,在市場經濟的大潮中,國有企業忽然沒有了國家這個堅實的后盾,他們肯定會有一個迷茫期,會有一個不知所措期,會有一個適應期。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很多企業茁壯成長成來了。但有些企業因為不適應,而生出這樣那樣的問題。針對這樣的問題,我們政府方面,更多的是理解和包容。要引導和解決,而不是一味的責難和打板子。”

這話說到了陳永才的心坎里去了,他用一副他鄉遇故知的表情,感激的看著劉光偉:“劉市長,你才真正是我們的貼心人啊我們現在的處境,就是你說的這種情況。存在很大的難處。如果政府再不搭一把手,我們真的不知道該走向何方了。說實話吧,工人們這么鬧,我這心里,又是忐忑,也有點莫名的期待。工人們鬧了,我們領導班子就要挨處罰。但工人們鬧了,就會引起省市兩級領導的重視和注意,這對我們公司將來的發展,也許是有利的呢”

高杰道:“你這心情,還挺復雜的啊”

陳永才道:“唉,高副省長,你是不理解我們的心情。昨天晚上,我們被工人們堵在屋子里,就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我就想啊,就算我挨一頓批,也沒有關系,只要省里市里能想出辦法來,把我們公司的問題徹底解決好,那就值得了”

李毅道:“這些有的沒的,你就不要說了。我們現在主要是要聽聽你對七宗罪的辯解。”

陳永才道:“是的,是的。還有三宗罪呢還有一宗罪,我想,他們肯定要告我們用公款旅游吧”

李毅道:“你說你的就行了。”

陳永才道:“公款旅游的事情,我要說絕對沒有,那領導們肯定也不會相信。這個有肯定是有的,但我要說的是,我們這種旅游,也不是純粹的游玩,而是公私兼顧。”

李毅冷笑道:“帶著老婆孩子出去旅游,還不是游玩談什么公私兼顧”

陳永才道:“我從來沒有帶著老婆孩子,以公司的名義出去玩過。就算偶爾出一趟國,也是為了考察外國的企業,尋找適合海紡廠發展的機遇和新的模式。”

李毅道:“哦那你們考察了這么久,找到什么好東西了嗎”

陳永才道:“考察了一段時間,有幾個合作項目,正在談判之中。愿意跟我們合作的投資方還是很多的,但大家一聽我們公司有五億多的負債額,就不敢接招了,都打起了退堂

劉光偉道:“這的確是個難題。欠著這么多的債,誰還敢跟你們合作”

陳永才道:“可不是嘛如果沒有這么多的債務,我們早就找到合資方,早就做得風生水起了各位領導,今天在這里,我斗膽說一句,請省里和市里,一定要考慮到我們公司的實際情況,想辦法把我們的這個債務給免除了。”

“什么”高杰冷笑一聲,“五億多的債務,你說免除了就給免除了哪有這么便宜的事情你們欠的債,全是國家銀行的錢”

陳永才道:“是,我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但不如此的話,我們的企業就救不活啊要是走破產清算的話,這些債還不是個難題”

高杰擺手道:“休想”

陳永才道:“其實嘛,政企雖然分開了,但我們企業仍然是國家的,這債務也是國家的。既然都是國家的,那么國家為什么不可以通融通融呢”

李毅道:“陳永才,你辯才很好啊這種話,你也說得出來國家每年貸那么多的款子給你們,你們不僅沒把企業搞活,反而越做越死你們揮霍了國家的錢財,卻沒有辦出一件像樣的事情出來現在還想讓國家免了你們的債務你這如意算盤,打得也太叮當響了吧”

高杰道:“陳永才,這次工人聚集,不會就是你發動的吧你是不是有意搞這么一出,就是為了逼國家免了你們企業的債務”

這話一出,就連李毅也吃了一驚。

不是沒有可能啊

以陳永才之流的狡猾,完全有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李毅等人,都用一種復雜而冷峻的目光,看著陳永才。

陳永才頭皮發麻,連忙后退一步,雙手亂搖,驚慌失措的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借我們幾個膽子,我們也不敢做出這種事情來啊領導們,你們可是都看到了的,工人們鬧事,頭一個受害的人,就是我們這些當領導的啊他們先是把我們幽禁起來了啊”

李毅道:“陳永才,你還敢胡說還敢欺瞞我們”

陳永才再次指天發誓:“我以我的人格和黨性擔保,我絕對沒有做出這種事情來”

李毅冷笑一聲:“你發起誓來,倒是家常便飯得很哪”

陳永才賠著笑臉道:“不敢,不敢。我這是真的發誓。”

李毅沉聲道:“那么,你能拿你的項上人頭發誓嗎如果你能拿你的項上人頭發誓,那我就信你”

陳永才大驚失色,伸出雙手,摸了摸自己的大好頭顱,苦笑一聲。

李毅冷冷的道:“怎么了舍不得這顆腦袋了”

陳永才道:“李副省長,我這顆腦袋,不值什么錢。您要是想要,拿去就是了。不過,我們真的沒有鼓動工人們鬧事。”

高杰道:“其它人呢你們怎么說”

其它管理人員面面相覷。

陳永才怒道:“說話啊一個二個,跟木頭人一樣,杵在那里做什么這難道是我一個人的事情嗎”

其它人連聲說道:“對、對、對。”

陳永才更怒了:“對什么對說話”

“我們不敢鼓動工人鬧事。”管理層齊聲回答。

這時,一個年輕管理者低聲說道:“各位領導,你們太高看我們了。現在的海紡廠,我們這些當領導干部的,哪里那有那么大的威望啊別說鼓動工人們鬧事了,就是想集合他們吃頓飯,只怕也喊不來人呢”

李毅盯著他問:“你是誰”

陳永才道:“他是我的助手。各位領導,你們看看,我現在都不敢用女秘書了,用的都是男秘書了。”

李毅皺了一下眉頭,臉色卻更加沉重。
dreambug 發表於 2016-8-1 22:50
官路彎彎 第十卷 第五百一十九章 我要當面問問他

工人和管理層,各有各的說法,各有各的道理。

你聽信哪一方都不行,兩方都聽信那就更不行,因為他們兩方的說法,是那么的相左,那么的不一致。

李毅心想:總有一方是在說謊的!

在做出調查研究之前,看來只能收集意見,權且聽之了。

陳永才道:“我秘書說得不錯,我們現在這些管理人員的話,工人們根本就不聽了。別的不說,就像今天那些包子饅頭,如果不是李副省長叫人拖來的,而是我們叫人拉來的,送給他們吃,他們也不會要!”

李毅沉聲道:“海紡廠的干群關系,已經緊張到了這個地步!”

高杰道:“是啊,這也是我不敢想象的。這樣的企業里,管理層還怎么行使管理職權?”

陳永才道:“各位領導,我們就是在這么復雜的條件下開展工作的,難度可想而知。現在的工人,可不像以前那么聽話,那么好管了。他們也學會了淘氣,也學會了告狀,也學會了反抗。”

李毅道:“這說明工人也在進步,他們的維權意識日益增強了!這是時代的進步▼!”

陳永才道:“時代是進步了,但我們的管理就更難了。”

李毅道:“如果你們行得正,誰會雞蛋里面挑骨頭?主要還是你們自身不過硬!群眾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陳永才哭笑不得的道:“李副省長,你的批評,我虛心接受。但是,該辯解的,我們一定要辯解。”

李毅道:“行,那你就接著辯解吧!”

陳永才道:“公款旅游的事情。我再補充兩句。其它領導我不敢保證,但我和我的家人,是肯定沒有用公款出去旅游過的,除了必要的出國考察之外,我這個人很少出國。說實話,我從來不覺得外國有什么好玩的。想看看那幾個特別一點的建筑。到世界之窗去一趟,不就全看完了嗎?其它的景點,我覺得也沒什么好稀罕的。所以,我這個人,不太喜歡出國。”

李毅道:“行了,這個問題,就談到這里,你再說說其它事情吧!”

最重要的問題,陳永才卻一直避而未答呢!

陳永才道:“工人們舉報的。還有哪些罪來著?我想想,哦,他們肯定還告了我們的狀,說我們挪用了公款吧?”

李毅道:“你說下去就行了,我們聽著呢。”

陳永才道:“這就更是沒譜的事情了。公款就是公款,我們當領導的,也沒有能力挪用啊。說實話,這兩年來。公司效益這么差,工資都發不出來了。哪里還有什么公款拿去做其它事情?”

李毅道:“話可不能這么說。據這份材料里講,國家去年還下撥了八千萬的資金給你們企業。這八千萬的資金,你們是怎么用掉的?”

陳永才道:“這么大的企業,八千萬隨便用一下就完了。機器的維護,材料的采購,還有各項開支。都不夠用的。”

李毅道:“過去幾年里,國家每年都有貸款給你們,但你們只有貸款,從來沒有還過款,也沒有上繳過利稅!”

陳永才道:“這幾年里。企業根本就不賺錢啊。沒有辦法。”

李毅道:“據我所知,紡織廠的銷路,沒有這么慘淡吧?”

陳永才道:“紡織品的確有銷路,但是現在市場經濟,價格說話,周邊的私營企業開得越來越多,我們在價格上沒有優勢,競爭不過他們,所以貨物越積越多,這生意也是越做越死。”

李毅道:“你們這么大的企業,居然會競爭不過私營企業?按理來說,大企業更有價格優勢,也更有競爭能力才對!”

陳永才道:“李副省長,私營企業比我們有優勢。他們沒有顧慮,不管做什么事,只要能達成目的,無所不用其極。很多手段,我們國有企業不能做,一做就違法,但私營企業不管這么多,只要能成功,他們就敢用手段。”

李毅道:“這不是理由。”

陳永才道:“李副省長,事實就是這樣,不管你信不信。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到外面去看看,去了解一下行情。”

李毅道:“你們有著最好的資源優勢,也有最好的員工,但在市場經濟的大潮中,居然會敗給一些私營小企業!這只能說你們管理層存在大問題!工人們告你們,沒有告錯!”

陳永才道:“是,這不能算是理由,主要還是我們管理層沒有能耐,競爭不過私營企業。我們檢討。”

這話分明帶著賭氣的性質了。

李毅豈會被他所制?當即冷笑一聲,說道:“我當然會去了解!你們的話,我姑且聽之吧!”

陳永才吧吧嘴皮子,說道:“李副省長,工人們不懂,就亂說一氣,他們這是意氣用事,但你們是當領導的人,你們可不能偏聽偏信。”

李毅道:“我說過了,在沒有調查之前,我根本不會做出任何決定和判斷。誰的話我都聽,但誰的話我都不相信。”

陳永才沒話說了。

李毅道:“你別扯遠了。挪用公款的事情,你一點都不承認嗎?”

陳永才道:“沒有做過的事情,我為什么要承認?”

李毅道:“這材料上寫了一件事情,我想問問你。”

陳永才瞪大了眼睛:“他們又胡說了什么?”

李毅道:“上面寫著,去年國家下撥的八千萬,你們并沒有拿出來買機器,也沒有拿出來進貨,而是投資到了一個分公司里面去了?有這回事情嗎?”

陳永才道:“這個,的確是有這回事情。但這也是我們管理層共同商量的決策,并不是我們某一個人決定的。所以,不能算是挪用吧?”

李毅道:“為什么要這么做?”

陳永才道:“紡織廠的主業生意不好,我們管理層急啊,想來想去,想不出別的辦法,只好另謀出路。于是就想到了這個辦法,打算在主業之外,另立副業,搞搞其它產業,或許能賺回錢來。反正是搞企業嘛,投資哪里不是一樣的?也不必拘泥于紡織這一塊吧?難不成,明知道這是一條死路,咱們還要一頭扎進去不成?”

他居然咄咄逼人,反問李毅。

李毅淡然道:“材料上面還寫了,前年,大前年,國家一共撥給你們一億五千萬的款項,你們也拿去搞副業了?”

陳永才道:“是的,是搞了其它小企業。但是,這些企業也是我們整個管理層商量決定的,這不能算是公款挪用。”

李毅道:“你們搞了這么多的副業,工人們知情嗎?”

陳永才道:“大部分工人是知情的。小部分人,因為級別不夠,就沒有通知他們。”

高杰問李毅:“你剛才說的那些,在材料中的哪一頁?我怎么沒看到?”

李毅翻到材料中的某一頁,指給高杰看:“喏,就在這里。”

高杰驚疑不定的問道:“李毅同志,你就那么掃了一眼,就看到這么多的內容了?你這眼力,可比我強多了啊!”

李毅呵呵一笑:“恰巧了,我正好看到了這個。”

高杰道:“陳永才,你們搞的這些副業,賺了多少錢啊?”

陳永才道:“沒賺什么錢。現在的生意很難做,做什么虧什么。”

高杰道:“那你們拿著企業的錢,去搞自己的副業,還虧了本,這不叫挪用資金,叫什么?”

陳永才道:“高副省長,我們辦副業,不是為了自己啊!我們這是為了整個海紡廠著想啊!”

高杰道:“嘿嘿,這倒稀奇了!你們辦的副業,跟其它工人有什么關系?他們又不是股東,也沒有分紅!”

陳永才道:“我們公司這兩年基本上沒有什么盈利,今年更是虧得離譜,但工人們都能拿到保障工資,這些錢哪里來的?還不是我們從副業里賺回來的啊?雖然賺得不多,但最起碼能發放最基本的工資啊!這也是收入吧?”

高杰道:“你們開辦的那幾個實體產業,都叫什么名字?”

陳永才道:“這個嘛,開了一家酒店,另外還投資了一家房地產公司。”

李毅道:“喲,你們還敢投資房地產?你們懂行嗎?”

陳永才道:“現在也只有房地產賺錢,所以就想著投資試試。沒想到,這一行里,水深得很,我們的投資,還沒有收回成本。”

李毅忽然問道:“江中小島上的那個高級會所,是不是你們的產業?”

陳永才吃了一驚,看向李毅,但和李毅那犀利的眼睛一接觸,他便趕緊移開了。

李毅沉聲問道:“是不是?回答我的問話!”

陳永才道:“這個,要問郭經理,我不太清楚。”

李毅道:“怎么?你剛才不是說,所有的投資,都是你們集體商量討論的結果嗎?你現在怎么又推脫不知情了?”

陳永才道:“有些時候,我不在國內,所以有些決策,我沒有參與。”

李毅冷笑道:“你剛才還說,你這個人不喜歡出國嗎?你說話,怎么自相矛盾啊?”

陳永才額頭上冒出冷汗,說道:“這個,這個,我有時為了工作需要,也是要出一下國的嘛。”

李毅再次拍了一下桌子:“那就把郭懷良叫來!我當面問問他!”

dreambug 發表於 2016-8-1 22:53
官路彎彎 第十卷 第五百二十章 蛇鼠一窩

陳永才見李毅發了怒,也自驚惶,道:“郭經理不在公司。▲∴頂▲∴▲∴▲∴,..”

李毅道:“那就把他找回來!海紡廠出了這么大的事情,他這個一把手,反倒逍遙自在,不管不顧?真正是豈有此理!”

陳永才道:“早就聯系過了,但聯系不上。”

李毅道:“我還不信了,一個大活人,還能找不到?”

陳永才道:“派人去他家找過了,郭經理不在家。打他電話,也是關機的。”

李毅心想,除非郭懷良是故意的!

這就能明,郭懷良肯定早就知道廠里工人們聚集的事情了,但他選擇了回避。

他之所以回避,可能是因為他害怕了,怕自己壓不住這么大的場面,所以干脆選擇逃避。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些工人怎么鬧!

如果是前者,明他還有些畏懼心,如果是后者,那這個人就太怕了,也太可憎惡了!

李毅擺了擺手,道:“他躲得了一時,我看他能躲得了一世嗎!陳永才,我剛才過了,你們今天所的每一句話,將來都會成為你們有罪或無罪或罪大罪的證據,我希望你們想清楚了再。”

陳永才道:“李副省長,我剛才所的每一句話,都是真誠的,也都是真實的。絕對沒有一句欺瞞之語。”

李毅道:“那么,你還有什么要辯解的嗎?”

陳永才道:“有,工人們肯定還告了我們一罪,是什么濫用職權罪吧?”

李毅心想,看起來,陳永才之流。對工人們的動向一清二楚啊,連工人們告他們什么狀,也是這么明白。

陳永才道:“這個罪就不好定性了。我們是這個企業的管理者。權力是國家和政府賦予我們的,我們當然有管理企業的權力。至于濫不濫用,這就不好分界了。我們覺得,我們行使的每一項權力。都是在自己職權范圍之內的,并沒有超過自己的權力范圍。”

李毅道:“工人們并沒有指責你們有越權行為,而是指責你們濫用職權!”

陳永才道:“企業里有監管制度,也有紀檢員,如果我們真的濫用職權了,早就有人把我們告了。而且,企業的事情,不是哪一個人了算了,還有黨委會呢!就算我們某個人想亂來。黨委會也不會同意啊。”

李毅道:“對啊,你們廠的黨委書記呢?”

陳永才道:“王書記正好出國了,還沒有回來。”

李毅再次冷笑一聲。

陳永才道:“李副省長,我猜,工人們告我們的最后一罪,應該是不作為罪吧?”

李毅道:“恭喜你,你全猜對了!”

陳永才嘿嘿一笑,道:“大家都在一個企業里工作這么多年了。其實都是知根知底的,他們想告什么。我早就知道了。這個不作為罪,好就更加不好定性了。什么叫不作為?我們一天累得跟條狗似的,但是沒有把企業搞活,這就是不作為了。所以,工人們要罵我們,也是有道理的。我虛心接受批評。”

李毅道:“以上就是你的全部辯解內容?”

陳永才道:“差不多吧,就這么多了。”

李毅道:“其它人呢?你們有沒有要補充的?”

其它人都低著頭,沒有人吭聲。

陳永才喊了一聲:“都聾了不成?李副省長問你們話呢!”

其它人馬上齊聲回答:“沒有什么要補充的了!”

陳永才笑道:“李副省長,該的,都由我當代表。向組織和領導匯報了。他們都沒什么要的了。”

李毅不動聲色,擺了擺手,道:“行了,好就這樣吧。你們一定要做好安撫工作,不能再讓工人們聚集了。就算他們有什么情況要反應,也可以逐級向上面反應情況,也可以派代表找高級領導反應情況。”

“是的,是的。”陳永才道,“請領導們放心,像今天這種情況,保證再也不會發生了!”

李毅道:“高杰同志,那咱們就下去吧?”

高杰頭,和李毅等人一同下樓來。

陳永才等人則跟隨在后面,亦步趨的跟隨相送。

到來一樓大坪,李毅擺擺手,道:“高杰同志,我想到廠房看看!”

高杰道:“行啊,我也正想看看。”

陳永才在前面帶路,引領李毅他們來到一處生產車間。

“領導,這車間早就鎖了,因為停工了,所以很久沒用了。里面臟得很。”陳永才。

李毅道:“我不怕臟,打開來看看。”

陳永才沒有辦法,只得喊了人來,把車間大鎖開了。

大門是鐵制的,很笨重,那鎖和門框,都是銹跡斑斑,但還是可以看到,大門兩側,因為經常有人手推動,而磨損了一層,那里特別的光滑,連銹跡都沒有。

鐵門內外,恍如兩個世界,外面是陽光普照的清朗世界,里面則是幽暗森冷的塵封空間。

李毅率先走進門去,一股冷風從里面吹出來,讓人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寒顫。

里面的機器,全部用防塵布遮蓋住了,但從那一個個奇形怪狀的突起,大致可以看出下面是什么機器。

防塵布上面,積滿了厚厚的灰塵,空中牽滿了蛛網。

“快,清潔一下!”陳永才指揮跟隨而來的隨從們。

七、八個工人走上前,合力去掀一塊防塵布。

那防塵布像在沉睡中的塵魔,被人驚動了,身子一抖,就抖落滿身的灰塵。

灰塵四漫,充盈空間,在光線照耀下,流光飛舞,朝四處逃竄。

眾人都被灰塵嗆著了,發出或重或輕的咳嗽聲。

李毅擺了一下手:“不必動了!”

他走到一具機器前。伸出手,在防塵布上摸了一把,他手上立即沾了一層細而厚的灰塵。

陳永才捂住鼻嘴,嗡聲嗡氣的道:“李副省長,這里面太久沒人來了,都被塵吃了。太臟了。咱們還是到外面去吧。”

李毅瞪著他,沉聲道:“凡是稍微有常識的人,都應該明白一個道理。機器要是長久這么塵封著,用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堆廢鐵!幾十萬一臺、幾百萬一臺的進口機器啊!你們不是在犯罪嗎?你們不是在浪費國有資產嗎?你們有作為嗎?”

陳永才等人深深的低下頭去。

李毅指著整個車間,道:“看看,看看你們眼前這一切!你們還敢,你們沒有罪嗎?你們還有什么要辯解的嗎?”

陳永才等人再次彎了彎腰,沒有人敢吭聲。

李毅道:“海紡廠的事件。我們一定會查一個水落石出,這個廠,不管她生了什么病,市里和省里,都會想辦法把她治好!”

陳永才猶豫了一下,斗膽道:“李副省長,照我們公司目前的狀況來看,最好的辦法。只有兩個。”

李毅道:“哦?你還有什么好建議?吧!”

陳永才道:“李省長,這兩個辦法。其實都提過了。一個就是先把我們的債務分離開來,只是暫時分離,債務還是我們的,但要等到我們把企業再次做活做強起來之后,再來償還這筆債務。”

李毅冷笑道:“這不可能!你你的另一個辦法吧!”

陳永才似乎早就知道,這個辦法是行不通的。他抹了一把臉眼,道:“另一個辦法,那就只有破產了。”

李毅甩了一下手,發出一聲冷哼。

這就是他們的目的吧?

要么把沉重的債務轉移到國家身上,要么就是宣布企業破產!

無論是哪種方式。對他們這些管理者來,都是受益最大的人!

沒有了債務,他們在現在以及將來的企業里,仍然是當權人,他們仍然可以逍遙自在。

如果是破產,那他們就可以調到其它地方去工作,一樣可以當領導,一樣可以繼續他們的故事!

過往的債務,以前的責任,他們都可以甩掉,可以既往不咎了!

他們搖身一變,又可以作威作福!

但工人呢?

企業呢?

債務呢?

國家呢?

他們從來不管!

李毅冷冷的看了陳永才一眼,心想你們就是一群蛀蟲,就是一群吸血鬼!

但他什么也沒有出口來,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看著陳永才。

陳永才心虛了,咬著嘴唇,低下頭去。

李毅道:“高杰同志,咱們走吧。”

“李毅同志,上我的車吧。”高杰主動邀請李毅。

李毅嗯了一聲。

上了車,高杰道:“李毅同志,你看出來了吧?整個管理層,都是以陳永才為首,全部聽他的話行事!”

李毅道:“是啊!”

高杰道:“可笑的是,剛才劉光偉還,陳永才這個人很有魄力,在企業里很有威望!”

李毅道:“這不叫威望,這叫蛇鼠一窩!這叫沆瀣一氣!”

高杰道:“李毅同志,今天多虧了你。”

李毅道:“高杰同志,海紡廠的情況,很嚴重,超乎了我的想象。我能幫你的,也有限得很。你肩上的擔子,不輕啊!”

高杰道:“別價,李毅同志,你可不能撒手不管了。我還要借重你的智慧,替我處理這個事情呢!”

李毅哈哈笑道:“這么事情,你還搞不定嗎?”

高杰道:“我是真心求教的。”

李毅眨眨眼:“你要是真的搞不定,可以向戴副省長求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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