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邪 作者:豆子惹的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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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wwiekimo 2013-1-15 02:03:2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9 805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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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七四章  比找到他更快樂
  
  
  蒸蓮娘娘只覺巨力轟動,哪有逃命機會,只有閉目等死…未死。襲殺至身的凶法化作清風一陣,散去了。蒸蓮有些納悶地重張雙目,這才發現就剩下陣中就剩下自己了,另外七仙女不知去向。
  
  『七仙女』被抓了,由十七羅漢、陽三郎、裘平安等人押入黑石洞天。跟著七仙女眼前人影一閃,蘇景神識投映入洞天,仍是之前那句:「你們啊,真被她害死了。」
  
  說話時蘇景抬手在半空揮舞幾下,玄力凝於指尖,劃過空氣留下道道痕跡,片刻間畫好一枚『劍符』。
  
  無法無劫,空有個樣子的劍符,但足夠清晰了,玲瓏壇七仙女乍見此符只覺眼熟,很快恍悟:這就是『笑語仙子』的裙上符撰!
  
  「她裙上那道符,原本是我畫的。」蘇景收手,望向『七仙女』:「蒸蓮說什麼都不信…其實我就是衝這場招親來的。招親是蒸蓮搞出來的,玲瓏壇滅門之禍也因此而來。」
  
  蘇景笑了笑,又次重複那句話:「你們啊,真被她給害死了。」
  
  七位玲瓏老仙子面面相覷。
  
  大對頭、大陰謀、大恐怖……原來都想多了啊,強敵突然殺上門的原因居然這麼簡單,這麼直接。
  
  整套招親戲碼都是蒸蓮娘娘搞出來的,沒有這件事自然惹不來蘇景這個魔頭…便如這個小魔頭之言:玲瓏壇從上到下所有仙子,都被蒸蓮害慘了!
  
  七位老仙女對望片刻。最年長者輕輕咳嗽一聲:「小仙尊剛剛飛升時間不長,蒸蓮也好。我等也罷,實在不知閣下與笑語娃兒的關係,這才做出了招親的荒唐事,如今小仙尊已經嚴加懲戒,咱們也都知道錯了,何況笑語娃兒安好……」
  
  囉囉嗦嗦,不外告罪、討饒,蘇景聽過幾句搖頭打斷。發問:「你們都曉得蒸蓮與妖僧的私情吧?」
  
  不是憑空亂問,之前蘇景揭穿蒸蓮和妖僧的私情時,『七仙女』雖面露驚詫但無人去看蒸蓮或者妖僧,當時她們的目光只看蘇景,由此明白的很,『七仙女』的驚詫並非那兩人的私情,而是:這個蘇景怎會知曉此事?
  
  蒸蓮私情瞞得過那些晚輩。卻瞞不過她們的,也根本不會瞞她們,大家是一塊池沼裡的泥鰍,誰也不比誰乾淨多少,誰也不必假裝清高。玲瓏壇七位長輩默然。
  
  蘇景的興致卻是極好的,他的眼睛很亮。問:「真要和玲瓏壇陪葬嗎?」
  
  七個老仙子繼續沉默著。不知該怎麼回答,陪葬是萬萬不會的,可就這此放棄辛苦千萬年才攢下的家底,也實在不情願。片刻後,七仙女中一人開口:「閣下非要誅滅玲瓏壇麼。」
  
  攻打玲瓏壇。蘇景的道理不少,比如小師叔心胸狹小、才到地方就被壇中仙子看不起了。他不爽快;比如蘇景混世魔頭的性子,初時誤會自家媳婦被人招親了,他要大大的發一番脾氣;比如蒸蓮請來的幫手看似聖僧實為邪魔,他還拘押了大鼇高僧,惹出了蘇景的脾氣;比如蜂僑『借目』於蒸蓮卻不與自己相認,內中必有古怪……可最最關鍵的,蘇景真的誅滅了玲瓏壇嗎?
  
  若他真已下定決心殺滅此地,之前十八羅漢攻破玲瓏仙子大陣時候也不會留手收力,大群玲瓏壇弟子也不會只是重傷下場了。
  
  至少到現在為止,玲瓏法壇被打得狼狽不堪卻未死一人;至少在把事情經過弄清楚前,他還沒打算在玲瓏壇大開殺戒。
  
  蘇景當然不會告訴對方『我還沒定議,先嚇唬著再說』,他笑笑不說話。
  
  洞天內安靜得很,七仙女見他不作回答,又複低頭沉思。再過幾息功夫,其中一人在無意中掃過蘇景一眼時忽然發現他的裝束變了。
  
  衣衫可隨心意變化,修行人一個心思就是一身衣服,換個裝束實在算不得什麼大事,不過習慣使然,那個老仙子還是多看了一眼……就一眼,隨後便是失聲驚呼,驚呼過後她就更誇張了些,雙膝一軟咕咚跪倒在地:「冥…王駕在上,小人叩拜,不知王駕真身小人有眼無珠罪該萬死!」
  
  好端端的忽然跪了一個,另外幾位玲瓏仙子紛紛詫異,其中還有兩人叱喝『你這是作甚』,可是等她們聽過了同伴之言,看過了蘇景衣衫,先是面色驟變跟著再無猶豫,齊齊跪拜。
  
  蘇景更袍,冥王升位。
  
  一件袍子而已,卻讓蘇景身後一下子添出了個『龐然大物』。
  
  不敢不跪,仿佛凡人拜觀音、百獸見龍鳳,地位差別實在太大,冥王面前誰敢稱尊。驚愕同時七仙女恍悟,難怪了,難怪瀟瀟大帝對他以禮相待,難怪嫁衣天魔對他默默守護。
  
  蘇景向旁邊邁開兩步,不受她們的跪拜:「想要你等膜拜,先前我也無需藏袍了,都起來吧……仍是先前所問,你們得給我個答覆了。」
  
  穿上了袍子,蘇景就是冥王。蘇景顯露自己最值錢的身份只為告訴對方一個簡單意思:事情或許不大,可玲瓏法壇得罪冥王了。
  
  莫說事關大姑娘,就是一針一線的小事,得罪冥王也只能有一個下場,玲瓏壇毀定了、沒的救。
  
  還講什麼道理,還說什麼緣由,惹到了冥王,無論多麼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足以『圓滿』一項滅門大罪。
  
  既然沒的救,還要給它陪葬嗎?
  
  見過蘇景王袍,『七仙女』不知是該絕望還是慶倖,前者是因心知肚明自家基業必毀,後者卻是……聽王駕之言,她們可以活?
  
  袍上赤蟒搖擺起來,緩緩游出蘇景身袍,圍住七仙女起伏翻飛。蘇景明白她們的顧慮:「不穿此袍,我行事隨心隨性。想變則變說改就改。王袍在身時候,本座一諾,萬萬金銀、萬萬性命、萬萬世界萬萬年頭無改!」
  
  空口無憑,可金口呢。阿骨王袍在身,蘇景金口已開:「我只求招親真相。說實話就不用死。」
  
  再也沒什麼可猶豫的了,七仙女之首立刻開口:「啟稟王駕,如您所見,所有事情都是蒸蓮……都是那個賤人搞出來的!」
  
  「她與歡喜羅漢姦情久矣。狗男女初相處時她還年輕,頗有幾分姿色……」但容顏易老,仙人坐擁無盡壽命,想要永保青春也非易事,緩而又緩蒸蓮老了。
  
  今日蒸蓮娘娘成熟如蜜桃,自有她的風情,奈何芙蓉須彌天的歡喜羅漢不喜成熟婦人。他更愛青春女子。只是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久了,即便蒸蓮老了些,妖僧色、欲之心漸淡,歡享萬年的情分還在的。
  
  蒸蓮對此不甘心的,她一直在想辦法,且她真的找到了一樁好法術——換分身。嫵媚身。道理簡單得很,尋一個年輕漂亮的仙子,抹其魂殺其魄,蒸蓮則放棄一尊分身,以分身中的神魄入主這具新的身軀……很像奪捨。但蒸蓮本尊不改,是把一個漂亮仙子煉成她的分身。
  
  若此術成功。蒸蓮娘娘就有了兩具不一樣的身軀,憑『年輕仙子』的姿色,何愁綁不住妖僧的心呢。
  
  道理簡單,可施行起來絕非易事,先是蒸蓮要尋的合適『分身』非得是天生媚骨之人,且不能超過三千歲、必須是無暇處子身,這是法術基礎,想要煉分身就非得尋得這樣的人不可。
  
  這樣的人又上何處去找,蒸蓮沒辦法,去往芙蓉須彌天找歡喜羅漢商量此事,妖僧聽說蒸蓮要為自己收煉一個天生媚骨的處子仙女,如何能不歡喜,不過找不到人說什麼都是空話。
  
  此事妖僧是要出力的……不是幫著蒸蓮尋人,而是動用自己在仙天中的關係人情,求得高人施法,為蒸蓮娘娘牽出一段『機緣』:有朝一日遇到一位三千歲未滿、媚骨天成的處子仙女的機緣。
  
  聽到這裡蘇景微揚眉,強牽機緣無異改命,無論放在何處皆為逆天重術!
  
  受高人法術,蒸蓮娘娘得一段機緣在身,終於四百年前遇到『笑語仙子』。
  
  隨後事情,表面看上去與傳聞相同,『笑語仙子』拜認蒸蓮為母,母女和睦相處甚歡。實際裡蒸蓮已經暗暗施展她的算計,對『女兒』送靈藥、指點功法修行等等,若不知內情無論怎麼想怎麼看,都是母親對孩兒的疼愛,其實卻是蒸蓮自己對自己的『換分身』的法術準備。
  
  一個甲子前,諸般準備功夫完畢,蒸蓮放倒『笑語仙子』,真正開始『換分身』的大術。
  
  「但蒸蓮那個賤人不曾想到的,笑語這孩子另有護魂絕技,自閉靈竅自封神魄,蒸蓮的進行到關鍵時候就不得不停下來了,」七仙子之首聲音緩緩:「蒸蓮的邪術我們不是很瞭解,但能明白的,她陷入兩難境地!」
  
  『換分身』到一半發現拿不下『笑語』,雙方神魄已經糾纏一起,若蒸蓮驅神強攻則玉石俱焚,她會受反噬重傷,分身廢掉、本尊重創,『笑語』身魂俱滅;想要就此收手倒是可以的,不過『笑語仙子』的真魂會順勢欺過來,反倒會把蒸蓮的一座分身霸佔下來,蒸蓮偷雞不成蝕把米,絕不甘心的。
  
  另一位元七仙子介面:「蒸蓮與笑語就此僵持,不過蒸蓮被困住的是分身神魄,本尊行動無礙;笑語孩兒則化身一團烈焰,被封印一尊寶瓶內,失了自由。僵持一陣,蒸蓮找到了一重破局關鍵。」
  
  「因兩人真魂糾纏,蒸蓮能看到一些笑語孩兒心中秘密:笑語心繫一位身具陽火之威的劍仙,若能將此人找到或能鬆動這孩子的心防……真魂之爭,心境尤其重要,稍有鬆動便會影響大局。」
  
  「在蒸蓮的算計了,最好結果莫過找出此人,再將他斬殺於笑語眼前,如此笑語心防必定崩潰,蒸蓮當能大勝、成功換下分身。」
  
  「可要找出這個『陽火之威』的仙尊無異大海撈針,蒸蓮再次去往芙蓉須彌天找歡喜羅漢商量。妖僧就出了個『代女招親』的花樣來。」
  
  「當時蒸蓮還覺得這種計策不會有什麼用處,但妖僧另有道理:機緣二字。牽扯無數,你只看到手中一根線,卻未看到那根線牽連的天羅地網。你與笑語的機緣相牽即為你手中一線,焉知線後大網中沒有那個『陽火之威的小妖』,凡事只管放手去做,其他不必多想,自有機緣牽引。」
  
  妖僧之言聽上去雲山霧罩,可事情發展也卻如他所說。牽一線而動全域,身具陽火之威的小妖果然被『牽引』而來!
  
  玲瓏七仙女說話不停:「蒸蓮與笑語真魂牽扯,是個僵持局面,但那孩子只是拿捏住『玉石俱焚』這重關鍵,實力上到底還是賤人占了上風。待到招親時候,蒸蓮能夠『奪目』笑語,以自己雙目強牽笑語雙目。不容得那個可憐孩兒不看、不見。」
  
  話說到此,真相明白大半,不是蜂僑『借目』於蒸蓮,正正相反的,是蒸蓮『奪目』於小蜂僑。
  
  而蜂僑滅情,自斷情根以證道。她看到了蘇景卻不動心瀾,與看到陌生人並沒什麼區別,是以蒸蓮的算計根本就是錯的,不可能會得逞。
  
  蘇景心中僅剩疑問只在蜂僑自身了:為何她會目環三瞳,為何她要自稱笑語……這件事從別人口中無法得知。只有去問蜂僑自己。
  
  「多謝。」蘇景對七仙女點點頭,左手揚起兩根手指頭晃晃:「兩件事要和你們說明白。其一,她本名不叫笑語,她叫蜂僑,我和她交情不錯、欠過她一條命。」
  
  在十一世界時候,蜂僑曾相救不聽。
  
  救不聽就是救蘇景了,雖不常提起,但蘇景自己曉得,他欠過蜂僑一條命。
  
  七仙子還禮,不敢領受冥王口中那個『謝』字,至於『笑語』『蜂僑』她們倒是無所謂的,那個小媚仙叫什麼都無關緊要。
  
  蘇景擺擺手,繼續道:「另一件事,我的王袍是假的。」
  
  王袍若是假的,冥王就是假的,金口就變回了空口……蘇景笑了,七仙子聞聽此言時的神情落在他眼中,讓他覺得真好看啊。
  
  蘇景發笑時,幾位大聖十六羅漢蜂擁而上!
  
  事無對錯但人分善惡。
  
  善惡分別很多時候真不那麼絕對,比如玲瓏壇中普通弟子,她們不知內情,她們平時自居身份小小囂張是有的,但也沒什麼出格惡行,如何分辨她們善惡?蘇景分不出來;可是善惡之分有時候又特別簡單,比如七位老仙子,或許她們沒在困殺蜂僑的事情裡做什麼,又或許她們自摘乾淨、不提自己曾出手相助蒸蓮,不過不要緊的,蘇景懶得追究,她們知情甚詳又與蒸蓮姐妹相稱,那就足夠了、足夠她們去死了。
  
  ……
  
  七仙女消失、再出現。相隔燃香光景。
  
  消失的時候七個萬壽無疆的仙家,出現的時候七具全無生機的屍體。
  
  蘇景將屍體挪出洞天,擺在妖僧與蒸蓮面前:「咱們快一點,我還有事。」
  
  一對妖人瞳孔猛縮,蝕海卻全無『重點』、問蘇景:「你有什麼事?」
  
  找人,找不聽。初入仙天時,對『玲瓏招親』能找到不聽抱了很大希望,希望落空時候,心中思念就像野火一樣燃燒起來,即便他殺人時再怎麼凶、他擊潰邪魔時笑得再怎麼開心,這野火還是燒得他心肝都疼。他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不聽,可是不想等了,只待此間事了他就要去找不聽,哪怕大海撈針。
  
  對蝕海所問,蘇景並不隱瞞:「啟程去找不聽。」
  
  「哦。」蝕海應了一聲,旋即半人半蛇的小子陡然化作巨大洪蛇、急撲芙蓉須彌天歡喜妖僧。
  
  ……
  
  「蘇景,你猜我是誰!」
  
  同個時間,萬萬里相隔遙遠。就在蘇景弄清招親經過、真正要了斷此事的時候,在仙天中另個角落裡,不聽正在一座仙壇外大喊。
  
  一如四百年中每次呼喊,不聽的聲音開開心心、滿滿希望。
  
  和這四百年裡絕大多數的呼喊一樣,前面的仙壇靜悄悄的,並無回應。閉著眼睛的漂亮仙子等了一小會,面上的笑容淺淡了許多,可總還有幾枚輕巧的笑紋在堅持著、強撐著她的笑。
  
  在『找到他』之前,一定是『找不到』的;在『找不到』之後,就應該是『找到他』了吧——不聽心裡又次念起這句拗口怪話,這是極好的安慰和鼓勵。
  
  沒人理會她,她不歎氣,轉過身準備再去下座仙壇,忽然一道影子從她手心裡跳了出來,小小囡囡顯身,綁了鈴鐺的滿頭小辮子分外醒目。
  
  小賊跑出來,旋即身化青光,直接向著前方法壇衝去。
  
  不聽不阻攔,小賊一向很乖很聽話,除了她要做賊的時候……小賊對寶物的靈覺是天生的本事,突然顯身必是察覺前方仙壇中有什麼了不起的寶物。
  
  可即便小賊做賊,做的也是不聽家的小賊,這麼乖的孩子為什麼要管啊。所以不聽只是囑咐:「小心啊,別讓人家抓到。」
  
  小賊擺了擺手,臉上並沒有平時做賊時候那份謹慎,反倒是驚訝更多些,兩三個呼吸中已然遁入前方仙壇。
  
  這座仙壇從外面看上去,是一朵妖冶的紫蘭薔薇,很大,三千里的薔薇花兒,在凡間是不可能見到的。
  
  但當小賊飛入『薔薇』時,妖冶的巨花就如個氣泡般,在『啵』的一聲輕響中爆碎了。幻象破碎,花兒不再,三千里薔薇變作三千里土疙瘩,其色殷紅如血。
  
  出乎意料的,這座仙壇只有一重幻象包裹,並無禁法守護……曾經有過,如今沒了,因此間已經變作一片死地!
  
  赤土之中,伏屍隨處可見,無一例外都被抽乾體液,皮包骨頭的乾屍。
  
  不聽稍顯驚訝,她閉著眼睛,但真識散出,仙壇情形盡落心底;小賊神情頗為複雜,緊張忐忑和由衷興奮混在一起,她轉頭望向了不聽。
  
  無需開口不聽就曉得她的心思,直接問道:「掛這個鈴鐺,須得多少時間?」
  
  「二…二十年。」小賊目光閃爍。
  
  「說實話。」
  
  「三百年。」實話了,滿臉期盼,地心那個東西真的不得了啊,可只憑她自己這個鈴鐺掛不起來,非得有不聽相助不可。
  
  不過讓小賊驚喜的是,不聽只是略略思索一陣,就點頭答應了她,陪她留在此地掛一個真正了不起的鈴鐺。
  
  寶物固然讓人動心,但不聽真正要停留一陣的原因是『好累啊』。堅強不表示不會累,這疲憊來自心底、會腐蝕靈魂的,她想歇一歇。再就是……或許真的心有靈犀,萬萬里外蘇景說『我要找她』時候,不聽忽然想到了一件比著『找到他』更讓自己快樂的事情:被他找到。
  
  嗯,『找到他』不如『被他找到』來得更開心。
  
  小小喪修,你好歹爭口氣吧……不聽心裡念叨著,眼睛緊閉著,催動雲駕於小賊一起遁入前方仙壇。
  
  我等你三百年。
  
  三百年你若不來……我就接著找你。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12:42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8-29 02:47
第一零七五章  情根情花
  
  
  「慢慢慢,凡事總有商量。我玲瓏法壇究竟得罪了什麼人,究竟所犯何罪,還請仙翁告知……」蒸蓮急道。
  
  「仙翁毀我芙蓉須彌天,殺我佛門弟子,這其中定有緣由,萬望仙翁告知,錯可改正罪可彌補……」妖僧開口。
  
  「可是因為我們玲瓏壇與芙蓉須彌天走得太近了,這才引來仙翁震怒?蘇仙尊明鑒,我與歡喜羅漢確有私情,可也止於情、欲二字,他們芙蓉須彌天究竟做過什麼,與我全無關係、與玲瓏壇全無關係啊!」蒸蓮真的不想死,語速奇快語氣懇切。
  
  「賤婢住口!我芙蓉須彌天遭滅門橫禍,皆因你而來!再請蘇仙翁聽我一言,滅門已是雷霆懲戒,小僧真的知道敬畏、知道悔過了,求仙翁慈悲,看在同為我佛弟子的情分上,看在小僧六萬年如一日早午晚功課從不敢間斷的虔誠上,饒過小僧這一回。」
  
  蒸蓮、妖僧兩人陷入暴風驟雨般的攻勢,一邊苦苦支撐,一邊開口哀求不休。
  
  不求,絕對打不過,只有死路一條;求也沒用,反而牽扯了心神削弱了戰力,死得更快。
  
  沒能說上幾句話,蒸蓮的肩膀與後背各中摩天剎羅漢一棍,脖子上又被小陰褫咬了一口,當下明白已然中重傷無救,口中哀求就此化作淒厲嘶嗥:「蘇景,你究竟是什麼人!究竟為何非殺我不可,敢不敢讓你家蒸蓮奶奶死個明白!」
  
  「好吧。」蘇景終於開口,聲音平平靜靜:「不妨給你幾處提點:齊喜山、紫桐宮、莫耶地、西海剎天摩……臘月初九離山中!」
  
  齊喜山。小喪修與小妖女初次相遇地方;南荒剝皮國紫桐妖宮,蘇景再次見到不聽之處;莫耶死地之行。蘇景照顧著小不聽、不聽真正開始依賴蘇景的過程;西海剎天摩,分別多年各自修行各自歷險後的再次重逢……至於臘月初九離山中,兩人攜手並肩、終於做成一對快活道侶的良辰吉日!
  
  要不是因為不聽,蘇景不會跑這一趟。
  
  仙翁提點的處處都是關鍵,可蒸蓮娘娘哪裡知道『齊喜山』『紫桐宮』『莫耶地』都是什麼跟什麼。
  
  到最後生無希望蒸蓮只求死個明白。要弄清楚自己究竟如何死掉,是為身死後最後一點執念做個寄託,只要有這一點執念還在,憑她的修魂秘法。哪怕魂飛魄散了也未必沒有再轉活的希望,這是個微小到幾乎忽略不可計但此刻她唯一能夠擁有的機會。
  
  總算盼來了『提點』,蒸蓮娘娘精神一振,可是怎想到竟然是一連串讓她更糊塗的東西。
  
  「你……消遣……」最後那個『我』字尚未出口,蒸蓮周身鮮血迸濺,肉身被徹底打碎,神魂直接被蘇景抓住丟入鬼袍。瞬間魂中所有意識被洗去,變作最最純凈的魂力滋潤於袍。
  
  身死道鮮之後又遭魂飛魄散,蒸蓮死得再無痕跡,到死她也不曉得自己究竟犯了何罪,惹了什麼人。陽三郎則追住蒸蓮死前牽掛於身的一道法術氣機急追下去。片刻後蘇景得陽三郎『傳神』回報,鎮壓蜂僑的寶瓶找到了。蜂僑化火被困其中,但也只是被困而已,人完好無損。
  
  蒸蓮死時,芙蓉須彌天歡喜羅漢的那尊萬丈巨佛已被徹底打碎,妖僧自己被蝕海所化洪蛇緊緊纏住。一身法力都被擊潰,再無掙扎餘地。
  
  洪蛇的猩紅蛇信正一下一下地舔著妖僧的光頭。好像小孩子舔冰糖葫蘆的樣子。
  
  「我佛如來雖遠在西天,但佛祖開目則見天下事,佛祖提耳可聞宇宙聲!妖人,你屠滅芙蓉須彌天,毀去我佛駕前一方凈土,犯下不赦之罪,必引動我佛降魔之怒,你死無葬身之地…死無葬……」
  
  話沒說完,妖僧的光頭被洪蛇尖牙洞穿,跟著蛇信探入一攪一卷,全身血肉連同元神一起都被蝕海吸乾。
  
  妖僧亡,妖法破,被他鎮壓的鰲渚大士一個跟頭甩出了妖僧的袖子,身形一轉化作巨佛模樣,他不知外間發生何事,正待怒吼忽然看到蘇景、蝕海、裘平安等人,大鰲愣住了。
  
  直到身死,妖僧與蒸蓮都不知道自己為何惹來殺身大禍,他們根本不覺得自己的囚徒與蘇景有莫大牽連,自然想不到用鰲渚或者用蜂僑來威脅敵人。
  
  不過話說回來,真要威脅了也沒什麼用處,殺滅芙蓉須彌天時那道『當頭一轟』之術,足夠蘇景救人、殺敵。
  
  蘇景含笑與鰲渚大士見禮,跟著裘婆婆上前為鰲渚解釋事情經過,十六嫌裘婆婆說得不夠清楚,忽啊忽啊不停從一旁補充地仔細。
  
  補充來補充去補充的都是『忽啊』,好多的忽啊,時而單蹦時而串聯成串。
  
  玲瓏寶瓶上有封禁之法,蘇景馭『金烏摧禁』之咒去攻禁法,同時眉頭微微皺著。裘平安見狀問道:「怎麼了,瓶子打不開?」
  
  「瓶上禁法不值一提。」蘇景搖了搖頭:「我在想妖僧死前之言……太理直氣壯了吧。」說著他把目光投向了自己人中最最瞭解仙天宇宙的蝕海大聖。
  
  蝕海已經散去本相,重化半人半蛇的兇蠻小子,正舔著嘴唇回味著妖僧的味道。見蘇景望過來,他應道:「我以前也沒去過西天,佛門具體什麼樣子不是很清楚,想要見識佛門景色,等咱把人都找齊了後一起去趟靈山就是了。」
  
  蘇景又望向鰲渚大士,後者知道他想問什麼,不等蘇景開口他就搖了搖頭:「我升佛但未到西天,而是去了一處名喚『白象明靈州』的佛家凈土,那裡的高僧大德皆如我這般,為妖精參禪、修持有成之輩,看上去一派和氣其實骨子裡都冷漠得很……這也不能怪他們,我佛弟子本應四大皆空,人情冷暖為障不該掛在心頭的,只是我在西海時候一家老小熱鬧慣了,在那處凈土中待得稍久便覺無趣,乾脆一個人出來轉一轉。」
  
  「離開凈土後我曾去往西天極樂世界。既修禪有成來到仙天,總要去拜見佛祖的。到了地方,知客小沙彌客客氣氣的,可並不引薦我去見佛祖,何止佛祖,就是諸位菩薩大士、諸位僧法羅漢都見不到,只是領著我在『前院』裡轉了一圈。」鰲渚有些無奈的搖搖頭:「離開西方極樂,我也不想回白象明靈州去,就開始四處遊蕩了。」
  
  跟著鰲渚大概說了下自己百年追蹤芙蓉須彌天妖僧的經過,又道:「開始我只道妖僧假冒芙蓉須彌天的名頭,不成想他居然是真的……芙蓉須彌天確是佛門在仙天中的一方凈土……咱們啊,說不定真惹禍了?」
  
  不是你、是咱們。
  
  鰲渚居然還笑了下,千萬年修行的大鰲,只有歪著嘴巴笑時才會稍顯它海中霸主的兇悍本色。
  
  一群妖怪中裘婆婆是最穩重的,緩緩開口:「佛家本為清凈地,芙蓉須彌天藏汙納垢。想來佛祖也是不知情的。再說蘇景本就有羅漢身份,殺滅了那群妖僧也是正視聽之行,談不到什麼罪過。不過殺戮之後,最好還是去一趟靈山,把事情解釋清楚……去靈山是應該的,但仍要如蝕海前輩所言,等咱們人齊了之後再去。」
  
  尋得離山幾位祖師爺,找到大小師娘、聚集中土世界諸位飛仙之人,再去靈山做個解釋,萬一那尊大佛不講道理,大家也有抄傢伙的機會。
  
  蘇景沒說什麼,就算現在人齊了他也不打算去靈山解釋,有什麼可解釋的,找媳婦要緊。
  
  幾句話的工夫,瓶子上的禁法被蘇景破去。這尊瓶子頗有神奇地方,否則也困不住蜂僑,不過瓶中法術重內輕外,蘇景從外面摧禁並不費力。
  
  瓶開火焰出,旋即火焰一轉,蜂僑顯身。
  
  就是蜂僑沒錯,可她目套三環,分明是一雙莫耶人才有的眼睛。
  
  相見,蜂僑微笑,甚至不問事情經過,直接對蘇景、對諸位大聖點頭:「謝謝你們。」
  
  這種事不必謝的,以大家的交情客套寒暄的話也不用多說什麼,蘇景直接問出心中疑問:「你的眼睛?」
  
  「在凡間滅情時得此一變。」蜂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跟著笑道:「變的不止是眼睛,還有名字啊。我是蜂僑,但滅情之後我也叫做笑語。」
  
  「笑語仙子是你的妻子,我也喜歡你、願嫁你。所以我把自己當成了她。」遭遇生死大難,蜂僑不見狼狽;提起心中情意,蜂僑不見扭捏,就那麼微微笑著、嫵媚著,語氣從容地說著:「這就是我的滅情之修。其實所謂滅情,滅的並不是情,而是慾。」
  
  「情根為慾;情花亦為慾。莫誤會,欲指的不是色慾,它是慾望。想和你在一起是,想做你的妻子是,求之不得心不堪擾更是。『情』所依所顯,都是『慾』,斷慾即為滅情,其實情還在,只是沒了慾後,情就變得安靜了、純凈了,再不會困擾我。」
  
  「可也一樣不是能滅掉的,慾與人同根生,沒了慾就沒了人,沒了人還是說什麼仙?」蜂僑聳了下肩膀,從眼睛到神情都變得頑皮了,哪像個仙,分明是個小女孩:「滅慾無異自毀,那又何談『滅慾』?其實特別簡單,可以說這法子是返璞歸真,也能說它是物極必反,慾到極處即為欲所熄時,我把自己當做了笑語,我就成了你的妻子,心慾已極就是已了。慾了瞭望了了,我心滿意足所以一切寂靜,一切都好起來了。」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12:46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8-29 02:48
第一零七六章  不分對錯,只看因果
  
  
  情永在,無以滅。
  
  欲難斷,唯有入極。
  
  蘇景從未想過『斷情』,離山也是入世修,上至九位開山師祖下至普通弟子全都注重『情義』二字,是以蘇景從未想過『滅情』修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直到今日再遇蜂僑,他才曉得……滅情?至少在中土世界,根本就不存真正滅情這回事。
  
  蜂僑把自己想像成了不聽,這種『想像』並不絕對、並不會迷失自己的智慧,只是一種讓自己心安、心靜的辦法,這是她的修行。看似自欺欺人,但真正瞭解自己的那個人永遠是她自己,旁人見她可憐她卻平靜自處、自得安樂,那究竟是她真的可憐還是以為她可憐的看客可笑?
  
  無論如何,這都是她的修行。
  
  在飛升時得目變。飛升時她已是仙,從凡俗意義上講她可以心想事成,蜂僑把自己想像成了不聽,由此得了一雙莫耶人才有的眼睛。由此在天外遇到不相識之人時候她會自稱『笑語』。
  
  蒸蓮妖女的算計、玲瓏法壇招親,整件事情裡蜂僑都是個受害者,她從未想過會給蘇景再添什麼麻煩。
  
  麻煩到他了?
  
  可是也無所謂的,蜂僑笑笑,他救了她蜂僑會道謝,不過一定不會說對不起。大家都安好,沒有誰對不起誰這回事。
  
  「能再見你真好。」蜂僑眨了眨眼睛,環套三瞳忽然散去,她的眼睛又變回原來模樣,靜靜望了蘇景片刻,忽然又吐了下舌頭,歡聲笑:「看看看,一做回自己就道心不穩了吧!」
  
  就在笑聲中。她的雙眸再次恢復『三瞳相套』,她重新把自己當成了『笑語』,對著蘇景擺擺手:「走了,莫送。」
  
  說完她又對智慧天諸聖、鰲渚大士等人深深一躬。就此飛天。離開了。沒問蘇景現在落足何處,沒留下靈訊聯絡的法器鈴鐺。便如當年到莫耶與蘇景去見最後一面:今日之別、再會無期。
  
  蜂僑走了,她以一種蘇景永遠想像不到也理解不了的方式修行著,逍遙著。
  
  蘇景對她的背影揮了揮手,他能看出她寧靜快樂。這便足夠……
  
  蝕海大聖望著蜂僑離去方向,陰森笑道:「這個小女娃的心持很有意思,若她真能就這樣得了安樂自在,將來的成就怕是不得了!」
  
  「主公何時啟程尋找主母?黑風煞願做追隨!」大黑鷹轉開了話題,對蘇景躬身抱拳。
  
  裘平安邁上兩步:「我跟著一塊去唄。」
  
  「忽啊忽啊!」十六老爺直接竄到蘇景臉上了,它也怪想不聽的。
  
  蝕海大聖也說要做同行,不過蘇景搖了搖頭。小光明頂與智慧天結成死仇的大好局面他可捨不得毀去,再說此行大海撈針,至少在有個確切消息前,身邊多出一群兇猛大聖也沒什麼用處。
  
  在智慧天做土皇帝多逍遙。蝕海大聖才不會強求追隨蘇景,見蘇景拒絕隨行,蝕海嘿嘿一笑:「所謂找人,其實即使四處亂轉遊蕩宇宙。這仙天宇宙,你說它太平它就太平,你說它險惡卻也險惡無邊。」
  
  「請大聖指點。」
  
  「仙天之下,只有因果不存對錯。」蝕海的一雙蛇目若有玄光。
  
  因果為佛家說法,蝕海的話讓剛剛得脫自由的鰲渚皺起眉頭,伸手指了指芙蓉須彌天歡喜羅漢的屍體:「幾座女仙法壇,都被這妖僧毀了,多有仙子遭他玷污、又被他奪命。那些仙子之前根本不識得妖僧卻遭橫禍,因果何在?」
  
  「不如他強為因,被他侵為果。」一對不算太長的毒牙呲出,蝕海笑,似是覺得鰲渚修行修傻了,居然問出這等愚蠢問題。
  
  「這又算什麼因果……」鰲渚搖頭,可話說一半時才發現自己心中並沒什麼有力言辭可說,蝕海的歪理讓他不服氣,卻不知該從何處反駁。
  
  蝕海懶得再解釋什麼,他沒興致給佛門弟子講道理,蛇目一轉重新望向蘇景:「道理這種東西,說破天也沒什麼味道,你自仙天中游走一陣自然就曉得了,反正你記得:凡人慕仙,是以個個都把神佛想像的美好無邊,但仙天中根本沒有善惡之說,自也不存慈悲之心。你殺人,就是他該死;你被殺,就是你該死,如此而已。」
  
  提點不過三兩句,蝕海收聲不再多做解釋,如他所言,仙天之中『仙』是什麼樣的仙、『天』是什麼樣的天,自己去闖蕩一陣自然就會瞭解!
  
  「多謝大聖。」蘇景越想越覺得『只有因果不存對錯』這八個字有意思。
  
  不是『很有趣』『我喜歡』的有意思,而是『很新鮮』『沒見過』的有意思。一階一階一景一景,如今攀到天外來了,蘇景拭目以待。
  
  不多問,自己去看就是了。蘇景轉頭望向玲瓏壇眾多仙子,這些人個個身受重創,沉浮於大湖中,連逃跑的力氣都不存,此刻見蘇景望過來,個個面上顯出緊張之色。
  
  「都去智慧天吧,以前怎麼修行以後還怎麼修行,只要不生歹念照樣可以清凈逍遙,可好。」蘇景問。
  
  但他問的不是玲瓏壇一群仙子,只看過她們一眼後,他就重新望向蝕海大聖。
  
  大聖笑了笑,老樣子:無所謂。蝕海的性子雖毒但也有豪邁一面,他曉得蘇景的為人,這些女子弄回去,她們不生歹念,智慧天就給她們一個清靜安樂,沒人能欺負她們。
  
  黑風煞心裡笑開了花,不由想起當年蘇景從南荒帶回大群妖姬『放養』天鬥山,如今情形何其相似。不過大黑鷹總算是成仙了,沒再想上次那麼沒出息『哈』地一聲笑出來。
  
  裘婆婆一揮大袖,大群身遭重創的玲瓏仙子都被她收入袖中。
  
  蘇景和蝕海又低聲商議幾句,隨後蝕海揚出一道訊息……
  
  天外群仙都等不耐煩了。
  
  自從浪浪、相柳兩位大聖先後逃亡,玲瓏壇就再沒動靜了,可要入內去看一看是無論如何不敢的,不用想也知道裡面打得正兇狠。能成仙都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沒人去會找這個倒楣。
  
  正等得急躁時候,忽覺滾滾妖威自身後衝蕩開來,群仙回頭一看。遠天處浩浩火光翻卷。一隊古怪烏鴉正裹身烈焰中,向著玲瓏法壇急急急急殺來!
  
  猛然間。一個刺耳聲音響起:「智慧天、火鴉大聖烏上一在此,閒雜人等退避,莫擋你家大聖行軍!」
  
  一人開口過後,只聽得轟轟吵鬧衝天而起!
  
  「烏上一。你什麼意思,只報自己的名字,不提咱們九十七個人!不提別人也就罷了,我烏上三十八你都不提!」烏上三十八大喊。
  
  「你自己沒長嘴巴麼,自己的名字自己報啊!」烏下一是烏上一的娘子,提夫君開口辯駁。
  
  「下一姐姐,上一姐夫可只報了自己名字。他連你都不提呢。」烏下四十二提醒烏下一。
  
  「火鴉大聖烏上三、烏下三駕到,爾等還不退讓!」烏上三放聲大吼,他沒忘了媳婦……四十九對比翼雙鴉,鬥戰本領不可知。總要打過才曉得;可說話的本領,放眼仙天幾人能敵!無邊聒噪之中,九十八位兇悍妖仙殺入玲瓏壇。
  
  外間群仙大都沒見過烏鴉衛的威風,一時間目露驚駭、彼此間面面相覷。
  
  又過了盞茶功夫,玲瓏壇中爆起轟動巨響,外間仙家清晰可見,玲瓏壇那副『水墨畫』開始急急顫抖開來,一道道灰黑色裂璺迅速爬滿『畫面』,誰能不明白這座仙壇即將崩潰。
  
  突然間一個人飛出來,背撐烏黑雙翼、手執秘法長棍,不是蘇景是誰。群仙急忙打醒精神,正待上前問禮敘話,不料蘇景周身陰風旋舞,瞪目怒叱:「全都與我閃開!」
  
  只斥罵還不算,手中法棍也掄起來向前打去,等不及前方仙家讓路竟要逞兇動法、為自己開路。
  
  總算擋在他前方的仙家反應不慢,一見他模樣不對急忙縱雲閃退,及時讓出了道路,蘇景雙翅猛震一閃而過。
  
  蘇景前腳才告離開,長聲怒吼又從玲瓏壇中傳來:「走不了!」吼喝之下,化歸洪蛇本相的蝕海大聖飛撲而出,裘平安化龍、小陰褫化龍,比翼雙鴉縱火舞翅、大黑鷹周身精光繚繞,但最威風的非裘婆婆莫屬,六千六百丈的巨大泥鰍身插四百對渾天巨翅、飛行中罡風浩蕩卷起沙石無盡。
  
  群仙再次錯愕……小光明頂輸了?
  
  之前十八羅漢片刻工夫摧毀玲瓏仙子大陣何等威風!不成想他居然輸了!頃刻間有人恍然大悟,短短幾百年時間裡,智慧天插旗立字兇名遠播,果然不是沒有道理的。
  
  更有些聰明仙家已經想通了『戰況』:兩強相爭,開始的時候應該是小光明頂占了上風的,可是人家智慧天另有伏兵,相鬥到要緊時候九十八位烏鴉大聖入場助戰,蘇景不敵敗退。
  
  蘇景逃得快,妖精追得也不慢,轉眼雙方都消失於視線之中。群仙原本想要找蘇景拉一拉情分的想法盡數落空。蘇景才沒心思和他們寒暄,否則也不會『敗逃』。
  
  群仙可都不曾想到蘇景居然是這樣收場,愣愣片刻也只有搖頭苦笑的份,議論紛紛中彼此拱手就此散去。
  
  蘇景飛得奇快,路上不做絲毫耽擱,也沒去回頭招呼同伴,直接趕回他的小光明頂,尋找不聽的主意不會變,但他還得先回來一趟再啟程。
  
  可是相距小光明頂只差三千里時,他的神情微微一變,前進身勢突兀停頓:離開前他給小光明頂加持的護壇禁法被人破去了!
  
  那禁法只是蘇景草草加持,威力有限,可玲瓏壇招親之事才剛剛結束,蘇景一路疾飛的速度不會比著『流言』慢上幾分,他的威名應該尚未散播開去、小光明頂還只是個不起眼的小地方,又有誰會主動上門?
  
  洞天中的陽三郎一下子來了精神,『啊哈』一聲笑:「有賊上門,快回家看看賊還在不!」
  
  蘇景可沒陽三郎那麼毛躁,暫時隱匿身形,將一道真識遙遙打向小光明頂。不料真識才入境還不及仔細查探,突然一陣風吹來,風中藏妙法、迎上蘇景真識後立刻將之吹散。
  
  跟著一個聲音自小光明頂中傳來,從容、安穩、還帶了些些笑意:「主人家回來了?快快請進,梅大久候了。」
  
  梅大?兩年前蘇景聽過這個名字,始終不曾忘記。再就是……這個梅大先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12:49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8-29 20:48
第一零七七章  最後的狗,瘋狗你好
  
  
  兩年前初入仙天的小仙『劉二垮』降服九合真人,將九合靈州占為己有、改名小光明頂,當時九合真人曾招供,他做的人頭買賣只是大行當中的一個小門戶,這一行的大掌櫃名喚『梅大先生』。
  
  六百年前『人頭行』首領易主,舊主被擊殺、梅大將整個行當都緊握手中。據九合真人所說,這個梅大比著舊主更貪婪,自他出任大掌櫃,行內所有門戶都被就提高稅賦,稍有不從便被擊殺。
  
  蘇景奪下九合靈州,便是奪走了『梅大先生』的一座生意鋪面,何況他還斬殺了曾來『收果子』的白牙娘娘,蘇景知道對方不會就此甘休、兩年裡一直等著梅大先生上門,結果始終沒動靜。
  
  不成想自己才出門一趟,梅大就來了。
  
  蘇景雙翅一震疾飛入境,同時開口笑道:「貴客登門,盼望已久!」
  
  「嗯……我聽你的說話怎些耳熟?」梅大先生的聲音傳來,他也覺得蘇景聲音耳熟,他也和蘇景一樣一時間又想不起對方是誰。
  
  烏羽雙翅何其迅捷,三千里彈指而至,蘇景直接落入小光明頂中心靈境,才一照面,正大刺刺端坐前方的那個胖子就一下子跳了起來,滿臉詫異:「晦氣晦氣,居然又是你!」
  
  「呸!」蘇景比『梅大先生』更直接,一口唾沫啐到了地上:「我說誰能做這門下三濫的勾當。何必遮遮掩掩,沒臉見人嗎?」
  
  胖為幻。當年九合真人根本連『胖瘦』都分辨不出,更認不出梅大先生的真面目,可蘇景的目力豈是九合之流能夠比擬的,神目一凜金烏辯真,立刻看穿幻法,見得梅大真正模樣。
  
  梅大知道瞞不過對方,倒也大方,揮手撤散幻法,油光滿面大腹便便的胖子不見,一個身形修長五官嫵媚的和尚顯現蘇景面前。熟人了。施蕭曉。
  
  施蕭曉就是梅大先生。專門捉拿剛飛升的新仙來『種果子』、提升自己修為的人頭行大掌櫃。
  
  嫵媚妖僧對蘇景笑道:「不是沒臉見人,是我做這黑道的買賣,非得高深莫測才行,要不鎮不住那些小鬼。之前我手下還沒人見過我的本來面目。」
  
  說著妖僧擺了擺手:「你莫誤會。我不是來報仇的。九合真人算個什麼東西。白牙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傢伙,不值得我親自出手為他們尋仇。我跑著一趟只是想要回靈州,此間土質特別適合種植奪靈神木。就這麼放棄了實在可惜。你曉得,我得找墨巨靈報仇,中土事後我也回不去墨巨靈那邊了,只能另想辦法。讓自己變強再變強,提升修為不是件容易事,沒辦法了、就只好做起這種果子吃果子的勾當……殺了吧。」
  
  毫無徵兆中號令傳出、殺伐起!施蕭曉並非一人前來,三十餘名仙家與他隨行,提前埋伏於靈境各處,聞令便驅法馭寶向著蘇景打來。
  
  這些隨行的修為遠勝九合真人,當是『人頭行』裡的精銳。可蘇景也非光杆將軍,十六惡羅漢同時顯身,結圓陣舞法棍迎擊上去。
  
  雙方才一接戰,羅漢圓陣忽然崩碎……他們自己散去了陣法。十七惡人得鏡花僧本修佛家法力在前,又得摩天刹羅漢傳承在後,那些人頭行的精銳怎麼可能是他們的對手。惡人覺得結陣有些無聊,還得配合身法、還得兼顧進退,就對著這樣的對手?還不如散了陣,各自撒歡掄棍打來得痛快!
  
  羅漢棍下血肉橫飛慘叫連連,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鬥戰。
  
  看著手下精銳被迅速剿殺,施蕭曉笑容依舊,並沒出手的意思。
  
  蘇景忽然揮揮手,召回了所有羅漢,不再打殺了。這個古怪舉動讓施蕭曉微一愣:「怎麼不打了?」
  
  「讓他們不敢再惹我就足夠了。這些人還是死在你手裡更讓我開心些。」蘇景似笑非笑:「你剛說他們沒見過你的真面目。」
  
  施蕭曉忽然笑出了聲音,左手單掌一翻、攤開。
  
  他的掌心裡居然紋了一枚梅花,調色精美、白中透粉的梅。
  
  左掌向天,蔚藍蒼穹中突然玄光閃爍,旋即一朵花影顯現。他的手掌倒映於天,掌心花兒也倒映於天。下一刻天空中的花影就變成了真的梅花,一朵、飄下。
  
  真的是飄,很慢,可小光明頂中追隨妖僧同行的『人頭精銳』竟無一能逃,任憑他們如何施展身法飛遁、如何催動寶物相迎,都無法躲開那朵徐徐輕飄的梅花。
  
  梅花輕輕落在他們身上,一個接著一個。花所過,身崩魂碎,施蕭曉斬殺自己的手下眼睛都不眨一下。手下又算什麼?今生此世他最好的朋友就死在他手裡……
  
  施蕭曉說,我做這黑道買賣須得震懾手下,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既然如此,那些見過他模樣的手下都留不得了。蘇景知道此人的行事手段,自不會給他當刀子。
  
  梅花飄飄,施蕭曉目光飄飄,繼續笑道:「蘇景啊,你這個人可真不好對付。聊兩句再打成不……咳,莽撞人啊!」話說一半時候蘇景已經執棍打來!
  
  沒什麼花俏法術,力劈華山的路子,掄圓了當頭打下。
  
  但施蕭曉躲不開!就和『人頭精銳』逃不開那朵奪命梅花兒一樣的情形:棍在蘇景手中,卻不是直接從手中打來,這一棍先向於天、合於天,再打下時它便成了天!
  
  天塌了,沒地方能躲。蘇景也在笑:「你聊你的我打我的,兩不耽誤皆大歡喜。」
  
  沒得躲只能擋,苦笑中施蕭曉掐訣一引,擊殺手下時不急不緩的那多梅花陡然飛射如電,層層花瓣之間綻放奇光。護於主人身前、迎向蘇景法棍!
  
  棍、花交擊,寂靜無聲。
  
  蘇景退一步,棍倒衝再向天;施蕭曉退一步,梅花落地。
  
  「你養過狗嗎?我看中土狗挺多的,曾經活色世界裡也有好多狗。」施蕭曉真就聊了起來,不過他左手翻轉不休,手訣變化重重,落地的梅花又複飛起。
  
  地面梅花飛起時候蘇景整勢完畢,第二棍又複落下
  
  梅花再起,迎向法棍。
  
  「狗分好多種。饞的懶的凶的善的……活色地專有一門辨狗的學問。將狗兒分成十七品。天字第一品的狗是兩種,具體說法就不提了,並列一品的兩種好狗在性情上各占一勝:一為聰明機靈,一為忍辱負重。」
  
  聰明的狗兒不難理解。忍辱負重的狗兒。中土好像沒有。有沒有都不要緊。你聊你的我打我的,施蕭曉兩句時間裡,梅花三墜三迎。蘇景手中法棍三落三仰,旋即、又一棍!
  
  梅花又次迎上法棍,施蕭曉說話聲音不停:「我以前想過……就是我啊!這兩種狗兒就是我啊,我聰明機靈,我忍辱負重。在中土狗子是罵人的話,在我們活色地狗卻是誇讚的言辭。狗多好,不存野心不會做太大壞事,誰對它好它就對誰好,誓死追隨主人身邊,畢生守護畢生忠心……活色地毀了,大好乾坤淪喪,萬萬生靈滅絕,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一條狗、一條聰明機靈忍辱負重的狗子。我施蕭曉就是活色世界的狗、最後一條狗。」
  
  「別人的死活我不想管也管不了,施蕭曉不過一條喪家之犬,我之所求只有兩字:報仇。至於中土…你家中土世界,在我眼中不過一塊石頭,踩上這塊石頭,我就能繼續在復仇之路上追下去,不踩這塊石頭我的路就斷了,你若是我你踩不踩?你若是我,會在意踩上這塊石頭時會碾死多少螞蟻?」
  
  施蕭曉語速越來越快,手印翻轉越來越快,蘇景手中法棍舞動也越來越快,連環三十七棍攻去,嫵媚和尚也不再只守不攻,他的梅花已然由一化三,盤旋翻飛反攻蘇景,雙方暫時是個勢均力敵的局面。
  
  「中土世界死掉的那些人,你放一放吧,緊咬住不放有什麼意思,別再追著我打了,化敵為友……」施蕭曉話說到一半時,蘇景終於開口了:「我是中土蘇景。」
  
  中土兩個字,他咬住了重音。
  
  蘇景飛仙前,墨靈仙之禍怎樣?
  
  紫霄國毀、涅羅塢滅、中元道亡、彌天臺喪!不算已經式微的無雙城,中土正道天宗六者亡其四。而正道天宗又是什麼?不單單是並肩迎抗天星劫難、聯手殺入馭界那麼簡單的。
  
  天宗正道,自開宗立派之日起承天護道匡扶人間,救災救難大慈大悲,千萬年不改、百代人不改。或許最近兩三千年裡他們的風頭不如離山,可他們又和離山有什麼差別,所有天宗弟子皆為『我修行已然虧欠天地,所以不敢不還,不敢不求這人間安好』之輩。
  
  那麼多好人都死了啊!死在墨靈仙手中,墨靈仙的首領:面前施蕭曉。
  
  這還只是天宗。修行道、凡世間,多少人死於墨靈仙之禍。
  
  蘇景已經知道嫵媚和尚的真正身份,設身處地的話,他不覺得施蕭曉做錯了,但他仍要斬殺施蕭曉,道理僅在簡簡單單地一句話:我是中土之人。
  
  活色慘禍讓人同情,施蕭曉的隱忍與堅持值得敬佩,蘇景不會否認這些。
  
  但施蕭曉為了自己的復仇,險險摧毀整座中土世界,殺滅中土生靈無數。死在他手中的正道修家,蘇景大都不認識,但大家都有著一樣的信仰、曾並肩闊步於同一條路上!
  
  許得你施蕭曉復仇,就許得蘇景復仇。
  
  還有離山,八百里逍遙樂土幾近摧毀;劍宗仍在可是在於墨靈仙的連番爭鬥中,門下弟子傷亡慘重!
  
  施蕭曉為活色之仇殺滅中土,他沒錯,因他是活色最後的倖存者;我為中土同道復仇斬殺嫵媚和尚,我也是對的,因為我是中土之人,我是中土蘇景。
  
  『我是中土蘇景』,最直接的道理。墨巨靈要殺,施蕭曉也要斬。皆為仇恨,皆無開解。
  
  大家都有道理,哪還分辨什麼對錯,蝕海大聖說『不分對錯只存因果』,不成想這麼快就應驗了。但憑心以論,蘇景覺得這個是施蕭曉是有值得他欽佩之處的,這一點點『欽佩』,讓蘇景決定獨力殺他,不坑。
  
  『我是中土蘇景』,六個字說得施蕭曉一愣。
  
  這個時候兩個人鬥得愈發激烈了。不知何時施蕭曉頭頂千丈處已然凝結起一片粉色祥雲。百里雲、翻卷間隱顯凶獸之形;蘇景身後十里外則有金紅霧氣彌漫,霧籠百里、滾滾騰騰,內中時而透出古怪嗡鳴。
  
  雲在天、霧在地,對峙明顯。而施蕭曉的護身梅花已然化作三千枝。結法成域猛攻強敵;蘇景身周百丈下雨了、火雨。一滴滴陽火烈焰妖冶綻放。火雨中隻隻火鴉穿梭,與蘇景手中法棍配合無間,不斷摧毀梅花攻襲和尚。
  
  兩人漸漸鬥出真火。
  
  施蕭曉只愣了片刻。很快有笑起來,搖頭道:「對不住,剛才跑題了…我本來是在說狗的,活色地將狗兒分作十七品,但還有一種狗兒不在十七品之中:瘋狗。」
  
  「瘋狗這種傢伙,說它差它就差到底,乾脆不入流;可若說它強,它就強上了天,尚在一品之上,是為極品……你啊,我越看越覺得,你就是頭瘋狗。嘿,別誤會,我剛說過了,在活色地『狗』為褒贊之辭,我是一品聰明忍辱狗,瘋狗你好。」
  
  蘇景也笑了:「聰明忍辱狗你可真囉嗦,殺!」
  
  『瘋狗』吼殺同時,『聰明忍辱狗』也告開聲雷喝:「殺!」
  
  怒吼衝起,蘇景提棍縱身,赤尻魔猿絕技殺千刀施展,已經修習在身的八十一『刀』於刹那間盡數打出,暴風驟雨一般急攻施蕭曉。
  
  天空中盡是蘇景,無數蘇景無數棍!
  
  施蕭曉則猛坐在地,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隻殷紅短笛,納笛於口邊撮唇一吹,只一聲笛鳴卻有妙韻無邊,浩浩碧海自笛中生、自平地起,巨浪相疊連綿不絕,泛著梅花清香卻足以抹殺一方世界的駭浪衝騰,逆襲四方、逆襲天空中無數巨浪。
  
  殺千刀,一刀更比一刀兇悍;笛中海,一浪更比一浪洶湧。棍碎一浪,而地面尚有汪洋一座;浪抵一棍,但其後仍後幢幢蘇景、棍棍殺伐。
  
  電光火石間的惡戰,賁烈轟動的巨響!
  
  八十一斬落盡,蘇景落地腳步不穩踉蹌後退;浩渺之海崩碎,施蕭曉身形搖晃,雙耳中各有一縷血線流淌。
  
  是個勢均力敵的結果。
  
  施蕭曉面露驚訝:「你這是什麼鬥法,委實奇妙?」說完,咳嗽。
  
  蘇景面色發白:「你的笛子也了不起啊。」說完,提息,再舉棍。不過剛剛一戰拼出全力,此刻氣息不穩暫時無力再地施展『殺千刀』,棍法重歸普通攻勢。
  
  施蕭曉也不好過,勉強行法再催梅花迎敵,兩人打得熱鬧依舊。
  
  「瘋狗啊,我不捨得殺你的。」施蕭曉語氣無奈,氣息混亂中說話也慢了下來:「咱倆都是狗兒,差別僅在我已喪家,是求報仇;你仍有家,所以要護家。滅我家園者,墨巨靈;非要摧毀你家不可的,墨巨靈。我之仇即為你為之敵,你我聯手可好,大不了這片靈州我不要了,送給你了。」
  
  蘇景不傻,當然明白他這番話道理沒錯;可這不是蘇景的道理,紫霄國正宮娘娘紫游牽、十七公主紫霄尚尚,涅羅塢三祭酒豪邁謝老三,彌天臺眾多神僧,中元道大群仙長……與屠殺他們的兇手為伍,蘇景跨不過自己心裡那道坎。
  
  不同道則不同謀,還是那個心念:墨巨靈要殺,施蕭曉也該死,如此而已。
  
  見蘇景仍搖頭,施蕭曉居然又笑了:「剛說過了,瘋狗這種犬子要麼不入流,要麼為極品,本道你是個極品,原來不入流。」說到這裡,嫵媚和尚緩緩歎了口氣:「本想勸你和我一起去咬墨巨靈,可你又咬我又咬墨巨靈,這其中的變數太大了……我得殺你。」
  
  蘇景無所謂似的:「嗯,咬吧。」
  
  『哈』一聲笑,施蕭曉搖頭:「有趣的瘋狗。」
  
  這次話音落,懸浮他頭頂千丈的粉色祥雲突兀崩裂,一條粉紅大蛇飛撲而出。
  
  是蛇,也是一具屍、一道煞,一座死亡世界最後執念所化的、萬萬年盤結於那顆古梅中的巨蛇之靈,蛇很漂亮蛇很香,可它也是一座幾近完美的世界之煞、之殺,那座乾坤已死,是以這條巨蛇的洶湧殺機中,只有一個字:死。
  
  死氣攻於心,殺劫襲於身!即便以蘇景今時本領,對上那條蛇竟連動都動不得,他所有的戰意所有的氣勢所有的勇氣,都在粉蛇顯身時崩碎去!
  
  蘇景不能動了,但他背後的金色霧氣能動——霧崩霧散,大霧中飛出的……驕陽。
  
  那是一輪金紅豔陽。
  
  不知何時,原本高懸於小光明頂天空中的驕陽不見了,它收斂火光、縮遁形狀,被收攏於蘇景身後的濃霧中,直至此刻,豔陽高聲、金芒綻放!
  
  這不是蘇景的本事,是陽三郎與小金烏手段。
  
  宇宙間無主太陽無數,金烏放棄的太陽實在多,不過就算金烏已離去,太陽中仍有主人印記,其他金烏來住一陣沒問題,想要調運卻千難萬難。
  
  小光明頂的太陽卻不同,它是金烏前輩執念結形,內中不存主人印記,只要是金烏同族皆可輕鬆入主、輕鬆駕馭。
  
  而真陽靈動,可隨主人心念穿空來去——說穿了,陽三郎與小金烏聯手時,她倆只消轉一轉念頭,頓時就會有一枚太陽轟落!
  
  為何蘇景能輕鬆殺滅芙蓉須彌天,只因他對洞天中頭頂小金烏陽三郎喊了聲:打了!兩頭金烏一起應了一聲後,一枚太陽轟入芙蓉須彌天!
  
  一條乾坤蛇,一輪金紅日,兩件凶物轟轟烈烈相撞於小光明頂的天空中。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12:53 編輯

無敵懶小豬 發表於 2014-8-30 22:15
第一零七八章  興高彩,烈
  
  
  一條乾坤蛇,一輪金紅日,兩件兇物轟轟烈烈相撞於小光明頂的天空中。
  
  施蕭曉知道蘇景身後的霧氣中藏了古怪,可他不覺得那霧中『鬼』能擋住自己的『乾坤蛇』,做夢也沒想到啊、做夢也沒想到那裡居然飛出一枚太陽。
  
  那個圓圓亮亮的東西是太陽、是他媽的太陽!
  
  驕陽轟於巨蛇,強光暴散奪去一切視線、巨響轟鳴湮滅所有聲音。下一刻完成一擊的驕陽扶搖升天,重歸天外;巨蛇翻卷化作一縷粉紅煙霞縮回施蕭曉袖中。
  
  蘇景四仰八叉摔倒在地,本來坐著的施蕭曉直接趴在地上,臉砸上了土、牙磕了石頭。
  
  蛇煞兇猛、金輪暴烈,又是不分勝負的一場較量。
  
  可是無論如何,施蕭曉殺不掉蘇景。再就是……紅頭髮金頭髮的小子跳出來,十六個羅漢跳出來了。蘇景氣壞了,妖僧無恥,竟敢藏了條『乾坤蛇』這麼兇橫的殺招,何止無恥,簡直無恥!
  
  施蕭曉何嘗不是又驚又怒,連聲:「瘋狗、瘋狗、瘋狗,你怎會有輪太陽……瘋狗瘋狗!」怪叫中不存絲毫猶豫,縱身飛起衝天便逃。
  
  蘇景跳起來就追,一邊追一邊心中怒罵,他媽的…居然跑得一樣快。
  
  打鬥是個平手,追跑也是個平手,妖僧甩不開蘇景,蘇景一樣追不上妖僧。和上次一樣,前後兩道光。穿盾宇宙間……
  
  蘇景追得咬牙切齒,施蕭曉逃得氣急敗壞。
  
  三天後,蘇景回到小光明頂,沒追上。
  
  沒追上就算了,蘇景從不會因能力之外的事情懊惱。再說也不是施蕭曉跑贏了他,大家打得不分伯仲,跑得又是一樣的快。不過蘇景還有要緊事情要做就不再追了。
  
  陽三郎與小金烏自他身邊飛起,遁入天外驕陽去,蘇景自己端坐小光明頂中心,深呼深吸、盞茶時間過後。他端坐處一道烈焰火環散出。迅速擴散開去。
  
  第一環未盡,第二環再起,跟著第三環、第四環、第五環……一道道烈焰火環擴散,不多時小光明頂九靈境盡被烈焰籠罩。
  
  待到全境烈火熊熊。靜坐中心的蘇景手訣一邊。一道金紅火蛇自他天靈中衝起。蜿蜒、扶搖、直升天外,很快火蛇就擊入天外驕陽內,不片刻。驕陽中也灑下一道長長的烈焰金瀑、直落小光明頂。
  
  蘇景施法不停,一道道火蛇自他手心、足心,眉心丹中小腹三丹田、五官七竅中升騰而起,直直射入驕陽,每有一條『蘇景火蛇』上去,驕陽必有『回應』、必有一道陽焰金瀑灑落光明頂。
  
  便如此,七天之後,小光明頂與天外驕陽烈焰交換不休,化作一方熊熊燃燒的巨大火球……
  
  在離開玲瓏壇時,蝕海與裘婆婆勸了蘇景幾句,蘇景聽從了他們的勸告:不聽是一定要去找的,但修行不應廢。
  
  殺千刀修煉不應停;金烏真修煉日當及時。
  
  殺千刀要在驕陽中煉;鑄日則最好能有一片『根基地』,那沒得說,蘇景要煉化的太陽就是小光明頂了。尋找不聽,蘇景要帶上小光明頂和天上太陽一起。
  
  磨刀不誤砍柴,尋她同時修習殺千刀、鑄就驕陽。畢竟尋找不聽的過程裡,絕大多數時間都會耽擱在『遊蕩宇宙』的行途上,那會是大把的時間,浪費了實在可惜。
  
  是以蘇景先返回小光明頂,先行法煉化此地,將其當做『駕輦』隨他一起啟程、遊蕩,如此一來蘇景就能煉日。太陽倒好說,陽三郎和小金烏可駕馭金輪。
  
  不聽為了尋找蘇景不管不顧,什麼修行不修行的,根本都不去想;蘇景則要帶上小光明頂再啟程……與用情深淺沒關係的,只是男女處事方法不同。
  
  三祖死因莫名,諸位師祖下落不明,墨巨靈陰影籠罩,蘇景肩上還有一付沉重擔子,將來他還有無數征戰!
  
  又過幾天,智慧天諸大聖逆行潛蹤悄悄來到小光明頂,那份熱鬧可就不是言詞能夠形容的了,不提小蛇『忽啊』不提裘平安喊鬧,單就一群烏鴉聒噪,便不是普通仙家能夠承受的。
  
  這才是真正的老友相聚,大大的一番熱鬧,蘇景煉化小光明頂,人在法術中,但也只是不能起身,他有十道心神,施法途中說說笑笑全不耽擱。
  
  歡聚其間,蘇景曾與蝕海大聖有過一次詳談,有關這仙天宇宙。蘇景將六翅皇池長公主那套『蚯蚓、貍貓、虎豹熊羆惡蛟』的說法搬出來,蝕海聽過後應道:「這個丫頭的說法倒是沒錯,不過稍有模糊,這麼說吧,你把什麼善惡性情都拋開一旁,只看實力,這仙天宇宙就是一座中土南荒。」
  
  「獸分百類,妖精也有十二品,強弱不等。玲瓏壇是熊羆沒錯的,不過身材最最巨大的熊羆,也鬥不過開靈化形的松鼠小妖丁。可小妖丁就強大了嗎?妖丁上有妖目,妖目上有妖師、有妖靈神,一方妖王兇物遇到了大聖還不是得趕緊跪地磕頭。就算是大聖,大聖和大聖也不一樣,天真只用一根尾巴就能把我打得滿地找牙,而天真也算不得真正無敵,他碰到冥王會怎樣,何況冥王之上還有閻羅神君!」
  
  「神仙無品階之分,沒有那個人閒得肝疼去給神仙劃分個三六九等,能到這仙天來的人手中皆有大道,你靠領悟『舒服莫過躺著』飛仙,我靠領悟『好吃不如餃子』成聖,我的餃子比起你的躺著哪個更高明?是以道與道只有慧意之別,不存高下之分,手握大道者,皆為仙聖。道無高下,是以從根子上論。神仙之間也無高下之分。」
  
  說到這裡,蝕海大聖稍稍停頓、加重了語氣:「真正明事理之人,不會因為對方是新晉小仙而心存輕視,也不會因為神佛成道萬萬年而過分敬畏……既然道無高下,資歷年頭又算個狗屁!」
  
  最後這句話讓蘇景心中微顫,肅然起敬!就憑這一句,足見得蝕海非等閒,蘇景認真點頭:「多謝前輩指點,蘇景受教了。」
  
  「指點個蛋,這句話不是我說的。是大傻子殺秋說的。」
  
  殺秋。天真麾下六大聖中之一,抹去一季秋直接將嚴冬拖入夏末惹出大禍那個樹妖,他以前和蝕海有一點點交情,見面後有時候會聊上幾句。曾說出過這樣一番道理。蝕海記住了。現在照搬給蘇景。
  
  「殺秋是個大傻子,劈柴成精能有什麼智慧,他要真能自己想通這番道理。也不會去抹掉一季秋了,」蝕海繼續道:「殺秋跟我說,這道理是天真說給他的,你算是天真傳人,我把他的道理說來給你聽,算是替你師父教導你。」
  
  蝕海自傲,因為被蘇景的大聖玦收了,心裡始終憋了一口鳥氣,此刻代天真教導弟子,從大聖玦下妖奴一躍成為『叔父輩』,心裡很痛快的,又道:「至於這仙天中無數仙佛、法壇的實力差別……誰強誰弱,不靠什麼境界劃分,靠打的。你兇橫,稱霸一方與佛祖道尊一字並肩平起平坐又何妨;你羸弱,死不瞑目死不甘心死無葬身之地也活該!」
  
  神仙無品階,大道以論,佛祖不比新晉小仙更高貴。神仙無境界,實力相拼,強者即為尊者。
  
  這仙天宇宙之中沒有律法,因為大道無數且不分高下,所以凡事都沒有對或者錯,不存在一個統一的衡量標尺……沒了標準也就沒了秩序。
  
  在玲瓏法壇時蝕海曾說『這仙天說太平就天平無事;說險惡就險惡無邊』。因為仙家都懂趨吉避兇之道,輕易不會暴發衝突,所以是太平的;但是再如何太平的世界,沒有對錯沒有秩序,必定暗藏它險惡一面……
  
  「你在凡間時候,講究個善惡對錯,講究個公序良俗,但是到了這裡,統統都拋開吧,那些東西在沒用處了。」蝕海要說的、能說的也只有這些,更多的還是要靠蘇景將來去自己體會了。
  
  熱鬧一陣,大聖紛紛離去,或是返回智慧天主持法壇,或飛散四方去打探不聽的消息,但蘇景臨時改變了主意,把四十九對烏鴉衛留了下來。
  
  煉化小光明頂,根底上是為了鑄日,比翼雙鴉皆有火鴉血脈、又靠修習陽火正法得道,留他們在身邊一起行法,既能相助於蘇景,對烏鴉衛也是極好的修行。
  
  蝕海等人離去不久,嫁衣天魔又來造訪小光明頂,有關天魔壇的去向,軒轅叮當說魔壇換位、暫時封關是為諸天魔精修以提高實力,其他的就再也不肯細說。
  
  本來軒轅叮當只是看在秦吹面子上來和蘇景打個照顧的,但見蘇景正行法祭煉,他又加以援手,嫁衣魔,輔人做法本是拿手好戲。
  
  耽擱一年,嫁衣魔告辭離開,臨行前蘇景請軒轅叮當轉告戚東來和老天魔秦吹,自己已經抵達仙天,落足小光明頂。
  
  軒轅叮當痛快答應下來,可隨後一段時間裡,無論騷戚東來還是忠義天魔,都不曾造訪小光明頂,這讓蘇景頗覺遺憾。
  
  又是兩年過去,小光明頂的煉化就初見成效,已經可以隨蘇景心意牽動,向前飛行了。蘇景不再耽擱,就此啟程開始了他的『遊蕩』。
  
  再就是蘇景啟程之前,十六來到小光明頂,打著滾地撒了大潑,非得要和蘇景同行不可,蘇景無奈把它收入洞天、帶在了身邊。
  
  小光明頂便如一方巨艦,向著仙天深處駛去。驕陽仍在,不過收了陽三郎與小金烏法術,隱遁了形跡,這是金烏一脈的神奇本領,除非也是修持陽火的前輩大仙,否則任誰也看不到小光明頂上還頂著一顆太陽。
  
  所謂尋人,又哪裡有個準確的方向或者像樣的辦法啊,蘇景尋妻就和不聽尋夫一樣,只能一家仙壇一家仙壇的找下去。
  
  「不聽,你猜我是誰!」
  
  每到一處仙壇前。蘇景總會飛出小光明頂,在人家門口大喊一聲。
  
  「不聽是誰?你又是誰!何方妖孽如此大膽敢擾本壇清靜!」
  
  有時候對方法壇會有仙家如此回應,旋即橫眉冷目飛出來,蘇景就忙不迭跳回小光明頂,催促靈境速速啟程,趕快逃。
  
  一晃兩甲子忽忽,蘇景沒能找到不聽。
  
  所謂靈境,說穿了也就是一塊經過秘法煉化的大石頭,蘇景就坐在自己的大石頭,在宇宙中東遊西蕩著。前六十年裡也打過幾架。並非什麼利益之爭或者刻骨仇恨。就是他跑到人家門口大喊大叫被人家追上來了,蘇景都沒下狠手,保證自己不吃虧、讓對方知難而退也就是了。
  
  駕馭著一方靈州遨遊星空,在凡間是間不可想像事情。在仙天卻再常見不過。浮萍州、漂流壇不計其數。沒人會因為蘇景帶著一座靈州就高看他一眼。
  
  等到了第二個甲子基本就不用打架了。小光明頂祭煉漸漸成熟,飛得越來越快,雖還遠遠比不得烏羽雙翼。但也能基本保證逃跑時不被普通仙家追上了。
  
  這天裡,他正飛著,忽見前方遠處一桿雲旗飄擺,旗上三個大字。
  
  字怎麼寫的不重要,要緊的是雲旗中有靈法加持,無論是誰、哪怕鬥大的字不識一筐的小金烏也能於一望之中解其本意:又一棧。
  
  雲旗浩浩,展闊千里,旗子下面有一間小小客棧。
  
  仙天即為宇宙,宇宙即為星海,一座客棧漂浮於星空,尤其規模普普通通,前後的院落、座著十幾間磚房,看上去顯得古怪異常。更詭怪的是,蘇景的星盤中並無『又一棧』的記載。
  
  這是哪位客棧掌櫃修行得道、新蓋了一座客棧模樣的仙壇?看樣子也不像,客棧挺陳舊的。
  
  蘇景不打算投宿,不過他不太確定不聽會不會投宿,催動小光明頂靠近一些,對著『又一棧』放聲大喊:「不聽,你猜我是誰!」
  
  話音剛落,只見客棧中一道流光閃爍,頃刻來到蘇景面前,旋即光芒散去,兩個青衣小帽的小廝,肩膀上都搭著一條雪白毛巾,左首那個滿臉笑意:「客官,您喚小的?小的可不敢瞎猜您是誰。」
  
  蘇景眨了眨眼睛:「你也叫不聽?」
  
  「回稟客官,小的有個名字,喚過興高彩,這是我們的小夥計,沒姓、單名一個字烈」小二哥指了指身邊同伴,又半躬著腰繼續地蘇景笑道:「可小的叫什麼真正是不打緊的,您隨便喊,你喊不聽那小的就叫不聽。我家掌櫃天天教訓我們,客官就是佛爺,客官就是道尊,只要您有吩咐咱們就一定得讓您滿意。就算不投宿、不是來光顧的,過門也是客……」
  
  小二哥囉裡囉嗦,蘇景笑著擺擺手:「我在找人,你請回吧,打擾了。」
  
  「找人啊?找人您就來著了,咱們『又一棧』表面上是座客棧……」左首大夥計興高彩說到這裡,右首小夥計烈接著道:「實際裡還是座客棧。」
  
  把蘇景逗笑了。
  
  左首大夥計興高彩又接回話題:「但客棧是客棧,除了伺候您住宿洗澡、酒饌飯食之類,還能幫您做其他事情……就這麼說吧,只要是您吩咐下來的,咱基本都能辦得到。只要您別刻意刁難,比如去攻打西天極樂,或者去挑釁東方洞天,這種事咱肯定是做不來,當然了,您老也不可能刻意刁難咱們這些小的。」
  
  小夥計烈又接話:「不管什麼吩咐,都得作價,不能白幹。」
  
  「咳,這還用說,貴客是什麼樣的人物?遨遊九天萬世逍遙的上上金仙,怎麼可能白使喚咱們。」
  
  大夥計興高彩伸手照著小夥計烈後腦勺來了下子,又對蘇景呲牙笑:「咱家又一棧做買賣,從來都是公道的。要是您碰上以前那些黑店壞活計,就您剛才那句『你猜我是誰』,他們就當成您吩咐下來做事了,立刻回您一句『你是小光明頂蘇景啊』,然後就得找您收錢了。但咱不能這樣,又一棧有信譽,第一不能欺您不知坑蒙拐騙,第二更不敢強買強賣生訛硬詐,所以小的剛才就跟您說:我不敢亂猜您是誰。」
  
  「我明知您老是誰。我也不猜,因為我一猜這事就成買賣了,我就得請您拿錢了,可您不知情啊,所以這事咱不做。」大夥計說得唾沫四濺,小夥計烈從旁補充:「主要還知道你挺橫、把芙蓉須彌天都打炸了,不好欺負。掌櫃的說過,不許欺負不好欺負的。」
  
  大夥計說出蘇景名字的時候,蘇景心中驚訝非常,後面的廢話沒太在意。詫異問道:「你怎麼認得我?」
  
  興高彩嘿嘿笑:「您看…你又有吩咐了。這個…按道理說,我要回答您、先得作價的。不過咱是頭次打交道,我也不去問掌櫃的了,私自做主開給價錢。您要覺得合適咱就接著聊?」
  
  說完見蘇景沒有反對的意思。興高彩繼續道:「那小的可就斗膽了。您多擔待,您帶水了嗎?能不能給我這小兄弟倒杯水喝?」
  
  這就是價錢嗎?蘇景驚訝同時又覺好笑,不廢話。直接從錦繡囊中取出瓷瓶,依著興高彩的說法,給小夥計烈倒了碗水送上前。
  
  小夥計捧過來就喝,歡喜他的喲!
  
  大夥計興高彩嘿嘿直笑:「好叫您老得知,我們這些窮苦人伺候著這座客棧,說好聽的叫『小二哥』,說難聽了其實就是奴僕下人,平日裡都是侍奉別人,偶爾能被客官伺候一下,那真是…那真是打從心眼裡的高興啊!」
  
  原來是這樣的梗,蘇景笑道:「我也給您伺候杯水。」說著又給興高彩倒了杯水,雙手捧上。
  
  「哎喲、哎喲,這哪敢當,這就不是買賣了,這就折煞小的了。」興高彩講規矩,雙手亂搖說什麼不接蘇景的水:「回客官的吩咐,咱們做這個客棧,客人又吩咐就得趕緊巴結著,客人們打探消息的時候不少,所以仙天裡有什麼要緊的消息,咱們平時都注意得緊,您老在玲瓏壇招親時候大出風頭啊!又是湘大先生、又是嫁衣天魔的,您這等亮瞎了小人狗眼的光彩人物,咱們自是要探清楚您的相貌。所以您一來我就認出您老了,這事真心不值錢,一杯水已經是要多了,這第二杯水決不能要,決不能要!」
  
  道理一說,不新鮮,但這座客棧的古怪已經不言而喻,蘇景有意試探下對方的成色,又道:「還有樁買賣,不知你們做不做得。」
  
  「您吩咐著,小的仔細聽著。」興高彩和烈異口同聲。
  
  蘇景問:「梅大先生的本名叫什麼?」
  
  「好您內,您老稍等!」蘇景一問,新的生意來了,興高彩愈發精神了,自懷中取出一個乾坤囊,內中滿滿當當裝的都是玉簡,他翻翻撿撿,很快找出一枚,真識談過後對蘇景笑道:「這仙天裡,喚作梅大的仙家一共三千零二十一個,小的斗膽猜一猜……您問的是搶掠新晉仙家、用來種樹養果子的那個梅大先生吧?」
  
  這一來蘇景可就真正驚訝了。就算仙天沒有真正秩序,『人頭行』的買賣也是犯了大忌諱的,等閒的仙壇、仙家根本不知道有這麼個行當存在,更別說人頭行的大掌櫃是梅大先生,又一棧的門檻果然高得很!
  
  興高彩眼色非凡,見了蘇景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說的沒錯:「是這樣,打探消息多多少少得用點時間,你要真想知道梅大先生的本來姓名,您給小的三天時間,我給您報個價錢?打聽這件事……您看著給,一兩銀子我就不賠,二兩銀子是您老有賞,三兩銀子……就太多了,小的不敢要。」
  
  蘇景囊中還真有幾塊銀子,隨手摸出一塊遞上前,可他心裡另有無限好奇。
  
  「沒事,也不是您隨便問一句咱就得當成買賣的,這個火候小的替您看著,如果是買賣,肯定提前告訴您;如果是閒聊天,您問我答,分文不收。」興高彩看出蘇景又有疑問。
  
  蘇景問道:「仙天中的生意買賣,也用凡間的銀兩結賬?」
  
  興高彩笑了起來:「那倒不是,凡間的銀子對咱們可沒有丁點用處。不過小的自作聰明、自作聰明啊,我覺得您老問梅大先生,應該是試探咱們的本事,您問的根本就是您心裡清楚的事兒,既然您都知道答案了,我又哪敢再跟您這要個正經價錢?一兩銀子就是個象徵,意思意思罷了。但您放心,收了您的銀子,小的就應下了您老的考教,三天之後要是沒有個準確答復,您拆下又一棧的招牌來砸小人的嘴!要是這事成了,您再尋思,尋找不聽大人的買賣要不要交給咱們來做,那時候您要有心思賞咱們口飯吃,咱在坐下來仔細商量個價錢。」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13:05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9-1 01:54
第一零七九章  天字一號,廚子不在
  
  
  蘇景痛快點頭:「好!」
  
  一兩銀子的買賣,點明瞭是考校,可大夥計興高採還是高興得就要入洞房一般,整張臉膛都發光發亮了,大喜道:「買賣不分大小,只要是您吩咐做事就是賞飯給咱們,小的們謝過蘇大老爺,您老就是咱們的衣食父母!梅大先生真名本姓三天過後小的必定給您一個答覆。」
  
  「這三天蘇老爺住店吧?」小夥計烈接口。
  
  蘇景反問:「店錢怎麼算?」
  
  「回稟蘇老爺,」興高採恭敬應道:「仙天無盡宇宙浩渺,這裡最最不缺的就是地方,咱們也就是壘幾塊磚搭個頂,這客棧簡直就是沒本錢。客官來投宿,睡一覺住幾天,這事壓根不值錢,所以小的不敢要價,一向是客官看著給,給多少都是您的賞,小的念您一輩子好!」
  
  「給多少都是好的,不給就不太好了。」小伙計道。
  
  小伙計興高採繼續說道:「其實也不一定就得給什麼寶物、靈丹,剛也跟您呈秉了,又一棧伺候往來貴客,時常會幫客官們打探個消息什麼的,由此咱們對『消息』二字在乎得緊。您要是有什麼要緊消息或者有趣話題,給,也能當做住店的價錢了。」
  
  「是呢。」小夥計烈點頭、補充:「比如…梅大先生叫什麼。您跟我們說了,就能白住店三天。」
  
  蘇景哈哈大笑,這廝一定是故意的。梅大先生叫什麼蘇景肯定不會說,他自囊中摸出一枚白玉珠遞上前:「你看這顆珠子抵得過三天住店嗎?」
  
  占九合靈州、殺滅芙蓉須彌天、摧毀玲瓏法壇,三個地方的寶物蘇景自然不會客氣,都收入囊中。珠子來自芙蓉須彌天,於鎮心魔清心慧上有不錯效果。
  
  「足夠了。足夠了!謝謝蘇老爺賞賜!」大夥計興高採接過珠子,眉飛色舞,也看不出他是真歡喜還是假高興,但他還不忘補充:「這棵慧智蚌珠成色不錯。三天店錢遠超了。我看這麼辦:算是您暫時抵押櫃上的,待您離店時候若覺得捨不得這顆珠子。隨便賜下張符篆、丹藥之類普通寶物,小的再取回珠兒換給您。」
  
  又一棧的買賣做得果然公道,至少現在夥計說得很公道,蘇景心中對他們有幾分好感。笑道:「多謝,不必了。」
  
  興高採又廢話幾句,回手把珠子遞給了身邊的小夥計,後者直接嘴巴一張,珠子吞入腹中。
  
  跟著興高採和烈齊齊長聲喊道:「貴…客…臨…門…嘍!」
  
  就在喊喝之中,遠處又一棧中傳出咣當一聲,本來大門緊閉的客棧門戶大開。
  
  門戶大開。但不是開門,是『掉門』,兩片木門掉下來了。
  
  這客棧看上去有些陳舊,但還沒到『破舊』的程度。哪成想如此不結實,這邊喊一聲那邊門就掉了。每到與外人相見時就會遁入大聖玦洞天的烏鴉衛們立刻開口,紛紛叫鬧一顆珠子的價錢花得不值,大聖玦洞天就此亂作一團。
  
  而洞天內烏鴉們的喧嘩未落,剛剛掉下兩扇門的客棧陡然泛起層層紫金神芒,一條紫金仙天大路鋪展開來,一直蔓延到蘇景腳下。
  
  仙路兩旁梧桐神木參天,一木一鳳展翅旋舞,百木中必有一凰引頸歡鳴;仙路之上則開遍瓊花,花中有仙子,或撥琴或弄笛,合奏出一曲歡喜迎仙調;另有千萬彩蝶翻飛翩翩,雙翅揮動間播撒沁人香氛。
  
  一頭巨龜不知從何鑽了出來,無需吩咐就來到蘇景身後,身子一趴一起,將小光明頂背負在背,這是專門替貴客扛『行禮』的靈獸。
  
  巨龜顯身後又是一聲鞭哨響亮,身形三百丈的紅衣紅衣力士揮動長鞭,駕馭十八頭碧睛赤鱗青背巨鯉,拉著一座寶玉華輦疾馳而來、迎接蘇景。
  
  仙路、依仗皆從『又一棧』中鋪展而來,但踏足仙路上再向前望去,哪裡還有什麼不起眼的客棧,仙路盡頭赫然一座千里恢弘的紫玉壁金頂大大殿。
  
  小小客棧,轉眼化作輝煌神宮!饒是蘇景見慣了排場,也不禁愣了一下子。
  
  小夥計烈頭前引路,大夥計興高採陪伴蘇景登輦,過鳳林傳瓊花、沿著紫金仙路向著已經變作神殿的又一棧行去。
  
  大家初次打交道,蘇景不太敢把自己的老巢交給那頭巨龜,心咒一轉神念相牽,巨龜背上的小光明頂微微晃動片刻,跟著諾大靈州迅速模糊了形跡,於幾個呼吸間化作兩丈方圓一團柔和玄光,緊緊跟在了蘇景身後。
  
  大夥計不以為意,反倒是先贊蘇老爺法術了得,再謝蘇老爺體恤牲口是大慈大悲之人。他還專門招呼那頭扛行李的大龜上前來道謝。
  
  大龜不會說話,但會搖尾巴,它就衝著蘇景使勁搖尾巴。眼看著一頭千里巨大的龜用小狗兒的辦法來討人喜歡,蘇景心中感覺古怪莫名。
  
  仙路、巨龜、前方神殿,這些排場事情看過就算,蘇景不放在心上,向興高採打聽『又一棧』的來歷和掌櫃。
  
  興高採笑道:「這些都是閒事,要緊的是賓至如歸,伺候好了您老才是咱們的虔誠心願。」
  
  對方不肯說,蘇景也不再多問,不一會功夫駕輦進入宮內廣場,來到正殿門前,兩位小二哥揮退巨龜、鯉車,興高採又問蘇景:「給您老開天字一號房,您看成不?」
  
  天字一,無論哪家客棧都是最豪華的上房,蘇景笑著點頭:「多謝小二哥。」
  
  「不謝,」小夥計烈大方揮手:「咱家店裡每間房都叫天字一號。」
  
  興高採瞪烈,烈假裝沒看見,一路小跑引路向前,帶著蘇景踏入煌煌正殿。
  
  不迎客時又一棧普普通通,客官臨門時搖身化仙宮,待客人踏入大殿……破破爛爛一間房。
  
  泛著一股潮味,牆角有雨水陰濕後留下的斑斑黃痕,牆壁白皮幾塊脫落,一張土炕一席鋪蓋,一張桌三隻瘸腿凳,桌上一盞早都熏得黢黑的油燈,一隻壺嘴殘缺的茶壺,所幸四隻茶杯都是完好的,沒缺口沒裂璺只是蒙了層灰塵,
  
  興高採笑嘻嘻:「蘇老爺,您先歇一歇,小的先把您老吩咐的『梅大真名』事情安排下去,待會再來伺候。」說完帶了烈退出房門。
  
  蘇景進門的時候,大聖玦洞天裡就再次吵翻了天,烏鴉們或抱怨或咒駡,這等寒酸客房,怕是在凡間世界都不容易找,用來招待仙家?男鴉烏上們也只是不爽快而已,女鴉烏下們的話題就更『開拓』了些,很快討論明白莫看店話客氣,其實心中對蘇景輕蔑得緊,既敢開仙家客棧,必有華麗好房,就是因為小瞧人所以不給蘇景開。
  
  屋子不算小,蘇景不急不緩邁著步子轉了幾圈,摸摸土炕敲敲桌子,很快一道神識投影大聖玦:「這是好地方啊!」
  
  土炕七萬斤,天辰星石煉化,土之厚、土之純、土之重集於一炕中,躺身其中得厚土養身,強皮骨健筋肉;
  
  鋪蓋輕三錢,罩為無疆蠶絲編織、內添無根紫柳柳絮,蓋在身潤血髓滋體津。
  
  牆角雨痕飽含天一真水吉祥,補福充祿;桌上油燈燃起火苗寸許,正午陽光、黎明霞光、子夜星月光芒,三光入法編結成燈火,定魂魄殺心魔;三隻瘸腿凳子曾受三才正法祭煉,任坐其一,可探道於天地人至理,護法基增神元。
  
  茶壺不值一提茶水味道普通,而四枚茶杯根底各有一道四象銘文,杯正四象,盛水飲用、助仙家明撤四象定乾坤之悟於無形,一杯清茶一杯造化,喝了它能得惠幾重?看您自己的悟性了!就連斑駁脫落的牆壁,留下來的痕跡都是一道道清心普善、寧心撫神的上咒天撰。
  
  破破爛爛一間房,普通仙家萬年全身祭煉未必能得其中一物。若此間寒酸,這宇宙間怕是沒幾處地方敢稱奢華。
  
  探過『天字一號』房,蘇景咋舌……
  
  沒一會功夫,興高採和烈門外問安,進來後寒暄幾句,問起蘇景可要飯菜酒饌,興高採搓著手心,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好叫貴客知曉,咱們這客棧中本來有位好廚子的,但前陣子位客官點了麒麟白象羹,正好咱家廚房裡沒白象,他就出去抓白象去了,一走三十年還沒回來。哎,白象算不得啥子厲害傢伙,不過這些笨東西投了佛家眼緣,都被大菩薩們徵召了,想抓白象就得對付菩薩……現在咱們店子裡沒了廚子,精緻熱炒怕是做不來,但是老醋七彩靈芝果、泡椒龍形首烏芯、芥末玄天河鴨掌尖之類的涼菜我做出來的味道還算不錯,或者我給您燜一碗爛熟的五色神牛牛肉麵?」
  
  「貴嗎?」蘇景提了口涼氣,問。
  
  「哎喲我的貴客誒,看您說的,住店不就是吃飯睡覺嘛,收了您的店錢,就不能再收您飯錢了,這些吃食又不值啥,都是含在店資裡的。當然,除非您另點豐盛酒饌咱們才會重新計較價錢。」
  
  烈道:「另點也點不了,加錢也不收,廚子逮白象還沒回來,估計是讓菩薩給打了。」
  
  蘇景道:「不要錢的都來一份。」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13:09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9-1 01:58
第一零八零章  哪有那麼乾淨
  
  
  「好,您內行!」兩個小二哥退下去,他們的手腳倒快,盞茶功夫過後各色菜品陸續上桌,果然都是涼菜,但菜料無一不是非凡之物,雖比不得病麒麟餡的餃子,卻也真正算是樣樣難得了。
  
  能開出一家這樣的客棧,直接把仙材神料做成涼菜送給客人白吃,這買賣至少做到蘇景身上時候根本就是在賠錢。道理完全說不通的。一邊品嘗新鮮又美味的諸般菜色,蘇景悄悄然幾道靈訊送出,向蝕海、六翅皇池、瀟瀟天帝、嫁衣天魔等熟人打探『又一棧』的詳情。
  
  正吃到一半,敲門聲響起,大夥計興高采又進來了:「客官,您老用過酒飯之後…有事情做麼?」
  
  這個問題來得無端,蘇景把口中的『芥末鴨掌』咽下去,搖頭:「沒事做,就等三天後看結果了,若貴店能探出梅大姓名,我尋人事情就要拜託你們了。」
  
  到得現在,蘇景大概能曉得,莫名冒出來的『又一棧』高深莫測,若說蘇景沒有丁點戒心那是騙鬼的,否則也不會向同伴傳訊詢問。
  
  但如果這家店子真如表現出來的那麼神通廣大、且又值得信賴,那用到他們的地方就太多了。
  
  找不聽,找同門,尋訪閻羅神君與諸冥君,追查三祖隕落真相、甚至查探墨巨靈底細,蘇景面前太多難題。
  
  「咳,那是買賣,您說『拜託』小的可受不起。」興高采永遠都那麼客氣,跟著又把話鋒兜轉回來:「三天等待頗多無聊,或者……小的給您找些消遣?」
  
  稍頓,興高采壓低了些聲音:「女的。」邊說,邊對蘇景擠了擠眼睛,盡在不言中了。
  
  蘇景失笑:「你家還有皮肉生意?我還道又一棧是處清白買賣嘞。」
  
  「這您可就冤枉小店了。又一棧是老店,一向清清白白。」興高采解釋道:「咱這店裡除了客官就是小廝,從不會有不清不楚之人。不過有客官覺得孤枕難眠,也有些法壇仙子修行之餘想要賺份外快。這邊有想法。那邊有心願,咱們做下人的不能不為客人著想。就跑個合牽條線,這是成人之美啊。」
  
  說著,興高采拿出一枚玉牌對蘇景晃了晃,玉牌裡當然沒有仙子駐紮。但有一卷名姓籍冊,客官有意則可按名姓點選。
  
  興高采把聲音壓得更低了:「您老容稟,小的這邊能找來的可不止那些普通仙子,還有些高高在上、站在山頂尖上的盛名娘娘……平素裡那可都是翻手雲覆手雨、尋常仙家只能仰望、提一提法號心中都會升起無邊敬畏的『這個』。」
  
  『這個』時候,興高采挑起了一根大拇指,聲音沒法再壓低了,乾脆半躬起身子。湊到蘇景身邊耳語:「不怕和您說實話,就被您打滅的玲瓏壇、惹到您的那位蒸蓮娘娘,以前也在咱們的玉牌裡……但若按十品分階,蒸蓮勉強也就夠到三四品的樣子。咱這牌子裡可還有一品、上上絕品!只要您老願意、又能出得起價錢,神母天姥一親芳澤不是難事。」
  
  大名鼎鼎的仙子。
  
  冰清玉潔的天女。
  
  或稱霸一方、或稱絕某處的絕代女子。
  
  興高采的牌子裡有不少。
  
  蘇景眯了下眼睛,興高采把話說完就轉回到桌後,垂手等候時靜靜望著蘇景的眼睛,面帶笑容。
  
  至少以金烏神目看來,這個『小二哥』說的是實話,他的牌子中有不少大人物。蘇景沒辦法不驚詫:「那些天神女子……自願的?」
  
  「咳,瞧您說的,」興高采笑了起來:「當然是她們自願,否則咱們還能上門去抓人麼?」
  
  「上位神女,來這又一棧中為無名小仙侍寢?」蘇景追問。
  
  興高采認真應道:「這就是老話說的了:有錢能讓鬼推磨。無名小仙又怎地?您出得起價錢,照樣會有仙子來推磨。就說…就說有一位大娘娘吧,她的名號小的不能跟您提,有次一位客人選了她老人家。這位客人修持普通,但機緣巧合下得了一根靈明石猴的殺天尾。殺天尾是好東西,奈何客人沒這個本事將它煉化成寶,就把這根尾巴當做了報酬,那位大娘娘欣然赴約,一番歡好幾度春風……客人得償所願;大娘娘取得寶物歸,兩全其美。」
  
  興高采說得仔細非常:「另外還有『一點囑託、兩重放心』要給您老交代清楚,『一點囑託』是春風起自何處就散自何處,無論您在店裡與誰歡好,都是在咱們客棧裡發生的事情,出門以後您可就別再提了;『兩重放心』頭一重,您手上有重寶又想有人侍寢,您告訴小的,小的去問您看中的仙子,您放心,她答應最好不答應就算,就算她不答應您也不必擔心身帶重寶的事情洩密。以後您的寶貝丟了,別管您已經離店多久、別管是不是牌中仙女搶走的…就這麼說吧,甭管什麼緣由您的寶貝丟了,就是那位知情仙子的滅門大禍!另一重請您放心的是咱們幫您請仙子來侍寢,又一棧是不會再找您收報酬的,仙子那頭會另抽一份賞賜下來給咱。」
  
  前面一點囑託說得客氣,後面『兩重放心』的頭一重,可就露出些顏色了,皮肉生意沒做成但客人將來的寶物丟了,又一棧不問緣由直接滅了知情仙子的道壇!翻轉過來看,若哪位客人睡過了仙子後再出去大嘴巴,下場怕是會慘得很。
  
  興高采是精明角色,說了半晌自能看出蘇景只是好奇,不會真來點選牌中仙子,不過他的態度永遠都是那麼好,面上非但沒有不耐煩,反倒顯出些『能與貴客閒聊大有榮光』的神氣,又笑道:「我知道蘇老爺剛飛升上來的時候不長,可能還不曉得,這仙天……哪有凡人想像中的那麼乾淨啊!您慢用,小的先告退,有什麼事情您隨時喊我。」
  
  小二哥沒能做成生意,卻給蘇景上了一堂課。
  
  這仙天,哪有凡人想像中的那麼乾淨!
  
  大夥計興高采告辭的時候蘇景喊住了他,又從囊中選出一盞玲瓏壇的點雀寶鏡和一個九合靈境的沉星天蟾鼓遞了過去。
  
  平白打賞兩件寶物,兩成是因為對方這堂『皮條』課,八成則是因為這頓飯吃得太貴重了,不該貪心的時候蘇景絕不貪心,這個便宜他現在還不會去占。反正也是慷他人之慨,不心疼。
  
  興高采先是著力推辭,見蘇景堅決,大夥計好一番道謝,這才躬身退下。不料過不多久忽然房門開一線,小夥計烈溜著牆根又進來了,聲音壓低得幾乎都貼到地皮上去了,他也拿出一枚玉牌對蘇景晃:「我聽大夥計說您不要仙女侍寢……那您要男的麼?」
  
  蘇景趕緊把他轟出去。
  
  吃過飯也不會真沒事情做,就在客房中蘇景做起修行功課,不久之後靈訊返回,蝕海和六翅皇池沒聽說『又一棧』的名頭,只問蘇景要不要幫忙;嫁衣天魔回訊說隱約聽說過『又一棧』的名頭,具體事情他不清楚,只知這客棧是個神秘有趣的地方,它不會害人;瀟瀟帝湘大先生的靈訊就最簡單了:好好玩。
  
  修煉之中時間輕賤,三天一晃而過,大小兩位夥計門外問安後進入屋中,興高采先開口:「啟稟蘇老爺,您吩咐下來的事情咱們已經查清出了,梅大先生本名……」說著,興高采對烈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來說。
  
  大夥計照顧小夥計,道理上說,探出消息後客人當有一份額外打賞,小夥計來回答那客人的賞錢就會落到烈手上。
  
  「叫……啥、啥小小來著?忘了。」烈張著嘴巴想,想不起來。
  
  「沒點記性的東西。」大夥計恨鐵不成鋼,又給小夥計的後腦勺來了一下子,對蘇景笑道:「此人名喚施蕭曉,活色地上來的仙家。活色地在凡間裡算是個頂頂好的地方,多有仙家飛升,且那個世界的人還挺抱團,上來後仙家們也算團結彼此間都有一份照應,雖然談不到什麼規模,卻也算得紅火。可惜後來出事了,活色地被摧毀,活色仙家矢志復仇,結果全軍覆滅,到現在就剩下施蕭曉一個了。」
  
  一個人的身世向來都是一事連著一事,要想打探或許不是件容易事,可若查明一事往往就會牽出一串。根子上說,探施蕭曉的名字的過程中,就會得到諸多有關此人的消息。
  
  蘇景只問名字,又一棧探出名字同時也得知了施蕭曉一些其他事情,這些消息對又一棧沒什麼大用,對『客官』來說卻可能重要得很,那就乾脆都奉送了,這是一等一的生意經。蘇景不猶豫,立刻打賞,這次是九合真人珍藏的一枚立身符。
  
  能查出梅大本名、來歷,足見又一棧神通廣大,蘇景有心問問他們是如何探來的消息,但轉念想想就放棄了,這是人家混跡仙天的本事、本錢,怎麼可能對外人說起。
  
  「謝您老的賞賜,更要謝您老的體恤,有些事兒不是,是真不能說,何況咱們就是夥計,掌櫃的那些手段我們也瞭解不了多少啊。」興高采竟連蘇景起念又消念都能看得出。
  
  跟著興高采猶豫了下,又道:「小的不敢打聽您和梅大先生之間有什麼淵源,不過……萬一您是打算對付此人,務必加個小心,活色世界和活色眾多仙家早都滅絕,唯獨此人活得風生水起,必有不凡之處。」
  
  烈點頭,語重心長:「肯定不好對付啊!但不打緊,您要真想打,雇傭打手咱們能幫忙牽線。」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13:17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9-1 22:52
第一零八一章  價錢怎麼說
  
  
  蘇景心念微動,回頭倒是可以向他們打聽施蕭曉人在何處,至於雇傭打手什麼的就不必了。
  
  一樁生意,一場考驗,三天時間過去大小夥計恭敬客氣,『又一棧』卻稍稍露出一點『猙獰』,聰明人一葉知秋,蘇景自是能看懂這座客棧的顏色。
  
  興高採話題一轉:「托客官的洪福,咱們總算不負所望,探出了梅大先生的真名,這樁買賣錢貨兩訖,算得圓滿了。您找不聽大人的事情……」
  
  這個時候,外面忽有一個聲音傳來:「小二哥可在?」
  
  聲音不在客棧中,而是外間乾坤傳來的,看來又有客人想投宿。小夥計烈對蘇景告了聲罪,又對大夥計點點頭,身化玄光飛往外間,去迎接新來的客人。
  
  興高採不受影響,繼續對蘇景道:「您找不聽大人的事情,是不是要交給小店來打理?先得請您老體諒的,這天底下沒有必定能成的事情,小店是有些小伎倆,可也不敢就直接給您打包票說一定就能找到人;但要再請您放心,真正要找人的話,找到了、您看賞,咱們給您道謝道喜,萬一沒能找到,就不敢再收您報酬,算咱們白忙。」
  
  話說到這個份上,人家足夠敞亮了,於蘇景來說,多出一條尋人途徑,也不耽誤他自己再繼續去大海撈針。蘇景點點頭:「不聽為乳名,本名霖鈴,還有個名字…叫蘇景,莫耶地仙子。不過她是從中土飛仙的。」
  
  隨即蘇景又把不聽的模樣、修行這些事情大概介紹過一遍,最後道:「托請貴店尋訪不聽,再就是不聽之外,還有些人想要拜託你們幫忙尋找。報酬上,力所能及決不推辭。」
  
  生意越做越多,興高採開口笑,正想說什麼,忽然他皺了下眉頭,側耳傾聽片刻後對蘇景道:「剛剛烈給我傳訊,外面來了個趣人。這個人和您老有些淵源啊。」
  
  說著興高採揮揮手。四壁消失客棧不見,兩人面前不遠處,小夥計烈正和一個消瘦和尚說話。
  
  興高採指了指和尚,對蘇景笑道:「小的說的趣人。就是這位神僧了。」
  
  蘇景根本不認識這個和尚。和尚也完全沒發覺興高採和蘇景。
  
  剛剛大夥計揮手。施展的『穿漏視聽』之法,他和蘇景看和尚近在眼前,實則雙方隔絕於兩重乾坤間。這是一手了不起的神通,蘇景看了興高採一眼,並不掩飾面上驚訝。
  
  興高採最擅揣摩客人心思,應道:「您老誤會了,不是小的修為怎樣,是這客棧曾得大掌櫃親手加持妙法,這才能穿漏乾坤,看得清楚。」
  
  這邊興高採低聲給蘇景解釋,外間烈則滿臉懵懂,問消瘦和尚:「彤骨大師的意思是,您老不住店,只跟咱們做一樁買賣,就是把已經住進店裡的蘇老爺綁了給您?」
  
  消瘦和尚點頭道:「好叫烈先生得知……」
  
  「先生這個稱呼可不敢當,」烈雙手亂搖,有些惶恐:「大師是貴客,稱小的『先生』實在折煞於我,您還是喊我小二烈或者烈小二吧。」
  
  消瘦和尚一笑:「好叫小二哥得知,彤骨和尚為巡法僧,受命巡護仙天東南十三佛州,芙蓉須彌天是為十三州之一,蘇景妖人毀我佛州必須嚴懲,否則小僧愧對佛祖信任。」
  
  說到佛祖,和尚雙手合十,面露虔誠:「貧僧已經追蹤他多日了,不料想他躲入了貴棧。又一棧的規矩貧僧有所耳聞,不敢貿然入內打擾了貴棧的清靜,這才想和小二哥打個商量、做一筆買賣。只要拿到蘇景,價錢好商量。」
  
  打了小的引來老的,凡間仙界都一樣,這個彤骨僧人於佛門之中地位頗高,芙蓉須彌天正在他的庇護之下,不過芙蓉須彌天被毀時候他正有其他事情,無法抽身去捉拿蘇景,直到不久前他才料理好手上的要緊事情,開始追緝蘇景。
  
  話說完,彤骨和尚自袖中取出一串晶瑩剔透的念珠遞上前:「小小意思,小二哥笑納,莫誤會,這不是緝拿蘇景小妖的價錢,只是貧僧對小二哥的尊敬心意。待拿到蘇景,貴棧的報酬再另外計較。」
  
  拿了念珠在手,烈小二霍然大喜,假惺惺推辭兩下後他把念珠收入囊中,大聲喊道:「小的謝過聖僧賞賜,您在這裡稍等,小的這就回去辦事!」
  
  彤骨和尚眼中也有喜色閃爍,他打聽到那個蘇景頗為棘手,捉拿此妖怕是真有幾分風險,如今又一棧答應出手,付出些寶貝算什麼,自己不擔風險最要緊。
  
  留下彤骨和尚在外等待,烈小二身化玄光重返客棧,但並未立刻返回蘇景的『天字一號』,而是去了廚房。
  
  沒片刻功夫小夥計烈轉回蘇景房間,手中方盤中托了幾盤涼菜,午時將近,他給蘇景弄午飯去了。
  
  四碟小菜一壺酒,桌子上擺放整齊。蘇景的神情沒太多變化,戒備於內、面色如常,但他也不會假裝什麼,微笑中直接問道:「烈小哥不是答應那個和尚回來做事嗎?」
  
  「是啊,回來做飯,和他聊一會天也不能耽誤我侍候店裡貴客。」烈笑嘻嘻地,從口袋裡把那串念珠拎了出來:「托蘇老爺的福,小的賺了一份外快。」
  
  興高採自烈手中接過念珠,稍打量就笑道:「這位聖僧出手不俗啊,娑婆獨目蛟的禪目珠挺難得,十八顆一般大小穿成一串,算得珍品了。」
  
  娑婆獨目蛟是仙天中的一種異獸,喚作蛟其實是三尺怪蜥,體色斑斕面生一目因而得名。娑婆獨目蛟稀少,大都智慧淺薄愚鈍不堪,但每萬頭之中,必有一頭生來心藏禪意。
  
  生俱禪心的獨目蛟自出生起就會爬向西天極樂世界。朝聖之路也是超脫之路,可是宇宙何其廣漠,有禪心的獨目蛟窮其一生也爬不到,幾乎都老死在路途中,能爬到西天去的萬中無一。
  
  而西天神聖,真正抵達了西方極樂的獨目蛟自慚形穢,不敢再向靈山上爬去,它們會選擇一個角落停留下來,一動也不動就用自己的獨目靜靜望著靈山上的佛光,一望萬年直至身死。當其身體腐朽、骨血飛灰。一顆永望靈山的獨目會化作靈珠。內中飽蘊禪意,於佛家弟子來說是大好寶物。
  
  興高採如數家珍,給小夥計烈講這念珠的來歷,烈聽過皺眉頭:「這麼說。娑婆獨目蛟也算可憐。佛祖為何不來看看它們?」
  
  「這倒怪不得佛祖。你可知每天裡往西方極樂去朝聖的妖仙異獸會有多少?佛祖就算什麼都不做不可能一一接見。」興高採擺了擺手:「咳,其他就不說了,這串珠子終歸是寶物。」
  
  小夥計烈嘿嘿笑:「寶物再好也不敢獨吞。意外之財見者有份。」說話間,他手上微一用力,竟扯斷了串珠金絲,將念珠拆散了,十八個顆珠子分成三份,自己一份,興高採一份,蘇景也分到了六顆珠子。
  
  「啊?」蘇景驚呼,不為對方平白送自己珠子,只因小夥計烈簡直是糟蹋寶物!
  
  十八為吉數,十八顆珠子穿成一串再經妙法祭煉,無論鬥戰還是修持都有玄靈法術,可烈小二直接把它給拆掉了,念珠一散祭煉法術隨之消散,就算重新串回去也再難續從前法持。
  
  小夥計烈此舉和打破精美瓷器分瓷片沒什麼區別。
  
  興高採笑道:「蘇老爺莫怪他孟浪,烈和我情同手足,小兄弟賺錢了想要照顧我這做兄長的一下;且這筆外財又是因您而來、非得又您老一份不可,沒法子,只好拆了它。」
  
  六個珠子擺放桌前,蘇景不急著伸手去拿。
  
  興高採大概明白他的想法,開口道:「咱們又一棧雖是個不起眼的小地方,但也有一點點的規矩,客人住進了店裡,咱們做小廝的除了伺候好您們,還得保得客官財帛無失、貴體安健,高高興興地住進來、紅光滿面地離開去。您看咱家客棧平時都是關著門的,那就是為了防賊防匪。只要在這店裡住著,您就高枕無憂,萬一有些不長眼睛的惡徒想要進店騷擾貴客,我們拼了小命也要攔下他,甭管他是誰!」
  
  烈點頭,加重語氣附和:「甭管他是誰。」
  
  興高採伸手向外面等待的那個和尚一指,繼續道:「這位神僧老爺知曉咱們客棧的規矩,不好直接進來找您麻煩,所以他出錢跟咱做買賣……做買賣是好事,可有的買賣咱不敢做啊!就說聖僧老爺這樁生意,這不是讓咱們監守自盜嘛,不成不成,堅決不成,蘇老爺你就安安心心地住著,只要是小的還活著,絕沒人能動您一根頭髮絲兒。」
  
  豪言壯語過後,興高採滿目莊嚴散去,重又眉花眼笑:「至於神僧老爺的賞賜…剛您也看見了,烈可沒答應他什麼,是他覺得咱家的小二哥投了眼緣,非得給串珠子,這要是不收,未免辜負了大佛爺。可是收歸收,就像烈所說,不能一人獨佔,因您而來的外財,一定一定得有您一份,您快收了這些珠子,小的才能安心和您接著談生意。」
  
  情由明白,蘇景不矯情揮手收了珠子,未入囊而是扔進了大聖玦洞天,十六老爺大喜,一條小蛇撥弄著六顆珠子,時而滿體亂跑而是上天翻飛,玩得大大開心。
  
  興高採根本不再去看外面等候的僧人,就此轉回正題:「又一棧開店這些年,時時刻刻留意著外面的消息,找人本來不算太難的事情,可這位不聽仙子是新上來不久的仙家,在這仙天下沒什麼根基也沒太多關係,咱們這邊該打聽的一定會去打聽,這一重請您放心,不過一來肯定時間漫長;二來,不敢保。盼您老能體恤,尋新仙比著打聽梅大先生的真名可要困難得多。」
  
  蘇景痛快點頭:「價錢怎麼說?」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13:20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9-1 22:53
第一零八二章  有錢就得嘬

  
  嘬→大概的意思應該是吸,例如:吸水,吸奶,嘴巴嘟起來吸東西
  
  
  興高採的笑容忽然『沉』了下去。
  
  笑紋未變、笑容不改,可笑意變了,變得沉穩安靜,沉默了片刻興高採忽又一擺手:「啟稟蘇老爺,這樁生意是苦差事,可尋得是個無名仙家、此事本身又不值錢,這個價錢不好開啊……不如這樣,您不是說還有其他生意要照顧小店麼,乾脆您都吩咐下來,小的聽過後,再去請示東家,一股腦給您開個價錢?」
  
  這次蘇景猶豫了一陣,到底還是點點頭,自囊中摸出一塊玉簡,把自己能想起來的、現在找不到的人一股腦列了出來,莫說離山前輩、大小師娘等人,就連南荒老石頭、金蟾三阿公、四方頭方先子也全都開出了名單,最後又把墨巨靈的事情注入玉簡內,他要知道這夥子妖孽究竟是什麼來頭。
  
  興高採雙手接過玉簡,真識掃過後微微皺了下眉頭,但很快又將眉心舒展開來,重現笑意:「您老的意思小的清楚了了,其他都沒問題,但是有兩個地方要給您老說明白,其一,這玉中記載的神君、冥王下落,我們不能查。」
  
  「為何?」蘇景反問。
  
  「這也是小店的規矩,有關閻羅神君、諸位冥王的消息,我們不能打聽,這種買賣不接,請您老務必體諒。」說著,興高採打量了下蘇景的神情,見他並未顯現不悅之色,興高採接著說道:「再就是最後這樁吩咐,墨巨靈的來歷。小店也不接和他們有關的買賣,還得請您體諒。對了對了,還要請你放心,又一棧和墨巨靈沒有半個大錢的關係,您也莫再追問緣由了,小的謝過您老。」
  
  興高採帶著烈,一起對蘇景鞠了個躬:「這塊玉中其他人物,我們都能接下,替您尋找。您看……」
  
  閻羅買賣不接,墨巨靈買賣不接。其他人都沒問題。又一棧會代為尋找。蘇景點點頭:「算價錢吧。」
  
  「請您稍等。」興高採帶上烈起身離開房間,自己不敢做主,須得問過上層人物。
  
  兩個人離開足有一個時辰才重新轉回,興高採對蘇景道:「尋這些人。十個甲子為限。至於價錢:一枚太陽一家店。再加上您老、最少一千年。」
  
  這個價錢把蘇景說糊塗了:「什麼意思?」
  
  「貴客容秉,鄙東開這座又一棧有些年頭了,承蒙各方神仙照料。生意還算過得去,東家前陣子就盤算著再開一間分店。再就是您也看到了,這家老店也沒點排場,我們東家的原話是……有錢就得嘬,東家覺得自己現在有點身家了,再開分店的時候可不想像這家那麼寒磣了,想來想去,要是把客棧開在太陽金宮裡那就氣派了。本來這個事應該去找三足神鴉,奈何東家年輕時候曾經和一頭大金烏搶鳳凰女。」
  
  烈接口:「掌櫃的輸了,咱還一直沒有老闆娘呢。」
  
  「所以掌櫃的有心結啊,想要在太陽裡開店又不願意跟金烏一脈打交道,正好,您也是修持陽火的。」興高採笑眯眯地:「您莫誤會,掌櫃的要得不是您現在手上的這枚太陽,他要一枚不是金烏鑄就的太陽,可仙天之內,非金烏族類卻修習陽火有成、有資格鑄就驕陽的,除了您怕也不容易找到第二個了。」
  
  自己的陽火修持,金烏大將留下的小太陽,都被蘇景和陽三郎刻意遮掩,但未能逃脫又一棧的洞察。
  
  對方非等閒,蘇景倒也不太意外,如實說道:「我修持陽火不假,可煉就太陽非朝夕功夫……」
  
  「這無妨啊,您是神仙,東家是神仙,小的們不才也勉強頂了個仙家名頭,大家都仙,最不缺的就是壽命,請您大概交代個時間,然後我們就等著唄。另外請您放心,只要立據成書,我們這邊就先開動了,該打聽打聽該找人找人,十個甲子內肯定幫您把人找齊。」
  
  蘇景敲敲面前的桌子,隨手指點著客房內諸般『神奇』:「鑄就驕陽只是時間功夫,但這間客棧處處神奇法持,憑我自己,想要把太陽金宮……」
  
  不等他說完興高採就搖頭道:「這一重也請您放心,當您老的驕陽鑄就初成形的時候,大東家會派人幫你改造金宮,有關客棧的諸般法持,可能會有麻煩您出手的地方,但主要還是咱們來做。」
  
  蘇景再問:「太陽、客棧明白了,『再加上我、最少一千年』又怎麼算?」
  
  「我們東家不懂金烏法術,將來分店落成,不管怎麼說都是您鑄就的太陽,短時間裡還得請您照應著,所以到時候請您做個二東家,幫忙給照應一下,時限為一千年。千年之後您想走就走,絕不敢留;若您不想走,大家不妨坐下來再談一談分股的事情。東家說了,最好的情形莫過於,太陽是您的,店子是您的,他就坐地抽頭,嘿,現在說什麼都還早,將來慢慢您就明白了,鄙東不怎麼精明還窮大方,是個很好打交道的人。」
  
  「請您照應一千年,也不是就一定得耗在店裡,您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只是太陽分店真要有什麼事情,您得伸伸手幫一把,僅次而已了。」
  
  條件一重一重說明白了,若真按照對方所言,蘇景實在想不出自己會真正有什麼損失,再從頭到尾思索一番,蘇景望向興高採:「是不是太照顧我了?」
  
  興高採嘿嘿笑:「生意做得是個你情我願,我們東家樂意這就足夠了。再說,幫您找幾個人,我們又要太陽,又要您千年相助的,其實也不算便宜了。您要覺得合適,咱們現在就立個字據?」
  
  只待蘇景一點頭,小夥計烈就從袖口裡取出字據,早都準備好了,上面一條條清清楚楚,且這份字據上全無花樣,寫得明白,蘇景要找的人裡,只要有一個沒找到又一棧就白幹活,決不再找蘇景要太陽。
  
  字據上只有又一棧約束自己的條款,但若幫蘇景找齊了人、蘇景反悔不去鑄就太陽,會如何賠償隻字未提。
  
  「特別克己,又一棧做好自己的本份,您肯定也會給咱們個滿意交代,信得過,信得過。」興高採笑著,言辭是客氣的,不過目光裡的意思很明白,又一棧從不怕人反悔,他們有這個底氣。
  
  字據最末,又一棧已經落印畫押,蘇景接過筆畫押又按了個手印,這樁買賣算是談成了。比著他之前想像的複雜了一點,但並不比想像中的昂貴。
  
  字據一式兩份,大家各自收好,做成一樁好生意興高採和烈都開心異常,正向再說什麼,忽然外面一個聲音傳來:「烈先生可在嗎?貧僧還在等待。」
  
  前前後後快兩個時辰過去了,彤骨和尚一直等在外面沒人招呼,有些不耐煩了。
  
  小夥計烈想也不想,揚聲回答:「沒這人!」
  
  這算什麼回答,彤骨聞言微一愣,旋即笑了:「烈先生是在消遣和尚啊。」
  
  興高採接下話題,就在房內當著蘇景面前,揚聲笑道:「神僧言重,我們這些做小廝的苦命人,從來都是被人家消遣的,什麼時候也不敢消遣旁人。您老知道又一棧的規矩,又讓咱們來綁店內貴客,這不就是消遣我們麼。消遣就消遣,小的們命賤,只求神僧能開心就好。」
  
  語氣客套得一塌糊塗,可是興高採這番怪話又哪有絲毫善意。
  
  彤骨和尚並未發怒,也沒愣頭愣腦地向客棧闖來,聲音淡漠:「小二哥不肯做和尚的生意,只怪我自己把事情想得天真了,罷了,罷了。又一棧有又一棧的規矩,和尚不敢亂來;但西天也有西天的法術,蘇景小妖非得剷除不可。」
  
  說話間,和尚腳下祥雲猛做展闊,化作一道巨大金色雲環,將又一棧套在正中,跟著和尚大修擺動不休,一尊尊金身護法神僧顯身,算上彤骨一共三百僧侶,分佈、結做於金色雲環。
  
  再明白不過的情形,和尚們不闖店,但把又一棧包圍了,蘇景總不能在店裡待上一輩子,總有離開的時候。
  
  「神僧這是作甚啊、」興高採揚聲:「您這樣一圍,我們還怎麼做生意。再就是蘇老爺剛剛跟咱們談成一樁生意,這筆買賣有個時間工夫,生意未成之前,小的可不敢讓您傷了他,您要是偷偷摸摸地打他,咱們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您這般明火執仗、擺明打殺,小的就實在為難了。」
  
  蘇景從旁對興高採說道:「我先跟和尚說幾句吧。」
  
  興高採笑了:「您老不用擔心,為難,其實一點也不為難,就憑這個和尚……」
  
  蘇景搖了搖頭,客房陳設到普通涼菜到皮肉生意再到輕鬆探出梅大本名,哪還看不出又一棧深不可測,蘇景當然曉得大小夥計一點不為難,不過殺滅芙蓉須彌天的是他,這件事情和又一棧無關。
  
  蘇景運力,傳聲外間:「彤骨大師,芙蓉須彌天的事情,你我談一談吧。」
  
  「蘇景?」彤骨一哂:「芙蓉須彌天遭你屠滅,談無可談,你不伏法無以正視聽!」
  
  「談無可談?」蘇景追問了句。
  
  「談無可……啊!何方凶徒,安敢如此!」彤骨和尚本來神情安穩,重複自己所言,可話說到一半面色驟變,語氣中驚怒交加!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13:24 編輯

qwe0505 發表於 2014-9-1 22:59
第一零八三章  大阿姑,象無辜
  
  
  殺滅芙蓉須彌天,蘇景心裡全無負擔,當時他曾還解救出法壇鎮壓的幾十位仙子,那裡根本是一座魔窟,毀去就毀去。今天這個彤骨和尚前來問罪,若有的談不妨將真相告知;若沒得談……蘇景無所謂了。
  
  焉知彤骨與芙蓉須彌天不是沆瀣一氣?就算他不知情,不肯談的是他,蘇景又哪會上趕著解釋,本打算在對方最後確定『談無可談』後就放出太陽轟他們個狠的,不成想還不等太陽放出來,彤骨和尚就變了顏色、變了神情:有新來怪人入場。
  
  頭髮亂糟糟一把抓的肥壯人物,劈頭蓋臉外加從頭到腳的鮮血,仿佛剛剛從血池子裡爬出來,這人實在太髒了,看不出他的本來面目。周身還有濃濃血腥惡臭散出。
  
  彤骨和尚是見過大世面的,新來的怪物只憑一身血和熏天臭氣還嚇不住他,讓彤骨和尚驚詫的是『怪物』手中拖著的東西。
  
  萬丈高大、山一般的巨獸,周身上下傷痕累累,曾經的聖獸神采早都散去,身遭重創下之下都無法再站立,倒身在地奄奄一息、被怪人抓住尾巴拖著。
  
  巨獸長長的鼻子倒垂,兩根鋒銳長牙都被打斷,斷牙間絲絲縷縷的血痕……神采不再、模樣狼狽可輪廓還是清晰的,稍有見識之人就能輕易辨出。這分明是一頭白象!
  
  在凡間佛徒中有神龕、有牌位、有鼎盛香火供奉的聖獸白象;在仙天得佛祖喜愛、為諸多菩薩大士飼養的吉祥白象。
  
  只有一頭像也就罷了,更讓彤骨覺得心驚肉跳的是,這頭白象頭頂卍蓮花冠、身披青霞三寶鞍,這不是普通白象,它是坐騎……真正要命的是彤骨和尚認得駕鞍上的標記,這頭白象的主人可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真正大士!
  
  彤骨和尚驚駭之際,『興高采烈』興高采烈,兩位小二哥同時眉花眼笑,紛紛道:「廚子回來了,廚子回來了。」
  
  又一棧中去打白象的廚子回來了。且他真的打了一頭白象回來。還是上位大士的坐騎。
  
  彤骨和尚長長提息,強自鎮定下來:「何方神魔,怎敢傷我佛家吉祥獸,還不速速放下白象解說明白!」
  
  廚子理都不理。繼續拖著白象向著自家店子裡走去。他的步伐看似緩慢其實暗藏妙法。開步則千里湮滅,沒幾步就從視線盡頭瞬間靠近彤骨和尚布下的金環法雲,彤骨和尚的聲音變得嚴厲起來:「閣下止步!」
  
  和尚色厲內荏。這頭白象的主人,無論如何法力、勢力還是地位都遠在他之上,周身是血的怪人能從那位大士手中搶來白象足見本領,這樣的人彤骨根本惹不起,可和尚今天霉運高照,趕上了這件事不能不硬著頭皮問一聲,否則將來被上位佛陀問起來他沒辦法交代。
  
  廚子還不止步,就拉著一頭將死白象,一步一步踏過彤骨的金環法雲,走近了又一棧。
  
  彤骨和尚不敢動手,也不知該再喝問什麼,未料眼看就要拖著大象走進客棧的怪人忽然站住了腳步,伸手抹了把臉,回頭問:「你…圍困又一棧?」
  
  居然是個女子聲音。
  
  甕聲甕氣,嗓音粗啞,可的的確確是個女子聲音,且『他』抹過臉上的血漿、又將遮面的,隱約可辨其面目,娥眉鳳目、頜下無鬚頸上無結,好個煞氣騰騰的胖大女子。
  
  蘇景還記得劍塚採劍、初見紫霄尚尚時的情形,未嫁人前的十七公主堪稱肉山,可是和這位又一棧的大廚娘相比,紫霄尚尚簡直絕代佳人。
  
  而『大廚娘』問話過後,忽又發出『咕』地一聲怪笑,胸懷太過寬闊、一笑共振嗡嗡、待到笑聲響起時仿佛南荒老蛤一聲悶哼撼天……笑聲落下時候,白象飛起來了。
  
  終於萬鈞的巨大白象,就被大廚娘抓著尾巴、當做流星錘砸出!
  
  初見其人,不由得用當年的紫霄尚尚來比較;再聞其笑,蘇景直接想到南荒老蛤;此刻見她打人,蘇景又把天真身邊的滅頂大聖想起了。
  
  象直砸、象斜轟、象橫掄,大廚娘化身狂風,手中巨象翻飛,什麼聖僧什麼法環,頃刻間崩碎開去,彤骨和尚一時躲避不及被巨象蕩起的罡風卷中胸膛,當即鮮血狂噴,不敢戀戰轉身就逃。
  
  從舞象到破陣、徹底擊潰和尚,一共只才三息工夫,大廚娘走進客棧。
  
  看上去不過丈於寬闊的客棧門洞,身形如山的白象進入卻全無阻礙。興高採、烈歡歡喜喜地迎了出來,蘇景也跟在小夥計們身後看熱鬧。
  
  兩位小二哥和大廚娘打招呼:「大阿姑怎麼這麼久才回來。」
  
  大阿姑恨恨道:「禿頭狡猾,說是把白象送我,暗中又行布一陣想要困殺於我,破陣用了些時間,又惦念著客人點的菜,來不及去報仇就急匆匆的回來了,歸途中又遇到一夥紅眼狗子,打了一仗……客人還在嗎?」
  
  「三十年了啊,早都走了。」烈笑道。
  
  大阿姑愣了下,喃喃道:「都三十年了?」她陷落的法陣時間混亂,於她而言不過破陣不過三兩天光景,回到自家客棧才曉得竟已三十年過去。
  
  「咳……」大阿姑歎了口氣,隨手把白象放到了一旁,這次可是白忙活了,此時大阿姑發現了蘇景,立刻露出笑容、斂衽施禮:「貴客安好,我是個粗苯婦人,做事毛躁,驚擾到您,萬勿見怪。」
  
  身披厚厚血漿、小山似的巨婦斂衽、客套,滿是半乾血塊的大臉笑意和善。蘇景只覺說不出的古怪,趕忙還禮,擺擺手口稱無礙。
  
  大阿姑忽又想起了什麼,轉頭問興高採、烈:「三十年我不在,往來客官的吃食……」
  
  興高採應道:「咱們哥倆就對付些涼菜,大阿姑放心,咱哥們的手藝還過得去。」
  
  大阿姑聞言微皺眉,提著鼻子嗅了嗅立刻察覺蘇景房中有酒菜味道,對蘇景道一聲『貴客勿怪』,騰騰大步邁開走進蘇景房中。待她拿著幾道涼菜出來的時候眼神可就變了。滿滿憤怒滿滿兇悍,瞪向興高采烈:「你們兩個小子簡直胡鬧。不對,胡鬧不夠,簡直混帳。是侍奉客人還會喂豬呢……貴客莫怪……這等吃食就算喂豬。豬都得駡街,何況客人……貴客莫怪……」
  
  菜做不好。大阿姑是真生氣,兩個小二哥瞭解她的性子,笑嘻嘻地一點也不害怕。蘇景有心打個圓場可一想『豬吃了都得駡街的菜,自己吃得還挺香』,咳,還是別勸了。
  
  大阿姑發過脾氣又向蘇景告罪,說是要立刻為貴客掂排像樣的幾道熱菜,轉身去往後院一頭紮進廚房了,連澡都不顧的洗一個。
  
  蘇景則轉目望向那頭巨大白象。
  
  巨獸將死,側臥於地,可它的目光裡不見憤怒、不見留戀,也沒太多兇氣或者恨意,只有濃濃濃濃的……哀傷?
  
  是哀傷。或許是煉化大聖玦的緣故,蘇景能看懂這頭巨獸的目光。
  
  忽然,『忽啊』一聲喊叫響亮,十六老爺從蘇景臉上竄了出來,甩著尾巴尖跳到大象神身邊,用小小的腦袋去拱大象的身體。小陰褫不過一尺,可他是真正惡龍,蛇小力氣大,萬丈巨獸被它輕輕一拱就站了起來。
  
  隻站起來一瞬而已,巨象搖晃著再次摔倒,蕩起轟隆隆的巨響,一起一落,白象的目光始終不曾變過,只有哀傷,無盡哀傷。
  
  十六是好意,想要扶它站起來,不料反倒成了拱著它翻跟頭,不敢再去拱它了,改用尾巴尖去逗弄象鼻子,大象全無反應,它還未死,卻如行屍走肉一般,全無掙扎或者起身的意思。
  
  十六逗了一陣,似是有些著急了,轉回頭對著蘇景『忽啊忽啊』的一陣大叫,旋即小小身軀一擺,陡然間兇惡氣焰衝天而起,十六化身烏翅惡龍,浩蕩妖威向著後廚催壓過去!
  
  小陰褫不喜歡動腦筋,在他眼中事情從來都簡單得很:他可憐這頭白象,所以就對打殺白象的大阿姑恨意滿滿,妖威綻放開來就是要向對方挑戰了。
  
  興高採心思活絡,見事情要鬧僵立刻對小夥計烈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身遁玄光一去一回只在眨眼之間,再現身時候烈手上多出了一枚鎢鐵匣,三寸小匣打開來,碧綠藥膏馨香彌漫。
  
  興高採說道:「要說,這頭白象也無辜,點菜的客人也早走了,咱們無意再傷它性命。」剛剛談好了大買賣,再因為這麼一頭大象鬧起來實在不值得。
  
  他說話的時候,小夥計烈已經忙活起來,用不知什麼來頭的靈漿一點點化開鐵匣中的藥膏,為白象塗抹傷口。仙藥靈驗,一塗上身肉眼可見白象周身傷勢都在癒合。可白象躺在地上,目中仍就不見丁點生機,只有哀傷、只剩哀傷。
  
  哀傷之象,心死之象,就算全身傷勢痊癒,它還能活嗎?
  
  吼!
  
  惡龍雙翅展開、凶威浩蕩,非要與大阿姑打上這一架不可了!
  
  由得小陰褫妖威催迫,大阿姑不離後廚,但聲音傳了過來:「我這趟出去就是要獵殺這樣一頭巨獸,這一重沒什麼可說的,我為兇手,白象無辜。不過要讓貴客知曉的,我要殺白象沒錯,這頭白象卻非我所傷,正相反的,若不是我想著帶回來活宰新鮮,它早就死在陣中了。是它主人棄了它,並在它身內種下殺劫、為困殺我的陣法核心。這麼說吧,他用白象來殺我,不管殺不殺得了我,白象都得死。」
  
  說著,大阿姑從廚房中走了出來,身上血腥依舊,但圍上了一條圍裙、雙手也洗得乾乾淨淨。
  
  在圍裙上抹乾了手,大阿姑繼續道:「真正棄它殺它的是它忠心侍奉主人,白象現在這副模樣,是因哀莫大於心死。但不管怎麼說,事情是因我而起,白象也是因我才落得如此田地,貴客若心疼白象,只管來罰我。」
  
  『忽啊』,不等蘇景說什麼,小陰褫就收了惡龍身,重新變回小蛇。
  
  是是非非,因果起落,對十六老爺來說實在有些複雜,白像是被主人的法術所害,去殺白象的人反倒救了它的活命……十六不知道該去怪誰,沒了打架的心思。
  
  不敢再胡亂用力,十六用小小的腦袋去拱象鼻子,又跳上象頭掀開它的大耳朵,對著耳洞『忽啊』『忽啊』的大喊。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2-14 13:2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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