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探險] 天眼 作者: 景旭楓(連載中)

 
mk2258 2013-3-10 21:58:3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5 66837
mk2258 發表於 2013-3-10 22:02
第一卷 第十章 覲天寶匣

    這一晚蕭劍南思前想後,整宿未眠。

    凌晨六點,兩輛奔馳轎車風塵僕僕駛入奉天警備廳。值班警衛飛跑著前來通知。蕭劍南叫醒廳長,兩人速到院內迎接。

    車上共下來兩人,當先是位高高瘦瘦的老者,頭頂尚留滿清大辮,顫顫巍巍、老態龍鐘,正是著名前清遺老,晚清軍機大臣,鹿傳霖(注1.)。關於此人蕭劍南倒是早有耳聞︰發生在民國13年的著名「禁城逼宮」事件,將末代皇帝溥儀趕出北平紫禁城的大軍閥鹿鐘麟(注2.),就是老頭兒嫡親佷子。為了此事,鹿傳霖當年大動肝火。

    緊隨鹿傳霖身後是個日本人,遠遠望去,身形頗有些眼熟。凝神細瞧,此人尖嘴猴腮,獐頭鼠目,上唇留著一撇小鬍子,正是關東軍司令總部特高課課長,山口太郎。

    數年前抓捕譚青的案子,曾與此人有一面之緣,知道他是日本關東軍間諜組織身份極高的人物。蕭劍南不禁暗自詫異,不想這次皇陵被盜案件,竟然會驚動山口太郎親自出馬?

    廳長寒暄了幾句,直接將二人引至奉天警備廳會議室。

    所有昨晚起獲的贓物都已整整齊齊碼放在條案上。兩位特派專員看罷條案上擺放的奇珍異寶,尤其是最後的那只紅木盒子,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山口太郎面無表情、一言不發,坐回到座位上。鹿傳霖沉吟了片刻,咳嗽幾聲,拖長嗓音說道︰「各位,此事重大,老朽也就開門見山,不再廢話。老朽此行是奉了皇上諭旨,親自督辦此案。事情的經過,就請蕭大隊長再詳細說說吧。」

    當下蕭劍南言簡意賅,將案件經過向眾人講述一遍,包括最初的偵破、昨晚抓捕,以及最後對盜洞入口的搜索情況。

    鹿傳霖點了點頭,道︰「老朽此次前來,皇上特有口諭︰關於此事的善後處理,要做到三點,這第一,除奸務盡,務必抓捕全部匪徒,不能使一人漏網;第二,追回全部被盜寶物,一件也不能少,皇上要待案子結束後,親手將先祖重行入殮;第三……」說到這裡,鹿傳霖頓了一頓,翻著白眼兒瞟了瞟一旁蕭劍南,緩緩道︰「至於這第三條,就是務必找到盜洞入口……目前看來,前兩條問題已是不大,不過這第三條麼……蕭隊長可要加把勁呀!」

    蕭劍南抬眼看了看鹿傳霖,眉頭微微一皺,但沒有作聲。一旁廳長站起身來,陪笑道︰「鹿中堂說的是,既是皇上口諭,警備廳一定盡心,就算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到洞口,請您老和皇上務必放心!」

    鹿傳霖表示滿意。看了看一旁一直不發一言的山口太郎,說道︰「山口先生,關東軍方面有何想法,也不妨直說!」

    山口太郎站起身來,看了看屋內眾人,道︰「中堂大人,各位先生,此次皇陵被盜事件,我大日本方面也是深表痛心。關東軍司令部一定會積極配合中堂大人和警備廳的善後工作,但有差遣,一定效命。此次從長春隨兄弟來的,還有兩位大日本帝國土木工程專家,稍後便到。我想有他們配合蕭隊長的工作,尋找盜洞入口的事情一定事半功倍!」

    鹿傳霖用手捋了捋鬍須,點頭道︰「如此甚好,有日本土木專家幫忙,蕭隊長的工作就好做了,這事還須感謝山口先生想得周全!」

    山口太郎鞠了個躬︰「中堂大人客氣了。」抬眼瞟了瞟條案上陳放的寶物,又道︰「除此以外,這批被盜物品出於安全考慮,關東軍司令部決定暫由我方保管,待案子結束,再行移交中堂大人。」

    鹿傳霖搖頭道︰「多謝山口先生美意,此事就不勞關東軍方面費心了,這些寶物都是先皇陵寢陪葬供物,奉皇上口諭,寶物暫時由老朽保管,待整個案子結束後再行移入先皇陵寢!」

    山口太郎道︰「中堂大人說得有理,不過,我的提議也是出於安全考慮,由關東軍方面負責看管,保證萬無一失!如果由中堂大人保管,萬一出了什麼閃失……」

    鹿傳霖輕哼了一聲,道︰「山口先生,你們關東軍司令部也管的太寬了吧?雖說日本人實力強大,但也別忘了,此乃皇上家事,皇上即派老朽保管,出了事自有老朽負責!」

    山口太郎沉聲道︰「中堂大人,你這麼說,就是不負責任了!既然你同意關東軍保管寶物更加安全,自然應該將此事交給我們,而且,這也是關東軍最高司令部的命令……」

    鹿傳霖一擺手,打斷山口太郎︰「山口先生,我奉的是皇上口諭,就算是關東軍司令部,也要服從命令!」

    山口太郎冷笑道︰「對不起中堂閣下,關東軍司令部服從誰的命令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我只服從上方給我的命令,寶物必須交由我方保管!」

    鹿傳霖勃然大怒,猛一拍桌子,喝道︰「混帳!不要忘了,這裡是中國地界,還輪不到你說話!」

    山口太郎不動聲色,冷冷道︰「中堂閣下,你錯了,這裡是滿洲國領土,已不是中國地界!」鹿傳霖一愣,被噎在了那裡。

    坐在一旁的廳長與蕭劍南面面相覷,都不明白兩人何至為此小事而唇槍舌劍,大動肝火。交換了一個眼神兒,廳長站起身來,滿臉陪笑上前打圓場︰「請兩位息怒,我看不如這樣,寶物就暫放在警備廳,由中日雙方共同派人看管,這樣既安全,又不傷和氣,兩位都是奉命行事,犯不著為這種小事動肝火!」

    鹿傳霖「哼」地一聲,一甩衣袖坐回到椅子上。山口太郎看了看廳長,突然一笑,說道︰「還是廳長高見!鹿中堂,既然你我都是奉命行事,不必為此小事傷了和氣,那就按廳長的意思辦如何?」

    廳長看了看一旁兀自怒氣沖沖的鹿傳霖,道︰「兩位看這樣好不好,寶物就暫放到警備廳地下室的秘密保險櫃中,鑰匙由兩位共同掌管,再由我們三方一起派人看守,不知鹿中堂意下如何?」

    鹿傳霖沉吟了片刻,瞟了瞟一旁的山口太郎,恨恨地道︰「也好,就按廳長的安排!」

    廳長道︰「多謝中堂大人與山口先生,如果兩位沒有意見,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我一會兒就去安排!」鹿傳霖和山口太郎交換了一個眼神兒,都點了點頭。

    見都無異議,廳長道︰「除此以外,犯人審訊工作,警備廳已做好準備,不知要如何安排,還請示下。」

    鹿傳霖道︰「廳長大人辛苦。關於此事,我來之前皇上已有口諭,審訊工作就由我們三人負責,山口先生是日本特高課刑訊專家,我想審訊的事情應該問題不大。」山口太郎起身鞠躬,說道︰「一定全力效勞!」

    鹿傳霖又道︰「至於尋找洞口的事情,就拜託蕭大隊長與日本的兩位土木工程專家了!」蕭劍南站起身來,答道︰「不敢,份內之事!」

    鹿傳霖表示滿意︰「那好,既然一切已商量停當,就各自行動吧!」廳長站起身來答道︰「聽從兩位專員安排。」轉頭對蕭劍南道︰「蕭隊長,一會兒將犯人直接帶到刑訊室,就去見兩位土木工程專家,記住,務必要找到盜洞入口!」蕭劍南點了點頭,轉身離開房間。

    走出警備廳會議室,蕭劍南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不知為什麼,他隱隱感覺事情似乎有些反常。關東軍似乎對此事有些過分熱情,這好像不太合常理!

    盡人皆知,溥儀雖是滿洲國名義上的皇帝,但實際也就是日本人的傀儡而已。先祖皇陵被盜,對溥儀絕對是大事,而對日本人,出於表面關心,裝裝樣子也就罷了。而為此事專門派出兩名土木工程專家,再加上特高課高層人物出面,實在是小題大作。

    除此以外,剛剛對隨葬寶物的保管問題,山口太郎也顯得過於上心。按道理講,這批寶物遲早要放回皇太極陵寢,日本人絕沒有必要如此主動,乃至雙方唇槍舌劍,大動肝火。這批寶物對某個人來講,可能已是天文數字,甚至可以為它鋌而走險。但對一個國家,應該還不至於為這一點東西和自己的傀儡皇帝翻臉。

    那日本人如此熱情的真正用意何在,難道其中會有什麼陰謀麼?猛然間,蕭劍南再次回憶起抓捕前那個細節︰據廳長敘述,關東軍司令部得悉案情後,曾百般阻止警備廳抓捕行動。若不是廳長因膽小怕事,越級上報滿洲國皇帝溥儀,這案子恐怕就此不了了之了。

    蕭劍南暗暗點了點頭,看來這件事情裡面,一定有自己和警備廳還不清楚的隱情。但到底會是什麼?究竟會有什麼原因能讓關東軍對這件事情如此感興趣?

    思索了一會兒,揮手叫過一名警員,低聲命令道︰「讓劉彪盡快到這裡見我!」片刻,劉彪趕到,看到蕭劍南臉色,問道︰「蕭隊長,出什麼事兒了?」蕭劍南低聲吩咐道︰「你速去幫我辦一件事情!」劉彪點了點頭。

    蕭劍南沉吟了片刻,說道︰「你找幾個靠得住的兄弟!從現在開始,分別盯住從長春來的兩位專員,鹿傳霖和山口太郎,看看他們這兩天會有什麼動作。記住,24小時全天候監視,眼楮都不許眨一下!」

    劉彪道︰「蕭隊長,監視兩位專員?這可是……」蕭劍南道︰「我知道這不符合規定,不過管不了那麼多了,無論如何,我們不能讓他們給耍了!」劉彪嘿嘿一笑,答道︰「蕭隊長,我明白了!兔崽子們肯定是要耍花招了,您放心吧,這事兒交給我了,就算我是只蚊子,我也要給龜兒子們叮出兩管子血來!」

    蕭劍南微微一笑,拍了拍劉彪肩膀,劉彪快步離開。蕭劍南收起笑容,又沉思了片刻,整整衣衫,去牢房提審崔二胯子。

    奉天警備廳牢房是一棟地上地下兩層建築,位於警備廳後院兒。剛跨過月亮門,正與一人撞了個滿懷,蕭劍南伸手將來人扶住,是六子。只見六子急急火火,神色慌張。蕭劍南問道︰「出了什麼事情?」

    六子看見蕭劍南,上氣不接下氣道︰「蕭……蕭隊長,不好了!犯人死了!」

    蕭劍南問道︰「什麼,誰死了?」六子道︰「就是……是昨兒抓的兩個人,死…死了一個……」蕭劍南一驚,死的難道是那禿頭大漢?昨晚抓捕時他已受傷,莫非是傷重不治?想到這裡,蕭劍南後背一陣發涼,冷汗已經淌了下來,趕緊問道︰「死的可是那禿頭大漢?」六子搖頭道︰「不是!是另外一個,那個叫劉二子的!」

    蕭劍南眉頭一皺,問道︰「他怎麼會死,昨天抓捕的時候,他不是沒受傷麼?」

    六子搖頭道︰「不知道,我也是剛剛下去送飯時發現的!」蕭劍南道︰「日本人知道了麼?」六子道︰「還不知道,我剛發現,就跑上來去找您!」蕭劍南道︰「帶我去看看!」

    站在牢房門口的日本哨兵檢查完證件,兩人快步走進牢房。奉天警備廳牢房分為地上地下兩層,地上一層為普通犯人,而地下一層則全部是重犯。蕭劍南邊走邊細細打量。除大門以外,一層大堂及過道共站了六名荷槍實彈的鬼子兵,守衛森嚴。

    沿台階下到地下囚室。長長的通道內,只有最盡頭牢房門口站著兩名鬼子,看來崔二胯子就關在那裡了。

    兩人快步走到牢房門口。蕭劍南推開大門,昏暗的光線下,牢房正中地上直挺挺躺著一人。另外一名禿頭大漢大模大樣坐在一旁,滿身鐐銬,微閉著雙眼,似乎對週遭事物察而不覺。

    蕭劍南走到屍體旁邊,伸手探了探鼻息,果然已經斷氣。又摸了摸死者身上肌肉,也已僵硬,看來已死了一段時間。

    接過六子遞來的手電,蕭劍南解開死者衣領,頸部並沒有勒傷掐傷痕跡,渾身上下檢查了一遍,也沒有明顯的傷口。蕭劍南暗覺詫異︰「昨晚審訊時這人還生龍活虎,這只有幾個小時,難道是患了什麼急癥?」

    蕭劍南抬起頭來,問一旁那禿頭大漢道︰「這人是怎麼死的?」那大漢抬頭瞟了瞟蕭劍南,閉上眼楮,並不作答。蕭劍南回過頭來,讓六子叫進門口看守。兩名鬼子兵走進房間看到地上的屍體,全都愣住了。蕭劍南簡短問了幾句,兩人均稱沒有聽到任何異響。蕭劍南沉吟了片刻,命令道︰「把死者衣服脫下來!」

    六子和兩名鬼子兵三下五除二將死者衣服扒光。衣衫褪去,死者身上並無明顯傷痕。細細觀察之下,胸口正中,似乎隱隱有一個黑紫色的圓點。難道這就是致命傷處麼?

    猛然間想起劉彪昨晚說過的那段崔二胯子的傳說,看了看坐在一旁那禿頭大漢,心頭一震。

    當下他不動聲色,對兩名鬼子兵說道︰「好了,把衣服穿上!」轉頭對六子道︰「你去找法醫過來做個檢查,順便再找卷草蓆,待會兒把他埋了。」六子應聲而去。

    蕭劍南看了看正在忙活的鬼子兵,吩咐道︰「穿好衣服後,你們就守在這裡!」兩名鬼子應了,蕭劍南微微一笑,起身走出牢房。

    奉天警備廳牢房尚未配備電燈照明裝置,只是在每間囚室門口兩邊一人高的地方,各放一盞油燈。說是油燈,實際頗為簡陋,只是牆上伸出半塊磚頭,上面放一隻小碗,盛半碗燈油,再放上一根燈芯點燃而已。

    蕭劍南走出囚室,仔細看了看兩邊油燈,心中已有計較。迅速從衣服上解下一枚紐扣,又抽了兩根細線,將兩根細線接為一股,繫在紐扣上面。將油碗向外挪了挪,再把紐扣壓在油碗下面。一切佈置停當,仔細看了看,整個過道很暗,若不特別注意,不會發現這根垂下的半米長細線。

    蕭劍南佈置這個機關,前後不到一分鐘時間。收拾停當,整了整衣衫,來到牢房一層大堂。

    大廳內一共六名鬼子站崗,其中一名明顯比其他五人身材高大魁梧許多。走到近前,用手點了點那名鬼子,又指了另外一名,用日語說道︰「你們兩個,跟我下來!」

    兩名鬼子挺身立正,跟隨蕭劍南下到地下一層。走到囚室門口,蕭劍南推開房門,命令道︰「你們去把屍首抬到一層大堂!」

    兩名鬼子一愣,但沒有多問,快步走進牢房。蕭劍南在門口看著兩人進了屋,暗暗將油燈上垂下的細線抓在手裡。

    不大會兒工夫,兩人抬著屍首出來。矮個鬼子兵在前,另外一人在後。蕭劍南心中默默計算,就在後面那名鬼子剛剛探頭的一剎,蕭劍南將手中細線輕輕一拉。

    「 啷」一聲響動,半碗燈油不偏不倚扣在鬼子頭上,燈芯下來時候沒有熄滅,隨即燎著了小鬼子頭頂帽子,臉上的燈油也燃了起來。

    小鬼子一下將屍首扔到地上,人也滾翻在地,哭爹喊娘般亂叫,伸手往臉上亂抹。另外一名鬼子明顯被這突如其來的事故嚇呆了,站在那裡,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火頭足足燒了五秒鐘,蕭劍南心想夠了,再燒人就沒有用了,迅速才脫下上衣,包在小鬼子頭上。

    衣服蓋上,火馬上熄滅,蕭劍南拿起衣服,小鬼子還在哼哼唧唧呻吟,一張臉已燒起了數個燎泡。蕭劍南暗暗點了點頭,剛剛好。

    樓上的鬼子小隊長籐田聽到下面慘叫,帶著兩個鬼子兵急匆匆趕下來,看到躺在地上的鬼子以及屍首,忙向蕭劍南詢問。蕭劍南將死人的事情講了一遍,又將剛才的事故告知,只道可能是老鼠踢翻油燈出的事故。籐田聽完,上去就給看守地下囚室的兩個鬼子幾個耳光,罵道︰「吧嘎,一群飯桶,人都看不住!」被打得鬼子臉都不敢捂,一個勁鞠躬。蕭劍南看到這般光景,心中暗笑,但還是勸慰了幾句。幾人將受傷的鬼子扶到地牢一層,又合力將屍首抬了上來。

    蕭劍南假意給受傷的鬼子兵檢查了傷勢,燙傷並不算很嚴重,只是起了滿臉水泡。蕭劍南道︰「傷並不算很重,只是若不好好醫治,毀容恐怕在所難免。」受傷的鬼子兵聽了這話,一臉惶恐,看了看一旁的籐田,籐田問道︰「蕭桑,有什麼辦法?」蕭劍南沉吟了一下,說道︰「我知道奉天城有一個老中醫,祖傳秘方治療燙傷很有手段,只是……」籐田一鞠躬,問道︰「蕭桑,請直說!」蕭劍南又是一陣沉吟,說道︰「只是他一向不給日本人看病!」蕭劍南說得不錯,那名老中醫確實從不給日本人看病。蕭劍南倒未說假話,他提到的那名老中醫確是如此。

    籐田臉色一沉,伸手按住刀柄,用半生不熟的中國話罵道︰「吧嘎,他地良心地大大的壞了,就不怕皇軍將他死啦死啦地!」

    蕭劍南微微一笑,緩緩說道︰「此人醫道高明,可是滿洲國皇帝指名的御醫之一,他寶號的藥品是進供皇宮的,連關東軍司令部都拿他沒辦法,恐怕你也不能把他怎麼樣吧?」聽了蕭劍南這句半譏不諷的話,籐田氣呼呼坐回椅子上,說道︰「蕭桑你可有什麼辦法?」

    蕭劍南道︰「辦法倒是有,只要換身衣服,看病時候不講話就可以,我可以帶他過去。」籐田沉吟了半晌兒,似乎對蕭劍南的提議並不滿意。又過了片刻,勉強點頭道︰「也好,那就聽蕭桑吩咐。」

    蕭劍南微微一笑,說道︰「籐田先生客氣了,過一會兒先讓軍醫給皇軍包紮一下,今天下午,我就帶他去見那個中醫。」受傷的鬼子連忙鞠躬,感謝道︰「有勞蕭桑了!」蕭劍南揮了揮手,表示不必客氣。

    六子已帶著法醫急匆匆趕來。奉天警備廳的法醫,其實就是軍醫,同時也兼作法醫的工作。

    軍醫先給小鬼子簡單包紮好,再給犯人檢查死因。蕭劍南吩咐六子先向廳長和兩位專員回稟一聲,說明這裡的情況。一切處理完畢,蕭劍南會親自帶犯人過去。

    法醫眉頭緊鎖,檢查了十分鐘左右,對蕭劍南道︰「蕭隊長,從屍檢情況看,像是突發性心肌梗塞,不過有些奇怪,這人只二十來歲,而且身材瘦弱,按說不太可能有這種病,除非,家裡有先天性的遺傳。」蕭劍南點了點頭。

    法醫又道︰「蕭隊長,是否需要解剖檢查?」蕭劍南道︰「暫時不用。這樣,一會兒有勞你和我一起去見廳長,當面說明情況。」

    兩人站起身來,六子匆匆進來,蕭劍南問道︰「廳長怎麼說?」六子一臉委屈︰「廳長罵了我一頓,蕭隊長,這犯人可是小鬼子看的,我招誰惹誰了?」

    蕭劍南拍了拍六子肩膀,安慰道︰「放心吧,有小鬼子頂缸,沒有咱們的事兒。對了,廳長怎麼吩咐的?」

    六子答道︰「廳長讓我們驗完屍趕緊帶犯人過去,讓法醫也過去,另外,屍首先別埋。」蕭劍南點點頭,吩咐道︰「我帶兩個兄弟去提犯人,你先把屍首放到停屍房吧。」

    六子應了,蕭劍南又道︰「對了,那帶回來的祖孫兩人在哪裡?」六子道︰「還在辦公室睡覺,有人看著,跑不了。」

    蕭劍南道︰「這樣吧,你辦完事後給兄弟們買些早點,大夥兒都累了一宿了,再給那祖孫兩人送過點兒去,一會兒還要問他們口供。」說完話,蕭劍南拿出幾張鈔票遞給六子。六子接了,帶了兩個弟兄去辦事兒。

    五分鐘以後,蕭劍南與另外兩名兄弟押著崔二胯子,還有那名法醫,一起來到刑訊室。廳長當著兩位專員的面,並沒有發火,問了事情的情況,蕭劍南作了簡要回答,廳長揮了揮手,說道︰「好了,我知道了,這裡的事情交給我們,你立刻帶人去郊外搜索,一定要找到要找的東西!」

    廳長說完話,又對兩個拿槍的警員道︰「你們到門外守著,沒有我的命令不要進來!」兩個警員應聲而去,蕭劍南出屋時回頭看了看崔二胯子,只見他大剌剌坐在椅子上,一臉滿不在乎的倨傲神色,看到蕭劍南看他,也狠狠地回敬了一眼,蕭劍南笑了笑,反手帶上房門。

    蕭劍南先到自己辦公室看望翠兒祖孫兩人,安慰了幾句。叫幾個兄弟,帶上那兩名從長春趕過來的土木工程專家,直奔奉天北郊外那家小店。

    山田與那幾名沒死的鬼子兵還在小店看守。蕭劍南說明來意,山田一臉怒色,但也不得不執行命令。在蕭劍南與兩名日本土木工程專家帶領下,眾人分成三組,開始對小店進行詳細檢查。

    整整一上午的搜索,幾乎沒有取得任何實質性進展。整座小店除後面一間大屋發現了為數不少的奇怪工具,另外幾間大屋堆滿大量新土以外,未見任何盜洞的痕跡。

    兩名日本土木工程專家分析了大屋內堆土的土質。東北這塊土地號稱白山黑水,白山指的是長白山,而黑水則指的是黑龍江。之所以江名黑龍,因為其水質發黑。關外土地極其肥沃,均是黑土,所以映的黑龍江江水都似乎成了黑色,當然,也因為江水裡有很多沿河兩岸沖積物的原因。(注3.)

    蕭劍南與兩位日本土木工程專家分析過大屋內這些堆土後發現,從顏色和土質判斷,這些土應該至少是地下將近十米的深層土,顏色發黃,土質發松,捏都捏不起來。而且,最後一間大屋中堆積的明顯是人工處理過的夯土,因為土裡摻有明顯的白灰。

    眾人又計算了屋內堆積的土方量,如果洞口就在小店,這些土顯然是不夠的。如此看來只有兩種可能,第一,洞口就在小院中,除了這幾間大屋,應該還另有傾倒土方的地點;第二,就是盜洞口並不在小店中,而是離昭陵的寶頂極近,這裡僅僅是傾倒土方的地點。不過這樣的分析似乎並不合理,首先昭陵寶頂附近已是北陵公園的範圍,不可能有人能在那裡大規模的挖掘,而且,長距離運送土方,除非這幫人瘋了。

    蕭劍南沉思了片刻,命令眾人擴大搜索面積,在小店方圓一公里範圍內,仔細搜索。

    果然,一小時後,一名警員飛跑著前來報告,在小店東北方向大約五百米,發現了一條大溝,內有大片新土,像是剛掘上來的。

    蕭劍南立刻帶著兩名土木工程專家趕到,只見一丈多寬的深溝中堆滿新土,明顯越遠越舊。越往這邊,土上的野草越少,如果按照這趨勢長下去,不出兩個月,就不再分得出是新土舊土。

    這麼說,盜洞口就在小店或小店附近!眾人在四處仔細搜索了一番,沒有任何發現。蕭劍南眉頭緊鎖。

    其實以蕭劍南目前的情況,是否查到盜洞入口已不重要。方才在檢查劉二子屍體之時,他在屍體胸口正中「羶中穴」位置,發現了一個隱隱的黑點,如果蕭劍南觀察的不錯,這應該是被人重手點過的。回憶起有關崔二胯子的傳說,能夠一指將人點死的,在全東北,除崔二胯子兄弟外,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三個人。如此看來,昨日抓捕的那名禿頭大漢,必是崔二胯子無疑!

    既然確認那人是崔二胯子,蕭劍南是一定要將他救出來,所以蕭劍南現在所做一切,全是應付差事了。不過作為一名刑警,好奇心是他的本能。崔二胯子一夥人究竟將盜洞入口設在了何處,激發起蕭劍南強烈的好奇。

    沉吟了片刻,蕭劍南與眾人回到小店。直接走進後面崔二胯子所住的大屋,再一次觀察屋中環境。整個房中可以說空空蕩蕩,地面均用硬土夯實,沒甚麼破綻,只有西面和南面牆邊各有一個大土炕。東北土炕往往都是中空,在屋外或屋內有一灶台,專門燒火,熱氣流入中空的火炕取暖。蕭劍南想起,根據劉彪報告,小店在奉天警備廳備案是三個多月前的事情,那時候已經春暖花開,這些人既然是盜墓,絕不會呆太久,更不會再過一個冬天,那麼他們修火炕幹什麼?蕭劍南沉思了片刻,命令道︰「先把兩個火炕拆了!」炕上的蓆子早已拿掉,並無破綻。聽了蕭劍南的吩咐,眾人抄起屋中傢伙,七手八腳,沒一袋煙工夫,將土炕扒了個底朝天。

    土炕下面果然中空,但沒有煙燻火燎痕跡,這不奇怪,崔二胯子一行到達奉天是三個月之前,那時火力壯的人已經無需再燒火炕。蕭劍南點了點頭,吩咐道︰「就在這火炕下面,掘地三尺!」

    所謂「土木之工,不可擅動」,眾人輪番上陣,足足用了三個小時,才將兩張土炕下面的地面向下挖了半人多深。這時候已經挖過蓋屋子時的夯土層,但奇怪的是,在整個挖掘過程中,並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夯土層夯得非常瓷實,連個老鼠洞都沒有,再往下挖,就是根本沒有任何人動過的黃土層了。

    蕭劍南看了看表,時間已是下午兩點。卡車司機奉蕭劍南之命回城買吃的東西已經回來,於是蕭劍南命令大家停工先吃飯。吃飯的時候,蕭劍南心頭暗想,難道盜洞入口不在土炕之下,那還可能在什麼地方?想到這裡,蕭劍南不由得又向房中望去,難道會是在牆壁裡面,有夾壁牆?感覺有這樣的可能,於是大家用飯完畢,蕭劍南命令手下將房子拆除。不到一小時,整棟大屋只剩下了一堆瓦礫,但並不如蕭劍南所想,牆體全部實心,並沒有夾壁牆,所以根本不可能有什麼盜洞。

    現在蕭劍南可是真的一頭霧水了,又一次看表,已經四點多鐘,沒有時間再繼續挖掘,還有許多正事要辦,於是下令停工,此地不用繼續看守,所有人跟他回奉天警備廳。

    卡車開進奉天城北門,蕭劍南讓司機就把他放在城門口盛記跌打。盛記跌打的老掌櫃盛老和蕭劍南很熟。老人醫術高明,跌打外傷,藥到病除,尤其一手絕活是治療燙傷,再厲害的燙傷,經他手醫治之後,幾乎不留痕跡。

    見蕭劍南進門,老人笑道︰「不知哪陣風把蕭隊長給吹來了?可又是到哪裡好勇鬥狠去了吧?」蕭劍南為人仗義,好打不平,再加上平素破案往往身先士卒,免不了常常掛綵。每次受傷,均到盛記跌打找老人醫治,一來二去,兩人也成了朋友。

    聽到這句話,蕭劍南笑道︰「前輩取笑了,這次前來,確是有事相求!」老人道︰「蕭隊長請講。」

    蕭劍南沉吟了片刻,問道︰「盛老,我記得聽您說過,有一種治療燙傷不留疤痕的方法,能不能將治療過程對我講述一下,藥方不必說,只說過程。」老人捋了捋鬍須,笑道︰「蕭隊長不會是準備刑偵大隊長不做了,改行做江湖郎中了吧?」

    蕭劍南道︰「老人家取笑了,我是要救人!」老人正色道︰「所謂醫者父母心,蕭隊長可有好朋友被燙傷了?」蕭劍南道︰「被燙傷之人並非我朋友,要救的也不是我朋友!」老人一怔,顯然沒聽明白。蕭劍南又道︰「老人家,請您原諒,蕭某確有苦衷,一時不能明言。」

    蕭劍南並非信不過老人,只是老人極端仇日,平素從不為日本人看病。若沒有滿洲國皇帝罩著,恐怕早已遭殃。蕭劍南不將真相講給老人,是不想過多連累好人,雖然求老人也會帶來一些麻煩,但老人並不知情,再加上有溥儀這層關係,老人應該不會有事。

    老人道︰「醫治過程並不複雜,你只要將人帶來,敷上我現場熬製的藥膏,每日換一次,只要此間沒有大的變動,半個月內肯定會好,而且應該不會留下疤痕。」

    蕭劍南道︰「膏藥是什麼顏色?」老人道︰「半透明,黃色。」蕭劍南又問︰「能否將藥膏顏色改為黑色或其它較重的顏色?」老人又是一怔,答道︰「改為黑色?這倒沒有想過,不過改變顏色勢必要加入其它藥材,會對療效大有影響。」

    蕭劍南道︰「至於療效,稍微影響一些也不妨。」老人滿臉狐疑之色,道︰「重新改變配方恐怕要耗費許多時日,蕭隊長能否告訴我,你要達到何種目的?」

    蕭劍南沉吟了片刻,道︰「這個倒不必瞞您,受傷的人傷在臉上,我是想讓他敷上您的藥後,再也看不出他本來的面貌!」

    老人琢磨了片刻,道︰「這倒也不難。這樣吧,我將藥做成膏藥的形式,貼在臉上,旁人若不使用我特製的藥水清洗,絕難除下,不知道蕭隊長覺得這樣是否可以?」

    蕭劍南向老人拱了拱手,道︰「如此就有勞您了,一小時之後,我就帶人過來!」老人點了點頭。

    回到警備廳,蕭劍南直接來到刑訊室覆命。審問工作顯然已告一段落,崔二胯子並不在房間。廳長三人顯得極其疲倦,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見蕭劍南進來,廳長問道︰「搜索可有什麼線索?」蕭劍南搖了搖頭,把搜索情況講了一遍。廳長皺了皺眉。

    鹿傳麟端著茶杯,將臉沉了下來,說道︰「這件事情還要繼續追查,半點馬虎不得,一定要給我找到!」廳長趕忙陪笑。

    走出刑訊室,廳長告訴蕭劍南,這邊的審訊工作也極為不順。那個崔二胯子除了自報家門,幾乎什麼也沒講,果真是鐵嘴鋼牙。至於翠兒祖孫兩人,口供已經錄畢,但這二人暫時還不能夠離開奉天,讓蕭劍南找個地方安頓一下。

    告別廳長,蕭劍南回到辦公室。翠兒祖孫二人還在辦公室等候,蕭劍南約略講了一下廳長的意思。翠兒爺爺道︰「蕭大隊長,我們祖孫兩人可是老老實實的本分人,什麼也沒做過啊!」

    蕭劍南安慰了幾句,出了房間。沉思片刻,揮手叫過一名手下,吩咐道︰「一會兒你帶兩個兄弟,把那祖孫兩人暫時安頓到我家裡。記住,人一定要看住了,就盯在那裡,暫時還不能讓他們走!」手下應了,轉身離開。

    蕭劍南定了定神,將腦中思路整理了一遍,這才來到警備廳牢房。受傷的小鬼子與籐田小隊長早已等候多時。蕭劍南並未多耽擱,直接帶上受傷的鬼子,開車先到自己家中換了便裝,然後來到奉天城北門的盛記跌打。

    老人的「新式」燙傷膏藥已經準備完畢,給小鬼子處理之後,盛老給他貼上膏藥。小鬼子臉上的燙傷面積極大,膏藥貼上後,除口鼻眼外,其它地方全被膏藥遮住,完全瞧不出原來的模樣。蕭劍南不由得暗暗點了點頭。

    當天晚上蕭劍南回到家中,開始認真思索如何將崔二胯子營救出來。反覆琢磨之後,考慮到崔二胯子腿傷未癒、行動不便;此外,自己也未與看守的鬼子混熟,雖然心中焦急,但時機尚未成熟,恐怕還要拖延幾日。

    接下的兩天,蕭劍南和那兩名土木工程專家繼續帶人在郊外小店掘地三尺,幾乎將方圓幾十米的地方挖出了一個深度近三米的大坑,但依舊無所獲。

    隨著挖掘的面積越來越大,蕭劍南也感到希望越來越渺茫。這件事情確實怪異,若不是親眼看到滿箱珠寶,還有劉二子的口供,他甚至會懷疑自己最初的判斷︰這夥人究竟是不是來盜墓的?

    每日傍晚時分,蕭劍南都會帶上那名受傷的鬼子去盛記跌打換藥。由於日語流利,他已和看守地牢的鬼子們混得爛熟。不過崔二胯子的腿傷還未收口,看來暫時還不能行動。

    劉彪這幾天一直在暗中監視著從長春過來的兩位專員,但似乎並沒有什麼發現,兩人每天一大早來到警備廳審訊犯人,晚上回到住處,最多也就見幾個客人而已,客人的身份一時半會兒還查不到,不過,似乎並沒有什麼異常舉動。

    這一日傍晚,剛剛回到警備廳,正看到廳長送兩位專員出來。遠遠見廳長將兩人送上了車,蕭劍南快步走了過去。廳長看見蕭劍南,照例詢問了搜索情況。聽完蕭劍南敘述,廳長嘆了口氣,說道︰「看來這件事情,遠不像最初想的那麼好辦,我們這邊也是整整審了三天了,幾乎沒有絲毫進展。如果明天再沒有結果,關東軍那邊就要派刑訊專家過來了,到那時候,恐怕就要上大刑了!」說到這裡,廳長搖了搖頭︰「我看即便上了大刑,也不會有什麼結果,這崔二胯子可真是一條硬漢!」

    蕭劍南心中一凜,暗想︰「如果上了大刑,救人恐怕就更不方便了!看來,救人的事情已經不能再等了!」廳長繼續道︰「除此此外,那祖孫兩人一定要看好,剛剛接到上面的命令,這二人不能留活口,以防走漏消息。」

    蕭劍南點了點頭,這件事情倒沒在他意料之外,關東軍請溥儀來當皇帝,無非是打個幌子,收買人心。但另外一方面講,溥儀雖只是個傀儡皇帝,但面上的事情也一定要做的過去,否則就失去了收買人心的作用。像這種祖墳被掘的事情一旦傳出去,輿論上一定對日本的統治不利,看來翠兒這可憐的祖孫兩人就只能滅口了。

    蕭劍南問道︰「上面準備什麼時候動手?」廳長道︰「這倒不確切知道,不過總要等到審訊結束吧,現在這二人還是有一些用處的,但我想,時間也不會太久了。」蕭劍南又與廳長聊了幾句,回到辦公室。

    看來,營救崔二胯子的時間已不能再拖了。不過崔二胯子腿傷未癒,再加上自己這邊的準備工作,也沒有完全做好,現在就救人,確實有些倉促。琢磨了一陣,蕭劍南決定,無論如何,最遲明天晚上,一定要將崔二胯子救出!

    看了看表,已是六點,時間已經不多了,這二十四小時之內,一定要將所有的事情準備完畢。想到這裡,蕭劍南站起身來。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劉彪步履匆匆走了進來,見到蕭劍南,劉彪低聲道︰「蕭隊長,有情況!」蕭劍南眉頭一皺,問道︰「怎麼回事兒?」

    劉彪道︰「蕭隊長,這兩天你不是讓我盯住從長春過來的那兩位專員麼?」蕭劍南點了點頭。劉彪道︰「今天下午,我在鹿傳霖官邸,看見了一個人!」蕭劍南問道︰「誰?」

    劉彪神秘兮兮道︰「草上飛!」蕭劍南愣住了。草上飛是東北最有名的獨腳大盜,功夫驚人,蕭劍南和劉彪緝捕此人,已經有日子了。蕭劍南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劉彪又道︰「對了蕭隊長,還有一件事情有點兒奇怪,我們的人從下午一直守在那裡,準備等『草上飛』一出來就抓人!可一直等到剛才,『草上飛』也沒有出來,後來,鹿傳霖的貼身侍從又從外邊又帶了一個人進來,你猜是誰,竟然是奉天城開鎖高手「鎖三」,兩人徑直進了專員的院子,到現在也沒有出來。」

    蕭劍南恍然大悟,沉吟了片刻,對劉彪道︰「取消所有的抓捕行動,把人全都撤回來!」劉彪呆住了。愣了半晌兒,點了點頭。

    蕭劍南道︰「除此以外,你再幫我辦一件事情。」劉彪點頭。蕭劍南道︰「明晚六點,你找輛車,接上翠兒祖孫兩人,還有劉媽和小寶,送他們出城!」

    劉彪一呆︰「蕭隊長,您這是要?」蕭劍南道︰「記住,明天晚上,六點整,不能早,也不能晚!」劉彪一臉狐疑。蕭劍南笑了笑,拍了拍劉彪的肩膀︰「彪子,我們相處已經多年,但有些事情,我暫時還不能告訴你,你記住,按著我說的去做,另外,千萬不能走漏消息!」劉彪使勁兒點了點頭。

    劉彪走後,蕭劍南又在房間思索了片刻,定了定神兒,出了辦公室到牢房。受傷的鬼子這兩天傷勢已經見好,見蕭劍南進來,立刻陪笑道︰「蕭桑來了?」蕭劍南道︰「奉上面的命令,要問犯人幾句話。就有勞你陪我下去一趟吧。」小鬼子連連點頭,陪著蕭劍南下到牢房底層。

    開門的時候,蕭劍南似乎很隨意地用中文對兩個鬼子說道︰「兩位辛苦了,忙完了這陣子,我請兩位喝酒!」兩人一愣,問道︰「蕭桑說的什麼?」蕭劍南微微一笑,暗想︰「看來兩人的確不懂中文。」於是改用日語道︰「抱歉,煩勞二位在此守候!」受傷的小鬼子自是一句中文也不懂,這一點,蕭劍南這幾日帶他看病的時候就已知道。

    兩人進了牢房,只見崔二胯子閉目坐在牢房地上,雙手雙腳都用鐵鏈拴在牆上。見兩人進來,崔二胯子微微睜開眼楮,隨即又閉上了。蕭劍南快步走向前去,說道︰「崔爺,先前蕭某不知你就是東北的大英雄崔爺,多有冒犯,請崔爺多多原諒!」

    崔二胯子聽了這話,睜開眼楮,微微冷笑了一下,說道︰「俺已經落在你們手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別跟俺耍什麼花花腸子。想從我這兒騙出口供,門兒也沒有。」

    蕭劍南知道誤會已深,說道︰「崔爺,我知道誤會不可能一時半會兒解釋清楚,但現已沒有太多時間解釋,長話短說,蕭某敬重崔爺的為人,願以身家性命,救崔爺出去。」崔二胯子聽到這話,眼楮一瞪,問道︰「此話當真?」蕭劍南道︰「當真!」崔二胯子哈哈一笑,道︰「好!你既然要救俺,就趕快將手上腳上這勞什子打開,待爺爺衝殺出去,量這幾個小鬼子也攔不住俺。」

    蕭劍南聽了這話,知道崔二胯子還是信不過他,暗暗著急,不知道該如何向他解釋。見蕭劍南並沒作聲,崔二胯子又是一笑,道︰「知道你就無此心,好了,快滾吧,別攪了崔爺睡覺!」

    蕭劍南不禁暗暗嘆了一口氣,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知道崔爺很難相信我,好,是否真心救你,明日就知,但是我懇請崔爺一定要聽我吩咐,否則我的性命不打緊,救不出崔爺,我蕭劍南死不瞑目!」崔二胯子眉頭微微一皺,問道︰「蕭劍南?你就是名震關東的奉天警備廳的蕭大隊長?」

    蕭劍南答道︰「正是!」崔二胯子喃喃道︰「以你的為人,怎麼會留下來給小鬼子賣命?」蕭劍南臉上一紅,答道︰「蕭某確有難言之隱,此處不方便講話,容當後日再作解釋。」崔二胯子聽了,點點頭,說道︰「好,崔某就暫時信了你,不過,要想讓俺真的信你,必須要幫我做件事情!」蕭劍南道︰「崔爺請講!」

    崔二胯子道︰「幫我取回那只紅木盒子,見到盒子,俺就信了你!」蕭劍南微微一怔,沉吟了片刻,道︰「好,我盡力而為!」崔二胯子道︰「好,就等蕭隊長的好消息了!」

    蕭劍南再次點頭,隨即將這幾日想好的計劃詳細向崔二胯子講了一遍,崔二胯子聽罷,沉吟片刻,點頭同意。蕭劍南終於鬆了口氣。沒有多耽擱,帶著受傷的小鬼子出了房間,直接去盛記跌打換藥。

    當晚蕭劍南回到家中,又在房間中將整個計劃盤算了一遍,感覺沒有什麼遺漏。不過唯一難辦的,就是崔二胯子的條件,看來,崔二胯子並非真正相信了自己。不過無論怎樣,只要想辦法拿到那只盒子,一切就可以解決。想到劉彪方才報告的情況,又思索了片刻,蕭劍南已有計較。

    主意打定,蕭劍南叫來翠兒祖孫兩人。沉吟了片刻,取了幾十塊大洋交給老人,鄭重說道︰「老人家,現在出了一些變故,至於怎麼回事,你們也不必多問。記住,明天收拾好行李,傍晚六點整,會有人來接你們。離開奉天以後,逃得越遠越好,最好不要再回東北,這是性命攸關的事情,一定切記!」老人誠惶誠恐,連連點頭。翠兒見蕭劍南如此莊重,不由得問道︰「蕭大哥,究竟出了什麼事情?」蕭劍南沉吟了片刻,說道︰「這個你們還是不要知道了,但我的話一定要記住。明天走時,不要再回小店取東西,一切從簡,不要張揚,否則……我們都會有麻煩!」翠兒更是一臉迷惑,問道︰「我們有麻煩也就是了,蕭大哥怎麼會也有麻煩?」蕭劍南笑了笑,道︰「私放了你們,我當然也有麻煩。另外,明日不必再跟我辭行,我那時候肯定不在家裡。」

    翠兒點了點頭,又要問什麼,被爺爺拉住了。老人接了蕭劍南的銀元,諾諾道了謝,帶著翠兒出了房門。走到門口,翠兒忽然回過頭來,大聲說道︰「蕭大哥,我們以後還能再見麼?」蕭劍南心中也是一酸。這幾日來,雖與翠兒接觸不深,但小女孩聰明伶俐,很著蕭劍南喜愛,一直拿她當個小妹妹看待,如今說道分手,也不免心中難受。蕭劍南取了紙筆,寫下北平的住址,遞給翠兒,道︰「這是我在北平的住址,日後如有機會,可以到北平找我。」翠兒接了,哭著鼻子出了房門。

    蕭劍南又叫來劉媽,吩咐她也要在明日傍晚六點整,和翠兒祖孫兩人一起離開。先把小寶帶回她自己老家,日後蕭劍南再去找她接孩子。劉媽聽了,怔怔的只是流淚,說不出話來。自倩兒去後,劉媽一直留在蕭劍南家中帶著小寶,當然也伺候著蕭劍南,主僕三人感情很深。這時大家就要作別,蕭劍南心中也是不忍。

    沉吟了片刻,蕭劍南心中一動,問劉媽道︰「你可願意跟我到北平?」劉媽一愣,馬上點頭。蕭劍南取了鑰匙遞給劉媽,又寫下北平的住址。蕭劍南早有去意,家中主要錢財細軟早已存在北京福來記錢莊。其實為了方便,也沒有留自己的本名,而是取了一個曾弓北的假名,用的是蕭劍南三字的對仗,蕭的諧音字「削」對「增加」的「增」字諧音「曾」,「劍」對「弓」,「南」對「北」。蕭劍南父母早逝,家中又是獨子,也無後顧之憂。所以救得崔二胯子之後,只要到北平隱姓埋名,應該絕對安全,況且倩兒又留下了大筆財產,度日應該不成問題。

    與劉媽吩咐完畢,又喚來翠兒祖孫兩人,吩咐三人明日一起出發,到北平蕭劍南的住處等他,幾人聽了蕭劍南如此安排,都很高興。

    三人出了房門,蕭劍南又將計劃在心中默想了一遍,看了看表,時間已是十一點。盤腿坐在床頭默默運了三遍功,掛鐘敲響了十二下,蕭劍南站起身來,換上夜行衣,打開後窗,輕輕翻了出去。

    午夜的警備廳大院內,寧靜異常。只有西跨院的牢房大門口,六個荷槍實彈的鬼子兵在站崗。除此以外,東跨院檔案室門口,另有八名警衛,其中四人是鹿傳霖手下,另外四名,是山口太郎手下,正虎視眈眈,來回巡視。

    黑暗之中,忽地一閃,一人黑衣蒙面,非常利落地攀上了檔案室院外的大樹。茂密的樹葉叢中,那人隱伏一株大枝杈後。透過濃密的枝葉,可以清楚地看到檔案室門口的全部情況。

    他似乎並不著急,靜靜地爬在樹上,耐心等候。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深夜的寂靜之中,猛然傳來幾聲「呲呲」輕響,聽來似乎是暗器的破空之聲。幾名看守哼也沒哼,瞬間全部倒地。

    片刻,一夥兒蒙面人從牆上跳下,檢視了地上死者。門口留下兩人,其餘人迅速打開檔案室大門,竄了進去。

    趴在樹上那人點了點頭,繼續靜靜觀察。過了不久,黑暗之中似乎有兩顆流星劃過,寂靜無聲,留在門口的兩名蒙面人瞬間倒地。幾乎同時,另一面牆外又跳下七八個人,身著日本忍者裝束,手執東洋刀,全部蒙著臉。

    先前倒地的八名警衛中四名,這時竄了起來,看身上穿的衣服,似乎是鹿傳霖派出的四名警衛。雙方立刻交手,打了起來。先行進去的幾人聽到響動,也竄了出來,兩撥人戰成一團。

    雙方均是高手,出手必是殺著。但雙方全不發出半點聲響,悶聲打鬥。只有刀劍互斬時發出的叮噹之聲。間或有中刃者臨死前的沉聲悶呼,在夜色中顯得異常淒慘。

    沒有多久,雙方還站在地上的人已經不多。突然間,院外人聲鼎沸,廳長帶著十來名警備廳的警員與小鬼子趕到。兩撥人見形勢不對,非常默契的同時停手,各自抬起傷者,迅速逃離。

    廳長帶人衝進跨院,見到檔案室大門四開,滿地死屍,大吃一驚。迅速衝進檔案室,保險櫃櫃門大開,裡面的紅木盒子,早已不翼而飛!

    注1︰鹿傳霖,清末大臣。直隸(今河北)定興人。字滋(芝)軒,號迂叟。同治進士。初入清軍勝保部,對抗捻軍。1874年任桂林知府。後歷任福建按察使、四川布政使。1883年升任河南巡撫。後調陝西巡撫。1895年升任四川總督,整頓吏制、創建文學館和算學館。因得罪奕被撤職。1898年戊戌變法後,由榮祿薦為廣東巡撫。次年為江甦巡撫兼署兩江總督。1900年八國聯軍攻陷北京,到太原保護慈禧太后逃到西安,授兩廣總督、升軍機大臣。回京後兼任督辦政務大臣。小說中情節為作者杜撰。

    注2︰鹿鐘麟(1884-1966)字瑞伯,直隸定興(今屬河北)人,西北軍著名將領,追隨馮玉祥近40年,因其人足智多謀,善於隨機應變,故有「鹿小鬼」的綽號。

    禁城閉宮事件︰

    1924年10月23日,馮玉祥成功發動「北京政變」,隨後下令將辛亥革命後仍佔據紫禁城13年之久的遜帝溥儀驅逐出宮。1924年11月5日上午9時,國民軍切斷了紫禁城對外的一切聯繫。新任京畿衛戍總司令鹿鐘麟會同警察總監張璧及社會知名人士、國民代表李煜瀛(李石曾),僅帶領幾十名軍警進入神武門,執行「逼宮」命令。

    行至隆宗門處,迎面遇見前來出迎的清室內務府大臣紹英。眾人隨紹英入屋落座,鹿鐘麟隨即出示「大總統指令」和《修正清室優待條件》,請他代為轉達,限定溥儀及其后妃一干人等兩小時內遷出紫禁城。清室方面希望容期3個月,將頤和園加以整理修葺之後即行遷往。張璧與李煜瀛斷然不許,坦言如不及時出宮,恐生意外。清室仍表示難以從命,聲言小戶人家搬家尚須時日,何況這等局面。

    面對清室無休止的糾纏,鹿鐘麟漸漸面有慍色,怒對清室諸人道︰「如果今天不搬,我就將軍隊撤走,絕對不負責了,你們敢擔負不發生意外麼?」紹英等人見再無通融餘地,只得如實稟報,溥儀頓時方寸大亂。

    鹿鐘麟考慮自己只帶兵20餘人,而清室一方所謂的禁衛軍人數則在2000以上,倘若出現意外變故,勢必釀成一大慘劇。於是他對身旁一名副官高聲佯稱︰「雖然時間已到,但事情尚有商量餘地。傳我的命令,先不要開槍開炮。」果然「兵不厭詐」,溥儀立刻交出「皇帝之寶」和「宣統之寶」兩方印璽,並在《修正清室優待條件》上簽了字。

    鹿鐘麟護送溥儀來到位於後海甘石橋的醇王府邸,突然執槍問溥儀︰「從今以後,你是稱皇帝,還是以平民自居?如果願作普通人民,則我等軍人對你自有保護之責任,如你仍稱皇帝,那我們民國不容皇帝存在,我只能槍斃你!」溥儀受此威懾,聲明自己願為中華民國之一分子,鹿隨與之握手為別。

    中國自有皇帝以來,凡2000餘年,其間敢以手銃侍帝王,復與帝王行握手禮者,此前除鹿鐘麟外,恐無第二人。更戲劇性的是,1961年,成為公民的溥儀與鹿鐘麟再次聚首,四手相握,暢談往事。

    注3︰關於中國各地土質顏色︰古代君王祭祀台,均用漢白玉砌成,中間填以五色泥土,象徵疆域廣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意,稱為五色土。在北京天壇,就有五色土祭壇一座。之所以叫五色土,源於祭臺的填充土是用五種顏色的泥土填充。中國地域廣大,各地泥土顏色不同,五色土所用泥土,都是用車馬從全國各地拉運而來,五色土的五色分別為中黃、東青、西白、南紅、北黑,以象徵五行,又因為按照地理位置,中國中部,武漢、南京一帶,土為黃色,東部沿海,上海一帶土為青色;西部新疆、甘肅一帶,土為白色;南方如廣東、海南,土為紅色;而中國北部東三省,土為黑色。
mk2258 發表於 2013-3-10 22:02
第一卷 第十一章 奉天亡命

    由於連日疲倦,這一覺睡得酣暢淋灕。第二日一早兒,蕭劍南又假意到小店處巡視了一番。不出所料,尋找工作依舊沒有任何突破,兩位日本土木工程專家一籌莫展。雖然是否能找到盜洞入口對他已不重要,但蕭劍南還是不由得暗自佩服崔二胯子一夥人安排得巧妙。裝模作樣忙碌了一天,下午六點整,他準時回到了警備廳。

    將摩托停在警備廳大門外,直接來到牢房大堂。鬼子小隊長籐田並不在,那受傷的鬼子見蕭劍南進來,滿臉堆笑,立刻上前打招呼。蕭劍南點了點頭,道︰「奉上面的命令,要問犯人幾句話!就勞煩太君陪我下一趟囚室吧,完了事,我們直接去換藥。」鬼子兵連忙鞠躬,隨蕭劍南下到囚室地下一層。

    兩人進得牢房,蕭劍南反手將門帶上,逕直走到崔二胯子身邊,道︰「崔爺,一切已準備停當,咱們可以走了!」崔二胯子睜開眼楮。蕭劍南道︰「崔爺,一會兒我將你右手鐐銬打開,隨後會叫那個鬼子過來,他一近身,你就動手!」崔二胯子雙目似閉非閉,問道︰「那個盒子帶來了麼?」蕭劍南道︰「盒子我已取到,不過實在不方便帶到這裡,您隨我出去,便能見到!」崔二胯子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蕭劍南定了定神兒,又假意問了幾句話,隨即蹲下身來,裝作檢查鐐銬,而暗藏手中的開鎖工具已捅進崔二胯子右手鐐銬的鎖孔裡。自三年前從倩兒處得到傾囊傳授,蕭劍南的開鎖功力已今非昔比,這種僅八柱的刑具鎖,在他看來早不值一提。不到三秒鐘,一聲輕響,手銬已打開了。

    蕭劍南站起身來,向門口小鬼子招了招手。鬼子不明所以,走上前來。蕭劍南伸手指了指崔二胯子腿上傷處,用日語對鬼子道︰「太君,麻煩您幫著看看犯人腿上的傷口,是否……」

    鬼子湊過頭去,順著蕭劍南手指方向望去。就在小鬼子將頭伸向崔二胯子的一瞬,蕭劍南低聲喝道︰「崔爺,動手!」幾乎同時,崔二胯子出手如風,一指點在小鬼子胸前,小鬼子中指的一瞬間,臉上露出了一種難以置信的神色,一聲未吭,軟倒在地。

    蕭劍南暗暗點了點頭︰「不錯,果然是崔二胯子!」這邊崔二胯子哈哈一笑,已站起身來,道︰「沒想到蕭大隊長的開鎖功夫如此厲害!」蕭劍南道︰「崔爺過獎了!崔爺的點穴神功,也了不起!」一邊說著話,已將崔二胯子左手以及雙腳鐐銬打開。

    二人不敢耽擱,迅速除下小鬼子的衣衫。小鬼子身量與崔二胯子大致相仿,衣服穿上很合身。蕭劍南又取出事先備好的膏藥,用打火機化了,替崔二胯子貼臉上。裝扮完畢,仔細檢查了一番,眼前的崔二胯子果真與倒地的鬼子有八分相似。

    二人再將崔二胯子的衣裳給小鬼子穿上,抬到牆邊,臉朝牆裡,擺成睡覺的姿勢。一切收拾停當,崔二胯子抄起地上的三八步槍,蕭劍南問道︰「崔爺腿上有傷,能行走嗎?」崔二胯子微微一笑,道︰「不礙事!」蕭劍南穩穩心神,帶著崔二胯子出了牢門。

    出得牢門,崔二胯子緊跟在蕭劍南身後,低著頭但也不十分緊張。上了一層大堂,籐田小隊長正走進來。蕭劍南心中怦怦狂跳,籐田明顯並未發現蕭劍南身後的鬼子已被調包,上前與蕭劍南打招呼。蕭劍南停下腳步,對籐田道︰「我帶皇軍去換藥,這裡的事情,就有勞籐田隊長了。」籐田一鞠躬,道︰「蕭桑辛苦了。」蕭劍南笑了笑,客氣了幾句,帶著崔二胯子走出大堂。

    出得警備廳牢房,蕭劍南略鬆了一口氣,低聲對崔二胯子道︰「崔爺,車子就在警備廳門口,能堅持走過去麼?」崔二胯子咬了咬牙,道︰「不礙事,就請蕭隊長前面帶路。」蕭劍南不再多說,領著崔二胯子徑直向警備廳大門口走去。二人轉過花池,又繞過兩排平房,來到月亮門前。前方不遠處,已是警備廳大門,蕭劍南暗暗點了點頭,心想︰還算順利。

    突然間,只見一輛卡車呼嘯著駛進警備廳大院。蕭劍南忙伸手拉住崔二胯子,二人迅速隱身在月亮門後面。探出頭來,遠遠見那卡車一停下,兩個荷槍實彈的鬼子立刻從車門兩側跳下,逕直跑向警備廳大門口。車門開處,下來一個鬼子軍官,手持軍刀,一身黃呢子制服。蕭劍南不由得一愣,此人正是日本關東軍司令部駐奉天最高長官——山田一郎,以前曾與蕭劍南見過數面。

    難道關東軍司令部這就要提審崔二胯子麼?蕭劍南眉頭緊鎖,再次放眼望去,只見二十來個荷槍實彈的鬼子已從車後跳下,迅速在院內整隊集合。這邊廳長已在兩名警員的陪同下從辦公室出來,走向山口一郎。山口摘下雪白的手套,與廳長握了握手。蕭劍南遠遠聽不真切兩人在說什麼,但還是聽出了兩個關鍵的詞︰「……提審崔二胯子……!」

    蕭劍南一怔之下,渾身冷汗瞬時冒了出來,望了望不遠處警備廳大門口,就差這幾十步了,難道真要功虧一簣?再次看了看院內,將近三十名鬼子,硬衝肯定是不行!奉天警備廳並無後門,而且即便有,此時恐怕也已經被鬼子把守住了。崔二胯子是重犯,不單因為這次盜墓案件,最重要的,他還是關外抗日義勇軍的靈魂人物!

    現在怎麼辦?鬼子前來提人,不出五分鐘就會發現地牢的崔二胯子被調包。大門是出不去了,先找個地方躲起來麼?不行,奉天警備廳並不算大,根本藏不住人!

    蕭劍南思緒如飛,但實際只過了幾秒鐘。來不及再細想了,回過身來對崔二胯子道︰「崔爺,形勢不妙,鬼子是來提你的!」崔二胯子看了看外面情況,已明白是怎麼一回事。蕭劍南道︰「沒有別的辦法了,警備廳內藏不住人,咱們只能想辦法從後牆翻出去!來崔爺,我背你!」

    說完話,蕭劍南伸手去拉崔二胯子。崔二胯子一把攔住蕭劍南的手,緩緩道︰「蕭隊長,咱現在腿上不方便,萬一被鬼子發現,你也跑不了!開弓沒有回頭的箭,俺不能拖累你,就在這裡給你做個掩護,你自己逃命去吧!崔某如能僥倖逃脫,蕭隊長的救命大恩,容當後報!」說完話,向蕭劍南拱了拱手,一把扯下頭上小鬼子的帽子,只一步就跨出了月亮門。

    蕭劍南忙伸手拉住崔二胯子,急道︰「崔爺,蕭某以身家性命救崔爺出去,此事若辦不成,蕭某還有何面目活在世間,你是我抓的,就算搭上這一條命,也一定救你出去!」崔二胯子微微一笑,道︰「蕭隊長,崔某極承你的情,但到了這個地步,俺不能再連累你了!你讓俺出去!」說完話,崔二胯子就要將蕭劍南推開。

    蕭劍南死命將崔二胯子抵在牆上,道︰「崔爺,你最後聽我一句!」崔二胯子鬆了手。蕭劍南道︰「崔爺,你是咱東北人心中的大英雄,蕭某不小心抓了你,已鑄成大錯。現在,更不能讓你去送死,我卻苟且偷生在這個世上!」頓了一頓,朗聲道︰「現在崔爺既然要去拚命,就算上我一個!要死,咱們就死在一處,能和崔爺死在一處,我蕭劍南此生不枉了!」

    說完話,蕭劍南放開崔二胯子,掏槍就要跨出月亮門。崔二胯子微微一怔,伸手攔住蕭劍南,略為沉吟了一下,道︰「好,既然蕭隊長如此說,那就聽你吩咐,一起從後牆逃出去。如果中途遇到鬼子,就跟***拼了!要死,你我兄弟就死在一處!」

    蕭劍南心中大喜,一把握住了崔二胯子的手,二人相視凝望,互相點了點頭。就在這一瞬間,兩人都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心頭陡然升起了一種英雄惜英雄,好漢重好漢的豪情。

    當下蕭劍南扶住崔二胯子肩膀,再顧不得遮掩,連拖再拽,快步向警備廳後牆奔去。轉過花池,又繞過幾排平房,已到了警備廳後牆。這裡平日是堆放雜物之用,少有人到。所幸這幾日由於崔二胯子的盜墓案子,大部分警員不是在前面站崗,就是到郊外小店搜索,後院已不剩幾個人。

    來到牆邊,蕭劍南四下觀察了一下,回身對崔二胯子道︰「崔爺,我先上,再來拉你!」圍牆足有一人多高,蕭劍南定了定神兒,回身助跑,「噌」地一下躥上了牆頭。警備廳後牆外是一條僻靜的小街,平日沒什麼人來往。蕭劍南四下裡看了看,見沒有人注意到他,反身將崔二胯子也拉上牆頭。

    二人迅速從牆上跳下。扶著崔二胯子往前走了幾步,藏身到一堵破牆後,蕭劍南道︰「你先在這裡躲一躲,我去開車!」崔二胯子道︰「蕭隊長小心!」蕭劍南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快步沿著警備廳側牆繞到前門街邊,遠遠向大門處望了一眼,只見兩個荷槍實彈的鬼子正在站崗,並沒有任何慌亂跡象,看來,崔二胯子被掉包的事情還未被發現。

    蕭劍南舒了口長氣,整整衣衫,從牆後閃出,右手晃著摩托車鑰匙,嘴裡吹著口哨,神色輕鬆,向警備廳大門走去。

    摩托車就停在警備廳大門右側。蕭劍南邊往前走,暗自慶幸事先想的周全,沒有把摩托車停在警備廳院內,如果是那樣,即便從後院翻出警備廳,也不見得出得了奉天城。

    來到車前,剛要跨上座位,身後猛然響起兩聲拉動槍栓的聲音,一名鬼子兵操著生硬的中國話上前問道︰「你的,什麼的幹活?」蕭劍南回過身來,從口袋掏出證件,遞給小鬼子,陪笑道︰「奉天警備廳,蕭劍南。」鬼子看了看證件,敬了個禮,道︰「原來是蕭桑,請!」

    見鬼子未再盤問,蕭劍南鬆了口氣,隨即扭鑰匙打火,幾聲  聲響過之後,摩托車並未啟動!又擰了兩擰,還是未見絲毫動靜,蕭劍南額頭的汗一下流下來。

    為了今晚的行動,他上午特意檢修了摩托車,將油箱加滿了油,這樣估計最多可以跑六百公里。除了那只盒子以外,摩托的跨斗裡還放了兩支駁殼槍,近一千發子彈,還有十幾顆香瓜式手雷。修車時蕭劍南特意叮嚀車工好好檢查電路,將發動機火花塞全部換成新的,為的就是防備臨時打不著火。

    蕭劍南暗自著急,又擰了幾次打火開關,還是未見任何動靜。沉吟了片刻,突然靈機一動,下了車,從口袋掏出兩塊銀元,走上前遞給兩名鬼子兵,說道︰「兄弟奉警備廳之命,前去執行一個緊急任務。不想車子出了故障,能不能請兩位皇軍幫幫忙?」鬼子兵日常生活清苦,見了銀元,笑逐顏開,掂了掂手中銀元,問道︰「不知蕭桑要幫什麼忙?」蕭劍南指了指摩托車,道︰「兄弟的車子壞了,能不能請兩位皇軍幫忙推一下?」鬼子看了看摩托車,交換一個眼神兒,道︰「沒問題!」

    當下三人走到摩托車邊,蕭劍南扶住車把,兩名鬼子一左一右,一齊使力,將摩托車推了起來。跑了十幾步,蕭劍南見速度已夠,說聲︰「好了!」,飛身躥上車,左手捏下離和器,右腳直接掛上三擋,同時右手給油,再猛一抬離和,轟隆隆一聲響動,車子打著了。

    蕭劍南加油,換擋,再加油,車子飛快地向前衝去。過了一個街區,轉彎兜回警備廳後牆處,崔二胯子還在斷牆後等候,蕭劍南下車扶起崔二胯子,只見他臉白如紙,低頭望去,只見大腿血流如注,一條褲子已染成了紅色,看來是方才翻牆迸裂了傷口。蕭劍南略一沉吟,撕下衣衫將崔二胯子大腿緊緊紮上,隨即扶他坐到摩托車跨斗一邊,再用帆布蓋住了流血的大腿。

    剛剛收拾完畢,猛聽警備廳院裡像炸了營一般,蕭劍南看了看崔二胯子,兩人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看來崔二胯子被掉包的事情,已被發現。蕭劍南飛身躥上摩托車,道︰「崔爺,咱們走!」說完話,換擋加油,車子飛速向前衝去。

    離警備廳最近的是北門,正常開車是兩分鐘左右。蕭劍南將車速加到了極限,路上行人紛紛閃躲。不到一分鐘,已遠遠可以看見城門。

    出了城門洞,外面是鬼子的工事,路上攔著圓木鐵絲釘成的鹿砦,一邊留了一個剛剛可以走過一人的口子。這幾日蕭劍南每天進出北門數次,早和駐守的鬼子兵混了個臉熟。將摩托車開到鹿砦前,卻猛然發現,駐守的鬼子已經換崗了,竟無一認識。

    又是例行的證件檢查,蕭劍南掏出良民證和警備廳工作證。鬼子檢查完後揮了揮手,兩邊的偽軍前去搬鹿砦。

    突然之間,警衛室的電話響了起來。蕭劍南回頭看了看,一名鬼子兵走過去接電話。蕭劍南眉頭一皺,暗叫不妙。這個電話很可能是警備廳前去提審崔二胯子的日軍打過來的!

    前面兩個偽軍幹活慢慢騰騰,這時才剛剛將鹿砦搬開了一點。蕭劍南立刻下車,但沒有熄火,快步走到路障前,對兩個正磨洋工的偽軍道︰「二位兄弟辛苦了,我來吧。」說完話,雙手抓住鹿砦,一使力,頓時搬開了一個三尺多寬的口子。蕭劍南回到摩托車邊,剛剛坐定,警衛室大門砰地一聲撞開,那接電話的鬼子已衝了出來,用日語鬼哭狼嚎般大喊了一聲︰「不要放他們走!」

    站在外面的鬼子和偽軍聽了這一聲大吼,都是一愣,偽軍自然聽不懂他說什麼,幾名鬼子也一時沒反應過來。就在眾人一愣神兒的功夫,蕭劍南換擋加油,車子衝出了奉天城。

    兩人剛一出城,身後槍聲大作。從反光鏡望去,十幾個鬼子已跨上停在路邊的摩托車,追了上來。蕭劍南將油門擰到了極限,車子呼嘯著向前衝去,速度指針迅速指向了一百,在那裡拚命晃動著,再也加不上去了。

    原計劃的路線已不能再走,大路上有鬼子數層哨卡。蕭劍南將車子開上了一條顛簸的小路,盡量躲避著路上的石頭和障礙,他心裡清楚,摩托車開到這種速度,一塊小石就能把車顛起來,車毀人亡!

    後面的鬼子開始開槍,子彈不停地從車身兩邊呼嘯飛過。若不是在顛簸的摩托車上,以其時鬼子的槍法,這樣的距離打一個人幾乎彈無虛發。

    鬼子的摩托車越追越近,這邊崔二胯子也開始反擊,但三八步槍的槍身太長,崔二胯子腿上又有傷,轉身極為不便。由於車速過快,耳邊風聲凜冽,蕭劍南大聲對崔二胯子喊道︰「崔爺,座位下有短槍!」

    崔二胯子立即從座位下摸出一把駁殼槍,大聲笑道︰「好傢伙,老相好了!」撥開扳機,回手就是一梭子,蕭劍南從反光鏡望去,緊追在後面的一輛摩托車擋板立刻濺起了一片火星,大聲叫道︰「崔爺,好槍法!」

    崔二胯子幾梭子彈打完,由於車身顛簸得太厲害,並沒有打到人。抄出幾顆手雷,笑道︰「還是這個過癮!」拉開保險,扔了出去,一片煙霧過後,鬼子的摩托車晃了一晃,又追了過來。

    崔二胯子又扔了幾顆,炸翻了一輛鬼子的摩托車,鬼子兵不敢再追得太近,遠遠地跟著。蕭劍南心中暗想︰「他***,看來,小鬼子要跟我比誰的汽油多了!」

    正在這時,車子衝入了一片山谷,道路變得更為崎嶇,路上全是大石,極為難行。蕭劍南盡量將車子保持在比較高的速度上,極力躲避著圓石。即使這樣,車速也是大減。轉過幾道彎後,後面追兵的聲音已經聽不到了。

    再往前開,是兩山之間一道峽谷,兩旁都是峭壁,路變得越來越窄,所幸路面已經平整,可以將車速盡量提高。

    終於開到盡頭,兩人全愣住了,就在面前,一條奔騰洶湧的河水,橫在了前方!

    蕭劍南將車子停下,快速往四圍打量了一番,沒有任何道路可以通行。看了看河面,架了一座獨木小橋,不過看來經久未用,上面長滿青苔。這條河並不算寬,十米左右,橋是用一根劈了一半的圓木搭成,兩頭分別放置在河兩岸,平的一面在上,只有兩尺來寬,如果是雙輪摩托車,勉強可以通過。

    思索了片刻,唯一的辦法只能是棄車了,但崔二胯子腿上有傷,如果棄車和鬼子賽跑,無異於去自首,肯定會被鬼子抓到!

    崔二胯子也看出了情況,哈哈一笑,道︰「蕭兄弟,能把俺救到這裡,崔某已極承你的情了,俺腿上不便,就留在這裡給兄弟掩護,蕭兄弟快去吧!」蕭劍南搖頭道︰「不成,就算是要拼,也要你我二人拚在一處,況且以崔爺的槍法,我們不一定就束手就擒!」蕭劍南一邊說著,又打量了一眼河上的小橋,暗自後悔當初為什麼不開一輛兩輪摩托車出來!

    想到這裡,蕭劍南突然有了主意,道︰「崔爺,有辦法了,咱們把跨斗卸下來。」說完話,翻開工具箱,取出鉗子扳手開始拆卸摩托車一側跨鬥,崔二胯子也上前幫忙。兩人沒擰下幾個螺絲,已隱隱可以聽到遠處鬼子的摩托車聲,來不及了!

    蕭劍南心中著急,手上使勁稍大,螺絲「喀」的一聲斷在螺孔裡面。蕭劍南長嘆一聲,扔下手中工具。崔二胯子一把抓住蕭劍南,喊道︰「蕭兄弟,你聽俺的話,快走,現在還來得及!」

    蕭劍南一把甩開崔二胯子的手,大聲道︰「不行!」說完,蕭劍南飛身騎上摩托車,對崔二胯子道︰「崔爺,在這裡等我!」說罷,開動摩托車,猛擰油門,飛速向遠處一棵大樹撞過去。這棵樹有碗口粗細,跨斗和摩托車間的螺絲已卸下了幾個,估計這一撞,能夠把跨斗撞開。這一段路比較平坦,蕭劍南將車速加到了五十邁,將樹對準摩托車與跨斗間接縫處,雙手緊握車把,以防人在踫撞的一瞬由於慣性作用飛出去。

    「喀嚓」一聲巨響,摩托車接縫處準確撞在了樹上。就在踫撞的一霎那,蕭劍南雙膀較力,使足了全身力量,但衝勁實在太大,頭還是重重撞在了前面擋風玻璃板上。擋風板立時破裂,蕭劍南頭上也血流如注。他已顧不得這些,扭身望去,但見大樹已被撞成兩截,摩托車跨斗還是牢牢連接在車身上,紋絲沒動!

    「他***,拼了!」蕭劍南見到此景,在這極度困境之中突然豪氣頓生,也顧不得拂拭頭上的鮮血,將車倒出,快速開到崔二胯子旁邊,說道︰「崔爺,坐後座!就算是要死,也絕不能讓小鬼子將我們抓了去!」

    崔二胯子哈哈大笑,大聲道︰「好!」飛身上了車。蕭劍南將車子掉頭,加速往回開去,鬼子的摩托車已遙遙可以望見,見蕭劍南發瘋似的衝過來,都減慢了速度。蕭劍南往回開了五十米左右,並沒有減速,右手一捏車子前閘,同時猛向左一拐把,摩托車瞬間「刷」地一下,來了個一百八十度掉頭!蕭劍南將車停下,扭頭對崔二胯子道︰「崔爺,把槍放下,抓緊我,咱們從橋上衝過去!」「好!」崔二胯子大聲應道。

    奉天警備廳剛剛配備這種三輪摩托車時,蕭劍南曾對摩托車特技著實研究了一番,但無奈警備廳條件有限,沒有太多車子供警員拆車一般去練那些高難度特技,所以蕭劍南也以身作則,對每種特技淺嘗輒止,瞭解是如何玩出來的就罷了。

    這種三輪摩托車二輪著地的訓練,他平日也練習過,但最多也就能在平地開出五六米的距離,同時為保持車子平衡,還要不停改變方向。此時面前這座長達十米,寬度不足半米,又是佈滿青苔、滑不留手的獨木橋,他最多只有三成把握可以通過!

    不及細想,蕭劍南將車子直接掛上二擋,左手捏緊離合器,原地轟了幾下油門,停了一下,一咬牙,直接將油門轟到了最大轉速,同時左手飛快抬起離和,只見摩托車輪胎原地撓著地,頓了一下,「颼」地一聲飛了出去。車子一出去,蕭劍南跨過三擋,直接掛到四擋,車速瞬間加到了八十公里,片刻,車子已開到獨木橋邊,蕭劍南猛向右一擰車把,再將車把向左一轉,摩托車跨斗那邊的右車輪一下抬了起來,幾乎同時,摩托車前輪已跨上了獨木橋!

    只聽耳邊呼呼風響,最多只有一秒多鐘的時間,而蕭劍南卻幾乎感覺過了一年,終於,「 」地一聲巨響,車子一陣震動,車輪落地,他們竟順利衝過了這座窄窄的獨木橋!

    蕭劍南心頭一鬆,才覺得已是一身大汗。他稍微減速,從反光鏡向後望去,只見鬼子的摩托開到橋頭,居然並未減速,而是熟練地一扭車把,右輪離地,三輛車子的前面兩輛一前一後,先後上了獨木橋。蕭劍南在反光鏡中看到這一切,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他猛然覺得車身劇烈地一震,人頓時被顛飛了出去,在空中蕭劍南心想︰「壞了,費了這麼大勁兒,還是沒逃得出去!」還沒想完,人已昏了過去。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蕭劍南感覺像是在下雨,彷彿有雨水落在自己臉上。猛然睜開眼楮,只見崔二胯子手捧水壺,正往他臉上灑水。蕭劍南一陣迷糊,問道︰「崔爺,出了什麼事兒,我們被鬼子抓了?」崔二胯子一笑,道︰「小鬼子?全報銷了!」

    蕭劍南坐起身來,頭腦一陣發暈。崔二胯子忙扶起他,道︰「你受了點傷,撞車時候頭撞破了,流了不少血,現在已經不礙事了,俺剛剛給你敷了草藥。」

    蕭劍南摸了摸頭上,已用布條紮住。回身望了望,只見河上的木橋早已不在,河對岸,停著一輛摩托車,旁邊是三具小鬼子的屍首。

    蕭劍南一臉迷茫,問道︰「崔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崔二胯子哈哈一笑,向蕭劍南道出了原委。原來就在鬼子兩輛摩托衝上獨木橋時,蕭劍南的車子撞上了一塊大石。摩托車立刻翻倒,人也被顛了出去。崔二胯子在撞車時正是回著頭的,所以在空中看到了身後的一幕。

    鬼子的兩輛摩托載著六名鬼子一前一後衝上了獨木橋,但就在第一輛車剛剛衝過橋的一半,第二輛車快要到橋中間的時候,橋身由於年久失修、不堪重負,「喀嚓」一聲巨響,兩輛摩托瞬間掉入水裡。小鬼子看來都不會游泳,再加上河水湍急,頃刻間六名鬼子全被河水吞沒。

    第三輛車上的鬼子見到眼前場景,一個急剎車懸懸停在了河邊。幾乎同時,還在空中飛行的崔二胯子趁對岸鬼子被突如其來的事故嚇呆,正伸著脖子往河水裡看的一霎,一梭子子彈過去,小鬼子全見了閻王。

    蕭劍南聽了崔二胯子的敘述,心中舒暢之情真是難於言表。自進入地牢營救崔二胯子就一直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下來。這一放鬆,頓覺四肢百骸就像散了架一般,疲倦得連小手指頭都抬不起來了。人每逢大難過後,又或是大劫不死,無一不會有這種虛脫般的感覺。

    蕭劍南懶懶躺在地上,問道︰「崔爺,腿上的傷怎麼樣了?」崔二胯子腿上一直有傷,翻越警備廳圍牆時腿上傷口崩裂,流血甚多,就已十分虛弱,方纔這一段飛車追逐,完全是憑一股極強的毅力支撐,之後又忙著救醒蕭劍南,一時忘記了腿上的槍傷,此刻蕭劍南猛一提醒,猛然想起了自己腿上的傷口,頓感腦中一陣發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二人見此情景,相視哈哈一笑,一直以來的緊張之情頓然消失。

    蕭劍南慢慢爬到摩托車邊,這才發現剛剛拼了命也未撞掉的跨斗一邊,已和車身份了家。從跨斗中取出傷藥和繃帶,回來幫著崔二胯子將腿上的傷口重新包紮。

    崔二胯子正色道︰「蕭隊長膽識過人,崔某真是佩服得緊!俺是個直腸子的人,就不說那彎彎繞的話了!」頓了一頓,道︰「今日蕭隊長與俺同生共死、肝膽相照,俺佩服蕭隊長的為人膽識,願意與你結拜為異姓兄弟,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不知道蕭隊長意下如何?」蕭劍南一驚,道︰「崔爺是咱們東北的大英雄,我……怎麼高攀得起?」

    崔二胯子哈哈一笑,道︰「什麼高攀低攀的,磕了頭,你我就是兄弟了!」說完話,拉起蕭劍南,撮土為香,二人拜了八拜。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心中都很激動。敘了長幼,蕭劍南略長半歲,對崔二胯子兄弟相稱。

    敘了一會兒子話,蕭劍南取出事先準備好的乾糧清水,二人吃過乾糧,精神都是一振。蕭劍南道︰「崔兄弟,此地不宜久留,你腿上的傷怎麼樣?」崔二胯子道︰「不打緊,就是血流得多了,腦中有些發暈,也不礙什麼大事。」蕭劍南點了點頭。

    二人商量了一陣兒,都感覺今天這麼一鬧,兩人肯定已被小鬼子通緝。大路是不能走了,而且二人均有傷在身,也不宜遠行,於是決定抄小道向東北方向,找個深山中偏僻的小村住下來,養好傷再作打算。崔二胯子老家就在離此兩百多里地的崔家屯,異常偏僻,商量已定,二人決定立刻動身前往崔家屯養傷。

    蕭劍南受傷不重,又休息了這一會兒,已經緩了過來。當下走到摩托車前,取出事先備好的便裝,二人到河邊洗了臉,除下原來的衣衫扔到河裡,換上了便裝。那把三八式步槍太長,太過招眼,找了個地方埋了。又將剩下的彈藥清理了一下,還剩下四支短槍,幾百發子彈,外帶幾顆香瓜式手雷。二人將短槍別在腰間,蕭劍南一支,崔二胯子兩支。

    收拾停當,天色已經全黑,蕭劍南將摩托車扶起,試著打了打火,居然沒有費勁,一下子就打著了,看來摔車這一下子,竟把車給摔好了。二人不再停留,迅速騎上摩托車,趁著夜色,抄小道,向遠方奔去。

    一路之上,蕭劍南連大燈都沒敢開。好在夜色中尚有少許星光,二人駕駛的又是現代化交通工具,雖在夜色中還是一直保持在五十公里左右的速度。沒再遇到任何麻煩,兩個多小時後,二人開到一座大山之前。蕭劍南將車子停下,崔二胯子指著兩山之間一段小路,道︰「蕭大哥,從這條路進去翻過三座山頭,就是崔家屯,只是前面山路不太好走,恐怕摩托車就不太方便了。」蕭劍南觀察了一番,道︰「到前面看看再說!」發動車子,向前衝去。

    摩托車在兩山之間的小路上穿行了大約十幾里地,路的盡頭,橫著一座大山,看來有三五百米高。蕭劍南將車子停下,看了看上山的小路,只有兩個摩托車輪子寬窄,是真正的羊腸小道,是牧羊人領著羊群走出來的,不過好在並不算太陡。崔二胯子問道︰「怎麼樣?」

    二人所騎的摩托車,這時已是真真正正的兩輪摩托了。方才在河邊拆了半天也未拆下的跨斗部分,過橋後的那一撞,早與車身份了家。蕭劍南看了看地形,心中已有計較,回身對崔二胯子說道︰「崔兄弟,上車,咱們衝上去!」崔二胯子大聲笑道︰「好!」

    二人騎的是真正德國產軍用摩托,馬力強勁,越野性能極佳。如今挎斗部分又已不在,只載二人,爬坡越野更是輕鬆。當下二人上了車,蕭劍南發動車子向山上衝去。一路驚險迭出,好在蕭劍南技術純熟,雖比不上專業特技摩托車手,但還是引得崔二胯子陣陣喝彩。按崔二胯子指引,翻過第三座山頭,前面是一道山梁,山樑上架有一座獨木橋,過橋再向前走幾里,就是崔家屯了。

    但二人翻上第三座山頂卻發現,前方山梁的木橋已斷,斷崖放著一顆剛剛砍好的大樹,看來屯裡的人正準備架設新橋,只是新橋尚未完工。斷橋缺口大約三五米寬,兩人所在一邊地勢比對面略高。蕭劍南看罷環境,轉頭對崔二胯子道︰「崔爺,兄弟給你表演一場飛車特技,來,上車!」

    崔二胯子自不是貪生怕死之人,當下也不問蕭劍南如何打算,和蕭劍南一起上了車。蕭劍南將摩托車向回開了十幾米,掉過車頭,對崔二胯子說道︰「崔兄弟,抓好了!」說完話,蕭劍南掛擋、加油、抬離合、松剎車,所有動作一氣呵成,只見摩托車後輪撓地,飛一樣躥了出去。車子衝到斷崖邊上,就在前輪即將開出懸崖之際,蕭劍南將前把向上一提,同時猛擰油門,摩托車前輪提起,呼嘯著躥過了斷崖。

    崔二胯子在空中哈哈大笑,連呼痛快,聲音未落,摩托車已飛過斷崖,後輪先落地,接著前輪著地,穩穩停在了對面。蕭劍南將車子停下,回頭看看身後斷崖,心中甚是自豪。崔二胯子大聲道︰「蕭大哥,什麼時候打跑了小鬼子,你這一手可要傳給兄弟!」蕭劍南笑道︰「就只怕顛壞了兄弟的屁股!」二人相視大笑,蕭劍南發動車子,向崔家屯開去。

    崔家屯是位於長白山密林之中的一個小村子,只十幾戶人家,相傳均是一位崔姓參客的後代,故名崔家屯。由於位置隱秘,再加上屯中住戶自給自足,少與外界往來,鬼子這些年忙於清剿各地層出不窮的抗日義勇軍,也無心顧及如此一個小山村。因而雖逢亂世,屯中日子倒也清靜。崔二胯子與大哥在外組織抗日義勇軍,並未對家人說起,只說是出門做生意。江湖中人也只知二人報號,並不知其大名,自然更不知二人出身何處,所以崔二胯子將蕭劍南帶至此處養傷,極為安全。

    進得屯子,已過午夜,崔二胯子女人給二人開了門。見是自己的男人回來,免不了又是親熱,又是絮叨,怪崔二胯子這麼久也不回來看看。見到二人受傷,甚是吃驚,崔二胯子解釋說路上踫到鬼子清剿,誤中了子彈,幸虧蕭劍南相救才撿回一條性命,女人甚是感激,只是乍見生人,喏喏說不出話來。將二人迎進房中,端茶倒水、張羅夜宵,極是慇勤。

    吃過晚飯,二人已極為疲倦,女人為兩人打來熱水洗漱完畢,又給蕭劍南收拾出一間房間。蕭劍南躺到床上,由於連日疲倦,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起來後吃過午飯,三人一起,將那輛摩托車推到地窖藏起來。東北莊戶人家後院均有儲存雜物的地窖,崔二胯子家地窖中又藏有一個暗門,三人將車子推入其中,又將武器彈藥也藏了進去。收拾完畢,蕭劍南取出傷藥,女人替二人換上。這次蕭劍南臨走之時,知道崔二胯子有傷,所以帶了大量傷藥,其中大部分更是消炎抗菌的西藥。

    這幾日二人均未出門,屯中也不知崔二胯子已經回來。兩人的身體均極為強壯,雖然崔二胯子受傷較重,但由於從未用過西藥,療效更為顯著,傷口好的反而比蕭劍南快。又在崔二胯子女人的悉心照顧下,就養了七八日,兩人的傷口已經基本癒合。

    這一日午後,二人坐在後院休息,聊起這次死裡逃生的經歷,都是感慨萬千。崔二胯子問起蕭劍南如何發現他們盜墓的事情,蕭劍南將來龍去脈講了,只是暫時隱瞞了祁老三的事情。到現在為止,蕭劍南依舊不確認頤情樓打架的那幾人是否就有祁老三本人,而且,打架的人是否就是崔二胯子一行中的人物,也沒考慮清楚是否應該向崔二胯子詢問。

    崔二胯子聽罷蕭劍南講述,嘆道︰「看來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這件事情安排的如此周密,沒想到還是百密一疏。」蕭劍南道︰「不過有件事情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抓到你們後,我奉命將那座小店接連搜索了三日,卻始終沒有找到盜洞入口,若不是看到大量的寶物和劉二子的供詞還真無法確認你們就是在盜墓!」

    崔二胯子哈哈一笑,道︰「軍師果然厲害!要說這盜洞口子,俺當初是不同意如此安排,實在是太費時間。不過軍師言道,墓中財寶甚多,一時之間無法全部取出,帶不走的東西要是再找地方安排,恐怕也不容易。最好的方法,就是留在墓中!」蕭劍南道︰「不錯,要說藏寶,還是放在墓中最安全,只是將盜洞入口安排得極為隱秘,倒也不易。」思索了片刻,搖了搖頭,道︰「我還是想不出,你們究竟將入口安在何處了呢?」

    崔二胯子微微一笑,道︰「這個恐怕蕭大哥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了!」頓了一頓,道︰「這個口子,就在那座大屋之下,只是你們找不到而已!」

    蕭劍南驚道︰「就在大屋之下?我們可是掘地三尺,也沒有見任何洞口!」崔二胯子笑道︰「俺們的洞口,就在大屋夯土層中!但不像一般人想的是豎著挖的,而是橫著挖的。蓋房的時候,俺們在房子周圍向下挖了三尺,全墊上了夯土。房蓋好後,就在土炕下夯土層中挖了一個兩尺直徑的洞,橫著通向屋外,在屋外夯土層中又橫著走了十幾米,再向下挖!」蕭劍南恍然大悟,道︰「這麼說抓捕你們的時候,這個洞口已經被填死了?因為都是填土,所以我們怎麼找也都找不著?」崔二胯子點頭道︰「不錯,盜洞挖通後,我們就將小店的口子封上了,別處我們還留了另外一個口子,方便以後進入。只是那個口子不方便傾倒土方,只能做為日後再進入皇陵取寶之用!」

    蕭劍南點了點頭,心中暗自佩服崔二胯子他們當時安排得巧妙,頓了一頓,又道︰「對了崔兄弟,還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搞不明白,問了以後兄弟不要介意。」崔二胯子一笑,道︰「蕭大哥儘管問。」

    蕭劍南頓了一下,問道︰「崔兄弟,這件事情我一直在想︰以你的為人,怎麼會去幹盜墓這樣的事情?」崔二胯子聽了蕭劍南問話,臉上神色一變,沉默良久,才講出了一段驚心動魄的故事……
mk2258 發表於 2013-3-10 22:02
第一卷 第十二章 東山再起

    民國二十二年,正是仲夏時節,東北長白山密林中,緩緩走著一隊人馬。為首是個四十歲不到的中年漢子,身著粗布短衫,沾滿血漬,幾乎將衣服染成紅褐色。左右腰間各別一把二十響匣子炮,一臉濃密的長鬚,幾乎遮的看不見嘴,隱隱在鬍鬚之中,可以看見他嘴角傲然地撇著,一雙鷹目佈滿血絲,但依舊咄咄逼人,雖然面顯疲態,也掩飾不住一股英姿颯爽之氣。

    緊跟在他身後是一匹青驄馬,不停用鼻子噴著氣,竭盡全力拉著馬背上的人向前走著。馬上坐著的人看三十歲左右,身上衣服也是同樣沾滿血漬。頭頂剃得精光,一幅鷹鼻,雙目圓睜,腰間同樣別著雙槍。兩人身後,是七八匹疲倦之極的戰馬,一邊前行一邊不時伸嘴到路邊啃上兩口青草,行走得極為緩慢。馬上乘坐的人,有的兩人共乘一匹,有的一人一匹,無不在馬背上搖搖晃晃,似乎隨時會摔下來。

    一隊人馬緩緩轉過一個山坳,前面是一個狹窄的山口。那長鬚漢子拉住馬,眾人停了下來。長鬚漢子回頭問道︰「二弟,你沒有記錯嗎?是不是這裡?」聲音嘶啞,若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他在說些什麼。後面的禿頭漢子用舌頭舔了舔乾裂的嘴唇,道︰「大哥,準沒錯,小時候俺挖野參來過,過了這個山口,再往前走二里多地有口泉水,就在泉水後面!那地界還有一支二品葉的老參,當年俺沒捨得挖,這回可以救三弟的性命了。」

    長鬚漢子點了點頭。忽聽背後「咕咚」一聲響動,回身一看,只見一人已從馬背摔倒在地。長鬚大漢大喊了一聲「三弟」,剛要下馬,猛覺胯下一軟,馬已失蹄,前腿一下跪在地上。他用手在馬鞍上輕輕一按,人已輕飄飄落在地上,也顧不得檢視牲口,大步向落馬那人走去。

    三步兩步走到近前,一個看來十**歲孩子早已靈巧地從馬上跳下,扶起落馬之人,眾兄弟也紛紛圍了過來。小孩對長鬚漢子道︰「爹,三叔昏過去了!」長鬚漢子點點頭,從孩子手中接過落馬之人,左手取下掛在腰間的水壺,咬掉壺蓋,向那人口中灌去。幾口水灌下,那人逐漸清醒過來,喘了幾口氣,斷斷續續說道︰「大……大哥,兄……兄弟看來是不行了,你……就把我放這裡吧,小鬼子還在後面追,別……別連累了大夥兒!」

    長鬚漢子將水壺遞給身邊那孩子,低聲道︰「三弟,不要亂想了,二弟已找到了地方,就在前面不遠,那地方小鬼子找不到,而且二弟還藏了一棵老參,能救你的命,你想死,先再給我殺幾百個小鬼子再說!」受傷的「三弟」虛弱地笑了笑,說道︰「大哥,兄弟沒用,沒……沒打死那個鬼子指揮官,累得十二弟…」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長鬚漢子眼圈一紅,揮了揮手,道︰「三弟,這不怪你,怪就怪咱們槍不好使,膛線都快磨平了,下回大哥給你繳一支日本的三八大蓋,以你的槍法,別說一個鬼子指揮官,就算一百個,也不夠你下酒的!」

    那「三弟」笑了笑,沒力氣再說話。長鬚漢子將他交給旁邊一人,轉身走到馬前,馬已經被禿頭大漢扶起,只聽他說道︰「大哥,跑了兩天兩夜,牲口們都快頂不住了,我看這陣勢,小鬼子一時半會兒也攆不上來。這天看樣子也要下暴雨了,只要這雨一下,小鬼子再想找咱們可就難了。」長鬚漢子抬頭看了看天色,果然是烏雲翻滾、暴雨將至,說道︰「好,就原地休息一會兒,喂喂牲口!」

    這一夥人,正是名震關外的「東北抗日義勇救**」四梁八柱十二金剛。為首被稱作「大哥」的長鬚漢子,就是在東北提起來響噹噹的關外綠林十虎之首——崔大胯子,跟在他身後的禿頭漢子,是他二弟——崔二胯子。

    躺在地上受傷的是十二金剛中排名老三的神槍金瞎子金丙義,因為他慣使長槍,早年練槍時總習慣閉上一隻眼楮瞄準,日子長了,平日裡左眼都是瞇著,就像瞎了一隻眼楮,才得了這麼個混號。至於那將老三扶起的孩子,是崔大胯子的兒子崔振陽,今年還不到十八歲,兩年前剛從奉天第四學堂畢業,正趕上「九amp;#8226;一八」事變爆發,就上山跟了父親的隊伍打鬼子,因為年齡小,眾兄弟都對他疼愛有加。

    民國二十年東北淪陷後,關外各地百姓不甘做亡國奴,紛紛揭竿而起。有農民自發組織的抗日自衛隊;有**領導的抗日游擊隊;有不願意隨張學良撤回關內的原東北軍官兵組成的抗日義勇軍;有舊警察組建的抗日糾察隊;當然,也有很多原來東北綠林好漢組成的抗日義勇救**,一時之間亂世英雄起四方。到民國二十一年年中,各地抗日隊伍總計已有近一千支,人數超過三十萬。

    不過如此一股雜亂拼湊的隊伍,就如一盤散沙,根本無法抵擋組織嚴密、裝備精良的日寇瘋狂反撲。民國二十一年夏天,日寇關東軍糾結了八個師團、數萬偽軍,再加上萬名武裝警察,採取分割包圍、先勸再攻的戰略,有意志不堅定又或是貪生怕死的隊伍,看到日本人重兵包圍、同時又給予豐厚待遇,紛紛投降做了偽軍,加入了日寇清剿隊伍。而另外一部分誓死不降的好漢們,絕大多數在日偽軍瘋狂鎮壓下,一支又一支被擊潰,甚至全軍覆沒。許多義勇軍將領們死的死、逃的逃、散的散。

    崔二胯子兄弟都是窮苦出身,自幼隨父親在長白山挖參過活。幼年跟隨父親上山挖參遇到猛虎,兄弟二人義氣深重,為救老父不肯獨自逃身,幾乎被猛虎咬死。後幸遇一位老參客相救,見二人義氣,不僅救下二人,還將一身本領傾囊相授,包括武功、槍法、兵法,還有挖參的絕技。

    成年之後,一次參商和官府勾結,盤剝參客,兩人父親前去理論,竟被活活打死。兄弟二人一怒之下,殺了參商,從此上山做了鬍子。幾年後東北淪陷,二人拉隊伍挑起了抗日大旗,一時之間各地英雄紛紛投靠,很快聚了一兩千號人。兄弟兩人轉戰於長白山密林之中,由於二人均是熟讀兵法,日偽軍多次清剿,他們均是以少勝多,在東北名聲大振。

    日軍屢次圍剿失敗,於是採取安撫拖延政策,先糾集重兵將其它義勇軍大部清剿完畢,之後集結了日軍兩個大隊,偽軍五千多人。果真是「十則圍之」,終於在遼東昆崳山將二人的隊伍重重包圍。進攻之前,日本人敬重二人的軍事才能,還抱有一線希望,派漢奸上山勸降,並提出了豐厚待遇,兄弟兩人誓死不降,當眾殺了漢奸梟首示眾、剖心祭旗。

    兄弟二人知道一場血戰不免,但也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道理,於是一方面積極備戰,另一方面派老四挖掘地道,準備突圍。老四鑽地鼠姚亮,盜墓出身,最擅長打洞,當下帶領二十幾個兄弟,連夜挖洞。第二日清晨,日偽軍大舉攻山,激戰三日,老四的地道才堪堪挖到包圍圈外,這還是踫巧挖到了一個現成的山縫,否則老四再能耐,也不可能在三日內挖出一個上千米的地道來。

    老四地洞挖好之時,眾人已與日寇激戰了整整兩夜三日、斃敵數千,山上的弟兄們也死傷慘重,幾乎彈盡糧絕。兄弟二人當晚僅攜幾十名兄弟突出重圍,但路上不幸遇到鬼子增援部隊,一場遭遇戰打下來,為掩護大夥兒安全撤離,十二弟陣亡,老三重傷,被崔振陽單槍匹馬救回。山上近兩千名兄弟,最後只剩一十二人逃出重圍。

    日寇在身後緊追不捨,二人帶領弟兄們馬不停蹄又逃了兩天兩夜,才堪堪甩掉追兵。見鬼子實在追得太緊,就算是一時逃脫,也不好隱藏,於是兄弟二人商量逃到崔二胯子小時挖參去過的一處地方,此處山高林密,入口處又極為隱秘,即便是仔細搜查,若沒有點運氣也不會找到。

    一夥人在密林中空地上休息了大約一頓飯工夫,戰馬也在路邊吃飽了青草。休息完畢,眾人精神稍好。崔大胯子看了看天色,起身揮了揮手,一行人紛紛上馬。

    按照崔二胯子的指引,大夥兒慢慢向山口走去。進了山口,只見此處極為狹窄,一輛馬車將將通過,兩側山壁陡峭,往頂上望去,隱隱只能看見一線青天。眾人在山谷中穿行了大約二里地光景,前方豁然開朗,是一大塊群山環繞的開闊地,四周的青山如刀削一般直插雲天,猿猴都難通過。

    空地大約十幾個打穀場大小,四周長滿了野果樹,眾人往前走時,路邊不時的有野兔、山雞從樹叢裡竄出,見到來人,也只是怔怔看著,並不知躲避。看來此處人跡罕至,鳥獸都不怕人。

    眾人隨崔二胯子走到開闊地盡頭,幾株巨大的棗樹之後,是一眼從半山腰飛淌下來的泉水,只見這泉水大約三尺來寬,從半山上一個山洞中飛淌而下,隆隆作響。泉水匯在山腳下水潭之中,水潭大約四五丈見方,但是未見洩水的去處,想是下面連有地下暗河。水潭之中泉水清澈,隱隱可見幾十尾一尺多長的大白魚在水下緩緩游動。

    眾人見了這眼泉水,紛紛下馬喝水飲馬。連日來不食不眠逃避鬼子追兵,不吃東西也就罷了,連續兩天兩夜沒怎麼喝水,鐵打的漢子也是忍受不住的。眾人在潭邊痛飲泉水,只覺泉水飲在口中,勝過了瓊漿玉液。

    崔二胯子擦了擦嘴角,對崔大胯子笑道︰「大哥,那地界就在此處,你可能找到那山剌子的入口?」崔大胯子向飛泉掩住的山壁望了一眼,問道︰「可就在這泉水之後?」崔二胯子道︰「不錯,就在此處!」崔大胯子向前走了幾步,由於有潭水阻隔,不能再往前去,只能離山壁四五丈光景遠遠觀望,看了一陣,並未看出有何異樣。

    眾位兄弟這時也走向近前,伸長脖子向山壁望去,看了片刻,也同樣什麼也沒瞧出來,紛紛回頭向崔二胯子詢問。崔二胯子笑了笑,說道︰「俺小時候,有一回挖參到了這裡,天氣炎熱,見了這潭子水,心裡高興,就脫光了屁股下潭洗澡。一猛子扎到對岸,到了對面山壁邊上,忽見到一隻小蛤蟆趴在那裡,小孩兒心性,就爬上去抓,沒想到追著追著三繞兩繞,就繞到那塊大石頭後面,才發現後面那地界!」眾人聽了,又回頭向山壁那邊望了望,還是什麼也沒發現,紛紛道︰「二哥,什麼大石頭,俺們怎麼沒看見?」

    崔二胯子伸手指了指前面,說道︰「就在泉水後面,不過你們站在此處,就算瞪瞎了眼楮也看不出來,當年俺游到近前都未看出,要不怎麼說是咱們兄弟的大造化呢,走,俺帶路!」說罷,崔二胯子一馬當先,繞到潭水右側。潭水在山壁邊上並不算深,只沒及小腿,崔二胯子帶著眾人淌水而過,繞到了飛泉後面。

    崔二胯子在瀑布後站定,指著前面一塊大石說道︰「就是這塊大石!」眾人這才看清,只見眼前的巨石足有幾間房子大小,正堵在泉水和後面山壁之間,只是看似與後面的山壁嚴絲合縫,並未見有什麼入口,眾人紛紛議論。

    崔二胯子道︰「振陽,你繞到石頭右邊好好看看。」崔振陽應聲而去,走到大石右側,只見由於泉水長年從前方流過,大石與後面山壁長滿青苔,在大石與山壁的接縫處,又生有許多蔓籐,門簾一樣從上倒垂下來,由於青苔也是綠色,所以遠看果真與大石和山壁成為一體。崔振陽撥開「門簾」向裡面望去,沒一眨眼的功夫,轉過身來大叫道︰「叔叔們,果然是好去處!」

    眾人聽了,紛紛上前觀看,無不嘖嘖稱奇,感慨上天造化、鬼斧神工。崔二胯子高聲叫道︰「弟兄們!牽上戰馬,咱們走!」眾人一陣歡呼。

    原來這飛泉之下別有洞天,整個山壁乃是由兩塊巨大的山石相倚而成,最下面留有一處寬約三尺、一人來高的縫隙,縫隙前方,也就是在飛泉之後,一塊巨石擋住了山縫入口,巨石與山壁顏色一體,遠遠望去幾乎是連在了一處,再加上蔓籐擋住了巨石與山壁之間的入口,極難發現。

    當下一行十二人、七八匹戰馬繞過巨石,沿著蜿蜒的裂縫,在山腹中穿行了大約幾十丈的路程,突覺眼前一亮,面前一片開朗,只見山腹盡頭,乃是一片巨大的山谷,四周高山林立,山壁陡如刀削,就如一塊巨大的天井一般。

    但見花團掩映、綠樹成蔭,腳下踏的是軟軟的細草,鼻中聞到的是陣陣花香,鳴禽間關、鮮果懸枝。大夥兒見了此番光景,就如喝醉了酒一般,大呼「暢快!」劫後餘生,又尋得此處仙境一般的藏身處,心中說不出的爽快。

    正贊嘆間,天上忽然電閃雷鳴,片刻間大雨傾盆而下。崔二胯子大聲呼道︰「好雨!小鬼子再想尋得俺們,那簡直是王八聞鹹魚,休想了。」眾人哈哈大笑。

    崔二胯子又對那長鬚漢子道︰「大哥,那邊有幾處山洞,可以避雨。你帶兄弟們先去,老四,你隨俺去挖參!」崔大胯子叮囑道︰「兄弟小心!」帶其餘兄弟前去避雨。

    老四走到崔二胯子近前,崔二胯子道︰「老四,把褲帶解下來!」老四一愣,一把摀住褲襠,笑道︰「二哥,兄弟可不好這調調!」

    崔二胯子哈哈一笑,罵道︰「你個龜兒子,花花腸子倒不少!」說完話,上前一把扯下老四褲帶。褲帶扯下,老四的免襠褲一下掉到地上,慌忙撈起褲子,愁眉苦臉道︰「二哥,你這是要幹麼啊?」

    崔二胯子不理會老四抱怨,伸手從褲帶中抽出幾根紅線,再將褲帶還給老四,正色道︰「老四,這挖參的活計,可跟你以前幹的「掘金頭」樣,也是有大學問的!這人參娃子都是精,你不用紅繩將他小辮子捆住,一旦跑了,抓都抓不住!」

    老四恍然大悟。崔二胯子笑道︰「要不你笨手笨腳,又不是去挖什麼大墓,幹嗎偏偏叫你?」老四咧嘴笑笑。崔二胯子道︰「走吧,跟緊我!記著,輕著點兒,要不那人參娃子就給你龜兒子嚇跑了!」老四點了點頭,神色鄭重,一邊繫著褲帶,躡手躡腳跟在崔二胯子身後。崔二胯子看到老四一臉緊張,咧嘴笑笑,邁大步向前走去。

    東北挖參的人有很多講究,傳說中人參是通了人性的人參娃娃。故而挖參時一是不能大聲講話,二是一定要用紅頭繩將人參枝葉拴住,否則一不留神,人參就會跑得無影無蹤。當然,這只是傳說。

    老四跟在崔二胯子身後,躡手躡腳向前走了一里多地。轉過一處巨岩,前面有一株大樹。崔二胯子停住腳步,回身輕輕對老四道︰「就在前面,輕聲點!」老四不敢言語,拚命點頭。

    崔二胯子屏住呼吸,悄悄繞到大樹後面,撥開雜草,只見草叢之中,赫然是一支人參的四品葉子向上翹著,崔二胯子強掩住心頭興奮,暗叫道︰「好兄弟,快二十年不見,長成四品葉了!」

    他慢慢取出一根紅繩,輕輕將人參的枝葉牢牢繫住。紅繩綁上,他喘了口氣,也不顧滿地泥濘,趴在地上小心翼翼挖掉人身周圍的泥土,動作清秀得就如一個女人正在繡花,緩慢小心之極。

    紅繩放在一旁,每摳出一根人參鬚子,都小心翼翼用紅線捆住。紅繩用完,轉身向老四要,老四再次解下褲帶,一手拎著褲子,一手拎著褲帶,神情緊張在一旁守著。

    大約挖了小半個時辰,二人渾身衣衫盡透,老四更是凍得直打哆嗦,嘴唇發青,終於,一根六寸來長,棒槌狀,鬚子伸開足足有一尺的野山參被崔二胯子完完整整挖了出來!

    崔二胯子雙手捧了,一路小跑著回到山谷入口處,在潭水中將人參洗淨,又沿路採了諸多草藥,二人興高采烈回到山洞。

    眾人已點上篝火,圍在老三身旁,見二人捧著人參回來,均面露喜色。崔二胯子走到近前,小心翼翼從人參上拗下拇指肚一塊大小,喂到老三的嘴裡,說道︰「兄弟,好東西,是百年的人參,現今沒有稱手的傢伙,沒辦法熬湯,你慢慢含著,別嚥了!」老三點了點頭,張嘴接了,又動了動嘴唇,想說點什麼,但沒有說出來。眾人見老三吃了人參,心頭一鬆。崔二胯子又將路上採摘的草藥挑了幾味出來,嚼碎了敷在老三傷口上。

    崔大胯子道︰「有了這根百年老參,老三的性命算是保住了。」頓了一頓,又道︰「弟兄們都累了,就先休息一下,等大雨停了,咱們弄點吃的,再作打算。」眾人點了點頭。由於連日來疲於奔命,大夥兒身心俱疲,聽了崔大胯子這話,大夥兒立即東倒西歪躺倒在山洞地上,片刻間已鼾聲大作。

    崔大胯子沒有馬上就睡,而是走到馬鞍前取了小鬼子留下的鋼盔,將裡面的墊布卸了,拿到水潭邊沖洗乾淨,裝了半缸水,又在山邊採了幾味草藥,回到山洞將自己摘的草藥與崔二胯子的草藥混在一起,再將剩下的人參拗下一小塊放入鋼盔,尋了幾根樹枝搭了個三角支架,將鋼盔架在火上慢慢熬著。火光掩映之下,周圍的眾位弟兄早已睡熟。

    崔大胯子一邊撥弄著篝火,一邊回憶起這二年來與小鬼子周旋,大小百餘戰。轉戰於白山黑水之間,兩年的時間,身邊的弟兄一個接一個死去,尤其這一次,一千多名同生共死的弟兄,只剩下了這幾個人,不由得感慨萬千,眼角含淚,心中升起一股從未有過的淒涼絕望之情。但只是一陣,他強自壓下了這股絕望之心,馬上想到︰無論還剩下多少兄弟,哪怕最後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他是做大哥的,也一定要永遠樂觀、充滿信心。哪怕有一天拼的一人不剩又怎樣?只要對得起天地良心,對得起自己是一條頂天立地的漢子!想到這裡,崔大胯子豪氣陡生,一掌擊在身旁一塊碗口大小的山石之上,石屑亂飛,紛紛濺落在旁邊的火堆中,火光掩映,照在他佈滿血絲卻依舊是剛毅之極、充滿豪情的雙眼之中。

    崔大胯子站起身來,看看睡熟的眾位兄弟,又看了看受了重傷的老三,雖然已是盛夏,但山洞中依舊陰寒無比,他脫下外衣給老三蓋上,又回到篝火旁,加了幾把柴火,將鋼盔向旁邊移了移,以免將藥湯燒乾,才靠在火邊的山石之上沉沉睡去。

    這一覺直睡了三四個時辰,崔大胯子首先醒來,湯已燒好,濃濃的一鍋。他將鋼盔取下放到一旁平穩之處,又看了看老三的傷勢,見老三呼吸平穩,應該沒有什麼大礙,心頭略寬。其他弟兄們兀自睡得正香,他沒有打攪,一個人輕輕走出山洞。

    洞外大雨初停,滿山飄著一股雨過之後的清新氣息,太陽已經斜斜地快要落山,天邊飄著一道絢麗的彩虹。崔大胯子細細打量週遭環境,他們現在所處之地乃是群山環繞的一塊盆地,準確說更像一個天井,四周青山刀削一般直插雲天,鳥獸難越,若不是恰恰在泉水之後有這樣一個狹小的入口,而且又恰恰當年被崔二胯子發現,恐怕再過幾百年,也不會有人能夠進得此處。

    崔大胯子正自暗暗稱奇,忽聽身後有人走近,回身望去,是二弟崔二胯子,只聽崔二胯子道︰「大哥,此處藏身,鬼子應該不會找到!」崔大胯子道︰「不錯!」頓了一頓,黯然道︰「只可惜了那許多好兄弟,沒有辦法跟我們來這裡享福了!」崔二胯子眼圈一紅,嘆了口氣,沉默良久,問道︰「大哥,今後有何打算?」崔大胯子眼望遠處青山,道︰「我也正在考慮此事。」

    崔二胯子手指遠處,說道︰「大哥你看,此處當可屯下十萬精兵,所謂萬事開頭難,俺們只要熬過了這一陣子,等小鬼子忙活的不那麼緊了,咱們再招兵買馬,接著跟小鬼子干!」崔大胯子點了點頭,朗聲道︰「兄弟講得好,無論如何艱難,只要不將小鬼子趕回去,你我兄弟二人絕不下山!」崔二胯子握住崔大胯子手,道︰「大哥說得是!」

    當下二人又商量了一陣日後如何計較,回到洞中,眾位兄弟已經睡醒,圍攏了過來。崔大胯子吩咐道︰「老五老九,你們帶上振陽去弄點吃的,再順便看看山腳下情況。記住,只在此處隨便找找就行了,不要下山,小鬼子很可能還在這一帶巡邏,另外,不許用槍!」老九上山以前是獵戶出身,山上只要與打獵有關事宜,一般都是他親自操持。當下老九應了,與老五一起,帶了崔振陽走出山洞。崔大胯子又道︰「留下兩個兄弟照料老三,其他兄弟們跟我到四周看看。」

    當下一眾人走出山洞,沿山谷向後走去。前前後後花了半個多時辰,將此處細細巡視了一遍。這個山谷長度大約有**裡,寬度一里地不到,山谷中長滿果樹,草叢之中經常可以看到野雞、山兔竄出,偶爾也可以看到野山羊,麋鹿出沒,看來虎豹之類猛獸身子笨重,無法翻山越嶺來至此處。環繞四周的山壁上佈滿大大小小的山洞,果真是屯得下十萬精兵。

    眾人巡視完畢,見天色已晚,回到洞中。出去覓食的兄弟們已經回來,洞中篝火已經點旺,正在烤著各種野味。崔二胯子走上前去,只見地上堆了幾隻剖好的野兔、山雞,居然還有一隻野山羊。

    崔二胯子問道︰「山下情況怎樣?」老九正在火邊忙活,聽見崔二胯子問話,起身答道︰「沒見到鬼子兵,估計一場大雨把小鬼子給澆回去了。」崔二胯子點點頭,道︰「不過還要小心,鬼子應該還沒下山!」眾人紛紛點頭。

    崔二胯子又問老九道︰「哪裡弄來這麼多野味,沒開槍吧?」老四還沒回答,一旁崔振陽眉飛色舞說道︰「二叔,此處真是塊寶地,我和四叔本想先到潭子裡弄幾尾大魚出來,但沒想魚還沒抓到,遠遠就看見了一群山羊站在樹下吃草,九叔吩咐我別出聲,然後拔了刀子從後面悄悄爬上樹,跳下來就騎住了一頭,幾攮子就捅死了!」崔振陽說到這裡,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老五也笑道︰「這山剌子裡的畜生果真是傻,這幾隻野雞,是我和老九用大木棒子從樹上梆下來的,看來這地方是從沒有人到過,鳥獸都不怕人的!」眾兄弟笑了起來,只聽老五又道︰「我們後來又撅了幾根樹枝子,用刀子將一頭削尖了,趴在潭子邊上,這潭裡的魚也是笨得要命,一扎就是一條!」崔二胯子這才注意到,老四的腳邊,放著十來條一尺多長,剖洗乾淨的大白魚。

    當下眾人取來各種隨身工具一陣忙活,燒肉為炙,燉魚為湯,一時間山洞中肉香四溢。大夥兒連日來逃避追兵,沒吃過一頓正經飯,沒睡過一個囫圇覺,這時覺已睡足,又是大快朵頤,幾日來的鬱悶之情一掃而空。酒足飯飽,眾人又推著老四老五要他們唱個東北二人傳,老四也不推辭,站起身將紅褲帶纏到頭上,一手提著褲子,學著小媳婦的樣子,扭扭捏捏唱了起來,逗得眾人捧腹不已。

    老三喝了參湯,精神大好,斜靠在山洞一塊大石上看著老四胡鬧,一時山洞中滿室皆春,劫後餘生,眾人都是感覺從未有過的暢快。

    鬧了一個多時辰,大夥兒圍到崔大胯子身旁,開始七嘴八舌商量今後的去處,合計了一陣兒,老四伸手示意大家安靜,說道︰「還是聽聽大哥什麼意思吧!」

    眾人都閉了嘴,只見崔大胯子點上一袋煙,默默抽了幾口,說道︰「弟兄們,我方才和老二合計過了,咱們就在此處隱蔽下來,等待時機,東山再起。」眾人點了點頭。崔大胯子沉默了片刻,繼續道︰「至於以後的安排,老三,你有什麼主意?」

    躺在一旁的老三笑了笑,道︰「大哥,我能有什麼主意啊,您說吧!」一旁老七笑道︰「三哥,咱們一十二個兄弟,就數你鬼點子多,山上就是沒設軍師這個位子,要是設,除了你還能有誰?」眾人紛紛附和。

    老三虛弱地笑了笑,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要我說,這麼安排,大哥看成不成?」崔大胯子點了點頭。老三繼續道︰「這些日子來,人困馬乏,咱們就先在這裡休整幾日,該養傷的養傷,該歇的歇。幾天以後,派兩個兄弟,換上乾淨衣裳,下山去看看小鬼子的動靜,如果鬼子已經撤了,就到山下附近市鎮踩踩盤子,採購些日用家什回來,順便看看鬼子的佈防。」

    老四問道︰「三哥,你的意思是,要幹一場?」老三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老七看了看大夥兒,問道︰「三哥,就咱們這幾號人,又大部分有傷,怎麼幹啊?」

    老三似乎胸有成竹,說道︰「不錯,咱們是人困馬乏,可別忘了,這些日子來小鬼子也不清閑,如果我估計得不錯,小鬼子搜山至少還要搜上他七八天,到那時候,我們可已經養好了精神,再加上小鬼子那時候一定會鬆懈,咱們就打他個出其不意!」

    眾人聽了老三這話,紛紛叫好。老三笑了笑,繼續道︰「不過,也不能蠻幹,咱們現在就剩這十來號人馬,決不能跟小鬼子的正規軍踫。幾天以後,等小鬼子清繳完畢,士氣應該也是最鬆懈的時候,絕不會想到還有不怕死的敢打他們的主意,所以,我們一不做二不休,找一個附近佈防最松的據點,一下子給他端了,搞點軍需上來,再振振士氣!」

    崔二胯子一拍大腿,叫道︰「好主意!」眾人紛紛附和,崔大胯子也無異議,當下眾人商量了人員的安排,決定到時候由崔二胯子帶同崔振陽、老八、老十下山。崔振陽聰明機靈,又是個孩子,不會引人注意。老八是個開鎖高手,又是個神偷兒,關鍵時候可以救命,至於老十,十二金剛中,就數他武功最高,辦事也沉穩,深藏不露。

    眾人商量已畢,閑聊了一陣兒,談起這次劫後餘生,無不唏噓感慨。大夥兒想起死去的眾多兄弟,尤其是十二金剛中的老十二弟,更是扼腕悲痛,沉默良久。老五嘆道︰「唉!我們四梁八柱十二金剛,現如今已經變成十一金剛了!」崔大胯子道︰「人死不能復生,大夥兒也不必太過悲傷難過,這筆血債,小鬼子遲早是要還的!」老四道︰「大哥說得是!」大夥兒一陣沉默。

    老三忽然道︰「弟兄們,我倒是有個主意。」大夥兒抬起頭來,看著老三。十二金剛之中,一向以老三最為足智多謀,老三除槍法出眾外,平日裡沉默寡言,但潛心研事,言必有中,所出的主意,往往極為高明。

    只見老三看了看一旁的崔振陽,微微一笑,說道︰「我看,就不如讓振陽做了我們的十二弟吧!」眾人都是一愣。崔二胯子道︰「這……不亂了輩份?」

    老三道︰「二哥,振陽做了我們的老十二,咱們以後不叫他十二弟,叫『老』!這樣,十二金剛,就又湊齊了……」

    崔大胯子打斷老三︰「三弟,不成,這不慣壞了這孩子?振陽這孩子還小,怎麼能跟眾位兄弟的英名相比?」

    老三微微一笑,道︰「大哥,這你要聽我一句了,振陽可不是孩子了,我的命,這一次可還是振陽救的呢!還有,我們十二金剛,威震關外,只要我們十二金剛還在,咱東北抗日隊伍的魂兒就還在,弟兄們,你們說是不是?」

    弟兄們聽了老三這話,紛紛附和,崔二胯子也是連連點頭,老三說得對,治病打仗,士氣為先,只要十二金剛還在,這面大旗就倒不了。見崔大胯子還在搖頭,崔二胯子站起身來,拉起崔振陽,對崔大胯子道︰「大哥,這回你就聽俺的吧,我看振陽這孩子不錯,雖說年歲還小,但是個好坯子,再磨練兩年,我看也不會比我們兄弟差到哪兒去,這事就這麼定了,振陽做我們的老!」

    崔大胯子嘆了口氣,見老二也是這個意思,眾位兄弟也是盛情難卻,只能勉強同意。見崔大胯子允了,大夥兒歡聲雷動,當下崔振陽滿臉興奮,上前一一與各位叔叔行禮,眾人以水代酒,算是崔振陽正式入了十二金剛。這一下弟兄們士氣大振,有的說︰「振陽也入了我們十二金剛,看來我們這十二金剛日本人打不絕!」有的說︰「振陽好樣的,將來一定是一條好漢!」有的說︰「我們這十二金剛不是又聚起來了麼,以後有小鬼子苦吃!」崔大胯子見大夥兒士氣高漲,心中也暗自高興。

    大夥兒在山谷中足足休整了七天,第八日正是黃道吉日,大夥兒一早起來吃過早飯,崔二胯子帶同老八、老十和崔振陽,四人換上洗好的衣裳,解下武器,每人只留了一把貼身的匕首,告別眾人下山而去。留在山上的眾人,這一日也極為忙碌,砍樹搭屋,撮土為灶,準備以後長期駐紮的一應物品。崔大胯子又帶人仔細勘察了山壁上的各處山洞,分配好了各個山洞將來人馬一旦壯大,分別作何之用。幾人又是打獵捕魚,準備乾糧。下午,崔大胯子帶著兩個兄弟,將山前山後又仔細巡視一遍,安排好何處佈崗,何處設哨,將來如若鬼子前來,何處佈防,何處埋伏。

    忙碌一日,到了傍晚時分,崔二胯子一行四人也回到山寨,帶回來柴米油鹽,鍋碗瓢盆一應日常生活必備之物。眾人匆匆吃過晚飯,圍坐在山洞之中,聽崔二胯子講述一日來下山的經歷。原來今早三人一下山,見鬼子兵已經撤離。下山後向東南方向走了二十多里地,到了一個小鎮子,名叫陳官屯,三人到得屯子之中,採購了柴米油鹽之物,順便又向老鄉打聽了一下當地情況,這個鎮子不大,只有幾十戶人家,有鬼子的一個炮樓,五六個鬼子兵再加十來個偽軍把守。從屯子向東再走上十來里地,過了一條大河,再走幾里地有一處大鎮子,名叫陳家集,是老少三鄉趕集之處,甚是熱鬧,集上有幾百家住戶,鬼子蓋了兩個炮樓,派了一小隊十幾個鬼子兵,幾十號偽軍把守,甚是嚴密。

    崔大胯子聽完敘述,吧嗒吧嗒地抽了幾口煙,問道︰「那陳家集你們可曾去了?」崔二胯子道︰「沒有都去,俺帶振陽前去走了一遭,老四留在陳官屯繼續採辦東西。」崔二胯子喝了口水,用手擦了擦嘴,繼續說道︰「這陳家集確實是個大集子,駐守著十來個鬼子兵,幾十號偽軍,防守也很嚴。」崔大胯子聽罷,點點頭,問道︰「老二,你可有什麼主意?」崔二胯子道︰「大哥,以俺們現下這幾號人,陳家集看來是不容易拿的下來,俺的意思是要打,先打陳官屯!」

    眾人聽罷,七嘴八舌的紛紛表示贊同。崔大胯子不語,隔了一會兒,磕了磕煙袋,又續上一袋煙,才道︰「要打,你有什麼想法?」崔二胯子道︰「俺是這個主意,這陳家集離陳官屯怕沒有二十里地吧,小鬼子就算是要來救援,也要半個多時辰才會趕過來,俺們就半夜出發,先派人打掉崗哨,然後把小鬼子和偽軍一鍋端了!」崔大胯子沉吟了半晌兒,才點點頭,說道︰「好,就打陳官屯!」

    眾人歡聲雷動,崔大胯子看了看一旁的老三,問道︰「三弟,你還有什麼好主意?」老三沉吟了片刻,突然問崔二胯子︰「二哥,你方才說從陳官屯出發,走上二十來里,過了一條河,就到陳家集?」崔二胯子點頭道︰「不錯!」

    老三道︰「河上可有橋?距離陳家集多遠,有沒有佈防?」崔二胯子道︰「是座木橋,大概距離陳家集有三里地的樣子,應該沒有小鬼子佈防!」

    老三緩緩說道︰「炸了那座橋!」旁邊的老五道︰「炸橋?那麼老遠,炸它幹嗎,咱們又不打陳家集?」

    崔二胯子猛一拍大腿,道︰「好主意,只要這橋一炸,陳家集的小鬼子就算是想增援,也來不及了!」老五恍然大悟,眾人也是一陣叫好。

    當下大夥兒商量好何人炸橋,何人摸哨,辦完事情以後如何撤退等等,崔大胯子又道︰「今日我看了天色,明日半夜會有大雨,我們就定下明晚行動!」眾人紛紛叫好。

    大夥兒立時著手準備,除神槍老三以外,幾人均是短槍,崔二胯子兄弟兩人都是使的雙槍,所以一十二人倒有十三把短槍,但由於前幾日被鬼子包圍,突圍時彈藥幾乎耗盡,這時檢視所剩的彈藥,子彈還有不到三百發,平攤到每人的頭上不足三十發。除此以外,還有十來顆從繳獲的小鬼子馬上發現的手雷。大夥兒將彈藥集到一處,去的兄弟每人分了三十發子彈,又各自揣了一枚手雷,剩下的手雷全部交給崔振陽,因為他的任務是負責炸橋,收拾停當,各人早早安歇。

    第二日一早,大夥兒早早醒來,打獵捕魚,準備一天的乾糧,老四帶著崔振陽切割樹皮做了幾條繩索,準備晚上炸橋之用。準備完畢,幾人又收拾出數間山洞,準備晚上勝利歸來,存放從小鬼子那裡搶來的槍彈物資。這一日的時間對每一個人都是異常漫長,好不容易熬到太陽落山,眾人吃過晚飯坐在洞中,一個個摩拳擦掌,準備一雪連日來的鬱悶。午夜十二點整,崔二胯子掏出懷表,和崔大胯子對好了時間,然後將自己的懷表遞給崔振陽,說道︰「記住了,半夜兩點正,準時炸橋,不能早也不能晚!」崔振陽接過懷表,又整了整掛在腰間的手雷,說道︰「二叔放心吧!」說罷挺起胸,揚長而去。

    眾人又在山洞中等了半個鐘點,崔大胯子站起來一揮手,說道︰「出發!」當下除了老四留下照料受傷的老三,其餘七個兄弟跟隨崔二胯子兄弟二人,魚貫出了山谷。此時午夜剛過,天上烏雲密佈,看來今晚確是要下暴雨。大夥兒腳步輕盈、屏住呼吸,緊跟在崔二胯子身後,大步流星向陳官屯奔去。
mk2258 發表於 2013-3-10 22:02
第一卷 第十三章 夜襲小鎮

    崔振陽摸黑出了山,不敢走大路,藉著夜色掩護,抄小道一路小跑摸到陳家集木橋旁邊。這時已過午夜,但見滿天烏雲密佈,看來暴雨將至。他在距木橋百十步的地方找了個隱蔽處伏下,掏出懷表看了看,一點二十五分,距約定時間還有四十五分鐘。崔振陽點點頭,在一塊大石後趴好,定了定心神,再次遠遠觀察前方不遠處的木橋。

    這條河並不算寬,大約十來米的樣子,但由於河水剛剛從山上瀉下,水流湍急。架在河上的木橋看來有年頭了,橋身每邊各有五根木柱插入水中,起到支撐作用,急急的河水從橋下飛速流過。

    崔振陽以前也跟二叔崔二胯子炸過幾座橋,一看這座橋結構,就知道橋身受力最大的是中間那兩根柱子,橋身兩側一邊一根。只要炸掉其中任何一根,橋就算不馬上塌,也無法再承受車輛通過。

    觀察完畢,他伏起身來,貓著腰慢慢靠近橋身。行至近前,再次看了看四周,一躥身上了橋面。來到橋身中央位置,摘下肩上繩索,在欄杆上繫緊了,快速滑到橋下。

    此處正是橋身左側木柱,他伸雙腿抱緊橋柱,從腰間取了三顆手雷,用繩子綁好,繫在橋柱上,再用繩索將手雷拉環繫在一處。一切準備完畢,拔出匕首,將連接手雷拉環的繩索繫在匕首尾部。看了看橋身右側那根承重木柱,「嗖」地一揚手,匕首連著手雷拉環上的繩索正紮在左側橋柱上。

    三下兩下爬上木橋,解下繫在欄杆上的繩索,再走到橋身右側,將繩索繫在欄杆上,輕輕滑下。這一次崔振陽滑下的地方正是橋身右側中央橋柱。他在木柱上繫好手雷,拔下匕首將兩邊連接手雷拉環的繩索繫在一處,在口裡餃了,像狸貓一般飛快攀上了木橋。

    一切安置妥當,他將引線繩索順到離橋幾十米的位置,找了一塊大石悄悄伏下,取出懷表看了看,一點五十分,離約定時間還有十分鐘!

    崔振陽將懷表放到旁邊,抬頭看了看天色,只見天上烏雲更濃,一團一團翻滾著,遠處已隱隱傳來雷聲,不時有閃電劃過夜空,看來大雨頃刻將至。

    崔二胯子一行九人,於凌晨一點三十分準時到達陳官屯外。藉著夜色的掩護,他們掩到了距陳官屯百十米的一座小樹林中。崔大胯子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然後開始仔細觀察位於遠方屯口的鬼子炮樓和崗哨。

    在陳官屯進村位置,立著一棟五層炮樓,炮樓上插著一面小鬼子膏藥旗,隱隱可以看見一個鬼子兵端槍在炮樓上來回走著。炮樓下面,大路兩旁,各有一個用裝滿黃土的麻袋壘成的工事,工事後面,分別有一個偽軍站崗。

    崔大胯子觀察完畢,伏下身來,眾位兄弟也聚到了跟前。崔大胯子指了指前方,低聲道︰「看到了麼,一共三個崗哨,一個鬼子兵,兩個二狗子。」眾位兄弟點了點頭。崔大胯子低頭沉思了片刻,道︰「弟兄們,看來難對付的是上面的鬼子,太高,飛刀夠不到。這樣吧,老十一,你拿著老三的馬槍留在這裡,上面的鬼子沒發覺便罷,他一旦發覺,你立刻開槍把兔崽子揍下來。」

    老十一年齡不大,虛歲只有十九歲,白白淨淨,瘦瘦弱弱,不過槍法可是十二金剛中除老三外最準的,雖說還比不上老三,但百十米距離揍個小鬼子,雖在夜裡,還是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十一弟靦腆地笑笑,拍了拍手裡的馬槍,低聲道︰「大哥,您放心吧!」崔大胯子拍了拍十一弟肩膀,繼續道︰「老二、老十,你們兩個武功最好,這次就由你們兩個打頭陣,解決了兩個二狗子,各位兄弟就攆上去,過去的時候大夥兒注意,別讓崗樓上的鬼子發現。」分配已畢,崔大胯子再次看表,凌晨一點四十分,道︰「各位兄弟,你們分別找地方藏好,五分鐘以後準時行動。」各人點了點頭,分別找地方伏了下來。

    崔大胯子藏在一棵大樹後面,再次觀察了前方鬼子的炮樓和崗哨。兩個偽軍明顯睡著了,看來連月來大舉清剿進行得很順利,確實使防備鬆懈了很多,而且,小鬼子和偽軍經過這幾個月的折騰,也是強弩之末,快頂不住了,老三說得對,這種時候,就看誰能咬得住牙了!

    時間已過半夜,夜涼如水,遠方屯子裡不時傳來一兩聲犬吠。崔二胯子回過頭來,看了看身旁的老十,低聲道︰「十弟,記住,咱們這一仗,只能贏,不能輸!」老十點了點頭。崔二胯子又道︰「不僅要贏,還要全身而退,而且,還要狠狠羞辱羞辱小鬼子!最近這幾個月清剿,不僅弟兄們一提起小鬼子都有些怕,咱全東北抗日隊伍和老百姓都對小鬼子一提起就膽寒,所以,今兒個咱要好好殺殺小鬼子的銳氣,給大夥兒和全東北的父老鄉親們鼓鼓勁!」老十聽了崔二胯子的話,咬了咬牙,眼裡升起一陣陰鷙之極的神色,冷冷說道︰「一會兒抓了小鬼子,我要將兔崽子剖腹挖心,祭我們死去的兄弟!」崔二胯子拍了拍老十的肩膀,道︰「由著你來。」

    再次看表,已是凌晨一點四十五分整,崔二胯子揮了揮手,對老十道︰「十弟,我們走!」二人藉著夜色,狸貓一般躥出樹林,不大會兒功夫,已摸到屯口的工事旁。兩名偽軍正自瞌睡,還沒醒過神兒來,已被兩把雪亮的匕首頂在了胸前。

    偽軍被制住,崔二胯子做了個手勢,樹林的六名兄弟迅速攆了上來。崔二胯子鬆開捂在偽軍嘴上的手,小聲問道︰「崗樓裡有多少人?」那名偽軍嚇得渾身篩糠、哆哩哆嗦道︰「一樓二樓沒有人,三樓有七八個皇協軍,四樓住的是四個皇軍,五樓是皇軍的小隊長。」

    老十低聲罵道︰「他***,什麼皇軍,是他媽小鬼子!」偽軍連連點頭︰「是,是,是小鬼子,小鬼子!」崔二胯子道︰「帶我們上去!」一揮手,眾人押了兩名偽軍,上了小鬼子的炮樓。

    正如那名偽軍所說,一樓二樓都是貨物,並沒有人。上得二樓,崔二胯子一馬當先爬上通往崗樓三層的木梯。用手推了推上面頂板,是從裡面反鎖了的,衝下面的偽軍使了使眼色,偽軍會意,點了點頭。崔二胯子伸手敲了敲頂板。過了半晌兒,上面有人問道︰「什麼事兒,挺屍麼?」下面那名偽軍倒甚為乖巧,連忙答道︰「是我呀,劉二子,該換崗了!」上面那人嘰哩咕嚕罵道︰「換他媽什麼崗,這才幾點啊?」劉二子答道︰「黃三兒,今兒個兄弟實在肚子痛得厲害,您就幫兄弟盯一會兒吧。」上面那人又嘀咕著罵了幾聲,一陣穿衣服聲音,隨後「 啷」一聲,頂板打開了。

    頂蓋一開,崔二胯子雙腿一縱,人已躍上崗樓三層,左手槍把一下將開門的偽軍打昏,同時右手槍指向床上的偽軍,低聲喝道︰「想活命的就別出聲!」

    床上七八名偽軍早就被吵醒,這時聽到動靜,剛從床上坐起來,猛見到兩隻黑洞洞的槍口指向自己,一下全傻了眼,沒一個人敢動。老十和剩下的弟兄已押著劉二子上來,崔二胯子低聲道︰「老四,你帶兩名兄弟留在這兒看著,其餘弟兄跟我上!」

    崗樓第四層拿下得非常容易,通往第四層的頂板並沒上鎖,除一名小鬼子在頂樓站崗,剩下三人還在呼呼大睡,根本不知下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崔二胯子上去一人一指,三名鬼子被點昏在床,老十已上了通往崗樓第五層的梯子。

    剛爬上木梯,崗樓外猛然一聲槍響,是十一弟的小馬槍。老十和崔二胯子交換了一個眼神兒,看來,頂樓站崗的鬼子兵已然發覺。老十猛一推頂板,剛要向上衝,「啪」地一顆子彈打在旁邊。聽聲音是鬼子常用的王八盒子,看來樓上的鬼子軍官已經驚動。老十伸出手搶,將頂板推開一條縫隙,打了一梭子子彈,上面又有兩顆子彈打在鐵做的頂板上面。

    看來一時攻不上去了,老十鬆手蓋上蓋板,向下看了看,樓梯邊有一條木棍。做了個手勢,老九遞過棍子,老十接了,蹲在梯子上用棍子捅了捅頂蓋,頂蓋剛一捅開,又是一顆子彈打了下來,不過老十正蹲在木梯上,下面眾弟兄也閃在一旁,沒有傷到人。老十又捅了幾捅,一邊記著數,小鬼子的王八盒子只能裝六顆子彈,這時候已經打了五發,槍裡還只有一顆子彈,但是小鬼子學聰明了,老十如何再捅,鬼子也不再開槍了。

    見時機已到,老十用棍子又捅了兩下,鬼子已不再開槍。他定了定神兒,猛地推開頭上蓋板,身子已噌地一下飛上了崗樓第五層。樓上小鬼子見人真的上來了,趕忙開槍射擊,但慌亂之中並沒有打中老十,再開槍,槍膛裡已沒有子彈。小鬼子一把將手槍扔了過來,反身去拔牆上的戰刀。老十哪會容他有這個機會,伸左腳踢飛砸來的手槍,右腳一個箭步已跨到小鬼子面前。小鬼子右手剛剛摸到刀柄上,老十輕輕一掌,已切在小鬼子後脖梗上,鬼子連吭也沒吭,軟倒在地上。其他人已衝了上來,見小鬼子已被解決,齊贊老十好武功!

    大夥兒登上炮樓頂層,站崗的鬼子已趴在了垛口上,一動不動。崔二胯子將小鬼子翻過身來,只見十一弟那一槍正中眉心,不由暗讚老十一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果然好槍法!

    當下吩咐眾人分層搜索整個炮樓,將所有俘虜及糧草武器押到下面空場上等候發落,大夥兒歡天喜地接令而去。

    眾人下去,崔二胯子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針已指晌午夜兩點零二分,離約定的炸橋時間過了兩分鐘,望了望陳家集方向,依舊毫無動靜,崔二胯子皺了皺眉,莫非,振陽那邊出了什麼變故?

    夜色異常沉寂,只有遠處天邊隱隱雷聲,以及木橋不遠處陳家集偶爾傳過的幾聲犬吠。雖已盛夏,關外的夜晚依舊寒冷。崔振陽趴在地上,手心還是隱隱滲出了汗水。他將雙手在大腿上蹭了幾下,又看了看旁邊的懷表,一點五十九分,離約定時間還有一分鐘。

    正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槍聲,在夜空中更顯得異常刺耳,稍一停頓,又是一陣密集的槍響,崔振陽豎起耳朵聽了聽,是二十響匣子炮的聲音,並沒有小鬼子的歪把子和三八大蓋!

    「看來,叔叔們得手了!」崔振陽心中暗喜。這時,懷表指針已指晌午夜兩點正。崔振陽往手心吐了兩口唾沫,抓起地上繩索,猛然往後一拉,迅速伏到大石後面。

    良久,沒有任何動靜。崔振陽爬起身來,抓起地上繩索往後扯了幾扯,沒有任何份量,一直將繩子倒回頭兒,只見繩子盡頭,拴手雷拉環的布條已斷!

    正在此時,離此不遠的陳家集已經炸了營,槍聲人聲響成一片。崔振陽抓起地上繩索,也顧不得再隱藏,拚命跑回橋上。繫好繩子,再一次將自己順到橋身左側橋柱邊。檢查了手雷拉環處,只見另外一半繩索還在裡面。這條繩子因為要做引線,不能太粗,是老四用自己一件褂子撕成碎條並成,但這件褂子穿著已久,布條已朽,在崔振陽奮力撕扯下,一下斷掉了。

    崔振陽明白了原因,馬上取下身上備用的布條繩索,兩股並成一股,要將手雷拉環連到一處。但用布條做成的繩索本就已很粗,又是兩股並作一股,而手雷拉環極為細小,崔振陽幾番嘗試不成,汗水已將全身衣服打透。

    這時,遠處陳家集的一片嘈雜之中,已經隱隱可以聽見鬼子的運兵車轟大油門,正向此處竄來。崔振陽眉頭緊鎖,心中暗想︰「來不及了!這座橋要是炸不了,前去陳官屯的叔叔們很可能就前功盡棄,甚至全軍覆沒!」

    猛然想起前些天昆崳山屍橫遍野的情景,胸口一痛,險些從橋上跌下來。崔振陽狠狠咬了咬牙,胸中豪氣陡升,暗自叫道︰「小爺反正也多活了這些天了,早就賺了,他***!就是死,也要拉幾個小鬼子當墊背的!」想到此處,崔振陽焦急的心情平靜了下來。

    他用雙腳勾住橋墩,扔下布條,伸手抓住綁在橋柱上三顆手雷的拉環。鬼子的運兵車已開到了很近的地方,崔振陽靜靜地計算著,然後猛一使力,三顆手雷的保險全部被拉掉。導火索拉下,手雷呲呲冒著白煙,崔振陽已翻身跳入翻滾的河水。他跳下的地方正是河水上游,不到一秒鐘,人就被衝到橋身右側木柱旁邊,崔振陽伸手抓住橋柱,三下兩下攀了上去,又拉響了上面的三顆手雷,反身跳入水中。

    就在他剛剛躍入水中,只聽身後「轟」然一聲巨響,緊接著肩頭一痛。河水湍急,人一下子就被衝出了幾十米遠,身子還沒浮出水面,又是一聲巨響。崔振陽奮力蹬出水面,終於看到了最後一幕,只見身後的木橋上一團火光,鬼子卡車的車頭先是向上一抬,在半空中彷彿突然凝固了一般,僵了幾乎一秒鐘,隨著斷裂的橋身一頭扎進了翻滾的河水中。

    崔二胯子趴在陳官屯炮樓垛口上,遠望陳家集方向,憂心忡忡。忽然間,遠處一片火光,片刻,兩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遠遠傳了過來。崔二胯子大聲呼道︰「是振陽,一定是振陽把小鬼子的橋炸了,這小子,俺就知道他不是孬種!」崗樓下搬運東西的弟兄也聽到了這兩聲響動,歡聲雷動。

    崔二胯子下了炮樓,物資武器已搬運下來,被俘的偽軍和四個鬼子被老六押著蹲在牆根兒。遠處的牆垛後面,似乎有幾個老鄉探頭探腦正向這邊張望。

    崔二胯子上前喊道︰「鄉親們!我們是長白山崔大胯子崔二胯子的隊伍,專門打小鬼子的,你們不用怕!」幾個老鄉在遠處竊竊私語了幾句,當下有一個膽大的站出來問道︰「這位大爺可就是崔二胯子崔爺吧?」崔二胯子笑道︰「崔爺不敢當,我就是崔二胯子!」幾位老鄉交換了個眼神兒,均面露喜色,喊道︰「崔爺,我們去叫鄉親們來,看看咱東北的好漢!」幾人從牆垛後閃出,向村裡跑去,一邊喊道︰「鄉親們不用怕,是長白山崔爺的隊伍,專門打小鬼子的!」

    不多時,空場上聚集了上百老鄉。老六上前問道︰「二哥,抓的那幾個小鬼子和偽軍怎麼處置?」崔二胯子轉頭看了看一旁沉吟不語的老十,使了個眼色,老十會意,走到俘虜面前,面色陰沉,咬牙切齒道︰「弟兄們,我要把小鬼子挖心剖腹,祭我們死去的兄弟!」

    眾兄弟都點了點頭。片刻,四個小鬼子被扒光衣衫,眾人連踢帶拽,押著小鬼子繞場一周,四圍鄉親們歡聲雷動。

    將小鬼子按倒在空場中央,崔二胯子喝道︰「兄弟們,將小鬼子們全給俺斃了,挖心剖腹,給眾鄉親和俺們死去的兄弟報仇!」眾人聽罷,撲上前去,一刀一個,幾個小鬼子頓時了了賬。老十掏出貼身鋼刀,把四名鬼子的人皮剝下,釘在場邊牆上,人頭則高高懸掛於旗桿頂,又將小鬼子的狼心狗肺用尖刀挑了,供在場邊的圓石上,崔二胯子帶眾位兄弟在石前跪下,灑淚祭了昆崳山死去的眾兄弟及十二弟。

    眾人祭奠完畢,老六問道︰「二哥,那群二狗子怎麼辦?」崔二胯子看了看蹲在牆角,嚇的篩糠的偽軍,沉吟了片刻,走上前道︰「弟兄們,咱們都是中國人,自己人不打自己人,你們也不一定就是心甘情願給小鬼子做漢奸。今天,咱們是專程來尋小鬼子晦氣的,你們幾位,完了事就各自逃命去吧,但有一句話記住了,以後再為小鬼子辦事讓俺抓住了,俺饒得了你們,俺兄弟可饒不了你們!」說完,崔二胯子拍了拍腰間短槍。幾名偽軍聽說能夠活命,磕頭如搗蒜、沒口子地道謝。

    一名偽軍忽然道︰「這位可是長白山崔二胯子崔爺?」崔二胯子道︰「不錯!」那偽軍道︰「崔爺,我們幾個原本都是長白山張三發子部下,半年前鬼子清剿,張大哥……被小鬼子打死了。」崔二胯子心中一凜,張三發子此人他早就如雷貫耳,也是關外綠林十虎之一,只是此人品行不好,欺擾百姓、強搶民女之類的壞事無一不粘,不過打起小鬼子來倒並不含糊,最後還是死在日本人手裡,也算得上是一條好漢!只聽那偽軍接著道︰「二寨主王二鬍子是個軟骨頭,當時就要帶著兄弟們投降,有幾個不從的被他殺了,我們幾人也是沒有辦法,這才當了偽軍,這不,我們看不慣王二鬍子給小鬼子舔卵蛋的模樣,跟他不和,就從陳家集給踢到了這裡!」

    崔二胯子問道︰「你們是從陳家集來的?」那偽軍點了點頭。崔二胯子沉吟了片刻,詳細問起陳家集鬼子排兵佈防情況。幾名偽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崔大胯子聽罷,暗暗點頭。其實早在這一仗之前,崔二胯子就已想好,下一回的目標,就是陳家集,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

    只聽那帶頭的偽軍道︰「崔爺,要是成的話,您老就帶上我們幾個一起上山打鬼子吧,當漢奸這窩囊氣,我們是不願意再受了。以後就算是死,死在小鬼子手裡,也總比被別人背後戳脊樑骨強!」另外幾名偽軍聽了這話,紛紛點頭,央求崔二胯子收留。

    崔二胯子低頭沉吟了片刻,要想拿下陳家集,確實需要幾個瞭解那邊情況的兄弟,而且,這幾名偽軍,看來也是幾條漢子。想到這裡,崔二胯子道︰「好,既然幾位兄弟看得起崔某,大伙就一塊上山,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一起跟小鬼子干!」眾人見崔二胯子應了下來,一臉喜色。

    此時炮樓的各種物資已全部清點完畢,老六上前報了數目,歪把子機槍一挺,三八式步槍二十隻,手槍兩支,香瓜式手雷兩百顆,子彈兩萬多發,還有五十公斤炸藥和兩架小鋼炮。至於糧草食品,除罐頭青菜以外,光糧食就有一百多擔,均是小鬼子日常搜刮鄉里得來。

    崔二胯子點了點頭,對老六道︰「所有的糧食,留一半給老鄉,其它物資,全部裝車運回山上!」小鬼子日常對百姓盤剝甚緊,所種莊稼全部上繳,再統一發下日本人所謂的「共和面」,均是用粗糠混雜著蕎麥皮做成,人吃了連屎都拉不出來。老鄉們聽說要分糧食,歡聲雷動,紛紛回家去取各種容器。這邊眾人及剛剛投誠過來的幾個偽軍忙著裝車。

    不多時,分糧已畢,在眾人勸說下,老鄉們才紛紛回去,但最後還有二十來人死活不走,一定要跟崔二胯子上山打鬼子。

    崔二胯子看了看留下的二十多人,均是年輕力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面露憨厚之色,一臉誠意。不忍拒絕,但考慮到自己隊伍初到此地、立足未穩,武器糧草都還接濟不上,也不能收留太多人,於是挑了七八個精壯小伙子留下,其他人則勸他們回去。

    被挑中之人自然是欣喜若狂,沒被挑中的則面露惋惜之色,一步三回頭,慢慢走回村子。崔二胯子見眾位老鄉都已回村,兄弟們也已將所有物資裝車套上牲口,掏出懷表看了看,凌晨兩點三十分,於是大喊一聲︰「弟兄們,將小鬼子的炮樓點了,咱們回山!」眾人歡聲雷動,熊熊大火映照之下,一行人趕著十幾輛大車,浩浩蕩蕩向山寨奔去。

    陳官屯據點被端掉之後,鎮守陳家集及陳官屯一帶的日軍少佐氣得哇哇直叫,惱羞成怒之下,立刻糾集一百多小鬼子,近一千號偽軍進山清剿,但崔二胯子的山寨所處極為隱秘,再加上弟兄們也是格外小心,鬼子清剿數日,一無所獲。

    這一個多月來眾人都沒有下山,好在山寨糧草充足,日子並不難過。拿下陳官屯第二日起,崔二胯子開始重新操練隊伍,所有弟兄均加勁練習,準備等這次清繳結束後,鬼子防備放鬆下來,一舉端掉陳家集。

    閑來之餘,崔二胯子兄弟兩人繼續開始傳授崔振陽武功心法。崔振陽的武功自幼傳自兄弟二人,後在奉天讀書時與兩人分開,只能自己習練。兩年前到山上後,二人才又開始繼續傳授振陽武功。兩兄弟的武功傳自當年將二人從虎口救下的那位老參客,教授之時老人並未告知自己門派,出師後二兄弟與人動手,被誤以為是武當門下,兩人也一直以為老人的武功傳自武當派。但數年之後,老參客臨去之前,將二人叫到跟前,親手相贈了一部祖傳武功秘籍——《氣劍真經》,並對兄弟二人說道,老人武功傳自祖上,但並非武當,僅僅是有些形似而已。

    原來相傳明末年間,江湖上出了一位武林奇人,其名已不可考,傳說此人窮數年之功,悟出《氣劍真經》這套武功心法,一出山立刻名震江湖,與他過招之人從未在他手下走過百招以上。這位高人一生並未收徒,去世之後,親手撰寫的《氣劍真經》也落入江湖之中。武林人士為搶奪這部經書,一時之間腥風血雨,打得昏天黑地,武林因此元氣大傷。但不知為何,每一個辛苦搶到經書之人,按上面記載練成的武功都不一樣,而且威力大減,充其量只能算二三流的功夫而已,因而這部真經數度易手。

    真經最後被一位少林寺高僧得到,高僧將真經細細參詳了整整三個月的時間,依舊未能悟透。這三個月中,無數江湖豪傑為這部經書到少林寺滋事、屢有死傷。為保持少林寺和武林清淨,三個月後,高僧以少林寺名義廣撒英雄帖,召集天下武林人士當眾宣佈,真經原是一場騙局,如果按照真經所載習練,並不能練成絕世武功,留下真經的這位前輩僅僅是跟後人開了一個玩笑而已。高僧又告訴大家,他已將真經內容悉數刻錄在少室山絕壁之上,眾人可以一併前往觀瞧。大夥兒將信將疑跟著高僧來到少室山絕壁,果見真經已經完完整整刻在石壁之上。眾人立刻手抄腦記,便有很多人將真經抄錄了下來。

    回去之後,大夥兒按真經記載試煉,果然練出的武功均不相同,但無論怎樣,根本不可能練成絕世武功,過了幾年,大夥兒忽然想到,是否當年這位少林高僧欺騙了大家,山壁上抄錄的僅僅是一卷假經?眾人一同去少林寺理論,才發現這位高僧早已於數年前出外雲遊,再也沒回來,從此這部《氣劍真經》也不知所蹤,成為當時武林一大懸案。

    而這位少林高僧,當年確實對大夥兒隱瞞了實情,真經最後一部分他並未抄錄在山崖上,而這一部分,他也是一直未能悟透。武林大會一結束,這位高僧就離開少林,尋得一處深山隱居起來,但窮其一生精力,也未能將真經悟透。到了晚年,他收養了一位孤兒,將畢生所學傳授於他,臨去之前也將這部真經相授,並告訴了他這個秘密,而這位孤兒,就是老參客的先祖。

    老參客臨去之前將這秘密講與崔二胯子兄弟,並將真經傳與二人,臨終前鄭重囑咐︰真經中藏有一項巨大秘密,但幾百年來老人幾十代先祖並未有人參透,他二人如能參悟出這項秘密,將會練成絕世武功。崔二胯子兄弟將師父安葬之後,開始根據《氣劍真經》繼續修練武功,這才發現,除真經最後一部分,其餘部分老參客果然已經傾囊而授,而真經最後一段經文,委實難以索解,好在兄弟二人即知道了原委,也並不急於求成。

    忽忽數年,二人長大後由於打死參商,上山做了鬍子,再其後日本侵佔東三省,兩人組建了東北抗日義勇軍,再沒有時間繼續參悟真經上的武功。不過讓兩人感到費解的是,兄弟二人得老參客傳授的武功,在當時東北已是一流絕頂高手,絕沒有老參客臨終前所講︰根據真經練得的只是二三流武功。兄弟二人不得其解,若干年後,兩人忽然醒悟,人類隨著科技發展,武功一向已是大大沒落,他二人的武功若放在明末年間,至多也就是二三流的武功,然而換到現今,就已是一流高手了。

    由於戰事緊張,再加上二人在武功一道在當時已是絕頂高手,而真經最後一段經文又著實無法索解,於是二人也就沒有再繼續鑽研真經最後一段的武功。

    每日訓練完畢,兄弟二人輪流教授崔振陽武功,除此以外,老三病好之後也繼續訓練崔振陽槍法,其他兄弟也分別將自己的絕活交給他,崔振陽聰穎好學,又能吃苦,進境甚快,兄弟們都甚感欣慰。山谷之中歲月悠長,練武訓練閑來之餘,崔二胯子兄弟又帶眾位兄弟在山後開墾荒地,這山谷後面有大片荒地,土地肥沃。大夥兒合力開墾出數十畝荒地,種上瓜果蔬菜,準備來年再種上莊稼,這樣自給自足,也能解決山上的一部分吃用。

    如此過了兩月有餘,鬼子清繳結束。這正好是秋收時節,小鬼子忙於下鄉搶糧,陳家集的防守也就鬆了下來。崔二胯子帶了幾個兄弟下山踩了幾次盤子,徹底摸清了情況,然後一舉端下小鬼子陳家集據點。這一來,崔二胯子兄弟的名聲在全東北又響了起來,慕名投靠的好漢絡繹不絕,到第二年開春,山上已聚了七八百之眾,隊伍空前壯大。
mk2258 發表於 2013-3-10 22:02
第一卷 第十四章 深夜密謀

    這一日晚飯之後,崔二胯子與新來的軍師聚到崔大胯子房中。所謂「軍師」,姓孫,名銘塵,半年前剛剛靠窯兒崔二胯子部隊。原本是國民革命軍第十二軍中校副官,因不滿國民黨部隊在國破家亡之際不但不抗日,還逼著弟兄們剿共,一氣之下掛了官,到東北尋找抗日隊伍。軍師老家本在東北吉林省,自幼隨父親學習風水相面之說,於易經八卦、奇門遁甲之術無一不精,後投考黃埔軍校,畢業後在十二軍積功升至副官。

    來到東北後,正值日本人大舉清剿,義勇軍節節敗退之時。轉悠了半年,也未找到一支像樣的隊伍投靠。後聽說了崔二胯子兄弟威名,前來投奔,但崔二胯子山寨位置隱秘,苦苦尋訪了兩三個月,若不是正遇到崔二胯子率部攻打小鬼子據點,恐怕此刻還在還在周圍亂轉呢。

    到得山寨,軍師在軍校所學理論以及正規軍作戰經驗立刻顯示出來。崔二胯子兄弟雖熟讀兵法,但畢竟土匪出身,對現代戰爭的瞭解還有差距,最多只能做些小打小鬧的勾當。軍師到山寨之初,與崔大胯子兄弟一談,二人對他胸中所學甚是欽佩,立刻封了個「軍師」的位置。

    軍師也不推辭,進山後,傾盡所能,為山寨訓練隊伍,時間不長,但成效甚佳。不僅部隊軍紀更加嚴明,戰鬥力也大有提升,他又將游擊戰爭理論講給崔二胯子兄弟及眾位弟兄,大夥兒聽罷,無不有茅塞頓開之感。

    之後的幾次戰鬥,崔二胯子部均出奇制勝、以少勝多,打得小鬼子暈頭轉向,哭爹喊娘。於是這支部隊在全東北抗日義勇軍中,聲名更是響亮,前來投靠的英雄好漢絡繹不絕。

    由於最近這段時間把小鬼子打得實在太慘,日軍又開始集結大股部隊,對這一地區實行嚴密封鎖、堅壁清野。為了保存有生力量,兩個多月來,隊伍一直隱藏在山寨中,沒有動作。

    三人在屋中坐定,崔二胯子與大哥聊起目前山寨中糧草短缺,食品接濟不上之事。這段時間,前來投奔的弟兄絡繹不絕,山中糧草吃用逐漸成了問題。二人議了一陣,並未商量出什麼好的對策,崔大胯子轉頭看了看一旁默不作聲的軍師,問道︰「軍師,這事你可有什麼主意?」

    軍師見二人望向自己,在鞋底磕了磕煙袋,緩緩說道︰「二位當家,糧草的事情我倒不擔心,我擔心的,是另外一件大事兒!」崔二胯子問道︰「軍師的意思是?」

    軍師道︰「前幾日我與老六將寨中武器糧草盤了一遍,二哥說得不錯,拿糧食來說,確實只夠再維持一個月了,不過,咱這地界兒,吃食並不難找!」崔二胯子點了點頭。軍師繼續道︰「我們所處地方,人跡罕至,野物眾多。雖說鬼子搜山搜得緊,不能大張旗鼓打獵,不過弟兄們中獵戶不少,只要做一些捕獸夾子,多捕野獸,不用下山就能解決一部分吃用的問題。」

    崔二胯子點頭道︰「不錯,老九就是獵戶出身,老五以前幹過鐵匠,這事情交給他倆,準成!」崔大胯子表示同意。

    軍師又道︰「除此以外,前些天還我在後山發現了一種野薯,根部充滿澱粉。」崔二胯子皺了皺眉,問道︰「澱粉是啥玩意兒?」軍師微微一笑,解釋道︰「澱粉就類似我們吃的白面。只不過澱粉和白面不同,不能蒸饃,而且澱粉提取不易,不過若將就的話,只要把這野薯挖出來,混了糧食野菜一起煮,可以節省大量糧食。」

    崔大胯子道︰「軍師的主意好,況且咱們也不用再撐多久,過得兩三個月,待天氣轉暖,咱們去年在後山開的荒地就可種上苞谷、土豆、紅薯,只種產量大的,不種好吃的,這樣來年再招千來個兄弟,吃用也不成問題!」崔大胯子頓了一頓,看了看軍師,又問道︰「只是不知,軍師方纔所說的大事兒是什麼?」

    軍師沉吟了片刻,道︰「最大的問題,是武器彈藥!前幾天我和老六除查點存糧,也將山寨的武器彈藥盤了一遍,現在山上幾百名兄弟,有槍的不足兩成,即便有槍的,彈藥也不足。以後人馬越來越多,這武器彈藥問題就更大,光靠從小鬼子手裡搶不是辦法!」

    崔大胯子點頭道︰「軍師講的不錯,這槍彈是個頭疼的事兒,光靠從小鬼子手裡搶絕不是辦法,若要去買,又哪裡來這許多銀子,現在一條長槍要賣到一百多塊大洋!」

    崔二胯子也點了點頭,道︰「不錯,要跟小鬼子干,裝備不好可不行,以咱們現在的實力,最多也就幹些小打小鬧的勾當,成不了大事兒!要成大事,那就要再招兵買馬,好好訓練部隊,聯合三鄉五里的抗日隊伍一起跟小鬼子干,那才有可能真把小鬼子趕出去!」

    崔大胯子嘆了口氣,道︰「說是這樣說,招兵買馬,談何容易?打仗,其實打的就是銀子,以咱現在這點家底兒,能幹些小打小鬧的勾當,就已不容易了!」

    軍師道︰「大當家說得不錯!所以從咱們現在的形勢看,要想成大事,不僅要想辦法搞到大量銀子,而且還要用最快的方法,最短的時間搞到!」崔二胯子問道︰「這麼說,軍師已經有主意了?」

    軍師沉默了片刻,吧嗒吧嗒抽了幾口煙,說道︰「二位當家,這事兒我琢磨有日子了,辦法是有,就是不知二位當家願不願意去!」崔二胯子看了看大哥,對軍師道︰「軍師儘管直說,咱過的都是刀頭上舔血的日子,沒啥不敢幹的事兒!」

    軍師默默抽了幾口煙,道︰「最快的來錢方法,就是……」說到這裡,抬起了頭,看了看身旁二人,一字一句說道︰「盜墓!」

    「什麼,盜墓?」二人聽到軍師這話,相視一望,心頭都是猛然一震。其時的關外,雖說鬍子遍地,但大夥兒干的無不是大塊吃肉、大口喝酒、殺人越貨的響噹噹勾當,至於這掘墳挖墓、坑蒙拐騙之類鼠輩才幹的買賣,一向為綠林不齒。尤其盜墓之事,更被認作是斷子絕孫的手段!

    崔大胯子兄弟面面相覷,良久不語。軍師看到兩人表情,微微一笑,說道︰「其實我早知二位大哥會如此反應。」說到這裡,軍師放下煙帶,收起笑容,鄭重說道︰「二位當家,這事兒我也是合計了多日,按理說,這挖墳掘墓之事,確是斷子絕孫的勾當,以崔家兄弟的為人,是絕對不屑去做這種事情的!」頓了一頓,朗聲道︰「不過,如今小鬼子已騎到咱們脖梗子上了,眼看就要國破家亡!為了能把小鬼子趕出去,這名聲,不值幾個錢?若真是斷子絕孫,只要能把小鬼子趕回去,我孫銘塵不怕!二位大哥若是不願意幹,請你們撥幾個弟兄給我,我自己去!事情辦成,咱們招兵買馬,轟轟烈烈干它一場!」

    軍師一番話,崔大胯子臉上微微一紅,沉吟了片刻道︰「軍師講得好,只要能把小鬼子趕出去,沒什麼不能幹的!」頓了一頓,道︰「只不過,盜一座墓恐怕很難搞到這麼多錢,所以不知軍師要盜的,是哪一座墓?」崔二胯子看了看大哥,也點了點頭。

    軍師沉默了片刻,道︰「這座墳,我已找好,就是位於奉天北郊外的皇太極清昭陵!」崔大胯子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心頭都是一驚,齊聲問道︰「是皇陵?」兄弟二人雖從未幹過盜墓行當,但十二金剛中老四是盜墓出身,外號「鑽地鼠」。老四曾與大夥兒聊過,歷來盜墓者,從不踫皇陵,因為皇陵不僅結構堅固,機關重重,更是遍佈疑塚,虛虛實實,幾乎根本無法下手!尋常盜墓,若是想去踫皇陵,除非那人瘋了!

    只見軍師緩緩道︰「不錯,是皇陵!」崔二胯子又看了看大哥,臉露狐疑之色。只聽軍師繼續道︰「我自幼隨先父研習風水勘輿之術,這次上山之前,我曾仔細觀察過這清太宗皇太極的昭陵,確是一塊寶地︰可以說是龍騰虎躍、氣象萬千。故老相傳,皇太極所葬之處乃滿清龍脈所在,故而皇太極死後不到兩年,清兵便入關奪了大明的江山!前些天山下傳來消息,大清國最後一個皇帝宣統,已投靠了日本人,不久前在長春登基,做了滿洲國傀儡皇帝。」

    崔大胯子點了點頭,表示知道此事。溥儀自民國十三年馮玉祥「逼宮「之後,逃到天津租界,其後不久,便被日本人請到東北,這一年年初,正式登基做了偽滿洲國皇帝,年號康德。

    崔二胯子吐了一口,罵道︰「他兔崽子想復闢江山,這人各有志,咱沒話說,不過想拉著咱全東北的鄉親都做漢奸,老子日死他個奶奶!咱一把掘了***龍脈,我看他這滿洲國皇帝還能做多久?」崔大胯子畢竟比老二多讀過幾年書,聽了崔二胯子這話,笑道︰「我看倒不一定如你所想,這風水之說,原本縹緲!」

    軍師點頭道︰「大哥所言極是,我雖自幼隨先父研習易經八卦、奇門遁甲之術,但至今也認為這風水之說,只是隨乎其心、信則有、不信則無,當不得真的。這種事情,最多也就是使子孫後代做事之時多找些借口和安慰罷了!」

    兩人聽了軍師這話,均是一笑,軍師繼續道︰「不過上山之前,我確是在奉天仔細研究過這昭陵,按《撼龍經》所言,的確是塊寶地。龍脈之事雖不見得當真,但我們只要一掘,無論對偽滿政府還是小鬼子,在士氣上多少是個打擊,而對關外百姓和義勇軍來說,也可以鼓舞士氣!」

    崔大胯子點頭道︰「軍師說得對,我們雖不信這風水之說,但畢竟有人信,只要龍脈一掘,對我們的抗日大計有利無害!」崔二胯子問道︰「只是不知道這清昭陵中,到底埋了多少財寶?夠不夠我們招兵買馬?」

    軍師微微一笑,道︰「不要說我們一個山寨,即便十個一百個,我看也富富有餘!」崔二胯子睜大眼楮,問道︰「當真?」

    軍師點頭道︰「不錯!」頓了一頓,繼續道︰「據我所知,滿清入關後的十位皇帝,除末代皇帝宣統尚在人世,其餘九位均葬在河北易縣和遵化的『東陵』、『西陵』,這東西兩陵,現在已全被盜光,這我想二位大哥已經知道!」兩人點了點頭。

    軍師繼續道︰「至於滿清入關前的兩位皇帝,清太祖努爾哈赤和清太宗皇太極,再加上他們先祖的合葬墓,都在關外,號稱滿清『關外三陵』。這三座皇陵,都沒有被盜過!在關外三陵中,陪葬最富庶的,要數皇太極的昭陵了。皇太極在位時對內發展生產,對外南襲大明、東征高麗,無論在軍事還是經濟上,均是所獲甚豐。故而皇太極下葬時,墓中陪葬財寶無數。其中更有一隻盒子,裝了皇太極心愛之物,隨他一起下葬,先不說盒內物品,單這只盒子,恐怕已是價值連城!」

    崔二胯子問道︰「什麼盒子能這麼值錢?」軍師道︰「關於這只寶盒,我查過史料,這只盒子名叫『覲天寶匣』,曾是高麗國寶,皇太極聽說這只盒子後,極為喜歡,向高麗國索要被拒絕。一怒之下,他提兵遠攻高麗,高麗國大敗,只好獻出這個盒子,你說這盒子值不值錢?」

    崔二胯子咂了咂嘴,對崔大胯子道︰「大哥,我看這事兒成,咱們干吧!」崔大胯子沉默了片刻,道︰「好,這事兒就這麼定了,至於具體怎麼幹,軍師就吩咐吧!」

    軍師微微一笑,道︰「吩咐不敢,我曾仔細想過,咱們都是行伍打仗出身,沒有掘金頭經驗,這件事情,一定要找個懂行的人幫忙,才能事半功倍!」崔大胯子緩緩點了點頭,道︰「看來,這件事情要找老四幫忙了!」

    不大會兒功夫,老四來到崔大胯子房間。老四真名姚亮,江湖報號「鑽地鼠」,身材不高,瘦小精幹,為人隨和,做事踏實,在山寨中人緣甚好。因自幼與爹兩人盜墓為生,練就了一身好本領。上次昆崳山突圍,若不是老四及時打通密道,山上兄弟恐怕無人能夠生還。

    老四進得房間,行了個禮,問三人道︰「不知兩位大哥和軍師這麼晚找俺啥事?」崔二胯子指了指擺在炕桌上的圖紙,對老四道︰「老四,你先瞅瞅這個!」

    老四來到桌前,拿起圖紙,對著油燈看了幾眼,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說道︰「這,這是座皇陵啊!」軍師看了看崔二胯子兩人,微微一笑,道︰「老四果然是行家,好眼光!」老四裂嘴笑了笑,道︰「圖上雖然沒說,但一看這風水格局就知道……」突然之間,老四皺了皺眉,問道︰「這是?」

    軍師道︰「這是奉天北郊皇太極清昭陵的草圖,是我憑記憶畫的。」老四的眉頭展開了,點了點頭。崔大胯子問道︰「老四,我以前聽你提起過,你小時候,一直是隨你爹掘金頭的?」老四聽大哥問起這個,臉上微微一紅,道︰「這些個都是以前幹的見不得人的勾當,自打上山,就再也沒幹過了!」

    崔二胯子見老四的樣子,笑道︰「老四,你不必扭捏,咱們今兒個找你過來,就是要合計著去盜個大墓的!」老四一愣,看了看崔大胯子,問道︰「當真?」

    崔大胯子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老四很興奮,道︰「這個俺在行,俺自幼跟著俺爹,這三鄉五里的金頭,差不多都掘遍了!」頓了一頓,問道︰「不知這回大哥二哥要掘的,是誰家的金頭?」崔二胯子指了指老四手中圖紙,說道︰「就是你手裡這個!」

    老四一驚,問道︰「清昭陵?」軍師點頭道︰「不錯,清昭陵!」當下將幾人先前合計的事情向老四講了一遍。老四聽罷,沈默了片刻,點了點頭,道︰「這麼大的皇陵,俺以前沒踫過!」

    軍師三人交換了個眼神,問道︰「你就說說吧,要掘這座陵,可有什麼難處?」老四道︰「以前盜墓,都是俺和俺爹兩人搭伙兒,人手不夠,所以這皇陵,是絕不敢踫的!不過,掘皇陵最難之處,倒不是人手問題。」頓了一頓,道︰「歷來皇陵,遍佈疑塚,很難精確判定真塚究竟埋在何處!」

    老四說的疑塚,便是假墳。歷代皇帝,無不對自己風光厚葬,修建皇陵動輒就要數十年功夫,而墓中陪葬珍寶更是不計其數,故而為避免日後被人掘墳挖墓,很多皇陵都會修建諸多疑塚,使盜墓人無法判別真偽。相傳曹操一生結怨甚多,死後怕人掘墓,共修了疑塚七十二座,故而至今也沒人知道曹操真塚位於何處。

    老四繼續道︰「除此以外,即便僥倖找到真塚,地宮位置也很難判定。因為皇陵地宮往往不在寶城寶頂正下方,所謂失之毫釐,差之千里,地下挖掘,哪怕僅僅差半米,可能一輩子也別想再找到地宮!」三人聽了老四這話,都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崔二胯子問道︰「老四,你說的寶城寶頂指的是啥東西?」老四解釋道︰「皇陵不同於普通百姓的墳,寶頂就類似通常說的墳包子,普通老百姓死了,隨便挖個坑埋了,上面堆個土包子,頂上擱上幾張紙錢用磚頭一壓了事。皇陵沒有這麼簡單,要在墳上修築城牆、中間填土、上面再蓋宮殿,因而叫寶城、寶頂。」

    崔二胯子嘆道︰「***皇陵,還這麼多講究!」軍師點頭道︰「老四說的不錯!一般來講,寶頂是一定要建在地宮上的,否則就失去紀念祭祀的意義,但皇陵地宮怕被人發現,往往不建在寶頂正下方,雖說距離不會太遠,但不懂行瞎挖的話,恐怕是一輩子也找不著!」

    幾人聽了,均是憂心忡忡,崔二胯子道︰「這麼說,要想挖掘皇陵,真是難於登天了?」老四又道︰「除此以外,皇陵之中往往機關重重,稍有不慎,就會喪命!」三人都點了點頭,這一點即便老四不說,大家也能想到。

    軍師忽道︰「不過據我所知,清代皇陵的格局,這幾個難點都不是問題!」三人抬起頭來,眼望軍師。軍師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我在來關外之前,一直在國民革命軍第十二軍任職。這十二軍,就是孫殿英所部。」老四皺了皺眉頭,問道︰「孫殿英?就是盜掘清東陵的那個孫殿英?」

    軍師道︰「不錯!所以,清陵的結構,我是瞭解的!」老四恍然大悟,點了點頭。軍師所講的十二軍,就是臭名昭著的東陵大盜,孫殿英所部。

    民國十六年,孫殿英部十二軍奉命到河北遵化縣剿匪,剿匪結束後,他並沒有馬上撤離部隊,而是將隊伍開進了清東陵。對外宣稱軍事演習,實際上,是想借這個機會挖掘東陵、盜取財寶。當時動用了整整一個工兵連,連挖帶掘,甚至用了炸藥,足足三天時間才將幾座大陵。其實軍師正在外公幹,並不知道此事,回來的時候,正趕上皇陵地宮已經打開,所以親見了其時場景。

    軍師道︰「據我當時看到的情況,那幾座皇陵,都未設有疑塚,地宮就在寶頂正下方外七八米處,除此以外,全部被打開的皇陵,都沒有任何的墓道機關裝置!」

    老四眉頭緊鎖,問道︰「這倒有些怪了,難道不怕日後有人挖墳掘墓麼?」軍師道︰「這事情我當時也百思不得其解,歷來得天下者無不希望基業世世代代傳下去,但世人皆知,沒有一個朝代能千秋萬世,這一點做皇上的自己也再清楚不過,因而歷來帝王埋身之所皆是極為隱秘。後來我尋思著,也許是滿清先祖努爾哈赤以十三副甲冑起家而得大明天下,因而清人對自己的文治武功極為自賞,不會相信將來會有改朝換代之事?」眾人都點了點頭。

    老四道︰「不管他什麼原因,這樣也好,倒是省卻了我們許多麻煩!」軍師又道︰「不過,也有一件麻煩事!」老四道︰「軍師指的是?」

    軍師道︰「據我上次在奉天觀察,昭陵所處地方幾年前已改建成公園,雖然不同一般公園那樣遊人眾多,但畢竟不能再同盜掘一般皇陵可比。」老四皺緊眉頭,喃喃道︰「這可有點麻煩!」思索了片刻,忽道︰「不過這也難不倒咱們!我們從遠處掘過去!」

    軍師一拍大腿,道︰「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是這麼想!」老四道︰「當年隨俺爹盜墓,有兩件事最難,一是盜洞入口位置,找一個隱蔽的入口不易,第二是傾倒土方地點。這兩件事兒辦不好,就很容易被人發覺。現在咱們既然要從遠處挖掘,索性找一處好地界,即隱蔽,又能傾倒土方!至於這入口嗎……咱們索性在公園門口開他一家飯館,白天熱熱鬧鬧做生意,晚上打洞!」

    軍師一拍老四的肩膀︰「老四果然厲害!」老四道︰「剩下的,就是工程量和人手安排了!」軍師問道︰「以你的估計,這次行動,得要多少人?」老四再次看了看圖紙,掐指算了算,道︰「從圖上的位置看,咱們至少要從距離寶頂二里地以外開始挖,這樣的話,得要一二十個弟兄才忙得過來!」

    崔大胯子道︰「咱們這回辦的,是件見不得光的事情,所以一定要嚴把口風!去辦事的兄弟,盡量從咱們十二金剛裡挑選。」

    軍師道︰「大哥說得對,我看不如這樣,大哥身上有傷,就留鎮在山寨,而十二金剛中,老八辦事兒最妥當,讓老八陪大哥留下來。我和二哥、老四帶著十二金剛剩下的八名兄弟去,咱們再挑十三個靠得住的心腹弟兄,一共24人,每天每人平均挖一個鐘點,其他人負責運送土方!」

    崔大胯子點了點頭,問老四道︰「老四,你覺得怎樣?」

    老四沉吟了片刻,道︰「我看軍師的主意成!另外,俺再推薦一個人!就是幾月前從陳官屯投奔過來的劉二子,他也是自小隨他爹盜墓,身手不壞,應該能幫得上忙。」

    當下四人商量了一陣,大夥兒均無異議。

    大夥兒沒有耽擱,連夜開始準備,崔二胯子與大哥詳細商討了和盜墓有關的所有人員、準備工作安排。而這邊老四與軍師則開始計算具體挖掘的工程量,工具準備等工作。

    根據兩人的計算,盜洞入口最後暫定在距離昭陵寶頂東北方向一公里處的一個三岔路口,大夥兒將在這裡開設一座小店作為掩護。按照老四建議,在小店裡多多建造幾間大屋。根據計算,如果沒有太大的誤差,從一公里外開始掘進,二尺左右直徑的盜洞,一千五百米打下來,最多也就450方土,用大籮筐裝一天也就幾十筐土,四間大屋絕對裝下了。當然,如果能找到其它更好的傾倒土方地點更好。

    除此以外,老四提到,為最終精確定位地宮位置,還必須準備一件盜墓所用的特殊工具——洛陽鏟。洛陽鏟是一種為極先進的專用盜墓工具,相傳為河南洛陽馬坡村李鴨子所發明!

    河南洛陽城自古以來文化悠遠,歷史上曾為九朝古都,一直是中國古代政治、文化中心。時至今日,洛陽名聞天下的「洛陽三寶」,就是龍門石窟、白馬寺和「洛陽鏟」,其中前兩樣都有極好的聲名,而獨獨這第三樣似乎並不光彩,緣由是提起它就讓人會想起盜墓。洛陽城確是盜墓風行,主要源於洛陽自古以來的厚葬之風。自古以來洛陽達官貴人講究厚葬,而且往往異常重視墓穴的修建,隨葬頗豐,以致於洛陽古墓多如牛毛。唐代詩人王建曾這樣形容洛陽墓葬稠密︰

    北邙山頭少閑土,

    儘是洛陽人舊墓。

    舊墓人家歸葬多,

    堆著黃金無買處。

    也正因如此,洛陽盜墓之風自古盛行,而歷代盜墓者也是能人輩出。相傳在清末民初年間,洛陽馬坡村李鴨子偶然發現一搭棚子的人挖坑插棚桿時,用的是一把筒瓦狀的短柄鐵鏟子,鏟子往地下用力一戳,提起就帶出不少土來。李鴨子立刻想到如此的鏟子探墓肯定比鋼杴容易得多。於是用紙貼著鏟子撕了一張圖樣,回家後找鐵匠琢磨打造了一把,果然好用,洛陽鏟也是很快就在盜墓者手中傳開。

    洛陽鏟發明出來的時間不長,在當時屬於極為先進的探墓工具,世人還知之甚少,根據老四介紹,一把好的洛陽鏟,要賣到幾百塊大洋。不過好在老四和他爹盜墓時,曾買過一把,老四曾詳細研究過,十二金剛中老五是鐵匠,有老五配合,自己動造就可以。

    崔二胯子這邊也已確認好最後行動的名單,除十二金剛中十人以及軍師、劉二子外,又從山寨嘍囉中精選了十二人。一切商討完畢,已天光大亮,大夥兒分別回去休息。

    當日晚間,崔二胯子與軍師將寨中挑選出的二十二人集合完畢,拉至後山山洞。鄭重宣佈,打今日起,這二十四人將完全封閉在後山,衣食住行全部有人專門供應,所有人員必須無條件服從老四與軍師的命令,不得再與前山的兄弟有任何聯繫。崔二胯子與軍師此舉,自然是為了盡量保密。

    第二日起,眾人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老四、老五帶上兩名鐵匠出身的兄弟,在後山隱蔽處架起一座打鐵的爐子,開始按照老四連夜畫好的圖樣打制洛陽鏟。二人並未向兩名兄弟交代將要打製的工具作何用途,只約略說是以後打仗挖掘工事之用。這洛陽鏟確是與一般土鏟不同,打制起來極為費力。一般土鏟或為平頭或為圓頭,但鏟身則基本都是平面,即便圓頭土鏟鏟頭稍有弧度,也只是少許向內彎曲而已。而洛陽鏟因為是要做為挖掘探洞、採集探土之用,其工作原理大約和現在的石油勘探、地質取樣相似,故而鏟身不是扁形而是半圓筒形,類似於瓦筒狀,很像七八十年代常見的一種凶器——管兒插。

    洛陽鏟雖然看似半圓,其實形狀是不圓也不扁,最關鍵的是成型時弧度的打造,需要細心敲打,稍有不慎,打出的鏟子就會帶不上土。不僅如此,洛陽鏟在製作工藝上更為複雜,通常製造一把小鏟需要經過制坯、煆燒、熱處理、成型、磨刃等近二十道工序,故而只能手工打製。如果是一把好的洛陽鏟打制完畢,再裝上富有韌性的臘木桿並且接上特製的繩索,就可以打入地下十幾米,甚至幾十米深處,鏟子提起之後,鏟頭內面會帶出一筒土壤。盜墓者通過對土壤的結構、顏色、密度和包含物的辨別,就可以判斷出土質以及地下有無古墓葬等情況。

    幾人沒日沒夜趕工,頭七日一連打壞了十一把鏟子。第八日清晨,終於打製出一把像樣的洛陽鏟。老四將打好的鏟頭裝上事先預備好的蠟木桿以及繩索,與崔二胯子兄弟、軍師等三人到後山找了個沒人處一試,果然好用,沒一會兒工夫,就打下了一個十幾米深的探洞,幾人皆是歡喜非常。老四又將圖紙略作修改,之後七日之中,幾人晝夜趕工,一連打製了四把大鏟,兩把小鏟。洛陽鏟打制完畢,老四又讓鐵匠製作了盜墓所需的鋼 、土鏟、鎬頭等工具,到第十五日,所有盜墓挖掘一應工具都已準備齊全。

    這幾天軍師也沒閑著,帶著幾名木匠出身的弟兄趕製盜墓測量專用工具。由於盜墓所需測量工具是在地下進行精確定位測量,故而精度要求極高,不僅製作起來極為困難,而且做好後還需不斷測試,反覆改進。軍師又到庫房查看這一年來繳獲的小鬼子諸多軍用器具,看看有沒有合用的稱手工具。這一日軍師在庫房中發現了一件小鬼子迫擊炮專用的測距儀器,不知被誰帶回了山上。將這測距儀拿出一試,異常精準,平地之中一公里的誤差不足半米,軍師不由大喜。此後軍師又陸續在庫房之中找到鋼尺、電筒,居然還發現了幾副防化兵專用的防毒面具,不禁興奮異常。

    考慮到地下長距離運土方便,軍師又設計了一種專門的小車,安置在盜洞中,每一百米用繩索設一處滑輪裝置,這樣地下的土方運送,就不再需要人工搬運。

    這些天內,同樣盜墓出身的劉二子已經開始帶領眾人開始了地下掘進訓練。眾人都是行伍出身,挖掘盜洞並不在行,最初速度甚慢。不過半個月之後,在老四和劉二子的全心調教下,速度已大大提升。

    到得第十五日,所用盜墓器具全部準備完畢。這日晚間,崔大胯子召集所有弟兄,一共二十四人,齊聚在後山山洞。崔大胯子當眾宣佈了這次行動,眾位兄弟聽罷,先是不信,繼而是驚訝,最後是興奮之極、競相雀躍。想是最近這段鬼子封山緊了,眾位兄弟均在山上憋屈的異常氣悶。軍師宣佈了整個行動的人員、分工及安排,並命令從第二日起,所有參與行動的兄弟,編為兩組,到後山在老四和劉二子的帶領下,學習使用洛陽鏟以及挖掘盜洞的技巧,五日內務必完全熟練。第六日一早,由軍師帶領老四、老九、老十一、崔振陽和劉二子率先出發打前站,其餘兄弟繼續留在山上加緊練習,五日後由崔二胯子帶領剩下兄弟前去會合。

    第二日一早兒,所有參與行動人員在老四和劉二子的帶領下來到後山空場,繼續進行盜墓掘洞訓練,連軍師、崔二胯子也不例外。好在有軍師、老四以及劉二子同行,其他兄弟不必學習太多盜墓知識,只需學會洛陽鏟的使用以及挖掘盜洞的技巧,加快掘洞的速度也就足夠了。老四和劉二子帶領眾人,言傳身教,眾位兄弟再分頭練習,到得第三日上午,所有技巧大家均已掌握。第五日下午,軍師詳細測量了一下大伙的速度,用洛陽鏟打洞平均每打一個十米深的探洞,只用不到一小時時間,而挖掘直徑六十公分的盜洞,平均一小時一人可以挖進八十公分,比預想的速度要快許多,眾人均是信心十足。在此期間,字匠出身的老三又為大家偽造了良民證、通行證等各種證件。這老三不僅槍打得準,自幼書畫篆刻無一不通,最擅長的就是偽造各種名人書畫的贗品,製作幾張假證件,簡直不費吹灰之力。當日晚間,眾位兄弟聚在山洞之中,喝罷臨行酒,老三將偽造好的證件發與各人,崔大胯子最後叮囑了一番,眾人各自回房早早安歇。
mk2258 發表於 2013-3-10 22:03
第一卷 第十五章 奉天謀事

    第二日一早,天光未亮,軍師與老四帶同老八、老九、劉二子,五人備齊足夠銀兩、暗藏武器,告別眾位兄弟下了山。

    一路無話。不多日,到達奉天北郊外。正是傍晚時分,昭陵附近冷冷清清,早已沒了遊客。大夥兒在寶城附近巡視一番,來到老四與軍師事先選好的位置,這是一處密林中的三岔路口,地點雖較為偏僻,但靠近路邊,開一家小店服務遊人並不過分。

    軍師遣老八老九在遠方放哨,老四和劉二子迅速取出測距儀器,三人大致測量了到昭陵寶頂的距離,不多不少,剛剛九百米。抬頭往西北方向望去,正可以隱隱看到寶頂後的隆業山。

    又將附近環境仔細勘測了一番。距此東北方向不到五百米處,有一條狹長土溝,深一米,寬度不到兩米,估計是地震後留下的裂縫。大夥兒甚是興奮,此處土溝正可作為土方傾倒之用。

    一切勘測完畢,天已全黑下來,大家藏好武器,進奉天城找了一家仙客來客棧住下來。吃過晚飯,五人聚到房中,軍師將這幾日的安排吩咐了一番。由於連日來奔波疲倦,大夥兒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大早,軍師與老九往奉天警備廳辦理開辦小店一應手續。老四則帶領剩下二人,在城中找了工匠,採購建屋所需一應材料,又買了四匹騾車,二十個大籮筐,帶著木匠瓦工一干人等,浩浩蕩蕩回到昨日選定的地點。

    大夥兒多付了銀子,再加上小店並不講究,到第五日,數間大屋再加一個小院搭設完畢。這幾日間,軍師又將小店與昭陵寶頂的詳細位置、精確距離作了準確測量。最後測得的數據是︰昭陵寶頂就在小店大屋正南偏西度,誤差不超過0.1度,精確距離是米,誤差應該不超過兩米。

    竣工當日下午,軍師領眾人進城採辦了開店所需一應鍋碗瓢盆、柴米油鹽之物。考慮到小店尚需一位大廚,於是請來了翠兒祖孫兩人幫忙。第二日下午,小店紅紅火火地開張了。

    一邊等候崔二胯子及其餘兄弟,軍師帶著老四再次對周邊環境進行了測量勘查。在距皇陵北首百十米處,又發現了一處極為隱秘的地點,可以用作盜洞第二入口。大夥兒著實興奮了一番,按先前計劃,盜洞挖通後,只要取出第一批財寶,就要將原洞口封死,尋找其它隱蔽之所再開一個口子,為方便日後再次到皇陵地宮取寶。這次找到的地方,正好解決這個問題。

    當下軍師將該處地點做了詳細測量,做好標記。又把盜洞在地下如何掘進、何處與此處連通、何處設置換氣口子,一一作了詳細佈置,並畫好了圖紙。等候期間,大夥兒又將買來的騾車做了改裝,在車下安置了一個夾層,方便日後回山時藏放寶物武器。

    一切收拾停當,已是兩日之後,又等了一天,第四日入夜,軍師帶齊四人,到奉天北郊外五里亭迎接崔二胯子。

    初更時分,遠方密林傳來一長兩短三下清脆的擊掌之聲。軍師一喜,對四人道︰「是二哥!」五人快步迎出五里亭,崔二胯子已帶著其餘兄弟,趕著兩輛大車走出樹林。

    分別半月有餘,大夥兒重新聚在一處,甚是興奮,一時間七嘴八舌、甚是熱鬧。崔二胯子示意大夥兒禁聲,對軍師道︰「軍師辛苦了,一切可還順利?」軍師點頭道︰「全部就緒,小店已搭建完畢,一應手續物品都已辦好,盜洞入口也在今天下午打通了。」崔二胯子一喜,道︰「軍師辦事兒果然利落!」指了指身後大車︰「傢伙什兒俺全帶來了,不過為躲避小鬼子盤查,耽擱了兩天,要不前兒個就到了。」

    正在這時,只見頭一輛大車車簾一挑,車上緩緩走下一個女人,老七很慇勤地上前攙扶。軍師一下怔住了。愣了片刻,才想起上前打招呼︰「……哦……二嫂也來了?」

    那女人對軍師福了一福,微微一笑,頓然間百媚千嬌,風情萬種,道︰「軍師可好?」軍師有些尷尬,答道︰「好,一切都好!」崔二胯子哈哈一笑︰「好了弟兄們,跟上隊伍,咱們走!」眾人拉上馬車,老四老九在前引路,往小店而去。

    軍師走在最後,眉頭緊鎖,問崔二胯子道︰「二哥,怎麼把鳳兒也帶來了?」崔二胯子微微有些尷尬,道︰「這事兒是兄弟不對,事先沒和軍師打招呼!不過鳳兒也提了多次,到山上這麼些日子了,從沒下山轉轉。我合計著,咱們到這兒來開店,前面也需要個女人照應著,要不清一水兒大老爺們,也不對勁兒啊!」

    軍師問道︰「鳳兒可知道咱們此行是做什麼生意麼?」崔二胯子搖頭道︰「沒跟她講,她一個婦道人家,這事兒知道的越少越好。」頓了一頓,又道「俺也考慮著,咱們這一走,山上就空了,只有大哥和老八,萬一看不住她……」

    軍師點頭道︰「還是二哥想的周全,不過話說回來,要是早聽我的,當初就把她……」說到這裡,軍師搖了搖頭,沒再繼續。崔二胯子道︰「不過說實話,這幾個月來,鳳兒一直跟著我,也沒什麼破綻,而且,對咱也一直不錯,沒有充足的證據,咱不能隨便冤枉好人啊!」

    軍師嘆了口氣,道︰「二哥,你這個人哪兒都好,就是婦人之仁太重!」崔二胯子哈哈一笑,道︰「軍師啊,你這個人啊,也是哪兒都好,就是疑心太重!」軍師一愣,二人相視一笑。軍師道︰「不過,小心些好,小心駛得萬年船啊!」

    崔二胯子拍了拍軍師肩膀,正色道︰「軍師說得對,咱幹的是掉腦袋的事兒,不能為些小事,壞了咱的大計。軍師儘管放心,有咱倆和這麼多兄弟盯著,出不了亂子!」

    二人所說的鳳兒,便是從第一輛大車下來那個頗有姿色的女人。鳳兒是幾月前崔二胯子與老四老七三人下山辦事時,踫巧從小鬼子手中救下的。由於當時鳳兒傷勢過重,幾人只能將她暫時帶回山寨醫治。

    崔二胯子部隊所處的山寨,位置極為隱秘,為防走露消息,眾人上山之初便定下了規矩︰日後無論何人,一旦上山,就決不能再活著下山,除非有十二金剛全數同意,即便是崔大胯子、崔二胯子兩位大哥自己,也不能破了這個規矩。

    鳳兒上山之後,著實引來了一些麻煩。眾人商議之後都覺著,如果放她下山,很可能會走露消息;但若不放,如何安置這個女人,就成了很大的問題。

    山寨中歷來清一水兒大老爺們,並無女人。寨中多了一個女人,無疑是往火藥中濺入了一顆火星,況且這些日子來,上山投靠的兄弟越來越多,未免良莠不齊,日子久了難免會出事。考慮到山寨的穩定,最後崔大胯子做主,索性將鳳兒嫁與崔二胯子為壓寨夫人,到那時眾位兄弟即便是老貓聞腥,鳳兒即是大哥的女人,也就沒人再敢惦念了。

    鳳兒父母雙亡,命又是崔二胯子救下來的,自無異議。崔二胯子卻死活不從,眾弟兄上山落草,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自己一人娶妻,絕不是回事兒。不過耐不住十二金剛與大哥死勸活求,不敢再違背眾意,於是和鳳兒草草成了親。

    軍師對鳳兒卻一直持懷疑態度,鳳兒的身世甚為神秘,除此以外,從鳳兒的身型氣質看,無論如何不像她所講,是一個農村女人。具體有什麼證據,軍師一時還無法查出,不過軍師見多識廣,總覺得這個女人身上似乎有著什麼東西透著不對勁兒。仔細思量之後,軍師叮嚀崔二胯子,要留意這個女人,防止她是山下混上來的奸細。崔二胯子對軍師甚是敬佩,況且軍師所言也不是全無道理,於是聽從軍師的安排,對鳳兒一直防範,不過幾個月來,鳳兒溫良賢惠,似乎也沒有什麼破綻。

    不多時,眾人回到小店,軍師給崔二胯子與鳳兒單獨安排了一間大屋。又叫醒翠兒祖孫做來夜宵。眾兄弟狼吞虎嚥吃罷,軍師把這些日子來的工作向眾人講述了一遍。老四再將日後的具體分工安排一一做了佈置,大夥兒摩拳擦掌。當下老四與劉二子打頭陣,搬開屋中土炕旁大鍋,進入已挖好的洞口,連夜開始了第一輪挖掘。

    軍師叫來十一弟,吩咐他從明日起,除了睡覺,在前堂二十四小時盯緊鳳兒,以防眾人在下面挖掘時,外面出什麼意外。十一弟為人實在,頗為靦腆,聽軍師要他監視鳳兒,不由得微微一怔,但沒有細問,領命而去。軍師又派了兩名兄弟在外守夜,讓老七給翠兒祖孫兩人下了迷香,防止他們半夜起來撞破眾人的行動。

    第二日一早,第二批趕來的弟兄也加入了挖掘隊伍。接下的日子,一行二十四人吃住全在後院大屋,大夥兒人歇傢伙不歇,日夜不停向昭陵寶頂地下玄宮挖去。皇陵所處土壤遠比山寨疏鬆,挖掘進度要比軍師和老四預想為快。但實地挖掘要有大量時間花在測量、調整誤差方面,因而就總體進度,並沒有預想快得甚多。

    挖掘盜洞的最大難處倒不在挖,而是如何精準定位及被如何運送土方。人在地下挖掘,四圍均是黃土,沒有參照標準,也就無法準確確定身在何處。即便知道方位不對,若想前後左右調整幾尺,少則一方土,多則十幾方幾十方的工程量,時間更要花費數天工夫。故而眾人在挖掘之初,要盡可能將誤差調整到最小,所謂「失之毫釐,差之千里」,不要說千里,即便開始測量時與實際相差半度,最後就會差上百十來米。老四所制洛陽鏟,最大探洞範圍是五十米,如果最後誤差大於五十米,前面幾個月的工作將前功盡棄。

    所幸軍師與老四此前早有準備,不僅製作了精度極高的水平儀經緯儀,大量測量水平用的標尺,測量豎直所用的懸錘,還有可以讓盜洞一直保持在直線上的標桿。標桿的使用非常簡單,但功效非凡,只需在前進方向插兩根標桿,人站在第一根標桿後眼向第二根標桿望去,只要看不到第三根標桿,這第三根就絕對和前兩根在同一直線上。

    大夥兒又從山寨帶來從小鬼子處繳獲的公制三十米鋼尺。軍師只需再製作兩把五公斤拉力的彈簧秤,這樣用兩把彈簧稱分別拉住鋼尺兩頭,用五公斤拉力將鋼尺拉直,這三十米鋼尺測量出的距離誤差,就絕不會大過一厘米。

    除此以外,為確保盜洞方向正確,軍師和老四還有最後一著墊底法寶,就是老四所打造的洛陽鏟。既然事先已知昭陵地下玄宮埋藏不深,故而這次挖的盜洞一直是在地表下五米左右,平行地表向昭陵寶頂方位延伸。所以每隔五十米,大夥兒便會用洛陽鏟斜向上打一個直徑十五公分左右的探洞到地表,這樣的好處是其一,可以確保盜洞延伸方向不會有太大偏差,此外,換氣問題也得到了徹底解決。

    至於地下挖掘,需要在盜洞中長距離運送土方及人員的問題,軍師和老四早已想好了對策。盜洞每隔一百米將設一處「驛站」,此處將空間挖大,釘上兩根牢固木樁,木樁固定好滑輪,用繩索將事先做好的小車繫在滑輪上,這樣無論是運送人員還是土方,只需輕輕拉動滑輪,小車就會在狹窄的盜洞中快速移動。其後越接近寶頂位置,土質越疏鬆,小車常常陷入泥土中,於是老四又挖空心思,設計出一種類似坦克履帶板的滾輪裝置,安置在小車上,大大減小了車子的負重壓強。

    為徹底解決地下換氣問題,軍師又挖空心思,製作了許多簡易手搖換氣抽風裝置,類似於今日的抽風機或換氣扇,布在盜洞內各個換氣口處,每日派人下去輪番搖上個把小時,保證洞內空氣新鮮,在前方挖掘的人員不會有窒息的危險。

    這段時間,前面小店一切正常,雖地處偏僻,每日沒幾個客人,但祖孫兩人盡心盡力,將小店經營得似模似樣,並沒出過什麼大的紕漏。至於鳳兒,在十一弟的嚴密監視之下,也一直循規蹈矩,似乎沒有任何值得懷疑的地方。

    大屋中眾兄弟除最開始來的五人,白天均足不出戶,每日吃喝拉撒睡均在屋中解決。到得晚間,老七將祖孫兩人下好迷香,再派兩名兄弟出外放哨,眾人用大車將白天挖出的黃土偷偷運到土溝倒掉。由於軍師和老四事先安排周密,這段時間來一切井井有條、異常順利,隨著挖掘工作逐漸深入,眾人也是越來越興奮,當然,也越來越緊張。

    兩個多月後一日下午,盜洞終於挖到圖紙預定位置,前方劉二子傳來這個消息,大夥兒歡聲雷動。軍師吩咐眾人停工休息,與老四、劉二子一起,用了一下午時間做最後測量,測得數據是,現在位置,就在昭陵寶頂地下十米深,深度誤差不到兩米,左右前後誤差不到二十米。

    當日晚間,眾人齊聚大屋。按先前計劃,挖到預定地點後,大夥兒需要將盜洞盡頭擴大,然後用洛陽鏟精確探位地下玄宮位置。

    除此以外,需要製作一架型號巨大的鼓風裝置。皇陵地下玄宮已密封數百年,先不說內部是否有毒氣機關裝置,只要地宮一被撬開,僅是這密封幾百年來的屍體及各種器皿供品的**之氣,下去的人就沒有一個能活著上來。

    以往老四盜墓,均是小墓,只需在墓頂開一個口子,用長桿吊一頂油燈下去,只要油燈不熄滅,人就可以下去。而此次盜墓,是通過一條超過一千米的狹長盜洞進入地宮,換氣問題將會是極大的麻煩。

    軍師與老四的計劃是,只要盜洞最終挖到地宮金剛牆位置,先不打開金剛牆,就近挖一個三米見方的空間,用洛陽鏟沿四方打數個探洞到地表。之後封閉盜洞所有換氣口,在盜洞入口處,也就是小店大屋,用一架巨大鼓風機日夜不停向洞內送風。這樣用三天的時間,地宮的穢氣應該可以完全排除。

    巨型鼓風機的圖紙已由軍師和老四畫好,只是鼓風機尺寸過於巨大,所以並未事先製作。當下軍師命令老七老十,第二日一早備齊銀兩,進奉天城採購製作鼓風機一應材料。兩天之內,盜洞就可以挖到金剛牆位置,那時候,鼓風機應該已經做好了。

    眾人商量停當,老四立刻帶了六名兄弟,連夜下到盜洞。用了一宿時間,將盜洞盡頭處擴大成一個兩米高寬、長度為三米的空間,頂部再用木板支撐,下面襯以木樁,以防止頂面塌方。

    忙活完畢已是第二天清晨,這邊老七老十已出發去奉天城採購製作鼓風機的一應物品。整整一天時間,老四與劉二子分別帶領一組人馬,大夥兒輪番上陣,每人手持一把洛陽鏟,按照兩人畫好的方位挖掘探洞,精確定位地下玄宮位置,而其他兄弟們則幫忙往外運送土方。

    這項工作整整持續了一天,晚上八點,當老四在小屋左下角將探洞打到二十五米深度,洛陽鏟鏟頭瓦筒終於打上第一筒人工夯土。老四伸手在筒中摳出一小撮,放在鼻下聞了聞,一把將洛陽鏟拋在地下,跳起身喊道︰「弟兄們,成了,地宮找到了!」

    眾人聽到老四叫聲,紛紛停下手裡工作圍攏上來。劉二子也伸手從瓦筒中摳出一塊泥土,嗅了幾嗅,神情激動,點頭道︰「不錯,是地宮外圍夯土層。」軍師走上前來,看了看劉二子手中泥土,問道︰「肯定?」老四答道︰「錯不了,地宮就在探洞盡頭!」眾人聽了老四的回答,紛紛眼望軍師,神色興奮。軍師低頭沉吟了片刻,說道︰「好,大夥兒都停了手裡的活計,就從這裡,順著老四的探洞往下挖!」

    幾人大叫一聲︰「得令!」老四一馬當先,喊了一聲︰「我先來!」抄起地上土鏟。軍師伸手攔住,對老四與劉二子道︰「咱們幾個先上去,找二哥好好合計合計。既然已經挖到這裡,也不忙這一時半刻!」老四將土鏟交給一旁老五。軍師回身對老五道︰「你帶領其他弟兄,沿老四的探洞往裡挖,記住,只要挖到地宮就停,萬不能輕舉妄動!」見軍師神色鄭重,老五使勁兒點了點頭。

    當下軍師與老四、劉二子三人沿盜洞回到大屋。時間已過九點,崔二胯子並不在房間。軍師掃了一眼屋內眾人,除崔二胯子外,崔振陽、老三兩人都不在,而且前去奉天採購的老七老十似乎也沒有回來。軍師問道︰「二哥呢?」

    屋內眾人面面相覷,愣了片刻,老九答道︰「二哥出去了!」軍師眉頭一皺︰「出去了?」老九道︰「二哥,老七老十到現在還沒回來,怕出了什麼事情,二哥就帶振陽和老三去找了!」

    軍師一愣,道︰「老七老十採辦的材料,下午不就運回來了麼?怎麼人沒一起回來?」說到這裡,抬眼看了看屋中已做了一半的鼓風機。

    老九點頭道︰「一直沒有回來,也不知出了什麼事情,二哥他們也走了好一陣兒了!」軍師憂心忡忡,不再說話。屋內眾人都不再言語,一時間,房間內一片死寂。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忽然遠遠傳來一陣輕輕的腳步聲,緊接著,大門上響起一長兩短三下敲門聲。老四面上一喜,道︰「肯定是二哥他們回來了!」打開房門,果然是崔二胯子,身後,是崔振陽與老三,最後面,是老七與老十。只見兩人衣衫已被扯得稀爛,老七更是鼻青臉腫。

    崔二胯子臉色鐵青,進得房間,一把將帽子甩在炕桌上,低聲喝道︰「你們兩個兔崽子,給俺過來!」老七與老十戰戰兢兢走上前去。軍師問道︰「二哥,出了什麼事情?」崔二胯子不語,軍師看了看後面崔振陽,崔振陽看了看崔二胯子,約略將事情說了。

    只見崔二胯子神色陰沉,問道︰「老七老十,你們說吧,今天到底怎麼回事兒?」老七抬頭看了看老十,對崔二胯子道︰「二哥,其實……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那小子跟我們爭一個粉頭!」

    崔二胯子猛一拍桌子,喝道︰「什麼***粉頭,老子問你為什麼不聽號令,擅自逛窯子?」老七嚇得猛一哆嗦,哭喪著臉道︰「二哥,這都兩個多月了,兄弟……兄弟實在是悶壞了!」崔二胯子沉著臉,看了看兩人,低聲道︰「你們可知道違抗軍令的後果?」說完話,崔二胯子拔出腰間匕首,一把拍在桌子上,喝道︰「違抗軍令者,受三刀六洞之刑,是你們兩個自己來,還是要俺替你們動手?」

    老七嚇得呆了,看了看一旁軍師和後面的老三,狂使眼色。屋內眾人看到崔二胯子發怒,面面相覷,一時間誰也不敢說話。

    老十咬了咬牙,走上前去,一把抄起桌上匕首,對崔二胯子道︰「二哥,是兄弟錯了,這不關老七的事兒,都是兄弟的主意,既然違抗了山規,甘願受刑!」

    說完話,老十一抬匕首,猛往自己大腿上扎去。軍師一把抓住老十拿刀的手,搶過匕首,對崔二胯子道︰「二哥,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如果他們受了傷,還要有人照顧,這件事情,不如回山再說?」

    崔二胯子鐵青著臉,沉吟不語。旁邊眾人這才醒過味兒來,紛紛求情︰「二當家的,就網開一面吧?」「軍師說的有理,老十他們受了傷,還要別人照顧,就回山再說吧!」

    崔二胯子抬頭看了看眾人,沉默了片刻,說道︰「好!這事兒既有軍師與眾位兄弟求情,就先掛上!你們兩個給我記住,這件事情沒有完,回山再跟你們兩個兔崽子算帳!」眾位兄弟聽崔二胯子答應,都鬆了口氣,紛紛上前,為老七老十包紮傷口。

    軍師沉吟了片刻,對崔二胯子道︰「二哥,這件事情,我們要趕緊想辦法,做補救工作!」崔二胯子道︰「什麼補救工作?」軍師道︰「二哥,老十打死的那個閻二爺我知道,是奉天城黑龍幫一霸!」崔二胯子一瞪眼楮,道︰「咱難道還怕了他們黑龍幫不成?」軍師道︰「二哥,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是要小心這件事情弄大了,暴露了咱們的身份,壞了大事!」

    崔二胯子恍然大悟,點頭道︰「軍師說得對,你打算怎麼辦?」軍師沉吟了片刻,道︰「我琢磨著,這閻二爺一死,黑龍幫的人肯定傾巢出動,遍佈耳目,四處查訪兇手,咱們的小店雖地處偏遠,但以後的日子,恐怕也不平靜了!」崔二胯子點了點頭,軍師繼續道︰「所以我的意思是,從現在開始,你們幾個露過臉的人,就不要再在外面活動了!除此以外,咱們的行動也要再加小心,我看洞裡挖出的土方,不能再往外面倒了,此外,我們要抓緊時間,加快進度,盡早打開地宮,以免節外生枝!」

    崔二胯子道︰「還是軍師想的周全!」說到這裡,又狠狠瞪了一旁的老七老十兩人一眼,沉吟了片刻,對屋內眾人道︰「弟兄們,打今兒個起,大夥兒要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另外,加快進度,最快速度打開地宮!」眾人點了點頭。

    當下,軍師、崔二胯子、老四、劉二子幾人詳細商量了一切應急手段以及安排。大夥兒沒有耽擱,商量完畢,所有人傾巢出動,連夜將幾間大屋的地下通道挖通。再往後盜洞運出的土方,就將全部傾倒至其餘幾間大屋中,這些大屋每間幾十平米,高度將近四米,每間均可盛下一兩百方土。

    至於前方盜洞中,軍師加派了人手,為保證速度,最前方挖掘的人每二十分鐘一換,第二日凌晨5點,盜洞已挖到地宮外圍的夯土層。

    老四手執鐵鏟,爬到最前,對正在挖掘的老五道︰「兄弟,這最後這一點兒,我來吧!」老五沒有說話,低身退了下來。老四呼了口長氣,憑著多年盜墓經驗,他這時已可以隱隱嗅到地宮外牆的味道。定了定神,往手心吐了一口唾沫,抄起鐵鏟,嘴裡吆著號子,一鏟一鏟向前挖去。

    老四畢竟盜墓出身,挖掘速度遠比其他兄弟為快。半小時後,他已感到地宮的味道越來越濃。老四逐漸放慢了速度,每一鍬深度加大,心裡默默數著,到第五鍬,「鏜」地一聲巨響,鐵鏟抽回,已經被前方堅硬的花崗岩錛了一個巨大口子。

    老四神情激動,緩緩放下手中鐵鍬,雙手顫抖、小心翼翼扒開前方泥土。果然,巴掌大小的一塊打磨平整光滑的花崗岩牆體裸露在面前。老四睜大眼楮,愣了足足有半袋煙工夫,轉過身來,聲嘶力竭喊道︰「弟兄們,到了!到地宮外牆了!」聲音嘶啞,迴盪在窄窄的盜洞之中,良久不絕。

    聚在外面眾人聽見老四這一聲鬼哭狼嚎般嘶喊,都是一怔,立刻爬了過來。由於盜洞狹窄,只能一個接一個排在老四後面,只聽老四喃喃念道︰「玄宮外牆,不錯!玄宮外牆,我們總算找到了!」

    幾人交換了個眼神兒,紛紛抄起手中傢伙,七手八腳,片刻將盜洞挖了三四倍寬,來到老四身旁,只見老四雙手顫抖,指著前面,用嘶啞的聲音叫道︰「弟兄們,你們看,就是這裡!地下玄宮的外牆皮!」

    眾人順著老四手指方向,就在大夥兒身前,一塊光滑平整的巴掌大小花崗石露在了外面。幾人對視了一眼,抄起傢伙,鍬挖手刨,不大會兒工夫,一塊完整的花崗岩石裸露在大伙面前。

    汽燈照在勞累了幾個月的弟兄們臉上,大伙臉上又是汗水,又是泥水,但每人都是眼光發亮,心中更是一種說不出來的快活!大夥兒著實興奮了一陣兒,老四道︰「弟兄們,撤!上去找軍師和二哥合計合計!」

    半小時後,一行二十四人全部圍坐在大屋之中。聽完老四敘述,軍師強耐住心頭激動,問道︰「老四,你沒有看錯,確是地下玄宮外牆?」老四肯定地道︰「錯不了的!軍師,下面怎麼安排?」老五道︰「軍師,四哥,我看也別再找什麼勞什子金剛牆了,咱就在這塊花崗岩牆皮上鑿兩個炮眼兒,填上炸藥一炸不就了事?」

    軍師搖頭道︰「不成!此處土質鬆軟,這一炸恐怕還沒將地宮炸開,盜洞就已經塌方了!另外,用炸藥爆破動靜太大,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老五不再說話。軍師沉吟了片刻,道︰「還是聽聽老四和劉二子的主意吧。」大夥兒聽了這話,紛紛將目光轉到老四與劉二子身上。

    老四低頭與劉二子商議了一陣,道︰「依俺們的意思,無論時間多緊,只有找到金剛牆才能進去!」劉二子也點頭道︰「不錯,這座地宮俺估摸著光外牆,就得有七八尺厚。如果找不到金剛牆,除非用炸藥!」

    軍師問道︰「你們說的這金剛牆,好找麼?」老四搖了搖頭,道︰「那要看這地宮究竟有多大!金剛牆是棺材進的道兒,也是整個地宮最軟的地方,至於具體位置,應該在整座地宮最南端,不過,也不一定!」軍師點了點頭。老四沉默了片刻,道︰「我們這麼辦,可以縮短一半的時間!」

    眾人一齊看著老四,老四道︰「軍師,我們把人分成兩組,沿著地宮外牆皮,向左右分別挖掘,這樣最多也就挖上半圈兒,也就找到了!」軍師一拍老四肩膀,道︰「好主意!」沉吟了片刻,又道︰「除此以外,在挖掘之前,先弄清地宮的高度,我們從中間挖起,以免錯過了去!」

    當下眾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在軍師和崔二胯子的命令下,除在外堂照顧的十一弟外,以及在大屋製作鼓風機的老九和其他幾名弟兄,其餘眾人全部進入盜洞。

    來到前方,大夥兒把最前方的空間挖大,老四和劉二子將地宮高度測量完畢,定下位置。大夥兒分成兩組,分別向左右挖掘。果真是眾人拾柴火焰高,當天上午八點,也就是一個小時之後,沿地宮外牆左路挖掘的一組,終於找到了地下玄宮的金剛牆位置。

    按之前商量好的,大夥兒立刻在金剛牆外挖出了一個高兩米、寬一米、厚一米的空間。然後幾名兄弟輪番上陣,用洛陽鏟往斜前方打了九個直徑十五公分左右的通氣孔。記好了位置,大夥兒全部撤回大屋,回來的路上,軍師命人將盜洞中的通氣口全部堵死。

    這邊大屋內老九的鼓風機已經做好,派人試了試,果然功率強大。軍師命人將鼓風機安裝到洞口,四圍用棉被塞進,大夥兒輪番上陣,向洞內鼓風,老九和崔振陽出大屋到出氣口觀察鼓風效果,不大會兒功夫,兩人回來報告,一切正常,前方用洛陽鏟打出的九個探洞通風口,風力強勁。

    眾人興高采烈,不過考慮到地宮放出的穢氣很可能帶顏色,再加上氣味一定刺鼻難聞,所以打開金剛牆的時間不宜在白天,否則穢氣從通氣口排出時,很可能會引起遊人注意。大夥兒商量的結果,休息半天,當晚動手。

    正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長兩短的叫門聲,老四上前打開房門,門外,站著的是十一弟。只見十一弟神色慌張,進了房間,對崔二胯子和軍師道︰「二哥,軍師,好像有點兒不對勁兒!」

    崔二胯子問道︰「出了什麼事情?」十一弟道︰「剛剛前堂來了兩伙人,似乎不是什麼好路數!」崔二胯子眉頭一皺,問道︰「是什麼人?」

    十一弟道︰「我也不知道,是兩撥人,先來的是一個看來二十七八歲的漢子,第二撥有四五個人,這兩撥人好像是認識,不過又裝做不認識的樣子,另外,他們……他們看到鳳姐的時候,神色……神色……

    崔二胯子臉色一沉,問道︰「怎麼回事兒?」十一弟道︰「他們,他們好像認識鳳姐!」大夥兒都是一呆,尤其是站在後面的老十,身子猛然間一顫。一旁老七伸手扶住,低聲問道︰「老十,你怎麼了?」老十愣了半晌兒,才道︰「沒事兒,沒事兒!」崔二胯子又問︰「他們還幹了什麼?」

    十一弟道︰「沒再幹什麼,吃完東西就走了。」崔二胯子問軍師道︰「軍師,你覺得這是怎麼回事兒?」

    軍師沉吟了片刻,道︰「恐怕,是黑龍幫的人!」崔二胯子點了點頭。軍師又道︰「除此以外,還有一個人,我們得防著!」崔二胯子問道︰「誰?」

    軍師沉吟了片刻,道︰「奉天警備廳的蕭劍南!」崔二胯子道︰「你說的是東北神探,蕭劍南?」軍師道︰「不錯!閻二爺這件案子,肯定是由蕭劍南來辦!」

    大夥兒聽了軍師的話,一時間全部愣住了。奉天警備廳神探蕭劍南的大名,在東北如雷貫耳,大夥兒沒有不知道的。

    崔二胯子問道︰「要是讓這小子給纏住了,可麻煩了,軍師,現在怎麼辦?」軍師沉吟了片刻,道︰「不管是黑龍幫還是蕭劍南,我們都不能掉以輕心,現在看來,必須要加快速度了!他們現在應該還不清楚我們在幹什麼,甚至,都不一定已經懷疑到了這家小店,所以,我的意思是,事不宜遲,現在就打開地下玄宮,如果順利,今天晚上我們就可以撤了!」

    崔二胯子點頭道︰「就按軍師的意思辦!」回過頭來,問身後眾人︰「弟兄們,誰跟我下去,打開金剛牆?」

    眾人紛紛報名,崔二胯子沉默了片刻,指了指老四︰「四弟,還是你跟我下去!」老四點了點頭。

    當下眾人搬開洞口鼓風機,軍師又取來從小鬼子處繳獲的防毒面具,遞給崔二胯子與老四,拍了拍崔二胯子肩膀,道︰「二哥,你們保重!」

    崔二胯子抄起地上鋼 ,與老四一先一後進入了洞口。見兩人進去,軍師立刻命令大夥兒將鼓風機再抬到洞口,四周空隙處用被子填緊,開始向洞內鼓風。

    半小時後,崔二胯子與老四已經來到金剛牆前的空間。老四用手試了試,一旁事先打好的九個排氣口風聲呼呼作響,不由得暗自佩服軍師的手藝。

    二人到得金剛牆前,老四道︰「二哥,這金剛牆的磚縫並沒有抹灰漿,撬起來並不費力,咱們只需撬起兩三塊磚,就要馬上出去,雖然軍師的鼓風機效果不錯,但在這地宮排出來的穢氣中呆久了,也是不行。」

    崔二胯子用手電向金剛牆照去,果不出老四所言,金剛牆只是用長約兩尺、厚半尺的城磚壘成,磚縫之間並沒有塗抹灰漿。

    當下兩人帶上防毒面具,從地上抄起鋼 。老四道︰「二哥,咱們動手吧!」崔二胯子將手電放到一旁,拿起鋼 ,和老四一起,將鋼 緩緩插入到金剛牆磚縫之中。果然,並沒有費多大力氣,一塊幾十斤重的城磚已被二人掀開了一角,又撬了幾下,城磚已露出半尺有餘。兩人放下手中工具,抓住城磚兩邊向外慢慢抽動。

    青磚異常沉重,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青磚扒下。崔二胯子手扒腳踹,又撤下數塊青磚,對老四喊道︰「老四,快撤!」

    一回頭間,只見老四似乎僵在了那裡,並沒有動。崔二胯子使勁兒拽了拽老四,老四似乎根本沒有察覺,而是一把揭下頭上戴的防毒面具,崔二胯子呆住了。

    只見老四扔下防毒面具,用鼻子聞了氣味,然後將頭湊到金剛牆被扒開的孔洞旁,用手扇了兩扇,立刻眉頭緊鎖。呆了片刻,老四手腳並用,將牆磚一塊一塊撤下。崔二胯子緩過神兒來,大聲喝道︰「老四,你不要命了,快撤!」

    老四根本不理會崔二胯子,將金剛牆扒出一個兩尺多高的口子,拿過一旁汽燈,一閃身鑽了進去。崔二胯子完全呆住了,但只一刻,也低身追了進去。

    只見老四已將汽燈擰亮,在汽燈照射之下,整座地宮內亮如白晝。崔二胯子摘下防毒面具,只見兩人所處的位置,是一間一丈見方,極為狹小的封閉石室,除進口處,再也沒有門,也沒有通道,地面上更是空空如也,沒有任何物品!
mk2258 發表於 2013-3-10 22:03
第一卷 第十六章 真龍何處

    一小時後,所有人員在崔二胯子與老四帶領下,匆匆來到已打開的地下玄宮。數盞功率強大的汽燈照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這是一間面積不大的四方形石室,四圍及頂壁均用巨大花崗岩壘成,粗糙不平的地面上沒有棺槨、沒有供物,更沒有大夥兒想像中的財寶。

    大夥兒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知該說什麼。當下老四帶領劉二子,又用去整整一小時時間,將石室六面牆壁仔細檢查過。驗畢,老四神情痛苦,蹲在了地上。軍師問道︰「怎麼樣?」老四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眾人一齊望向劉二子,劉二子動了動嘴唇,哆哩哆嗦答道︰「各位大哥,沒……沒有,什麼也沒有,沒有暗門,沒有暗道,沒有夾壁牆,更沒有任何機關!這座石室……是死的!」崔二胯子雙目圓睜,一把揪住劉二子,大聲吼道︰「你他***說什麼?再去!給我好好看看!」

    劉二子猛一哆嗦,連連點頭,道︰「是,是!」但沒有動。一旁老四沉默了片刻,道︰「二哥,沒有用的,什麼都不可能有了,這…….只是一座疑塚!」大夥兒張大了嘴巴,崔二胯子一拳擊在石室花崗岩牆壁上,大聲罵道︰「嘿,他***!」

    石室那鴉雀無聲,也不知過了多久,老五試探著問道︰「二哥、軍師,現在怎麼辦?」軍師抬眼看了看崔二胯子,崔二胯子面色鐵青,咬了咬牙,道︰「還能怎麼辦,捲鋪蓋,撤!」眾人都沒有動。

    崔二胯子神情蕭然,揮了揮手,道︰「大夥兒都別愣著了,收拾東西,咱們回山!這件事情,到此為止!」眾位兄弟垂頭喪氣,紛紛走出石室。軍師忽道︰「二哥,請等一下!」崔二胯子站住腳步,眼望軍師。

    軍師緩緩看了看石室內眾人,所有兄弟經過這三個多月的鏖戰,無不神情憔悴、面容消瘦。軍師嘆了口氣,說道︰「眾位弟兄,大夥兒的心情我理解,整整三個月的苦戰,只找到了一座疑塚,誰心裡都不好受!不過大夥兒都別忘了,咱幹的是大事兒!古來成大事者,無不歷經千難萬險,方能成功。所以,咱現在還要咬一咬牙,不能撤!」

    身材瘦小的老三忽然擠出人群,對軍師道︰「軍師,您說的這話,咱都懂,只不過到了這地步,不走,還能有什麼別的法子?軍師別忘了,這兩天又發生了這麼多事兒,尤其是晌午前堂來的那兩伙人,都是來者不善啊!所以我同意二哥的主意,趁還沒出什麼大亂子,趕緊撤,以免夜長夢多!」

    老三除槍法出眾,在十二金剛中一向最具智謀,大夥兒聽他也這麼說,都點了點頭,尤其老五、老七、老十這三人,一向與老三交好,聽了老三這話,紛紛附和。崔二胯子沉默了片刻,道︰「老三說的不錯!再耽擱下去,難免夜長夢多!咱這次行動,計劃已算周密,弟兄們也都賣勁兒。不過臨到頭兒遇上這種事情,不怨軍師,不怨老四,當然,更不怨大夥兒!這是人算不如天算,咱只能自認倒霉!」

    老四抬起頭來,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崔二胯子道︰「老四,你有什麼要說的?」老四看了看屋內眾人,又看了看崔二胯子,道︰「二哥,我不是說你和三哥講的不對,只不過咱要是現在就這麼走了,實在是有點……太虧!」頓了一頓,又道︰「我覺著軍師說得對,自古以來幹大事的,沒一個不冒風險的,咱弟兄們幹的就是腦袋別褲腰上的事,打鬼子都不含糊,這件事兒,更不能做縮頭烏龜!」老四為人耿直,一向心裡有什麼就說什麼,崔二胯子聽了老四這話,微微一怔,旁邊眾弟兄聽到「縮頭烏龜」四字,也都不言語了。

    老三嘆了口氣,道︰「四弟,不是有人想做「縮頭烏龜」,現在這個地步,就算咱想再往下干,還能有什麼法子?」老四道︰「三哥,法子是大夥兒想出來的,咱這麼多人,只要齊心協力,肯定能有辦法,我就不信,咱幾十號人幹了這麼久,就真前功盡棄了!」老四站起身來,道︰「二哥、軍師,我琢磨著,這皇陵真塚應該就在附近,只不過咱肯定犯了一個錯誤,才沒有找到!」崔二胯子皺了皺眉,軍師則若有所思。

    一直縮在一角的劉二子忽道︰「各位大哥,我有一個主意,不知成不成?」大夥兒轉過頭去,齊刷刷看著劉二子。劉二子道︰「我記得小時候我爹跟我說過,古人選墓址,都靠風水方面的學問!」說到這裡,劉二子嚥了口口水,道︰「我的意思是,古人既然用風水定穴位,那咱現在能不能反過來,用風水來找真塚?」

    軍師眉頭緊鎖,思索了片刻,問道︰「你的意思是,就當咱們再給皇太極重新選一次穴位?」劉二子使勁兒點了點頭。軍師若有所悟,沉吟不語。

    老四道︰「對了軍師!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軍師抬起頭來,望向老四。老四道︰「那是幾個月前第一回看到軍師您畫的皇陵位置草圖,當時我看到的第一眼,就覺得有點彆扭!」

    軍師皺了皺眉,問道︰「彆扭?」老四道︰「不錯!我當時就有一種感覺︰草圖上所畫寶頂,似乎穴眼兒處不應放在那裡!這不符合《撼龍經》的說法,我記得《撼龍經》有這麼一句︰『穴不起頂非真穴』,而這昭陵寶頂位置,恰恰不在明堂起頂之處……」

    軍師問道︰「你覺得應該在哪裡?」老四皺了皺眉,思索了片刻,道︰「應該再往正東方向……大約一百米,那才是真正的穴星起頂之處!」軍師恍然大悟,猛一拍大腿,道︰「不錯!老四,你果然厲害!」

    周圍眾人面面相覷,大夥兒顯然全沒明白軍師與老四在講什麼。崔二胯子問道︰「軍師,老四,你們在說什麼?」老四神情激動,道︰「二哥,劉二子兄弟想的是好主意!很簡單,古人選擇墓址,要靠風水!」崔二胯子點頭表示明白。老四繼續道︰「所以,咱們現在也完全可以利用風水學問,再替他選一回墓址!軍師對勘輿之術素有研究,我和二子也都學過一些,不是有句話叫『英雄所見略同』麼,說不準咱這一次選出來的,就是當年他們定下的真塚位置!」

    眾位弟兄恍然大悟,紛紛點頭。崔二胯子將信將疑,皺了皺眉,問道︰「這事兒做得準麼?」軍師沉吟了片刻,道︰「當年替皇太極選定真塚這位風水先生,一定是位絕頂高手!我和老四、劉二子三人功力肯定不如他,不過竭盡全力,應該有六成勝算!」

    崔二胯子又問︰「找到真塚,需要多長時間?」軍師掐指算了算,答道︰「如果真塚確在附近,最多兩天時間!」

    老三忽道︰「要是到時找出的『真塚』還是假墳,那怎麼辦?」軍師看了看老三,沉吟不語。老四正要回答,崔二胯子突然一揮手,道︰「要還是假的,咱就自認倒霉,馬上回山!軍師說得對,成大事者,必有恆心,咱就最後留兩天,成與不成,就看這一錘子的了!」

    見崔二胯子發話,老三不再言語。眾人回到大屋,軍師與崔二胯子詳細商定了這兩日的安排,勘輿工作就交給軍師、老四與劉二子三人,其他兄弟則抓緊休息,養精蓄銳,另外,要隨時準備應付各種突發事件的到來。大夥兒都知道,這一次,是最後一搏了!

    當天晚上,軍師帶著老四與劉二子花了半宿時間,將以前畫好的昭陵附近地圖仔細研究了數遍,基本確定了勘輿的線路和位置。第二日一早,三人帶齊羅盤及定位標尺,離開小店開始實地定位。

    所幸一切進展順利,當天下午,真塚位置定了下來,老四說的不錯,這最後的位置,就在距皇陵寶頂正東偏北方向,大約一百來米處。

    回到小店大屋,又合計了整整一晚。目前的形勢,似乎已不甚樂觀,上午堪輿之時,軍師三人遇到了一位自稱通河鎮小學教員的人前來問路,雖沒有什麼明顯破綻,但來人的形象氣質頗為可疑。

    軍師和崔二胯子分析,大夥兒很可能已被另外一幫人馬盯上,至於是什麼人,兩人都覺得黑龍幫的可能性最大。至於對方為何遲遲沒有動手,估計是暫時沒有摸清自己的底細,因而並未輕舉妄動。

    這倒是最後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軍師與老四詳細推算過,最終確定的皇陵真塚位置,離最近的盜洞是110米,按正常挖掘進度,要六到七天。不過此處土質疏鬆,況且弟兄們都已是熟手,只要把這一行24人中挖掘最快的8人挑出來,每人每天挖上三個鐘點,不出意外的話,兩到三天就可以挖到。再加上最終定位、尋找金剛牆,最多四天,大夥兒就能打開地宮,取了財寶後神不知鬼不覺撤離。

    商量之後,除老三幾個少數外,大夥兒都覺得雖沒十足把握,但這事兒值得一試。崔二胯子最後決定,再留四天,四天後若沒結果,大夥兒全部撤離。

    商量已定,崔二胯子和軍師從一行二十四人中挑選出八人,分別是︰老四、劉二子、崔二胯子、老五、老九、老十、崔振陽與另外一名兄弟趙大牙。從當晚開始,這八人便下到盜洞中,沿老四軍師標記好的位置,瘋狂向定位好的皇陵真塚處挖去。

    接下的兩日,可以說速度如飛。此處土質疏鬆,再加上甄選出這八人均是百里挑一的好手,為保證進度,每人在前方最多只挖掘二十分鐘,便換上另外一人,而其他兄弟則全部幫忙打下手,運送土方、端茶倒水。

    大夥兒雖然忙碌,但這兩日中每人均極少說話,尤其老四、軍師與崔二胯子三人。因為大夥兒誰也說不清楚,這次選定的位置,是否就是最終皇陵真塚所在。為避免暴露,原有小店崗哨全部撤回,前堂只留十一弟和另外兩名弟兄負責監視鳳兒,其餘眾人吃喝全在洞中,平均每日只睡四五個小時,到第三天中午,整整提前了一天半時間,盜洞終於挖到預定地點。

    老四立刻指揮大家在盜洞盡頭掘出一個兩米見方的空間,自己和劉二子親自帶領四名兄弟,馬不停蹄用洛陽鏟沿上下左右前後六個方向挖掘探洞。果然功夫不負有心人,當天下午,劉二子在西面牆壁,將探洞往斜下方打到五米深左右,終於打上第一筒人工夯土。仔細檢驗之後,確是清代皇陵地宮專用的四合夯土,換句話說,皇太極清昭陵真塚位置,就在前方不遠了!

    眾人歡聲雷動,老四更是與軍師、劉二子緊緊抱在一起。這一次雖兵行險著,但畢竟是成功了,劉二子已是痛哭流涕。

    沒有耽擱,激動了一陣,由崔二胯子帶頭,眾人抄起傢伙,幾小時後,盜洞挖到地宮外牆。按老方法挖掘,傍晚時分,大夥兒終於找到地下玄宮金剛牆位置。

    迅速將金剛牆處挖出了一個兩米見方的空間,並用洛陽鏟打好數個通氣孔,所有人全部撤回大屋。商量之後,劉二子負責帶人準備一應開啟地宮的裝備。軍師再次仔細檢查過鼓風裝置後,崔二胯子與老四抄起傢伙,正準備進入盜洞,打開金剛牆。大門突然傳來一長兩短三下敲門聲。軍師示意眾人禁聲,輕輕打開房門。大門開處,十一弟踉踉蹌蹌衝了進來,只見他鼻青臉腫,吊著一條膀子,雪白的前襟上滿是血跡。崔二胯子一把拉住他,問道︰「出了什麼事兒?」

    十一弟恨恨地說道︰「二當家,前面有一群兔崽子來收保護費,七八個人打我一個……」崔二胯子看了看軍師,兩人都是眉頭緊鎖。

    旁邊眾兄弟看到十一弟慘狀,無不大怒,老十更是拍案而起,罵道︰「他***,敢欺負到咱們十二金剛頭上了,老子會會他們!」

    軍師一把拉住老十︰「老十,你不能去!」老十一愣,馬上明白了。這邊崔二胯子臉色鐵青,替十一弟接好肩膀,緩緩站起身來,說道︰「俺去會會這幫兔崽子!」

    軍師急道︰「二當家,你也不能去,別忘了,在頤晴樓,你也是和他們朝過相的!」崔二胯子站住了,軍師按了按崔二胯子肩膀︰「二哥,還是我去吧!」崔二胯子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軍師給一旁老四使了個眼色︰「老四,帶上二十塊大洋,跟我過去!」老四點了點頭,隨軍師出了房間。

    不大會兒工夫,軍師與老四回來。崔二胯子道︰「怎麼樣?」軍師似乎憂心忡忡,沉吟了片刻,對崔二胯子道︰「我們的行跡,恐怕瞞不了多久了,這伙兒人自稱是斧頭幫的,不過我琢磨著,他們很可能是……」說到這裡,軍師搖了搖頭。

    崔二胯子沉著臉問道︰「是來踩盤子的?」軍師道︰「他們應該是沖老七老十來的!很可能是黑龍幫的人!」老十咬了咬牙,猛一拍桌子︰「他***,老子去挑了他***黑龍幫!」

    軍師道︰「老十,你聽我的話,不要輕舉妄動!還是大事要緊。」老十嘆了口氣,問道︰「軍師,那咱現在怎麼辦?難道十一弟,就讓人給白打了?」

    軍師道︰「這件事情,只能以後再找場子了!不過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大夥兒都點了點頭。軍師思索了片刻,道︰「看來,必須要盡快打開地宮!這樣吧,排氣一個晚上,今天午夜,派第一批兄弟帶上防毒面具,開啟皇陵地宮!二哥,你看怎麼樣?」

    崔二胯子沉吟了片刻,道︰「好,就按軍師的安排!」抄起傢伙,對老四道︰「老四,咱們走,這就去打開金剛牆!」老四點了點頭,拿起鋼 ,二人迅速鑽入盜洞。

    見二人下去,軍師立刻揮了揮手,大夥兒七手八腳將鼓風裝置抬到洞口,四圍用棉被捂緊,開始全力向洞內鼓風。

    不多時,崔二胯子與老四來到金剛牆前。二人定了定神,仔細觀察眼前牆壁,面前這一塊牆壁,大約兩米見方,用整齊的青磚壘成,只不過牆壁並不平整,中間部分微微外凸,似乎被人從內往外打了幾錘一樣。老四道︰「二哥,這回應該是真的了!你看這裡,牆壁往外鼓,這是因為裡面的空氣,壓力大過外面!」

    崔二胯子拿起防毒面具,對老四道︰「好兄弟,咱們這就動手!」當下二人迅速帶上防毒面具,抄起了鋼 。片刻,兩根鋼 已緩緩插入金剛牆磚縫之中。這一次顯然不同上回,青磚撬動之時,並不費力,不多時,一塊巨大的牆磚已被撬出一尺有餘。

    老四做了個手勢,二人放下手中工具,伸手各抱住牆磚一角,輕輕向外抽動。這塊牆磚看來有幾十斤重,又壘在重重磚牆之中,但二人往外抽動之時,並未感到如何費力,彷彿在金剛牆後,也有人在協同用力,兩人都明白,這是地宮內巨大的壓力之故。

    沒有半分鐘時間,厚重的磚塊已從牆內抽出二尺有餘。老四沖崔二胯子點了點頭,兩人緊握城磚外沿,同時使力,齊喊了一聲︰「開!」話音未落,一塊三尺來長、一尺來寬,厚約半尺的巨大牆磚「啪」一聲掉在腳下。

    就在這時,猛聽「撲……」的一聲長聲悶響,便如一把鋒利的匕首突然刺入一個充氣飽滿的皮球中,一股墨黑色的濃霧猛然從城磚抽出之處急噴而出,緊接著耳邊傳來一陣「哧哧」怪叫,令人不寒而慄。

    黑色濃霧伴隨怪叫聲響噴射不息,一股霉爛**的刺鼻氣味瞬間在金剛牆前瀰漫開來,二人雖戴著防毒面具,也頓時感到呼吸困難、頭昏腦脹。當下二人手扒腳踹,又撤下幾塊城磚,崔二胯子大喊了一聲︰「撤!」拉起老四,一頭鑽入來時的洞口。

    兩人爬上盜洞內小車,拚命拉動上方繩索,小車迅速往外移動。這時軍師的鼓風機才真正顯示出威力。二人只聽得耳旁風聲呼呼作響,越往外去,刺鼻氣味越淡。兩人加快速度,沒有多久便回到了大屋。

    大屋中兄弟搬開鼓風機放二人出來,立刻又將鼓風機搬回,繼續向洞中鼓風。崔二胯子與老四爬出洞口,這才感到頭昏眼花、四肢無力,趴在洞邊大吐特吐,直將白天吃的東西全部吐了出來,足足緩了半個多鐘點,眩暈稍減,兩人不由暗叫好險,多虧有了繳獲小鬼子的防毒面具。

    眾人心氣兒極高,這一會兒輪番上陣,一刻不停地向洞中鼓風。其間軍師不斷派人到出氣口位置觀察,到了深夜十二點,地面通氣口排出的氣體已不再有刺鼻異味。軍師又令眾人加速向洞內送了一小時風,凌晨一點,大夥兒收拾好東西,整裝待發。

    軍師與老四、崔二胯子斟酌之後,帶了劉二子、老五、老七、老十,還有其他三名弟兄,一行十人,拿上防毒面具,進入盜洞。

    一路之上,眾人有說有笑、喜氣洋洋,不多時,來到金剛牆前。金剛牆前掘出的空間並不大,一下擠滿十人,頓覺摩肩接踵,轉身都很費勁。大夥兒小心翼翼將抬來的工具放到地下,不約而同收起笑容,屏住了呼吸。所有人在這一瞬間都突然感到了一陣莫名其妙的緊張,手心也不由自主滲出了汗水。

    軍師與老四、崔二胯子三人來到最前方站定,擰亮手電向洞內照去。只見牆上孔洞內黑乎乎霧茫茫一團,什麼也瞧不清楚,也不知道內部的地下玄宮究竟有多深,有多大。

    崔二胯子揮了揮手,大夥兒七手八腳將洞口擴大。老四拿起防毒面具,對軍師和崔二胯子道︰「我先進!」崔二胯子道︰「老四,俺陪你!」老四咧嘴笑了笑,道︰「二哥,墓道裡面還是我熟,如果沒事,我會喚大夥兒一塊兒進來!」

    崔二胯子沉吟了片刻,道︰「也好,地宮裡面一定機關重重,你要加倍小心!」老四笑了笑,回身看了看身後眾人,抱了抱拳,道︰「老少爺們兒們,一會兒見!」一低身,狸貓一般鑽進洞中。

    金剛牆前剩下的八人不約而同伸著脖子向前望去,大夥兒屏住呼吸,開始還可以隱隱聽到老四一步一步向洞內挪去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什麼也聽不到了。整個空間內死一般的沉寂,靜得每一個人甚至可以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跳動以及血液在血管中流過的摩擦聲響。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猛聽金剛牆內「 當」一聲巨響,緊接著是一陣「嘩啦啦」的聲音。大夥兒本就懸著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兒。軍師和崔二胯子衝到洞口,大聲問道︰「老四!怎麼樣?」洞內並沒有回音,只有「嘩啦啦」響動不斷傳來。崔振陽一下撲到洞口,大聲喊道︰「完了,四叔肯定中暗器了!四叔!」

    大夥兒面面相覷,心中又是恐懼、又是疼痛,一時間六魂無主、手足無措。崔二胯子邁開右腿就要從洞中進去,軍師和崔振陽從後面緊緊抱住,大聲叫道︰「二當家,你不能進去!」

    眾人正自混亂,洞內傳來老四的聲音,叫道︰「弟兄們,俺沒事,只是摔了一跤!」聽到老四聲音,大夥兒鬆了口氣,崔二胯子問道︰「裡面情形怎麼樣?」

    老四道︰「手電太暗看不清楚,不過這裡沒有機關,我點了蠟燭,空氣沒問題,大夥兒可以先進來!」眾人隔著洞口聽見老四這話,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崔二胯子和軍師交換了個眼神,一揮手,當下軍師在前,崔二胯子殿後,大夥兒抬上工具,魚貫進入皇陵地下玄宮。

    下到洞內,軍師問道︰「老四,情況怎麼樣?」老四道︰「太黑,什麼也看不見。」眾人舉起手電,紛紛向前照去,數只手電照射之下,地宮前方依舊黑乎乎霧濛濛一團,眾人的視線,只能看到不足兩米的地方。

    崔二胯子問道︰「方纔什麼動靜?」老四道︰「跳下的時候絆到了東西,也不知道是啥!」崔二胯子將手電照向地面,大夥兒也紛紛探著脖子向腳下望去。數只手電照射之下,這才看清,原來洞內眾人站腳之處,散亂堆放著幾根腐爛的木柱和木板,除此以外,還有香爐燭台等祭祀用品,已被眾人踩壞。

    軍師一愣,猛然想起老四說過︰盜墓之人為躲避地面上機關觸發裝置,有時需要在地上鋪設木板,莫非這座皇陵已被盜過?軍師馬上向老四詢問。老四也是一愣,立刻趴到地上仔細察看,又掀起一塊已朽蝕不成樣子的木板觀察,再用手摸了摸下面實地,說道︰「這木板和木柱應是幾張桌子,是放在地宮最後一道供桌!」軍師點了點頭,大夥兒也都鬆了一口氣。

    崔二胯子沉吟了片刻,道︰「如此看來,這應該就是皇陵真塚!弟兄們,聽我的命令,抬上傢伙,咱們上!」眾人紛紛抬起地上的工具,老五道︰「二哥,太黑了,還是把汽燈打開吧,另外,也能壯壯膽兒!」

    軍師道︰「汽燈還不能開,地宮裡面氧氣不多,咱們還是盡量手電,緊要關頭再開汽燈。」眾人聽軍師說得有理,紛紛點頭。崔二胯子沉聲道︰「弟兄們,從現在起,咱就是腦袋瓜子掛在褲腰帶上了,都給我聽好了,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一切服從命令!」

    大夥兒聽到崔二胯子這句話,都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猛然想起,自己正在一座深埋地下十多米,幾百年來未見人氣的陰寒古墓中,這一霎那,所有人都不自覺往四周的一片漆黑之中望了望,立刻感到一股透骨的陰氣從四處角落襲來,雖有這麼多兄弟壯膽兒,一陣莫名其妙、難以名狀的恐懼感瞬間從後背沿脊樑骨竄了上來,連崔二胯子與老四都不例外。

    沉默良久,老四低聲道︰「二哥,還是咱兄弟倆兒打頭陣吧!」崔二胯子點了點頭。軍師道︰「一切小心!」

    兩人伸手在褲子上擦了擦汗水,當下崔二胯子在左,老四在右,兩人每人執一隻手電,摸索著向前走去。剩下八人抬好工具,緊隨其後,走在最後的劉二子更是摘下一直挎在肩上的步槍,尾隨在眾人身後,一邊不時回頭望著。

    一行十人在漆黑死靜的地下玄宮券道內摸索前行,人人都不自主地感到異常緊張、冷汗直冒。整個地宮中一片死寂,雖有數把手電照亮,但如幾點螢火蟲之光,四周依舊是無窮無盡的黑暗,黑得讓人心裡發慌、發毛、發怵,一股難以名狀的恐怖感滲入骨髓。誰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遠,更不知道究竟過去了多長時間,此時時間在他們心中已變得毫無意義。那種人的感覺就彷彿真是到了陰曹地府,巨大的地下玄宮中雖然一行十名兄弟,竟絲毫感覺不到一絲人氣兒。

    眾人在極度緊張與亢奮中摸索前行,也不知究竟過了多長時間,猛然聽到前面老四顫巍巍喊了一聲︰「玄宮大門!」聲音雖不響亮,但在這極度寂靜恐懼之中,宛如晴空一道霹靂,幽深的墓道內頃刻間響起嗡嗡回聲,嚇得每個人都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

    軍師撥開眾人走到前面,順著手電的光線望去,就在眾人面前不到半米處,兩扇潔白如玉的巨大石門突兀而現,高高矗立在大夥兒面前。霧氣繚繞之中,光亮如豆,看不清巨門的真實面目,只能隱隱看到門上瓖有兩頭怪獸的頭顱,口中各餃一個圓環,怪獸二目圓睜,正視前方。

    大夥兒如醉如癡看著面前的石門,軍師壓低了聲音,命令道︰「弟兄們,點亮汽燈,準備工具!」眾人這才緩過神兒來,取出事先準備好的汽燈。

    兩盞大功率汽燈同時點亮,眾人這才勉強看清,原來大伙現在所處地方,乃是皇陵地下玄宮最外一層石門外的券道隧道之中。

    老四曾與大夥兒講過︰按清代皇陵建制,皇帝陵寢地下玄宮應分為九券四門式構造。從金剛牆門洞開始,由墓道向北斜下而入,依次應為︰墓道券、閃當券、罩門券、頭道石門、門洞券、明堂券、二道石門、門洞券、穿堂券、三道石門、門洞券、金券石門、金券,最後的金券是放置皇帝及皇后棺槨的大殿。其中墓道券和閃當券為磚券,其他七券是石券。九券中,明堂券和金券是南北券,餘者為東西券。

    之所以稱為券,其實「券」這個字在中文中除了念「勸」的發音,意思為票據或作為憑證的紙片之意以外,還可以念作「絢麗多彩」的「絢」字發音,意思為門窗、橋樑等建築呈弧形的部分,如拱券。

    現在眾人所處位置,應該就是金剛牆與地宮第一道石門之間拱券,這一段包括墓道券、閃當券與罩門券三部分,其實距離並不長,只有十米左右。

    而這一道石門,就是皇陵地下玄宮第一道石門,是用兩塊完整光滑的漢白玉打磨而成。雖歷經三百餘年,依舊潔白勝雪。每扇大門縱橫刻有九九八十一枚乳狀門釘,兩門相對處門面上,雕有口餃圓環的獸頭,稱為「鋪首」,越發使石門顯得威武而陰森。

    軍師上前用手電沿一指多寬的門縫照去,隱隱可見門後有一塊巨大石條將大門從內部死死頂住。老四低聲道︰「是自來石!」

    老四說的自來石,是歷來皇陵或大墓地宮中將玄宮石門從後面頂住的一種特殊工具。一般來講,頂住地下玄宮石門最常見的是兩種方式︰石球或自來石。石球裝置是先在石門內做好一個斜坡石面,門檻處鑿出溝槽,槽頂放好石球,用敞開的門擋住。入葬完畢,兩門逐漸關閉,石球便沿著地面斜坡滑下,直到石門完全關閉,石球也在兩門交合處一個更深的石槽內停住,門被堵死。而自來石則是在兩扇門將要關閉時,將石條斜倚於門後槽內,人走出後,石條隨石門關閉而慢慢傾斜,待石門完全關閉,石條也滑入兩扇石門中央,從內部將石門完全頂死。

    對付自來石,老四和劉二子事前已做好了準備。這次大夥兒抬來的諸多工具中,便有一種兩人親手製作的特製「拐釘鑰匙」,專門用來開啟地下玄宮巨大而沉重的石門。「拐釘鑰匙」是用一種極細但異常堅韌的鋼條製成,鋼條被彎成半個口字形,頂部削尖。只要將鑰匙從門縫內捅入,尖部插入到自來石下,撥開自來石,就可將地下玄宮大門打開。由於拐釘鑰匙體積龐大,不方便攜帶,所以在山上時並未打製,而是到奉天後才製作的。

    老四接過後面兄弟遞來的拐釘鑰匙,其他兄弟則按事先商量好的順序各就各位,大夥兒全都屏住了呼吸。只見老四呼了口長氣,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將拐釘鑰匙半個「口」字形部位豎起來,慢慢插到石門門縫之中。待鑰匙接觸到石條上部,將「口」字橫過來,頂部削尖的位置插入到石條下部,套住自來石脖頸處。一切就緒,老四回頭向後面眾人點了點頭。老五與崔二胯子兩人走上前來,抓住拐釘鑰匙長長的後柄。隨著老四一聲吆喝,三人屏住呼吸,緩緩加力將拐釘鑰匙慢慢上提。「鑰匙」漸漸向裡延伸,內部的自來石也一點點立了起來。

    不大會兒工夫,老四大喊了一聲︰「成了!」後面兩人鬆開手,老四慢慢將鑰匙撤回,對軍師和崔二胯子道︰「石門打開了!」眾人面露喜色,崔二胯子揮了揮手,後面上來四名兄弟,站在了石門前。

    崔二胯子低聲喝道︰「開門!」四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出手,將石門慢慢推動。玄宮厚重巨大的石門在四人的全力推動下慢慢打開。粗大的門軸帶動著萬斤石門發出「嗡嗡」轟鳴之聲,伴隨著門內騰騰而起的霧氣,在深邃幽暗的墓道裡隆隆炸響。四圍牆壁的回音透過券道內塵埃迷霧,在黑暗中迴盪繚繞,就如狂風摧斷枯木,也似萬馬馳過草原,整座地下宮殿彷彿都在顫抖晃動。刺耳的石門摩擦聲響徹靜得發怵的地下玄宮中,就像一輛裝滿貨物的大車瞬間碾過每一個人的心臟。所有人伴隨著這一陣陣刺耳的聲響,都是心頭越來越緊,冷汗直流。

    幾乎過了有一世紀之久,終於,大門被四人推開了一尺左右。老四仔細檢查之後,確定沒有機關,於是又上來幾名兄弟,大夥兒合力,將石門完全推開。

    裡面似乎更加漆黑,汽燈的光亮就如一豆油燈,微弱而細小。門內的大殿似乎沒有盡頭,深邃幽暗,陰森恐怖。霉爛的氣味伴著刺鼻刺眼的迷濛霧氣擋住了視線。

    崔二胯子道︰「老四,進去看看,有沒有機關。」老四點了點頭,接過一把手電,小心翼翼走了進去。眾人熄了汽燈,在門外焦急等候。

    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老四垂頭喪氣,退了出來,大夥兒全都圍了過去,崔二胯子道︰「老四,情形怎麼樣?」

    老四臉上陰晴不定,搖了搖頭,道︰「裡面沒有機關,只不過……」說到這裡,老四停住了話。崔二胯子問道︰「只不過什麼?」老四道︰「裡面是空的,什麼也沒有,沒有任何通道和出口,好像,到頭兒了!」大夥兒張大了嘴,全都呆住了!
mk2258 發表於 2013-3-10 22:03
第一卷 第十七章 三道機關

    不大會兒工夫,眾人全部進入石門。七八盞汽燈照射下,眼前是一座極為宏偉的方形大殿,四壁及地板天頂全用打磨光滑的花崗岩壘成。不過正如老四所講,除進來處一道石門,沒有任何出口。

    愣了半晌兒,老五道︰「四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老四搖了搖頭,沒有回答。老五又看了看其餘眾人,大夥兒你看我,我看你,臉上全是驚異之色。

    軍師接過老五手中汽燈往前走了幾步,片刻,突然道︰「弟兄們,你們看對面牆壁!」眾人往前看去,朦朦朧朧之間,大門正對那面牆壁上,隱隱似乎刻有花紋圖案。

    走到近前,終於看清,這一整幅牆壁竟是用四六二十四塊巨大花崗岩石拼成,每塊石板均刻有不同圖案的花紋。乍一看似乎是漢字的筆畫圖案,有些像偏旁部首,另外一些看不清究竟是什麼東西。

    老四望著眼前牆壁,沉吟不語。軍師又觀察了一陣,突然臉上一喜,道︰「這……莫非是一個拼圖機關!」

    老四定楮細瞧,端詳了半晌兒,道︰「應該不會吧?」又道︰「據我所知,拼圖機關都需要一處圖眼……可這整面牆壁,石板一塊不少啊?」軍師微微一笑,指了指前方,道︰「如果我猜得不錯,圖眼就在這裡!」軍師手指的方向,是整面牆壁中間靠下一塊石板。大夥兒伸著腦袋觀察了一番,什麼也沒瞧出來。軍師道︰「弟兄們,這塊石板應該是活的,而整張拼圖的圖眼,就在此處!」

    老四又看了一陣,恍然大悟,喜道︰「不錯,其餘二十三塊石板都是陰文,只這一塊是陽文,軍師果然細心!」軍師道︰「看來,我們要想辦法把這一塊石板取下!」

    老四道︰「這個不難,只不過……」軍師道︰「你是說,石板下恐怕會有機關暗器裝置?」老四沉吟了片刻,道︰「二哥,軍師,還是先讓弟兄們撤到大殿外!」

    崔二胯子拍了拍老四的肩膀,道︰「一切小心!」老四點了點頭。崔二胯子一揮手,眾人全部撤離。老四定了定神兒,取出四根純鋼打製的鋼條。這是四根特製鋼條,每隻尾部均有圓環可以繫住繩索,而頂部類似箭頭,是一個倒「V」字型。

    老四將鋼條分別繫上繩索,插到石板四邊縫隙中,再小心翼翼將每根鋼條分別旋轉九十度。一切準備完畢,吁了口長氣,拿起繩索退到石門外。

    軍師道︰「準備好了?」老四點了點頭。當下老四、軍師、崔二胯子與崔振陽四人按照老四的吩咐,分別執一根繩索的尾端,大夥兒緩緩加力,將繩索繃直。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齊齊望向老四。老四再次示意大夥兒全部躲到大門兩側,然後閉了閉眼,睜開眼時,一聲低喊︰「動手!」大夥兒同時使力拉動繩索,只聽門內「 當」一聲巨響,石板落地。

    猛然之間,只聽大殿裡箭羽破空之聲大作,弩箭射到四圍花崗岩壁上「托托」做響,更有弩箭從門內射出,或直飛,或斜飛,良久不絕。

    眾人心中狂跳不止,足足有一分鐘,門內聲音停止了。又過了一陣,見不再有箭羽射出,崔二胯子哈哈一笑,道︰「幸虧了老四!」剛要起身,老四一把將他拉住,喊道︰「二哥,再等等!」話音未落,門內又是一陣「呲呲」破空之聲,崔二胯子神色一變,眾人伏在門邊不敢稍動,又等了良久,再沒有任何響動,老四站起身來,道︰「弟兄們,可以進去了!」大夥兒齊齊鬆了口氣,這才感覺渾身已儘是冷汗。

    再次進入到大殿內,但見遍地弩箭,更有數支射入到石壁之中,深達寸許,大夥兒張大了嘴巴,無不驚駭。來到拼圖石壁前,只見圖眼那塊石板已被拉下。空缺處隱隱可見一種似乎滑軌的裝置。老四道︰「軍師果然說對了,只要破解了這個拼圖機關,就能進去皇陵!」

    軍師道︰「現在看來,這座地宮確是皇太極清昭陵真塚無疑了!」拍了拍面前的石壁,嘆道︰「費了這麼多心血,總算讓咱們找到了!」崔二胯子道︰「軍師可以肯定?」軍師道︰「根據史料記載,皇太極是一個絕頂機關高手,當年清兵攻城掠地,許多先進武器和攻城裝置都是他親手設計的,所以這座地宮,絕對是他的手筆!」

    老四道︰「也就是說,這座地宮中一定機關重重,危險萬分?」軍師面色凝重,點頭道︰「如果我猜得不錯,這只是第一道機關,要進入到最後金券,還不知會有多少道,而且……」說到這裡,環視了身旁眾人,道︰「這重重機關之中,也一定危險萬分,如果稍有不慎,就會有人喪命於此!」大夥兒心頭一沉,都點了點頭。

    沉默了片刻,崔二胯子沉聲道︰「弟兄們,打現在起,大夥兒的腦袋就都別在褲腰帶上了!怕死的,現在就可以出去!如果願意跟著大夥兒往前走的,就一定嚴守命令,聽從調度!」說到這裡,崔二胯子的眼光從眾弟兄臉上一一劃過,大夥兒神色凜然,齊聲道︰「二哥,大夥兒聽你的吩咐!」

    崔二胯子道︰「不是聽我的吩咐,是聽軍師和老四的吩咐,連我也不例外,所有人都要令行禁止!」眾人一齊點頭。

    崔二胯子道︰「軍師,老四,你們下命令吧,怎麼幹?大夥兒聽你們的調令!」老四道︰「二哥,據我所知這四六拼圖是有口訣的,若不懂口訣,恐怕要花費很長時間才能破解!」崔二胯子道︰「軍師可有什麼方法?」軍師微微一笑,道︰「這四六拼圖的口訣,我倒還記得!」

    當下軍師將破解拼圖機關的一些法則講與眾人,按照軍師的主意,要破解如此巨大石壁上的拼圖機關,必須要搭成人梯,方能順利移動石板。

    關於這拼圖機關前文講過,只要知道訣竅並不算難。所謂口訣,其實就類似蕭偉想到的先將拼圖第一行第一列拼好,然後遞次拼接,最後變為一個三三拼圖,三三拼圖有專用口訣,只是蕭偉與高陽兩人並不知道罷了。

    其時整座地下玄宮大殿內,前方共六人搭成三組人梯,一左一右分別是崔二胯子與劉二子負責照明,軍師與老四站在最後,一邊商量,一邊將拼圖步驟依次告訴前面六人。大夥兒心氣兒極高,只聽石室內隆隆的石板移動之聲不絕,不大會兒工夫,牆上圖片已然完成。

    眾人退後了幾步,突然之間,老五神色一變,大呼了一聲︰「軍師!」大夥兒都是一怔,齊刷刷望向老五。只見老五手指著前方,張大了嘴巴,一臉惶恐之色。崔二胯子喝道︰「老五,出了什麼事兒?」

    老五不答,依舊僵在那裡,手指前方。眾人不明所以,順著老五手指方向望去,是對面剛剛拼好的石壁。仔細端詳之下,並未見任何異常。

    崔二胯子再次喝道︰「老五,到底怎麼回事兒?」老五猛一哆嗦,顫巍巍道︰「二……二哥,你看對面牆上!」崔二胯子回過頭來,再次仔細看了看對面石壁,皺了皺眉,道︰「老五,你搗個什麼鬼?」

    老五哆哩哆嗦道︰「二哥,這是滿文,寫的是……是……」崔二胯子喝道︰「寫的什麼?」老五道︰「擅入墓道者死!」眾人都是一驚。

    崔二胯子喝道︰「胡說!」老五道︰「二哥,我沒……沒胡說,是真的!」崔二胯子將信將疑,又仔細看了看石壁,回頭用目光詢問軍師。只見軍師緩緩點了點頭,道︰「老五說的不錯,石壁上面的滿文,確是這個意思!」

    崔二胯子一怔之下,哈哈大笑,道︰「他***,老子過的就是刀頭上舔血的日子,這能嚇得住咱?」老五拉住崔二胯子,道︰「二……二哥,這……可是大凶之兆啊……」老五是十二金剛中唯一在旗的弟兄,自幼隨父親跳大繩,靈神鬼怪之事懂得最多。弟兄們聽老五這樣講,無不惴惴。

    崔二胯子臉色一沉,朗聲道︰「弟兄們,這些個都是嚇唬人的玩意兒,大夥兒用不著害怕!」大夥兒聽了崔二胯子的話,又看了看對面石壁,誰也沒有說話。

    老四道︰「弟兄們,二哥說的對,早年隨我爹掘金頭,這種時候見的多了,真正掘金頭的人沒有信這個邪的!你們看,我現在不是還活的好好的麼?」眾人聽老四也這麼說,都鬆了口氣,只有老五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麼,但還是忍了回去。

    石室內沉默了片刻,崔振陽忽道︰「對了四叔,牆上的圖已經拼好了,怎麼不見動靜?」眾人方才討論石壁上的字跡,一時忘了這件事情,崔振陽這一提醒,猛然想了起來。不錯,對面這一整塊牆壁上,整整二十三塊石板已然拼湊完成,但並沒像老四說的,露出任何通道。

    眾人竊竊私語嘀咕了一陣,一齊望向軍師。只見軍師低頭沉思了片刻,抬起頭來,再次仔細觀察了對面牆壁,又看了看地上那塊被撬下的石板,突然道︰我明白了,定是要將最後一塊石板原位,機關才可以打開!」老四也恍然大悟,大夥兒商量了一陣,除老四、軍師、崔振陽及老十外,其餘人再次撤離大殿。

    不大會兒工夫,四人已小心翼翼將石板放回牆壁圖眼位置。石板並不完全推入,老四取過事先備好的工具將石板四角固定,再用數根白蠟桿在後面接上。每一根白蠟桿尾部均有可連接的裝置,一根根接長,直到四人退出大廳石門。

    老四又用一個事先打製的T字形連接件,在白蠟桿尾部接出一根橫桿。準備完畢,和軍師兩人躲在大門兩側,各執橫桿一頭。定了定神兒,老四一聲低喊,兩人同時使力,只聽門內牆壁處「喀」的一聲輕響,石板已然復位。片刻,大殿內傳來一陣巨大的機關啟動之聲,隆隆不絕,這一次再沒有箭羽射出。又過了一陣兒,聲音停止了。眾人又耐心等了良久,不再有任何動靜。老四神色興奮,大聲喊道︰「弟兄們,機關破了!」

    眾人歡聲雷動,抬上各種傢伙,三進石室。果然,大殿對面整座牆壁已完全升了上去,原來牆壁位置,露出一條黑乎乎的券道!

    還是崔二胯子與老四打頭陣,眾兄弟抬著傢伙緊隨其後,不大會兒工夫,已走到券道盡頭。墓道盡頭處,是一整面封死的花崗岩牆壁,牆壁最下方,一左一右各有一條一人多高、僅能容一人進身的縫隙,似乎並不是門。

    老四與劉二子各執一把手電,上前仔細觀察了一番。整面石壁光滑平整,最下方,左右各有一條直徑約一人多高的巨大石柱瓖嵌在牆體內,最外一面與牆體平齊,遠遠望去,就像兩隻巨大的眼楮。每條石柱正中心位置,各是一道高約兩米,寬度不到半米的縫隙。

    兩人走到石縫前,用手電向內照去,石縫之內,全是看似非常混亂、長短不一的方形石柱,縫隙最後部分是封死的,並沒有出口。

    觀察完畢,都搖了搖頭,退了下來。軍師問道︰「怎麼樣?」老四道︰「應該是某種機關裝置,不過我掘過一百多座墓,從沒見過這種機關!」劉二子也點了點頭。軍師又問︰「有沒有開啟的方法?」老四神情沮喪,道︰「沒有把握,這恐怕不是一道普通的機關!亂試的話,萬一觸動暗器裝置,後果不堪設想!」

    崔二胯子道︰「難道,就沒有辦法試一試?」老四看了看劉二子,又看了看軍師,三人都沉默不語。

    一旁崔振陽動了動嘴唇,忽道︰「四叔、軍師,我怎麼覺著……」說到這裡,搖了搖頭,似乎覺得自己要說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停住了話。崔二胯子道︰「振陽,你覺得什麼?」崔振陽看了看軍師和老四,道︰「我覺得,這整面石壁怎麼不像一個機關,而像是……」老四道︰「像是什麼?」

    崔振陽道︰「一把鎖!」

    老四一震,回頭看了看軍師,軍師道︰「振陽,說說你的想法!」崔振陽嚥了口口水,道︰「軍師你看,如果拿這整面花崗岩當作一個鎖體,這兩根瓖嵌進去的巨大石柱就是鎖芯,其中的縫隙是鎖孔,而裡面那些看似混亂的石柱,就應該是鎖芯裡面鎖柱!」

    崔振陽這一番言論說得眾人目瞪口呆,不過仔細看過面前花崗岩牆壁後,果然越看越像一把巨大暗鎖,唯一不同的是,這把鎖上有兩個鎖孔。

    老四思索良久,道︰「我琢磨振陽說的有理,咱們可以試一試!」軍師道︰「可有把握?」老四道︰「振陽一直跟著老八學開鎖,他看出來的,應該沒有錯!」軍師回頭看了看一旁崔二胯子。

    崔二胯子沉吟不語,半晌兒,道︰「這兩個鎖芯的鎖,咱誰也沒見過!況且這麼大的鎖就算能捅開,怎樣才能轉動鎖芯?」崔振陽道︰「我猜想,這把鎖應該不會再用人力來開啟,肯定有其它竅門!」

    崔二胯子道︰「這樣吧,就讓振陽進去看看,如果不是鎖孔,再想其它法子!」軍師與老四都無異議。老四拉住崔振陽,道︰「振陽,一切小心,如果不成就出來!」崔振陽點了點頭,緊緊褲帶,低身鑽進石縫中。

    眾人在外焦急等候,不大會兒功夫,崔振陽灰頭土臉爬出來,神色興奮,道︰「各位叔叔,確實是把鎖!」老四問道︰「怎麼樣,能打開麼?」崔振陽道︰「四叔,這是一把非常複雜的暗鎖,我一個人肯定不行,要有八叔在,肯定沒問題!」

    眾人都是一呆,這一次參與奉天盜墓的,除崔大胯子外,就只有老八留在山寨,果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老五道︰「二哥、軍師,要不咱們先撤回去,叫齊老八再來,反正墓是死的,也跑不了!」崔二胯子沉吟不語。軍師問道︰「振陽,還有沒有其它辦法?」

    崔振陽眉頭緊鎖,低頭沉思了片刻,突然眼珠一轉,道︰「有辦法了,只不過……」說到這裡,停住了話,看著崔二胯子。

    崔二胯子道︰「沒關係,你儘管說!」「崔振陽道︰「要開這道鎖,所有叔叔們都得上……」崔二胯子道︰「你是說,咱們十個都要上?」崔振陽點頭道︰「不止咱們十個,包括在外面的所有叔叔,最好,還要加上二嬸兒!」崔二胯子一愣,道︰「鳳兒?」頓了一頓,道︰「那外面不就空了?」

    軍師問道︰「振陽,這是怎麼回事兒?」崔振陽道︰「軍師,牆上這具鎖,左右各是一把極其複雜的二十四柱暗鎖,換句話說,兩邊石縫加在一起,一共有上下二十四對,四十八條鎖柱!」軍師點了點頭。

    崔振陽繼續道︰「要開這樣的鎖,我的功夫是不行的!不過既然當年建造這墓道的人把鎖做到了牆壁上,咱就有了偷機取巧的餘地!」軍師道︰「偷機取巧?」

    崔振陽笑了笑,道︰「不錯!其實開鎖之所以難,就在一般鎖的鎖芯尺寸很小。人開鎖的時候要用一種特殊工具將鎖芯內部鎖住順此推到位。人只有兩隻手,而最簡單的鎖至少也有五六條鎖柱,所以很容易手忙腳亂,像這種兩邊加在一起一共四十八條鎖柱,除非八叔那種功力,一般人絕不可能打開!」

    老四道︰「那咱們怎麼辦?」崔振陽嘿嘿一笑,道︰「四叔,這個製作機關人是極聰明的,他放棄了一切傳統墓道機關的形式,換而用一種最複雜的暗鎖鎖住了墓道,這樣的話,即便再厲害的盜墓高手到了這裡,也會一愁莫展!」老四看了看一旁劉二子,兩人都深以為然。

    老五突然道︰「對了軍師,這座皇陵設這道鎖有什麼用,要不想讓人進,當初直接封死了不就完事,弄把鎖鎖著,這不是脫褲子放屁麼?」軍師看了看老四,兩人都是一笑。軍師解釋道︰「歷來帝陵,都是要做成能夠多次開啟的,這道理很簡單,皇帝皇后很少有同時死掉的,而咱們自秦漢以來便沒有了殉葬的風俗,因而很可能有這種情況,皇帝死了以後,過幾十年皇后才死掉,要再次打開皇陵入殮。傳統皇陵地宮僅僅用金剛牆、石門、自來石封閉,相比之下這座地宮有了這道鎖,結構更為安全。況且我猜測,這一座地宮的設計,有皇太極賣弄他機關製作水平之意!」老五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崔振陽道︰「從我剛剛觀察這道鎖芯來看,能打開這麼複雜暗鎖的人恐怕古今中外也不會有幾個,而這樣的人踫巧又來盜掘這座皇陵,幾率應該是微乎其微!」軍師道︰「所以說這座皇陵,應該說已經是設計得固若金湯了!」崔振陽點了點頭。

    老五搔了搔頭,道︰「固若金湯?那咱們還怎麼開,不全白忙活了?」崔振陽笑道︰「五叔別急,雖說堅固,但皇太極還是忽略了很重要的一點!」

    老五道︰「哪一點?」崔振陽道︰「軍師常說月滿則虧,再堅固的東西總有它的破綻,皇太極忽略的那一點就是︰鎖做到了這麼大,就已經不是鎖了!一般開鎖最多兩個人配合,再厲害的人也不可能鑽到鎖孔裡面去開鎖。而牆壁上這把鎖的鎖孔做成了這麼大,完全可以一下子進去幾十號人,大不了咱們一人負責一根鎖柱,四十八條鎖柱最多用上四十八個人,也就打開了。這就好比彈鋼琴,一個人兩手同時演奏,那是很難的事情,但要兩人配合,一人彈一邊,就簡單多了!」崔振陽在奉天洋學堂念過書,見過鋼琴,而眾兄弟自然都不明白鋼琴是何許玩意兒,但還是紛紛點頭。

    崔振陽繼續道︰「眾位叔叔,咱也用不了四十八個人那麼多,因為咱每個人都有兩隻手。我剛剛觀察過,這兩條鎖孔內分別是十二對二十四條鎖柱,只要一邊用上十二個人,兩邊一共二十四個人,留一人在最外面指揮,這樣加上二嬸兒,人數剛剛好!」

    軍師道︰「必須要二十五人?」崔振陽點了點頭。軍師看了看崔二胯子,兩人都是不語。老五突然嘆道︰「看來,一切都是天意!若不是這一回二哥將嫂子也帶來了,這機關咱恐怕是打不開了!」崔振陽點頭道︰「五叔說的不錯,如果少了一人,除非八叔來,以我的開鎖功夫,恐怕很困難了!」

    眾人紛紛附和,都覺老五說的不錯,冥冥之中真有天意。崔二胯子看了看軍師,道︰「軍師,你看呢?」軍師沉吟了片刻,咬了咬牙,道︰「好,就讓鳳兒進來吧!」

    幾人商量了一番,當下由老五、老九上去喚其餘眾人下來。留在墓道中的人抓緊時間趕製開鎖所需一應工具。按崔振陽所講,這一次二十四名兄弟配合開鎖,必須製作一種特製的銷子,鎖柱一旦推到位置,馬上用銷子銷住。否則眾人都沒受過專門的開鎖訓練,一旦控制不住就有可能會出亂子。

    好在一應工具材料大夥兒都已帶來,沒有多久,四十八個銷子已然做好,留在上面的十四人再加上鳳兒,也在老五、老九帶領下下到地宮。

    鳳兒從未下過墓道,自然也不知崔二胯子一行每日在大屋忙些什麼。現在終於進入這座巨大陰森的皇陵地下玄宮中,完全呆住了。崔二胯子也來不及多作解釋,簡單吩咐了一番,眾人在崔振陽指揮下,魚貫進入牆壁鎖孔中,依次序每人站在一對鎖柱之前。

    崔振陽站在鎖孔之外,給大夥兒詳細講解了開鎖整個過程。要開啟這把巨大的暗鎖,最關鍵是要依照次序,將每一鎖柱推到相應位置。推動鎖柱時要分別按當時的設計,按不同深度推進去,每根鎖柱既不能完全推到底部,也不能不動,否則不僅不能打開機關,還可能會激發隱藏在內部的暗器裝置。

    而推動鎖柱的訣竅完全在手上感應及耳朵的聽覺。不過牆壁上這副鎖具如此巨大,手上的感應會更為明顯。在石柱緩緩推動過程中,只要感到手中瞬間產生了強烈的振動,就是到位的信號,這時只需用事先準備好的銷子將鎖柱銷住,這一步完成了。

    為了方便,崔振陽將每一鎖柱編上號碼,分別是左側一至十二,右側一至十二,分成上下,讓每人記住對應的編號。

    一切講解完畢,鎖柱內所有兄弟都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瞬時間,整座地宮內鴉雀無聲。崔振陽定了定神,低聲喊道︰「好,左一右一下側鎖柱,同時開始!」

    左一右一兩對鎖柱是整個開鎖過程的開始,也是最重要的環節,由軍師與崔二胯子兩人分別負責。聽到崔振陽的命令,兩人定了定神兒,扶住面前石柱開始慢慢加力,在這一瞬間,所有兄弟的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但聽得石柱與內壁摩擦之聲轟轟作響,感覺幾乎過了一世紀之久,崔二胯子只覺手上輕輕一顫,大聲喊道︰「左一下側石柱到位!」幾乎同時,右面鎖孔中軍師也大喊了一聲︰「右一下側鎖柱到位!」眾人靜靜等了片刻,沒有任何異常發生,全都鬆了一口氣。

    崔振陽長吁了一口氣,道︰「二叔,軍師,成功了,現在只需要將鎖柱銷住就可以了!」崔二胯子與軍師兩人立刻按照崔振陽的指令,將鎖柱銷住。

    此後半個小時,眾人依照崔振陽的指揮依次推動鎖柱,半小時後,所有鎖柱全部到位。但聽整座牆壁內轟鳴之聲不絕,牆壁內部傳出巨大的機關啟動聲響,最後連整座墓道全都顫抖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聲音漸漸小了下來,崔振陽面前的石壁上,一塊巨大的花崗岩緩緩向後退去,退至盡頭,掉下一條鐵鏈,尾部是一個巨大的銅環。

    崔振陽大聲喊道︰「叔叔們,成功了!」靜了片刻,眾人歡聲雷動。退出鎖孔,大夥兒全都圍攏在崔振陽身旁,崔振陽指著前方鐵鏈道︰「眾位叔叔,如果我沒猜錯,只要拉動這條鐵鏈機關就可以打開!」

    當下老四取過繩索牢牢繫在鐵鏈之後,所有人員全部退回拼圖大殿。老四躲在券道入口處旁邊,拉住繩索緩緩加力,片刻功夫,只聽前方機關處轟鳴之聲不絕於耳,不過這一次顯然沒有任何暗器裝置被激發。不大會兒工夫,聲音完全停了下來。眾人又耐心等了一陣,這才在老四帶領下重新回到石壁前。但見整座石壁已完全抬了上去,後面露出一條狹長的甬道。

    當下崔二胯子與軍師商量了一陣兒,命十一弟帶鳳兒幾人先行上去做好警戒。眾人這才抬上傢伙,老四與崔二胯子打頭陣,魚貫進入甬道。

    按照清陵建制,這一段券道是罩門券,券道盡頭是進入地宮後的第二道石門。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道石門很快打開了。汽燈照射之下,隱隱可見這是一間巨大的石室。正中是一座用漢白玉欄杆圍成的水池,進門處有台階可以下到水面,遠遠望去,整座池水漆黑如墨,映著眾人手中燈光飄飄忽忽、若有若無,越發顯得人。水池兩邊都有通道可以通過,只是石室盡頭處黑乎乎霧茫茫看不真切,也不知究竟是否有出口。

    崔二胯子問道︰「老四,怎麼樣?」老四觀察了片刻,喃喃道︰「這池子水好像不合常情!」崔二胯子看了看劉二子,劉二子也道︰「四哥說的是,我掘過那麼多墳,從沒見過這玩意兒!」崔二胯子道︰「有什麼古怪?」老四搖了搖頭,道︰「我也說不清楚,只是覺得有點不對勁兒!」沉思了片刻,道︰「這樣吧,叫大夥兒先別動,我過去看看!」崔二胯子點了點頭,叮囑老四一切小心。當下老四拿了汽燈,整整衣衫,走進了石室。

    遠遠望去,老四走得異常小心,沿著石室右面欄杆緩緩邁步,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觀察一下地面青磚。大夥兒趴在石門外緊張地看著。良久,老四終於走到大廳對面。

    和前面幾處一樣,這裡一整面牆壁是封死的,沒有任何出口。觀察了片刻,老四發現就在牆壁的下沿,有幾塊花崗岩,似乎與其餘處不同。

    正要再仔細看,遠遠聽崔二胯子問道︰「老四,怎麼樣?」聲音在巨大的地宮內迴盪,甕聲甕氣,甚是駭人。老四觀察了一番,答道︰「這裡沒有出口,也暫時沒有發現什麼機關,不過這面牆壁似乎有問題,先叫幾個兄弟把傢伙給我抬過來!」

    崔二胯子一揮手,大夥兒抬上了老四的傢伙。遠遠忽聽老四又喊道︰「二哥,你們一定要小心,地面的青磚不大靠得住!從水池右側通過,記住,不要踩每一塊青磚中央,穿上板兒鞋踩住每四塊青磚接縫處,要輕,勁兒不要踏實了!另外,大夥兒不要拉得太近!」

    老四說的板兒鞋,是事先做好的一種專門探墓工具,其實就是兩支大號木板,用繩子系到腳底,走動之時便可大幅度減小壓強,以免觸發地面上的機關啟動裝置。老四自然不用再穿板兒鞋,他身材矮小,八十來斤的體重,卻天生一副大腳板兒,按他自己的話說,是生就為掘金頭而長的身材。

    這邊崔二胯子與軍師低頭商議了一陣,崔二胯子帶六名兄弟,大夥兒穿好板兒鞋,又抬了老四的工具,小心翼翼走進石室。

    崔二胯子走在最前,一步一探,十分謹慎。其餘兄弟跟在身後,大氣兒也不敢出,不多時,到了一半的位置,老九腳下板兒鞋突然一拌,跌了一狗吃屎。一聲巨響,手裡抬的傢伙落在地上,大夥兒猛然一個機靈,都停住了。

    整座地宮內一片死寂,老九嚇得趴在地上不敢稍動。良久良久,並未見任何動靜。眾人長長出了一口氣,老九更是哈哈一笑,罵道︰「他***,嚇了老子這一跳!」說完話,用手掌一撐地面,就要爬起來。老四遠遠望見這一幕場景,大驚失色,驚天動地般大喊了一聲︰「老九別動!」

    但是已經晚了!老九右手剛一使力,猛覺地面青磚微微一沉。還沒來得及反應,牆頂一支羽箭激射而下直入後心。

    眾人一下子亂了,扔下手中傢伙就要去扶老九。混亂之中,更多機關被激發,無數箭羽鋪天蓋地射下。立刻又有兩三名兄弟中箭,更有一人慌亂之中落入水池,隨即是長聲慘呼。崔二胯子一聲大吼︰「弟兄們,快撤!」脫下外衣,撥打弩箭,老五老六也脫下外衣,協同擋住弩箭。這時大殿內所有汽燈全都滅了,漆黑一團。門口眾人只聽得箭羽破空之聲不絕,良久,幾人才在崔二胯子的保護下,狼狽地逃出大殿。

    崔二胯子走在最後,一手拿了已變成狼牙布的外衣,另一手抱了老九。眾人圍攏過來,軍師問道︰「二哥,你怎麼樣?」崔二胯子沒有回答,拿過一盞汽燈,只見弩箭正中老九後心,傷口漆黑,流出的都是黑血。

    軍師神色淒然,道︰「沒得救了,是毒箭!」崔二胯子虎目含淚,點了點頭。崔振陽突然喊道︰「對了,四叔呢,四叔還在裡邊!」

    眾人猛然想起老四還在石室內,一下子全趴到了門口,只見整座大殿內一團漆黑,什麼也看不見。崔二胯子大聲喊道︰「老四,老四,你怎麼樣?」沒有任何聲音。劉二子大聲道︰「壞了,四哥肯定出事兒了!」

    崔二胯子咬了咬牙,道︰「俺去救他!」軍師一把攔住︰「二當家的,你不能去,太危險了!」崔二胯子一把甩開軍師的手,兩眼通紅,喝道︰「俺不能把自己兄弟扔在裡邊!振陽,跟俺走!」

    崔振陽擦了擦臉上淚水,站起身抬腿就要走。後面老十一把拉住,道︰「振陽,你還小,讓你十叔去!」崔振陽拚命掙扎,道︰「你讓我去,我要去救四叔!」老十十指如鉗子,握住崔振陽的肩膀,無論怎樣掙扎,也無法掙脫。老十面無表情,回手對身後老七道︰「你拉住他!」老七拉住崔振陽。

    老十走到崔二胯子身前,道︰「二哥,我陪你去!」崔二胯子看了看老十,點了點頭。軍師大聲喊道︰「二當家的,你一定要小心!」崔二胯子咬了咬牙,接過軍師手中的汽燈,一馬當先,再次走進石室。

    剛一進門,只覺一股惡臭撲鼻而來,但聽水池中呲呲作響,池水翻滾,似乎飄著什麼東西。兩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老十快步走下台階,汽燈照射之下,只見墨黑色的池水中翻滾著一付完整的骷髏骨架,骷髏頭部上顎地方,赫然是一嘴金牙。

    老十驚道︰「是趙大牙!」崔二胯子緩緩道︰「水裡有劇毒!」老十沉吟不語,良久,對崔二胯子道︰「二哥,咱們走吧!」崔二胯子長嘆了一聲,邁上台階,兩人向大殿對面走去。

    石室盡頭,老四半靠半倚在牆邊,腿上中了一箭,大腿根部用一塊布條纏住,血流了一地,人已昏了過去。老十上前探了探老四鼻息,喜道︰「還有氣兒!」崔二胯子蹲下身來,檢視了老四的傷口,將他腿上布條又緊了一緊。二人抬起老四小心翼翼繞過水池,走回門口。

    眾人全都圍攏了上來,七嘴八舌問道︰「怎麼樣,四哥怎麼樣?」崔二胯子沉吟不語,掏出隨身匕首,剜掉老四腿上的羽箭,俯身去吸毒血。一旁老十伸手攔住,道︰「二哥,讓我來!」說完話,趴下身將老四腿上的毒血一口一口吸出來,毒血吐在地上,儘是黑色,腥臭之氣,衝鼻欲嘔。

    老四慢慢睜開眼楮,看到身旁眾人,微微一笑。崔二胯子問道︰「老四,你覺著怎麼樣?」老四深吸了一口氣,斷斷續續說道︰「二哥,我……沒用了,毒氣……已經攻心,二……二哥,你聽我一句話!」崔二胯子虎目含淚,點了點頭。

    老四道︰「別……別再往前走了,帶……兄弟們撤吧……不……不要把所有兄弟……兄弟……」一句話沒說完,身子一挺,氣絕身亡。崔二胯子大吼了一聲︰「老四!」聲音迴盪在陰森空曠的地下玄宮中,良久不絕。
mk2258 發表於 2013-3-10 22:04
第一卷 第十八章 萬匙秘笈

    一小時後,所有人員全部撤回小店大屋,清點了一下人數,共有七名兄弟喪命在皇陵地下玄宮最後一道機關處。除十二金剛中老四、老九以外,還有另外五名兄弟命葬黃泉。

    崔二胯子神色黯然,對眾人道︰「弟兄們,老四說的對,咱不能把所有兄弟都折在這兒!俺和軍師商量過了,先行回山,不過撤歸撤,並不是做了縮頭烏龜,現下老四不在了,已沒人再能打開這座皇陵!」頓了一頓,道︰「不過,我崔二胯子對天盟誓,日後必當殺回來,老子就不信一座小小皇陵,能難倒咱們崔二胯子的隊伍!」眾弟兄嘆息之餘,紛紛點頭。

    眾人商議了行程,都覺奉天城附近應該已經遍佈黑龍幫耳目,白天撤離不太方便,於是決定︰當晚三更,絕大部分兄弟由軍師帶領,從盜洞第二入口撤離;崔二胯子帶另外幾名弟兄負責封閉小店大屋盜洞入口,然後從小店處撤離。從現在起到晚上這段時間,大夥兒要加緊小心,前面小店一切如常,不要讓人察覺道大夥兒的動作,尤其是大堂那一對祖孫兩人。

    商量已定,眾人將死去兄弟的屍首從盜洞第二入口處抬了出來,就近在樹林中埋了,大夥兒長歌當哭,悲痛欲絕。

    再回到小店,已是晌午時分,崔二胯子落落寡歡,回到自己房間。鳳兒正在屋內收拾,見崔二胯子難過,上前勸慰了幾句。崔二胯子長長嘆了口氣,緩緩道︰「老四救過我的命,這一次,是我這做大哥的,對不住他!」

    鳳兒眼圈一紅,道︰「當家的,一會兒十一弟要陪前堂那祖孫兩人進城買菜,我想跟他們一道進趟城。」崔二胯子一愣,問道︰「你進城幹嘛去?」鳳兒咬了咬嘴唇,道︰「我想去給老四買點紙錢祭品,走之前給他化了!」

    崔二胯子嘆了口氣,點頭道︰「你的心思俺知道,只不過軍師有嚴令,誰也不能擅自離開這裡!」鳳兒撇了撇嘴,道︰「我說當家的,這裡到底是你當家,還是軍師當家?」崔二胯子臉色一沉,喝道︰「不許亂講!」

    鳳兒嘆了口氣,道︰「當家的,你也知道,山上的弟兄只有老四、老七、老八和振陽和我關係最好,當初所有人都要殺我,要不是你和他們四個死命護著我,我早就……」說到這裡,鳳兒打住了話。

    崔二胯子點頭道︰「你說的俺明白,現下老四不在了,誰心裡都不好受……這樣吧,一會兒俺叫十一弟順路幫你買一點,就行了!」鳳兒搖了搖頭道︰「這種事情是不能求人幫忙的!」頓了一頓,又道︰「除此以外,我還想臨走前買些女人用的東西,雖說你每次都讓其他弟兄下山時給我帶,只不過……」說到這裡,鳳兒臉上微微一紅,道︰「你也知道,很多東西是不方便讓你們爺們帶的!」

    崔二胯子嘆了口氣,道︰「鳳兒,你跟我這些日子受苦了!這樣吧,你去叫十一弟過來,我跟他說說!」鳳兒面露喜色。

    不大會兒工夫,十一弟走進房間,眼圈兒兀自紅著。崔二胯子將事情與他說了,十一弟道︰「二……二當家的,軍師不是說過,不讓鳳姐隨便出去?」

    崔二胯子臉色一沉,道︰「老十一,你記著,軍師是你的大哥,我也是你的大哥!」十一弟點了點頭。崔二胯子緩下語氣,道︰「軍師說的自然沒錯,咱過的是刀頭舔血的日子,防人之心不可無,鳳兒來歷不明,她雖是俺的女人,但俺也不能包庇,該防也得防!」

    十一弟再次點頭。崔二胯子又道︰「所以一會兒你記著,去的時候快去快回,另外再叫個弟兄,省得你一個人盯不住!還有,這事情暫時就不要告訴軍師知道了!」十一弟應了,轉身離開房間。

    十一弟走後,崔二胯子在房中愣了片刻,嘆了口氣,正要起身打點行裝,突然門簾一挑,軍師與崔振陽走了進來,最後一人竟是留守山寨的老八。崔二胯子猛然一驚,問道︰「老八,你怎麼來了,莫非山上出了什麼事情?」

    老八神情興奮,道︰「二當家,看到你們都沒事真是太好了,山上一切都好,只是大哥見你們多日沒有消息,讓我過來看看,事情辦的怎麼樣了?」崔二胯子聽到老八問話,神色一黯,長長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沒有回答。老八看了看三人的臉色,問道︰「二哥,究竟出了什麼事情?」

    崔二胯子揮了揮手,道︰「讓振陽跟你說吧!」老八一把拉住崔振陽,問道︰「振陽,到底怎麼了?」崔振陽哭道︰「四叔和九叔,都……都不在了!」老八一下子呆住了。

    三人將老八帶到老四墳前,將事情來龍去脈講了,老八趴在老四墳頭,嚎啕大哭。眾人全都惻然。

    老八的命可以說就是老四救的。四年多前,老四還沒投靠到崔二胯子這裡,一次帶著兄弟打劫日本軍車,踫巧將老八救下,於是老八就隨老四落了草,不久後,兩人一起靠窯到崔二胯子的山寨。

    良久,老八擦乾眼淚,站起身來狠狠道︰「不能讓四哥就這麼不明不白死了!」頓了一頓,道︰「四哥不在了,這***皇陵,我幫他打開!」軍師道︰「老八,你……」

    老八道︰「這座皇陵,我可以打開!」大夥兒都是一愣,軍師道︰「老八,你又沒盜過墓……怎麼?」

    老八看了看幾人,緩緩道︰「這其實不是一座墓,而是……一隻盒子!」大夥兒全呆住了,愣了半晌兒,軍師道︰「老八,你是說?」

    老八點頭道︰「軍師,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提過,這皇陵之中隨葬了一隻價值連城的盒子?」軍師道︰「不錯,覲天寶匣!」

    老八道︰「如果我沒記錯,這一對覲天寶匣出自一個絕頂高麗制鎖匠人之手,這寶匣設有三層五道機關,盒蓋處是拼圖機關,第一層是子午鴛鴦芯,第二層是對頂梅花芯,第三層是天地乾坤芯,除此以外,最後一層盒子中,還有極其複雜的自毀裝置。」

    崔二胯子與軍師聽老八提起這個,神色茫然,都不明白老八究竟是什麼意思。崔振陽卻恍然大悟,大聲道︰「八叔你的意思是,這整座墓道的機關,就是根據那只盒子做的?」

    老八道︰「不錯!我原本從沒往這兒想過,不過方才聽你描述墓道機關的形式,一下子明白了,皇太極是一個機關高手,平生酷愛各種機關鎖具,而這一對寶匣,是當年他遠征高麗,從高麗國搶回來的。」軍師和崔二胯子點了點頭,表示知道此事,老八繼續道︰「因而他在這座地下玄宮中巧妙融入了那一隻寶匣的機關設計,所以即便最高明的盜墓高手進了這座地宮,也會一籌莫展!」說到這裡,老八頓了一頓,長長嘆了口氣,又道︰「如果早想通這一點,四哥也就不會…」

    唏噓良久,崔振陽道︰「八叔,那只盒子你肯定能打開是不是?也就是說,墓道的機關也能打開?」老八沉吟了片刻,道︰「能否開啟那只盒子我還不敢說。不過方才聽你講如何開啟第一道子午鴛鴦芯機關,給我提了一個醒!皇太極設計墓道機關的時候,自以為聰明,不過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只要人多,再加上好好配合,再複雜的機關都能打開!再者說,我們盜他這座墓,是為了抗日大計,沒有人會怕死!」

    軍師猛一拍老八肩膀,大聲道︰「說得好!」回身問崔二胯子道︰「二哥,你覺得怎樣?」崔二胯子咬了咬牙,一掌擊在旁邊樹上,狠狠道︰「老八說得對,決不能讓老四就這麼白死了,這***皇陵,老子一定要打開!」

    十五分鐘後,眾兄弟集結完畢,在崔二胯子和軍師的帶領下,再次進入皇陵地下玄宮。老八依次檢查過已破解的兩道機關︰拼圖機關及崔振陽打開的子午鴛鴦芯機關,沉吟了片刻,若有所悟。

    來到最後一間大殿外,門口處血跡殷然,老八嘆了口氣,眾兄弟也無不惻然。崔振陽道︰「八叔,就是這裡了!」老八接過汽燈仔細觀察了一番,道︰「如果按那只覲天寶匣的機關次序,這一道機關,應該就是對頂梅花芯了!」沉吟了片刻,又道︰「不過按振陽所講,這座大殿兩邊甬道遍佈弩箭裝置,水池中又全是毒水,顯然都不能通過,所以……一定另有打開通路的裝置!」

    崔二胯子問道︰「會在哪裡?」老八道︰「不會太遠,應該就在進門處的牆壁、天頂或水池欄杆附近!」崔二胯子沉聲命令道︰「弟兄們,點亮所有汽燈,仔細檢查附近牆壁、天頂及水池欄杆!」

    不多時,汽燈全部點亮,老八小心翼翼走進石室。果不其然,就在進門處上方牆壁,赫然瓖嵌著兩排銅環,銅環一直向上到達天頂,並一直延伸到天頂正中,也就是水池的正上方,那裡伸下一根水桶粗細,半尺來長的石柱。

    老八眉頭微鎖,沉吟不語。崔振陽指了指天頂上石柱,問道︰「八叔,這是什麼東西?」老八呼了口長氣,道︰「如果我沒猜錯,這就是開啟整座機關的關鍵處!」崔振陽道︰「這麼高,一般人怎麼上去?」

    老八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沒猜錯,就是攀著這兩排銅環上去!」將手中汽燈交給崔振陽,回身對崔二胯子和軍師道︰「二哥,軍師,讓所有弟兄先撤出去!」抬頭看了看那兩串極高的銅環,咬了咬牙,掏出手電餃在口中,抬手就要攀上銅環。

    崔二胯子一把拉住,道︰「老八,你不能上,太危險了!」老八一愣,崔二胯子緩緩道︰「要從這裡上到天頂,靠的全是兩隻手的勁兒。你不懂武功,萬一掉下來危險萬分!還是讓二哥來吧,你留在這兒指揮我!」老八急道︰「二哥,你不懂開鎖,萬一觸發了暗器裝置,那可就……」崔二胯子微微一笑,道︰「我不懂,你可以指揮我!」說完話,推開老八就要攀上銅環。

    猛然間一隻大手按住了崔二胯子肩膀,崔二胯子回過頭來,是老十。只見老十面無表情,沉聲道︰「二哥,還是我來吧,弟兄們都少不了你!」崔二胯子眉毛一豎,道︰「老十,聽我的命令,在下面等著!」說完話,抬臂就要將老十推到一邊,剛一使力,猛覺半身酸麻,老十已按住了他肩膀穴道。崔二胯子勃然大怒,沉聲喝道︰「老十,你是不是覺得,你武功比我高?」

    老十微微一笑,道︰「二哥,是做兄弟的對不住你了,你是當家的,要死,還輪不到你!」說完話,一把將崔二胯子推到一旁,縱身已攀上了銅環。崔振陽手疾眼快,上前一把抱住了老十雙腿,喊道︰「十叔,你不能去,你不懂開鎖,這麼去是送死!」

    老十喝道︰「振陽,你放開我,反正要有人上,就算我死了,一會兒你二叔上去多少也有了經驗!」崔振陽死命拉住老十,喊道︰「不行,十叔,不能讓你去送死!」

    老十平日沉默寡言,但外冷內熱、極重感情,加之他武功高強,又講義氣,弟兄們都與他交好。眾人見老十要去送死,紛紛上前勸解,一時間石室內亂成一團。大夥兒心裡都清楚,就在這間石室內,已死了數名兄弟,現在上去開鎖風險極大。老八雖懂開鎖但不會武功,要從這近十米高,毫無保護的兩排銅環完全憑兩手力量攀上去,同時還有開鎖,是極其危險的事情。而其他兄弟中只有老十與崔二胯子武功最強,但兩人又偏偏不懂開鎖。

    亂了一陣,崔二胯子終於緩過勁兒來,揉著酸麻的肩膀,上前一指將老十點倒,喝道︰「把他抬下去,回山再算賬!」眾人一下靜下來。老八道︰「二哥,還是那句話,你不能上去!」崔二胯子一瞪眼,道︰「我不能去,那還有誰能去?」老八默然。

    一旁崔振陽忽道︰「眾位叔叔,還是讓我去吧,我會武功,也懂開鎖。八叔在這裡指揮我,肯定不會有事兒!」大夥兒都是一愣。崔二胯子與軍師、老八交換了一個眼神兒,又看了看崔振陽,都覺目前形勢,或許還真是崔振陽去最合適,他個子小,身子輕,武功還不弱,最重要的,崔振陽懂得開鎖。商量了一陣兒,大夥兒均無異議。崔二胯子沉吟了片刻,拍了拍崔振陽肩膀,道︰「聽從你八叔吩咐,一切小心!」崔振陽點了點頭,將汽燈掛在頸中,緊了緊褲帶,快速攀上了銅環。

    留在下面的眾人不約而同將手中所有汽燈、手電集中到一處,為崔振陽照亮。眾目注視之下,只見崔振陽扒著銅環,雙手交替前行,快速爬到了天頂正中。就在天頂正中央伸出的石柱兩側,分別有一個更大的銅環。他伸出雙手,分別抓住了兩側銅環。

    老八遠遠問道︰「振陽,情形怎麼樣?」崔振陽仰頭觀察,只見頭頂那根石柱的圓面,呈凹形塌下,上面佈滿十來根看似雜亂的細小石條。

    將情況詳細描述給老八,老八沉思了片刻,道︰「機關開啟處就在那裡,要把所有石柱都按下去!」崔振陽鬆開右手試了一試,道︰「八叔,先按哪根?」老八道︰「同時全部按下!」崔振陽道︰「八叔不行啊,我手不夠用!」老八眉頭一展,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振陽你聽著,你的頭就是鑰匙,試一試用頭來頂!」

    崔振陽臉上一喜,道︰「好!」說完話,雙手分別抓住左右銅環,雙臂使力,身子微微抬起,頭頂已經接觸到上面石柱。下面眾人張大了嘴巴,神色緊張地看著。

    崔振陽雙臂繼續加力,頭頂十數根小石柱同時緩緩向內退去。就在這時,只聽一陣巨大的機關啟動之聲,緊接著是「啪、啪、啪、啪」之聲不絕於耳,眾人向上望去,只見天頂及牆壁除崔振陽手中兩根銅環外,所有銅環瞬間縮回到石壁之中。

    正驚愕間,忽見下面池水翻滾,水池正中升起一根巨大石柱,柱頂長著一朵類似花蕾的東西,尖銳而鋒利,對準正吊在天頂上的崔振陽,迅速紮了上去。崔振陽大聲喊道︰「八叔,現在怎麼辦?」

    所有人全呆住了,崔二胯子掏出雙槍,迅速向石柱射擊。一旁眾人也醒過神兒來,紛紛拿出武器,數排子彈打過去,石柱濺起點點火星、碎石亂飛,但依然沒有絲毫減緩的意思,眼瞅著就要將崔振陽釘死在天頂上。眾人大驚失色,崔二胯子已不忍再看,閉上眼轉過頭去。

    突然之間,所有聲音全靜了下來。崔二胯子睜開雙眼,只見石柱就在崔振陽的腳下停住,頂部尖蕊正慢慢打開,變作一個平台。此時崔振陽已筋疲力盡,雙手一鬆,落在了平台上。老八大聲問道︰「振陽,你怎麼樣?」崔振陽站起身來,擦了擦汗,道︰「八叔,我沒事兒!」

    軍師突然喊道︰「振陽,小心腳下毒水!」崔振陽猛然一驚,低頭望去,只見鞋底正呲呲冒著白煙。老十手疾眼快,扔過一對板兒鞋,叫道︰「振陽,接著!」崔振陽伸手接住,將板兒鞋墊到了腳下。眾人齊齊鬆了一口氣。

    緩了緩神兒,老八道︰「振陽,看看上面情況!」崔振陽摘下頸中懸掛的汽燈仔細察看,只見平台之上正中處,有一朵碗口大小的梅花,也不知用什麼材料做成,顏色鮮艷,嬌人欲滴。

    將情況詳細描述了一遍,老八思索片刻,神色興奮,大聲道︰「果然不錯,這就是傳說已久的『對頂梅花芯』機關,唯一不同的,是將控制機關的鎖柱變成了梅花瓣形式!」崔振陽道︰「八叔,怎麼開?」

    老八道︰「振陽,你聽我說,開啟對頂梅花芯,遠比第一道子午鴛鴦芯難很多,子午鴛鴦芯僅僅按下鎖柱就可以,而對頂梅花芯不僅要按下鎖柱,還要配合一定的旋轉角度,將鎖柱拉起或推下,稍有不慎,機關就會鎖死!」

    崔振陽問道︰「八叔,你說的鎖柱在哪裡?」老八道︰「就是你面前的梅花瓣!你試一試,那五片花瓣中,應該有三片可以轉動!」

    崔振陽脫下上衣裹住了手,分別試了試五片花瓣,老八說的不錯,其中三片似乎可以轉動。老八道︰「振陽,我傳你的亂簧決,還記得麼?」崔振陽道︰「還記得!」老八道︰「好,一會兒你聽我的指引,按我傳你的亂簧決,一步一步將鎖打開!」崔振陽使勁兒點了點頭,全神貫注,等候老八的命令。

    老八回過身來,神情鄭重,對眾人道︰「弟兄們,大夥兒聽我說,開鎖,要完全憑借耳朵的聽覺和手指感覺,稍有不慎不僅鎖打不開,還會激發地宮內暗器裝置!」頓了一頓,道︰「所以一會兒我和振陽開鎖的時候,大夥兒一定要盡量保持安靜,振陽這條命,可以說就攥在大夥兒手裡了!」眾人見老八說的鄭重,全都點了點頭。

    崔二胯子沉聲道︰「大夥兒都聽到了麼?從現在開始,所有人都不許再出半點聲音,就算是有屁,也得給我憋回去,等開完了機關再放!」大夥兒誰都沒有笑,再次點頭。

    老八轉回身來,長出了一口氣,定了定神,道︰「振陽,你聽好,打開對頂梅花芯,要從梅花五片花瓣指向北方那一片開始,你試一試,是否可以把它拉出來,記住,要輕,要慢,緩緩拉動,到位的時候,我會告訴你!」崔振陽擦了擦汗,大聲答道︰「好,聽從八叔的吩咐!」

    所有人在這一刻,全都不約而同屏住了呼吸。只見崔振陽輕輕蹲下身子,用外衣裹住右手,找到指向北方那一片花瓣,緩緩拉動。一片死寂之中,只有崔振陽的手中輕輕傳來喀喀聲響,迴響在漆黑陰森的墓道之中。

    老八雙目微閉,眉頭緊鎖,仔細聽著從石柱處傳來的細微聲響。大夥兒神色緊張,一會兒看看老八,一會兒看看遠處的崔振陽,大氣兒也不敢出。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老八猛然喊了一聲︰「停!」所有人都一哆嗦,但誰也沒說話。崔振陽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老八道︰「好,已經到位!」大夥兒聽見老八的話,都鬆了口氣。

    此後整整一個小時,在老八指揮下,崔振陽將三片花瓣按特定次序不斷外拉、內推、旋轉,所有弟兄們都已是頭暈腦脹、雙腿酸麻,臉上汗水涔涔落下,一滴一滴掉在地上,但每一個人無不拚命咬牙堅持,沒有人發出半點聲音。

    老八始終神色鎮定,似乎成竹在胸。一小時後,隨著遠處石柱處傳來「喀嚓嚓」幾聲輕響,老八猛然大喊了一聲︰「弟兄們,成了!」眾人聽到老八這句話,心情一鬆,人群中呼啦啦一下倒下了四五個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大夥兒你看我,我看你,見到對方狼狽狀,全都哈哈大笑。

    便在此時,耳畔傳來轟隆隆的連續響動,大廳正中的水池中池水翻滾,隨即傳來嘩嘩不絕的排水之聲。崔振陽大聲喊道︰「八叔,真的成功了,在排水!」腳下一震,石柱開始下降。

    大夥兒伸著脖子,睜大眼楮往水池中望去。果不其然,不多時池水排淨,遠處對面石壁緩緩抬起,下面正中露出一條黑  的甬道。

    眾人歡聲雷動,為防毒水腐蝕,崔二胯子命大夥兒從金剛牆處抬來牆磚墊在池底,眾人順利通過大殿。前方甬道內並無任何暗器機關裝置,不多時,行至盡頭。這裡是進入地宮後的第三道石門。商量了一陣,由劉二子拿上拐釘鑰匙,幾人協力,打開了這道石門。

    石門開處,是進入地宮以來規模最大的一間殿堂,遠遠望去,橫寬約有二十米,淨深十五米左右,大殿居中是一座巨大的漢白玉石台,上面供著兩座玉石雕刻寶座。

    老八與劉二子交換了一個眼神兒,兩人拿起汽燈,小心翼翼走了進去。仔細檢查了一番,確認並無暗器裝置,大夥兒這才全部進入大殿。

    繞到石台之前,只見兩座玉石寶座面北背南放置,居中一座較大,右面稍小。寶座前設一漢白玉條案,上供「石五供」。五供再前,是一口巨大的青花龍缸,缸內尚有黑乎乎的粘稠液體,上面漂著一個銅製圓瓢,銅瓢上伸出一根燈芯,尾端有燒過的痕跡。

    崔振陽道︰「軍師,這不會就是咱俗說的萬年燈吧?」軍師伸手蘸了一點缸內油脂,聞了一聞,點頭道︰「不錯,是萬年燈,缸裡裝的是芝麻香油!」老五奇道︰「軍師,既是萬年燈,怎麼又滅了?」軍師道︰「地宮封死之後,氧氣會慢慢耗盡,雖說燈油充足,也不可能一直燃燒下去!」

    老五恍然大悟,又問︰「軍師,我看這口大瓷缸,就值不少錢吧?」軍師取過缸內銅瓢,掌了幾眼,道︰「光這隻銅瓢,應該就夠換幾條長槍了,你說值不值錢?」老五睜大眼楮,道︰「不會吧,就這麼一破瓢子,能值幾百塊大洋?」軍師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老五看了看身後眾人,大夥兒你看我,我看你,都張大了嘴巴。

    軍師又指了指石台上寶座,對眾人道︰「弟兄們,這上面供的寶座,大的一座是清太宗皇太極的靈座,小的一座,應該是孝端文皇后博爾濟吉特氏!這樣看來,咱們離那座堆放財寶的大廳,已經不遠了!」眾人紛紛點頭,摩拳擦掌。

    這時老八與劉二子已將整座大殿檢查完畢,回到石台前,崔二胯子問道︰「怎麼樣?」老八滿臉詫異之色,道︰「都檢查過了,沒發現任何開啟機關的裝置,這座地宮,怎麼看都像是到頭兒了!」崔二胯子一呆,問道︰「你們看仔細了?」

    劉二子道︰「確實找遍了,沒見任何機關的痕跡!」崔二胯子看了看身後軍師,道︰「他***,又是一座假墳麼?」軍師搖頭道︰「按理說不會,建造這樣一座地宮,少說要花幾百萬兩銀子,應該不會是假墳!」

    一旁劉二子動了動嘴唇,欲言又止。崔二胯子道︰「二子,你有什麼主意?」劉二子嚥了口口水,道︰「二當家的,不是主意…二胯子道︰「別吞吞吐吐的,有話快說!」劉二子道︰「是……」抬起頭來,道︰「我以前聽我爹說過,過去有錢人死後,都會修好幾座墳,有衣冠塚,埋死人衣服帽子的;還有發塚,專門埋死人生前掉下的頭髮,想當年乾隆爺就給他親娘修過一座發塚;還有的,就是這種靈座塚!」

    崔二胯子道︰「什麼靈座塚?」劉二子道︰「是……專門供奉死人靈座的!」崔二胯子回身看了看大殿中的寶座,問道︰「難道,就是這個?」劉二子點了點頭。

    老八忽道︰「二哥,我覺得地宮應該沒有到頭兒,你還記不記得,我說過這座地宮機關設置,很可能跟那只寶匣完全一樣的?」崔二胯子點了點頭。老八道︰「相傳那只寶匣一共有三層五道機關,而到現在為止,整座地宮的機關按先後次序,只有拼圖機關、子午鴛鴦芯機關、對頂梅花芯機關,按道理講,下一道機關應該是天地乾坤芯!」

    崔二胯子道︰「不錯,可這機關在什麼地方?」老八道︰「肯定就在這大殿中,只要好好找,一定可以找到!」一旁老五忽道︰「老八,你說的那『天地』什麼的機關,是不是很難破解?」老八點頭道︰「應該很難破解!」

    老五道︰「既然這麼難破解,建造這道機關,想來也很費勁吧?」老八點了點頭。老五道︰「老八,兄弟說句不中聽的話……」說到這裡,老五頓了一頓,道︰「會不會當年這座皇陵,壓根兒就沒造這道機關?也就是說,皇太極根本就沒學會如何造這道機關,所以,這座皇陵到這裡,就到頭了?」老八眉頭一皺,看了看軍師,兩人都感覺,老五說的似乎有一定道理。

    正沉吟間,崔二胯子猛一揮手,一掌擊在身旁的青花瓷缸上,罵道︰「他***,你小子不會說點兒吉利話麼?」一聲巨響,青花瓷缸應聲而碎,燈油立刻流了滿地。眾人見崔二胯子發怒,嚇得猛一激靈,連老五也呆住了。

    整座大殿立時靜了下來,耳中只聽見青花瓷缸流出的燈油滲入地下時發出的咕嘟咕嘟冒泡之聲。老八一怔之下趴下身細看,只見燈油流在地上並未擴散,而是順著石台與地面的縫隙滲了下去,兀自冒著氣泡。

    老八一喜,大聲叫道︰「弟兄們,石台下面有機關!」大夥兒聽老八這麼講,立刻趴下身來觀瞧,崔二胯子道︰「老八,你是說機關在這石檯子下面?」老八使勁兒點了點頭。

    軍師也頓時明白,猛一拍老八肩膀,道︰「果然是天無絕人之路,若不是二哥這一掌,還真一時無法想到!」老八道︰「只是暫時還不知道這一處的機關該如何破解!」

    軍師微微一笑,道︰「非常簡單,我猜只要將整座石台旋轉一百八十度,機關就可以打開!」老八道︰「軍師怎麼會知道?」軍師道︰「其實我早該想到的,剛進這間大殿的時候,我就感覺有什麼地方透著不對,只是一直沒有往那裡想!」

    原來,按皇陵的風水格局及建制,所有帝陵均要坐北朝南,背山臨水。皇太極這座清昭陵自然也不會例外。大夥兒進入地下玄宮的金剛牆處,就是整座地宮最南端,從金剛牆一層一層向內深入,等於是在地下由南往北走。而大夥兒剛剛進入這一座大殿時軍師注意到,石台上供奉的玉石寶座,卻是背對大家。這顯然不合常理,皇帝寶座歷來是要背北朝南,象徵著君臨天下、威服四海。

    軍師將這一處關節原原本本告訴大夥兒,眾人紛紛點頭。當下崔二胯子、老八、老十及劉二子幾人挽起袖子,分別扒住石台一角,開始旋轉石台。

    良久,幾人使盡了吃奶的力氣,無論向左轉,向右轉,石台竟紋絲不動。崔二胯子鬆了手,皺了皺眉道︰「這一道機關會不會使用其它方法開啟,而不是石台?」軍師沉思了半晌兒,道︰「按理說不會再有其它方法,除非石台是被銷子鎖住,只有拔出銷子,才能轉動石台!」

    這句話提醒了老八與劉二子,兩人立刻拿起汽燈上前檢查,但整整找了三遍,整座石台光滑平整,沒有任何其它裝置。老八思索了片刻,突然道︰「軍師,難道是……神力機關!」軍師道︰「什麼神力機關?」

    老八道︰「據我所知,這是一種結構最簡單,同時也是最有效、最難破解的機關!所謂這神力機關,說起來非常簡單,就類似我們鎖門,即便用再精巧複雜的鎖,也不如在門口放一塊萬斤巨石,只要沒有足夠的力氣,任憑你是再厲害的盜竊高手,也不可能打開!」

    眾人聽完老八這一番話,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原來破解這一道機關並不需要任何技巧,用的就是力氣!

    當下崔二胯子令眾人將所有傢伙及汽燈放在地上,大夥兒全部脫光了膀子,一齊上陣,果然,石台在十數人的推動下,開始緩緩轉動。不多時,石台轉動了一百八十度,寶座變成了背北朝南。耳中只聽轟隆隆一陣巨響,後面石壁慢慢抬起,露出了一條狹小的券道。

    按照清陵建制,這一段券道叫作穿堂券。券道盡頭,是地宮第四道石門。眾人很快將石門打開,出乎意料,裡面竟是一間超乎想像面積極小的八角形石室,長寬各不到五米,高度也很矮,只有兩米左右。

    整間石室除進門處並沒有其它出口,石室正中地面上,畫著一幅巨大的太極圖案,天頂上一幅圖案與地面遙相對應,只是兩圖陰陽正好相反。四周八面牆壁上,分別刻有不同的圖案,遠遠望去,看不太真切。

    老八與劉二子仔細檢查之後,所有人全部走進石室。軍師接過劉二子遞來的汽燈,仔細向面前牆壁望去,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只見這一整面牆壁上,是一幅雕刻整齊的八卦圖案,圖分為上下兩部分,上面為『坤』卦,下面則分別按「乾」、「兌」、「離」、「震」、「巽」、「坎」、「艮」、「坤」八卦一字排開。再向周圍七面牆壁望去,上面圖案如出一轍,只是每面牆壁上半部分圖案略有不同,也是按八卦排列。

    軍師觀察完畢,眉頭緊鎖、沉吟不語。人群中老七忽然道︰「軍師,這滿牆長蟲子短蟲子,是啥……」說到這裡,突然「咦」了一聲,指著牆上的圖案,喊道︰「弟兄們你們看,牆上這些長橫子短橫子,好像……都可以按下去!」大夥兒聽了老七這話,齊向牆上望去。果然如老七所講,仔細觀察之下,牆上每一卦圖最上面一橫似乎都是用石料後嵌進去的。

    軍師道︰「不錯,看來要開啟這道機關,就要從這裡下手!」老七愣道︰「這麼多處,怎麼下手啊?」老七講得不錯,整個石室八面牆壁,上面是八幅,下面是八八六十四幅,一共七十二處可以按動的機關。眾人一齊望向軍師,只見軍師搖了搖頭,道︰「從何處下手還一時看不出,不過如果我沒看錯,這整座石室八面牆壁,是羲皇先天六十四卦圓圖,開啟機關的答案,肯定就在這八八六十四卦中!」老七愣道︰「六十四卦?不是八卦麼?」

    軍師點頭道︰「不錯,一般說來,確是八卦。你們看,這整間石室,就是嚴格按照易經八卦方位造成。」說到這裡,指著石室內的圖案道︰「地面與天頂畫的是陰陽太極,四圍八面牆壁上半部分圖案分別是按『乾』、『兌』、『離』、『震』、『巽』、『坎』、『艮』、『坤』八卦排列,而每面牆壁下半部分圖案,又分別是按八卦排列,這樣上下相疊,三爻變為六爻,演為八八六十四卦!易經有雲︰『易有太極,故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演萬物。不想這小小石室之內,竟是寰宇周天,盡在其中,所謂天為乾,地為坤,天地乾坤,那都是……」說到這裡,軍師猛然間停住,問老八道︰「對了老八,你不是說皇陵地宮下一道機關,就叫做『天地乾坤芯』麼?」

    老八似乎正在沉思,聽到軍師問話回過神兒來,點頭道︰「不錯,是『天地乾坤芯』!」眉頭一皺,突然道︰「難道這一道機關,竟與易經八卦有關麼?對了軍師,什麼叫作『大有』,什麼叫『噬嗑』?」

    軍師答道︰「『大有』、『噬嗑』,均是羲皇先天六十四卦的卦位!」老八猛一拍腦門兒,喊道︰「原來如此!我想明白了,終於明白了!」神情激動,溢於言表。眾人齊刷刷盯住老八,只見老八激動了一陣,道︰「軍師,我家祖傳,有一本《萬匙秘笈》,是一本專門講述開鎖的書,而這本秘笈中主要講的,就是開啟『天地乾坤芯』暗鎖的訣竅!」頓了一頓,道︰「《萬匙秘笈》是我家不傳之秘,而我家歷代先祖,雖均是制鎖高手,但從沒人研習過易經八卦,所以難怪這幾百年來,這本《萬匙秘笈》中記載的絕學從來沒有人能夠看懂!」

    軍師道︰「你是說這本秘笈中的口訣,用的是易經八卦中的方位?」老八道︰「不錯,一定是這樣!所以我猜想,這一座石室的機關就是最後的一道鎖芯,天地乾坤芯!」

    眾人聽到老八說得如此肯定,都興奮起來。崔二胯子道︰「這秘笈上的口訣,你還記得?」老八收起笑容,沉默了良久,道︰「我家這本《萬匙秘笈》中,有關天地乾坤芯開啟之法的口訣實際很短,共分上下兩段,第一段口訣是這樣一段話。」說到這裡,老八沉默了片刻,慢慢念道︰「天地乾坤,濁然一體,混沌之初,大有為始。天為眾陽之宗,地為太陰之象,噬嗑(是科)既破,天地初開。」

    老五道︰「老八,你這文縐縐念的是啥?」老八搖了搖頭,道︰「這一段口訣,我家歷代先祖,從沒有一個人誤透過」老五回頭看了看軍師,只見軍師正自喃喃自語,似乎若有所悟,良久,抬起頭來,道︰「老八,這一段口訣似乎是說,『大有』與『噬嗑』兩位,是開啟機關的關鍵!」

    眾人面面相覷,老七道︰「大有位,噬嗑位,是什麼玩意兒?」軍師微微一笑,道︰「易經上講的八卦,是按『乾』、『兌』、『離』、『震』、『巽』、『坎』、『艮』、『坤』排列,其後伏羲氏將八卦互相組合,演為八八六十四卦,更是變化無窮。這六十四卦,每一卦都有自己名字,分別代表一個方位,其中『大有』和『噬嗑』,就是其中的兩位!」

    老八道︰「這麼說,這段口訣所講的,就是從這兩個位置尋找開鎖的方法?」軍師點頭道︰「不錯,從口訣上看,似乎要先找到『大有位』,最後用『噬嗑位』的機關開鎖!」老八皺了皺眉,道︰「不過這大有位與噬嗑位,究竟在什麼地方?」

    軍師道︰「這我倒還記得!所謂『大有』,是伏羲六十四卦中第十四卦,火天大有,離上乾下,其位在『大壯』位和『� 鄭  恢 洌 幣槐咚底牛 盤轎唬 叩絞 業奈髂轄巧希 種蓋繳弦淮ν及福 岳習說潰骸澳憧矗 餼褪譴笥形唬 br />
     大夥兒迅速圍攏到那面牆邊,只見軍師手指的是牆壁下面八幅小圖中最左一幅。仔細觀察之下可以發現,這一處乾卦三爻最上面一爻,同樣是可以按動的。

    老八面露喜色,道︰「看來開啟機關的關鍵,就在這裡了!」軍師道︰「伏羲六十四卦,每一卦均是由上下兩卦組成,要破解這一道機關,上下兩卦都要按,你們看這裡!」軍師手指牆壁上面的大圖,這一幅大圖,最上面的一爻也可以按動,軍師道︰「這是離卦,上離下乾,才是大有!」老八問道︰「軍師,應該怎麼做?」軍師沉思了片刻,道︰「上下兩卦,應該共有三種按法,先離後乾;先乾後離,最後一種,是離乾兩卦同時按!」

    崔二胯子道︰「能不能都試一試?」軍師搖了搖頭,道︰「不能隨便亂試,一旦試錯,很可能會觸發暗器裝置!」崔二胯子愣道︰「那怎麼辦?」軍師沉思了半晌兒,道︰「我感覺,先乾後離的可能性不大,而剩下兩種,究竟是離乾同時按下,還是先離後乾,我就拿不太準了!」崔二胯子看了看大門的位置,這一處機關正好在大門左側,眾人所攜帶的長竿根本無法夠到。崔二胯子搖了搖頭,看來要破解這一道機關,只能用人來試了!

    思索了片刻,崔二胯子沉聲道︰「這樣吧,老規矩,抓鬮,抓到誰誰上!死生有命!」軍師看了看身後眾人,道︰「看來,也只能這樣!」微弱的燈光之下,所有人臉上的肌肉都不自覺一顫。

    不大會兒工夫,所有人全部撤出石室。崔二胯子從口袋中摸出一把火柴,數了石室內人數,一共十個人。當下取了十根火柴,將其中兩根撅短,攥到手中,沉聲道︰「弟兄們,一共十根火柴,兩根被撅過,一長一短,長的先上,短的後上,是死是活,就看大夥兒的造化了!」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點了點頭。

    九隻沾滿泥土和燈油的手伸了過來,摸向那根屬於自己命運的火柴棍兒。崔二胯子一把打掉老八的手,道︰「你不用抓,老子替你!」老八喊道︰「二哥!」崔二胯子道︰「現在還沒到你死的時候!想死,把所有機關都給我打開再說!」老八嘆了口氣,退到一旁。

    片刻,所有人全部摸完,崔二胯子手中留下了最後兩根,張開手掌,是兩根全的。崔二胯子抬眼望向眾人,沉聲問道︰「是誰?」

    人群中一名叫崗溜子的弟兄臉色慘白,站了出來。崔二胯子又問︰「另一個呢?」崔振陽咬了咬牙,也站了出來。崔二胯子臉上肌肉一抖,將兩人手中的火柴比了一比,崗溜子的稍長。崔二胯子面色鐵青,道︰「崗溜子,你先上!」

    崗溜子點了點頭。軍師道︰「方纔的卦圖,你都記住了麼?」崗溜子再次點頭。崔二胯子道︰「還有什麼話要交代的?」崗溜子咬了咬牙,道︰「二哥,我家裡的人,都給小鬼子殺了,這次兄弟要是死了,記著什麼時候把小鬼子打跑了,到兄弟的墳前知會一聲!」崔二胯子點了點頭。崗溜子環視了一遍甬道內的兄弟,又看了看崔二胯子,撲通一下跪倒在崔二胯子面前,哽咽道︰「二哥,這輩子能跟著您打鬼子,兄弟死而無憾了!」崔二胯子眼圈兒一紅,強忍住淚水,揮了揮手。崗溜子站起身來,擦擦眼淚,大步走進石室。
mk2258 發表於 2013-3-10 22:04
第一卷 第十九章 天地乾坤

    眾人提心吊膽躲在門外,只是片刻,石室內轟然一聲巨響,隨著一記長聲慘呼,箭羽之聲不絕於耳。大夥兒面面相覷,臉色慘白。看來,崗溜子已經不在了!

    良久,終於靜了下來,崔振陽咬了咬牙,站起身來。一旁老八一把拉住他,道︰「振陽,我替你去!」崔二胯子按住老八的肩膀,道︰「不要爭了,生死有命,讓振陽去!」崔振陽點了點頭,甩開老八的手,大踏步走進石室。

    石室內,崗溜子身中數箭倒在牆邊。崔振陽上前將崗溜子雙眼合上,定了定神,找到離卦最上面一爻,一咬牙,按了下去。牆壁內響起隆隆的機關啟動之聲,崔振陽閉上眼楮,聽天由命。

    也不知過了多久,聲音停止,並沒有箭羽飛出。崔振陽呼了口長氣,找到下面乾卦最上一爻,再次按下。牆壁內的隆隆之聲再次響起,只是片刻,聲音停止了。又等了一會兒,不再有任何響動,崔振陽睜開眼楮,老八已飛身衝了進來,喊道︰「振陽,你小子命大,成功了!」大夥兒也紛紛衝進石室,看到地上崗溜子的屍體,無不惻然。

    崔二胯子揮了揮手,眾人將崗溜子的屍體抬出。軍師嘆了口氣,道︰「看來下面噬嗑位機關,也要這樣破解,如果早知如此,崗溜子也不會……」大夥兒一陣沉默。

    崔二胯子咬了咬牙,道︰「要幹大事兒,沒有不死人的,弟兄們只要記住了,以後多砍幾個小鬼子的狗頭,就對得起咱們死去的兄弟了!」大夥兒都點了點頭。崔二胯子道︰「軍師,接下來怎麼幹,你吩咐吧!」軍師沉默了片刻,道︰「下面一步,就是要找到噬嗑位,這『噬嗑』位是六十四卦中第二十一卦,火雷噬嗑,離上震下,其位在『震』位和『隨』位之間。」走到石室的東南角上,指著牆上一處圖案,道︰「就在這裡!」

    眾人圍到牆前,軍師已順次按下離震兩卦最上面的一爻。耳畔只聽隆隆之聲再次響起,持續了一陣兒,聲響越來越大,就如龍吟虎嘯,萬馬奔騰,再過了一會兒,整座石室也開始顫抖起來,彷彿要塌下來一般。大夥兒臉上的神色逐漸由欣喜轉為驚異,最後變為恐懼。

    突然之間,老五手上的鐵鏟當地一聲掉在了地下,崔二胯子剛要喝斥,猛覺腰間匕首似乎在拚命抖動,還沒反應過來,颼的一聲,匕首飛出褲帶,直插入天花板中。幾乎同時,所有弟兄手中的工具、武器全飛了起來,幾盞汽燈也飛上了天頂,立刻打碎,燈油四濺,石室內頓時一片漆黑,大夥兒在這一刻,全被嚇呆了。

    黑暗中不知誰大喊了一聲︰「弟兄們,有鬼啊,快撤!」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奪門而逃。出了大門,只聽石室內噹噹噹噹之聲不絕於耳,足足有一盞茶的工夫,終於靜了下來。

    眾人喘息良久,老八劃亮了一根火柴。黑暗之中,只見所有兄弟全部臉色慘白,神情惶恐。老八道︰「二哥、軍師,我進去看看!」崔振陽道︰「八叔,我陪你!」崔二胯子與軍師交換了一個眼神,叮囑道︰「一切小心,不成就退回來!」

    兩人點了點頭,從地上摸起備用電筒,來到石室門口。微弱的光線照射下,只見石室地面上升起了一十八根石樁,排成三列六行,每根石樁內都有一根鐵柱,只是鐵柱長短不一。上面天頂上,也有對應的十八根鐵樁,只是裡面沒有鐵柱。

    老八若有所思。崔振陽忽道︰「八叔,我怎麼覺得石室內好像有人在拽我的手?」老八回過神兒來,也覺得石室內確實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拽著他的右手的手電。正愣神兒間,崔振陽手中電筒「颼」的一聲被吸了進去,電筒碎裂,玻璃片立刻濺到了地上,而電筒卻被牢牢的吸在天頂的鐵樁上,並沒有掉下來。老八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是磁石!這石室裡面,是一個巨大的磁石陣!」

    原來,石室內天頂與地面升起的三十六根鐵樁,均是用吸力巨大的磁石做成。大夥兒方才手裡的物品,全是被這些磁石吸走的,老八將緣由將給大家,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重新圍攏到石室門口,老八指著門內的機關對眾人道︰「弟兄們你們看,這就是暗鎖的最高段位,天地乾坤芯!只要打開這道機關,咱們就可以進入地宮最後一座大殿了!」崔二胯子道︰「方纔咱們不是已經打開機關了麼?」老八道︰「看來那只是第一道機關。」沉吟了片刻,對軍師道︰「相傳天地乾坤芯暗鎖是鎖芯中套有鎖芯,現在看來,我家祖傳那兩段口訣,第一段就是用來打開第一道鎖芯,這一點兒,我們已經做到了!」軍師點頭道︰「這麼說,第二段口訣,就是打開眼前這道機關的?」老八道︰「一定是這樣!那第二段口訣,是這樣說的︰『天為乾,地為坤,天地乾坤,萬物之始。真體未破,是謂生出。無為之妙,在乎逆中行順,順中用逆。逆藏先天之陽,順化後天之陰。順退後天之陰,逆返先天之陽。無為有道,乾坤交泰,氣足神長。』」

    老八念罷,只見軍師眉頭緊鎖,良久不語。老八道︰「我家祖祖輩輩都在研究這段口訣,可這段口訣,似乎並不是在說開鎖,而是在說……」說到這裡,老八停了下來,眼望軍師。軍師緩緩道︰「似乎在說為人養生治國之策?」老八點了點頭。

    軍師沉吟了片刻,道︰「其實無論齊家、治國、平天下,還是開鎖,恐怕到了最高處,均是一個道理!」老八又點了點頭。軍師呼了口長氣,喃喃念道︰「天為乾,地為坤,天地乾坤,萬物之始。真體未破,是謂生出,無為之妙,在乎逆中行順……」念到這裡,軍師頓了一頓,道︰「我明白了,會不會是這樣?」走到門口,手指石室中磁石陣,說道︰「你們看,這座巨大的磁石陣,上下分別是十八根磁石樁,如果我們把它分為三三一組,正好是天上地下各兩組,如果我估計得不錯,這應該是先天後天八卦合一的卦圖,只要做到天上為乾,地上為坤,這機關便打開了!」

    老八喜道︰「軍師,你說吧,怎麼幹?」軍師沉思了片刻,道︰「你去看一看,地上每一排中間那根鐵柱,一定能動!」老八接過汽燈,小心翼翼走進石室。

    來到軍師所說那根石樁前,老八蹲下身,輕輕按動磁石柱,石柱並沒有動。低身觀察,只見磁石柱是被兩根鐵銷銷住,老八沉思了片刻,拔下一根鐵銷,雙手抱磁石柱,以另外一根鐵銷為軸,試圖轉動磁石柱,但磁石柱似乎被一股粘稠的吸力吸住了,有一種巨大的抗力。

    老八緩緩加力,異常費勁,終於將磁石柱旋轉了一百八十度,但剛一鬆手,啪的一聲,磁石柱又回到了原位。眾人都是一驚。

    軍師恍然大悟,道︰「老八,我明白了,磁石柱下方,應該有一塊異極磁鐵,所謂同極相斥,異極相吸,如果我猜得不錯,天頂上對應那根鐵樁上,必有一塊同極磁鐵!只要轉動一百八十度,拔下最後一枚鐵銷,磁石柱必會被吸上天頂,這樣,地上的卦位,就會變成坤卦!而天上,也一定會顯現出乾卦,這就是天地乾坤!」

    老八猛然醒悟,連連點頭,迅速將面前的磁石柱轉動一百八十度,拔下鐵銷,只聽噹的一聲巨響,磁石柱瞬間被吸上了天頂,不偏不倚,正插入到上面對應的磁石樁內,直沒入底!大夥兒心頭惴惴,等了良久,並沒有亂箭齊飛,耳中只聽得隆隆機關響動之聲,過了一會兒,聲音停止了。軍師喜道︰「成功了!」老八定了定神兒,當下依照軍師指引,依次找到相應的磁石柱,按照上面方法,一根一根將磁石柱吸到天頂。

    不多時,已是最後一根磁石柱。這是最下方中間一根,老八按照方纔的方法,輕輕撤掉第一根鐵銷,轉動了一百八十度,呼了口長氣,正要拔下第二根鐵銷,軍師喊道︰「等一等!」

    老八一愣,停下手。軍師遞過兩條長繩,道︰「用繩子繫住銷子,從遠處拔!」老八會意,取過繩索,先將磁石柱在石樁上固定好,再用另外一條繩索,牢牢繫在了最後一枚鐵銷上。準備完畢,手執繩索退到了門外。

    眾人也全部躲到了石門兩側,老八再次呼了一口長氣,拽住繩索尾端,慢慢將繩索繃緊,然後猛一使力,只聽石室內「鐺」的一聲,磁石柱飛了上去。就在這時, 地一聲巨響,石室頂部齊刷刷落下六把鍘刀,正嵌到地上十八根石樁之間。

    老八嚇得面如土色,大夥兒也全驚呆了。耳中只聽石室內隆隆不絕,傳出巨大的機關啟動聲響。大夥兒放眼望去,只見天頂上落下的六把鍘刀,再加上地面十八根磁石樁,正擺成了天乾地坤的卦位。軍師喜道︰「弟兄們你們看,乾坤易位,這是泰卦,機關打開了!」話音未落,只覺整個墓道一下子顫抖起來,面前石室緩緩上升,下面露出了一條甬道,整座地宮最後一條券道明堂券。

    這是一段極寬極長的拱券,規模宏偉、氣勢非凡。兩邊石壁分別雕有不同內容的圖畫,標示著墓主人皇太極不同時期的豐功偉績。眾人沿甬道邊走邊看,無不嘆為觀止,嘖嘖稱奇,一時忘記了進入地下玄宮以來一直的恐懼之情。

    不多時,已來到券道盡頭,這裡,是進入地宮以來第五道石門,應該也是整座地宮最後一道石門。軍師道︰「弟兄們,按清陵建制,這座石門之後,應該就是盛放帝后棺槨的金券大殿了,我們找的財寶,也就在這座大殿之中!」大夥兒聽了軍師的話,無不眉飛色舞,喜形於色。

    軍師道︰「弟兄們,從現在開始,大夥兒要更加小心,咱們這一路過來,凶險不斷,最後這座金券大殿之中,還不知有多少凶險的機關等著咱們!」老八也點頭道︰「軍師說的不錯,按那只盒子的機關設置,最後一道機關是自毀裝置,只是現在還不清楚,在這皇陵地宮中,這最後一道機關是如何安排的!」眾人聽了兩人這話,都不約而同收起了笑容。

    崔二胯子沉聲道︰「弟兄們,這最後一道機關既然叫自毀裝置,任何一個兄弟出了差錯,大夥兒就得全擱在裡頭,誰也出不去,所以,更要嚴守命令!」大夥兒聽了崔二胯子的話,都不由自主打了一個機靈,齊聲道︰「聽從二當家的吩咐!」崔二胯子點了點頭。一揮手,劉二子與老八走出人群,來到石門前。

    眼前這一座石門,要遠比前面打開過的四座石門更大更高,更為莊嚴。兩人接過後面兄弟遞過來的最大號拐釘鑰匙。當下劉二子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鑰匙插入門縫中。兩人一齊使力,拐釘鑰匙緩緩插入到門內自來石下方。從門縫向內望去,門後這一條頂門自來石,長寬至少有前四道石門自來石的兩倍。

    準備完畢,劉二子低喊了一聲︰「起!」與老八同時使力,門內自來石慢慢抬起,不大會兒功夫,完全直立起來。劉二子點了點頭,兩人慢慢松勁兒,將拐釘鑰匙從門內緩緩抽出。

    後面的弟兄接過拐釘鑰匙,崔二胯子喝道︰「弟兄們,上!」與另外三人走上前去,分別扶住大門兩側。大夥兒剛要使力,劉二子猛然一滑,跌倒在石門檻上。其他五人都停了手,只見劉二子哼哼唧唧站起身來,嘴上都是鮮血,將鞋底在地上蹭了一蹭,突然之間,臉一下子白了!

    崔二胯子問道︰「二子,你怎麼了?」劉二子突然喊了一聲︰「弟兄們,都別動!千萬別動!誰也別動!」他幾乎是在扯著脖子狂喊,聲音已經完全變了調,大夥兒一下子全呆住了,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崔二胯子再次問道︰「出了什麼事情?」劉二子根本沒有理會崔二胯子,從一旁弟兄手中搶過汽燈,爬下身去觀察剛剛滑倒的地方,看了片刻,對崔二胯子道︰「二當家的,你看這裡!」崔二胯子順著劉二子手指方向望去,地上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崔二胯子皺眉道︰「你小子搞什麼名堂?!」老八走上前來,趴下身看了看,劉二子剛剛滑腳的地方,似乎有薄薄一點細砂。老八用手指粘了一點沙粒,搓了一搓,道︰「好像是沙子!」軍師看著劉二子,道︰「墓道裡怎麼會有沙子?難道是……」劉二子臉色慘白,道︰「不錯,是砂頂天!」

    崔二胯子皺了皺眉,道︰「砂頂天是什麼東西?」軍師沉吟了片刻,道︰「砂頂天是傳說之中,北方墓穴中最厲害的一種機關!相傳這種機關製作極其簡單,但工程量浩大,從沒有人親自見過!」說到這裡,軍師頓了一頓,道︰「據說見過這種機關的人,沒有能夠活著出來的!」眾人心中都是一凜。

    崔二胯子看了看劉二子,道︰「二子,你說這石門之後,就是一個砂頂天機關?」劉二子黯然道︰「是……我爹當年,就是死在這種機關上的!」說到這裡,聲音已經哽咽。

    崔二胯子道︰「那你就給大夥兒說說,這砂頂天是怎樣一個機關?」劉二子擦了擦淚水,道︰「這種機關一般都設在地宮天頂某處,有一個巨大的翻板活門,活門上壓著數十萬擔細砂。一旦觸動機關,細砂就會隨翻板翻下而傾倒下來,瞬間將整座墓穴填滿。憑你再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施展,誰都不可能逃脫。」

    軍師問道︰「這座地宮將近四百年,機關有沒有可能會失效?」劉二子搖頭道︰「絕無可能,砂頂天機關雖說工程量浩大,但所用材料卻只有細砂和石製翻板兩樣,不像弩箭、毒氣等機關那樣容易失效。再加上我們北方氣候原因,細砂可以一直保持乾燥,就算上千年也壞不了!」眾人聽了劉二子這話,全都面露憂色。

    軍師又問︰「難道,就沒有破解的方法?」劉二子沉吟了片刻,道︰「我不知道,我爹當年就是因為沒有破解成功,才死在墓道裡面!」

    老八道︰「二子,你就給大夥兒說說,說不準咱們人多,只要齊心協力,就能破解這道機關。」眾人都點了點頭。劉二子嘆了口氣,道︰「砂頂天機關,一般都設在墓門之後,當年俺爹曾對俺說,並不是墓門一打開就馬上觸發機關,會有一定的富餘量,要破這機關,就要看富裕量有多大了,只要能把門打開一點找到上面機關位置,再用圓木撐在上面兩塊翻板接縫處,下面墊以青磚,這機關就算破了。不過,這富裕量到底有多大,誰也說不好,而且,兩扇墓門之後各有一塊翻板,因而危險極大。」

    崔二胯子喃喃道︰「如此說來,要破這機關,就是要賭賭運氣了?」大夥兒一陣沉默。良久,老八咬了咬牙,道︰「二哥、軍師,讓所有弟兄撤到外面,我一個人來!」劉二子搖了搖頭,道︰「不成,你一個人對付不了!」老八問道︰「要多少人?」劉二子道︰「最少要六個人,越多越好!」說到這裡,劉二子黯然道︰「如果當年我爹有人幫忙,就不會死了!」

    老八問道︰「是怎麼回事兒?」劉二子眼望前方,輕輕說道︰「那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當年俺爹做這些破機關的活計,從來都讓俺站得遠遠的,不讓幫忙。最後一次,他發現了那座墓道中似乎有一座砂頂天機關,於是準備好傢伙,和我一起抬上圓木,去破解機關。和以往一樣,我死求活求,他就是不讓我和他一起幹。於是我站得遠遠的,見我爹去掉門內自來石,將門推開了半尺,再用木頭在上面撐住,下面墊磚。當時沒人幫忙扶住圓木,一下子倒了,砸開了墓門。俺爹大喊了一聲︰『娃子快跑,照顧好你娘!』,話沒說完,數萬擔黃砂就瀉了下來……」說到這裡,劉二子聲音再一次哽咽。

    緩了好一陣兒,劉二子繼續道︰「俺當時嚇得呆了,眼瞅著黃砂將我爹埋上,我連滾帶爬從盜洞爬出,後面砂子一路追著我。上了地面,才想起我爹還沒出來,但幾間屋那麼多的砂子,我一個人怎麼可能刨得出來,後來我帶人回來,連刨了幾天,最後連我爹的屍首都沒找到……」

    眾人聽到這裡,不由自主看了看遠處石門,心裡陡然升起一股寒意。軍師問道︰「二當家,怎麼辦?」崔二胯子沉吟不語,良久,突然一掌擊在牆壁上,喝道︰「他***,就跟它賭賭運氣!」轉過身來命令道︰「老五、老八,老十、振陽、二子,咱們六個留在這兒,其他人聽我命令,全部隨軍師撤到外面!記住,如果我們出了事兒,不要過來救,立刻隨軍師逃到外面!」

    軍師喊道︰「二當家,還是讓我來吧!」崔二胯子擺了擺手,聲音不容置疑,沉聲道︰「這是命令!聽我的吩咐,準備工具!」軍師不敢再爭辯,當下帶領眾兄弟,到外面將盜洞工作面上的圓木拆下樹根。回來仔細測量了大門高度,由木匠出身的老六帶領幾名弟兄,將樹根圓木接成一根,不多時,四根與大門高度相仿的支撐圓木做好。其他人則按劉二子的吩咐,做好了一對尾部系有繩索的鐵鉤,再抬來數塊金剛牆處牆磚,擺放到最後一座石門前。一切準備完畢,崔二胯子揮了揮手,除崔二胯子、老五、老八、老十及劉二子、崔振陽六人,其他人全部撤離墓道。

    大夥兒站到了石門之前,崔二胯子長吁了一口氣,緩緩道︰「二子,咱們動手吧!」劉二子點了點頭,眾人全部將手中的汽燈放到了地上。

    劉二子似乎有些緊張,走上前去,再次觀察了一下石門的上方,對崔二胯子道︰「二當家,砂頂天的翻板是個斜坡,用力稍大,翻板馬上就會被推開,所以份量一定要拿捏好;開這種門,一定要一個推、一個拉,兩邊石門一定要同時推開,另外,這邊兩人推,那邊要用鉤子勾住石門,這樣才能讓勁兒悠著走。」

    崔二胯子道︰「弟兄們,按二子的吩咐,招呼吧!」劉二子拿起地上鐵鉤,小心翼翼將兩隻鐵勾伸進門內,分別勾住左右兩扇石門。把鐵鉤分別遞給老八與崔振陽,道︰「八爺、十二爺,你們一人一邊,千萬記住,寧可讓我們推不開門,也一定要把石門拉住!一旦拉不住,翻板就翻下來了!」兩人神色鄭重,接過繩索。

    當下崔二胯子與劉二子在左,老五與老十在右,大夥兒分別拔住了石門,後面老八與崔振陽也將手中的繩索繃緊,等候崔二胯子的命令。

    劉二子定了定神兒,道︰「二當家,我們動手吧!」崔二胯子低聲喝道︰「弟兄們,動手!」四人一齊使力,隨著轟隆隆的長聲巨響,石門緩緩打開。

    這最後一道石門異常沉重,除了笨重的門軸摩擦之外,頂部上面壓著沙頂天機關翻板,雖然幾人都有武功,也是異常吃力。不敢用力過猛,因為一旦推過了尺寸,頂上機關翻下,後果不堪設想。四人以極慢的速度推動著大門,隨著石門越開越大,石門與門軸以及上面機關翻板的摩擦聲在狹窄封閉的墓道中轟轟作響,最後甚至引起整座地宮空氣的共鳴,聲音就如千軍萬馬奔騰,鏗鏘之聲將整座地宮都搖動了,直聽得每個人頭疼欲炸,拼了命咬牙堅持。所有人就如被夢魘住,又好像喝醉了酒,也不知究竟過了多久,劉二子大喊了一聲︰「停!」四人停了下來,但耳中的轟鳴之聲彷彿依舊沒有結束,每個人都是醺醺欲醉、大汗淋灕,彷彿剛剛生了一場大病。

    緩了緩神兒,劉二子拿過汽燈,仰頭向門縫開處望去,剛剛好!只見上方沙頂天的翻板機關,每邊還有三寸左右撐在石門之上。劉二子道︰「二當家的,成了!」崔二胯子揮了揮手,幾人迅速抬起圓木,按劉二子的指點,慢慢挪到門檻之後,將圓木輕輕舉起,頂住兩塊翻板中縫,老八與崔振陽迅速在圓木下墊上牆磚吃住勁兒。圓木墊罷,崔二胯子一揮手,低聲喝道︰「好了,扶住圓木,用最快速度打開右面大門!」

    這時老八與崔振陽使勁扶住圓木,剩下四人使盡全力,快速將右側石門推開。這一次大夥兒推得很快,就在石門上部離開機關翻板一剎那,上面數以噸計的流沙重量頃刻挪到了下面圓木之上,只聽「喀嚓」一聲巨響,圓木下墊的城磚一下碎了三層。眾人心臟「咕咚」一下全都提到了嗓子眼兒。只見圓木猛的一震,上面灰塵簌簌落下,嗆得所有的人都睜不開眼楮。

    幾人猛地停下手,崔二胯子低身向墊在下面的城磚望去。霧氣濛濛之間,只見圓木下面牆磚雖然連碎三層,依舊是穩穩的撐在了下方。崔二胯子道︰「不礙事!」眾人鬆了一口氣,幾人加緊用力,不一會兒將金券右側石門完全推開。隨著石門推開,門內湧出大量霧氣,濃密的粉塵再加上刺鼻的**氣味,使門前的眾人幾乎無法睜開眼楮,淚水不自覺的順腮流淌。汽燈的光線在茫茫霧氣中越發暗淡昏黃,而且不住抖動。裡面的嗡嗡迴響證明這座最後的金券空間一定很大。眾人顧不得思索這些,大門剛剛推開,幾人七手八腳,很快將剩下的三根圓木穩穩墊在沙頂天機關的兩塊翻板之下。一切完畢,眾人如釋重負,齊齊鬆了一口氣。

    不多時,軍師帶領其餘兄弟回到石門前,砂頂天機關已經破解。遠遠望去,打開的石門便如一張巨獸裂開的大嘴,崔二胯子幾人所墊的圓木,直如根根巨齒,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

    焦急地等候了大約一盞茶的工夫,老八與劉二子從門內出來,神情激動,告訴大夥兒,門內就是盛放棺槨的大殿,兩人已經仔細檢查過,並無任何機關。眾人歡聲雷動,興奮了一陣,崔二胯子一揮手,眾人抬上傢伙,小心翼翼繞過石門處三根圓木,走進地下玄宮最後一座大殿。

    數盞汽燈的照射之下,只見眾人身處的地方,是一座極其宏偉的地下宮殿,整座宮殿全部用巨大的花崗岩石壘成。大殿的寬度足足有二十米長,深度十米左右,七八米高的頂部是用巨大的花崗岩石壘成的圓拱,整個大殿沒有一根立柱,地上鋪滿光可鑒人的金磚。眾人所站處正前方,是一張巨大無比的石製棺床,離地面有將近半米的高度。

    只見棺床上面一左一右停放著兩口朱漆大棺。正中一口較大,前面供著一塊牌位,上書︰

    應天興國弘德彰武寬溫仁聖睿孝敬敏昭定隆道顯功文皇帝之位

    右邊一口較小,前面也供著一塊牌位,上書︰

    孝端正敬仁懿哲順慈僖莊敏輔天協聖文皇后之位

    大夥兒齊刷刷站在棺床之前,臉上的表情就如癡了一般,汽燈的光線照在大夥兒滿是汗水泥污的臉上,每人的表情都是又興奮、又緊張,癡癡地盯住了前方,就彷彿被夢魘住一般,一時忘記了自從進入地宮以來就深入骨髓的那股恐懼。整整忙活了三個多月,大夥兒都知道,就在面前這兩座棺槨之中,有著無數的奇珍異寶,只要順利運出去,就可以馬上換來山寨中極缺的槍支彈藥、一應物資。

    軍師神情激動,對眾人道︰「弟兄們,這就是皇太極和孝端皇后的棺木!所有的財寶,都在這兩座棺木之中!」老五喃喃罵道︰「他***,皇帝老子的謚號,像老太太的裹腳布,這麼老鼻子長!」眾人齊聲大笑。崔二胯子喝道︰「弟兄們,準備好傢伙,跟我上!」

    當下老五,老八與老十三人拿起撬槓,隨崔二胯子竄上了寶床。眾人圍在那口最大的棺槨之前,老八又將棺槨仔細檢視一番,確認沒有機關,沖大夥兒點了點頭。四根撬槓齊刷刷插入到棺槨與蓋板之間的隙縫。眾人一起使力,只聽得咯吱吱一陣聲響,銹蝕的鐵釘緩緩晃動,厚重的棺蓋露出了隙縫,大夥兒又是一陣撬動,直到鐵釘完全撬出,隨著「喀」的一聲,槨蓋一下子脫了開來。

    崔二胯子一揮手,四人撤下撬槓,分別搭住槨蓋四邊,運了運氣,崔二胯子低聲喝道︰「起!」四人一齊使力,但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卻只將槨蓋晃動,並沒有將槨蓋抬起來。下面的軍師叫道︰「二哥,這槨蓋是用金絲楠木做成,非常沉!」原來這棺槨分為兩層,最外一層是槨,專門用來保護裡面棺木所用,採用的是質地極好的金絲楠木,這種木頭木質堅密、密度極大,幾乎與金屬相仿,再加上眾人所抬的槨蓋尺寸巨大,所以幾乎有千斤之重。

    崔二胯子道︰「振陽、老六,你們上來幫忙!」兩人應聲跳上了寶床。當下六人合力,勉勉強強將槨蓋擔起來。由於槨蓋太過沉重,大夥兒將它擔起後,沿棺木一側慢慢滑下,立在了棺木旁邊。

    這時六人都已累得手足酸軟,簡直就如虛脫一般。緩了好一陣子,大夥兒才爬起身來。這一口棺槨異常高大,即使去掉外面的槨蓋,也有將近一人高,尋常人即便踮著腳尖也望不見裡面。下面兄弟遞過來事先準備好的牆磚,六人分別墊在棺槨四角。又休息了一會兒,大夥兒踩在城磚之上,準備將裡面的棺蓋抬出來。

    棺蓋與棺體之間並未用鐵釘連接,所以大夥兒並不需要再用撬槓將棺蓋撬開。不過雖然棺蓋尺寸不如槨蓋那般巨大,而且也遠不如槨蓋沉重,但畢竟是金絲楠木製成,再加上眾人剛剛抬完沉重之極的槨蓋,手足酸軟,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棺蓋抬出。在軍師的指揮下,大夥兒吆著號子,慢慢將棺蓋抬下寶床。

    這時每人都是兩腿發顫,累的幾乎都快要脫手,咬牙拚命堅持著。崔振陽走下寶床一剎那突然腳下一軟,右腿一下跪在地上,剩下五人猛覺手中力量忽然加重,再也把持不住,棺蓋一下子脫了手,隨著「 當」一聲巨響,棺蓋落地,正在這時,只聽「X囊簧瓜歟 撲布湎 穡 蟺鈧 幸黃 岷塚 諶瞬輝級  寂吭諏說厴稀br />
     趴了半晌,並不見動靜,崔二胯子問道︰「怎麼回事?誰開槍?」隔了好一會兒,劉二子顫顫巍巍說道︰「二哥,是我,太緊張了,不小心走了火!」崔二胯子在黑暗中罵道︰「他***,你小子不會上保險!膽子比膿還小!有沒有兄弟受傷?」這時軍師已經重新點燃汽燈,檢查了一遍,見沒有人中槍,只是崔振陽被棺蓋砸到了腳面,幸虧不是直接砸到,否則這隻腳就要廢了。見到眾人均沒有事,崔二胯子放了心,問崔振陽道︰「你怎樣,沒事吧?」崔振陽臉紅了紅,道︰「二叔,是我沒用,腳下一軟!」崔二胯子看了看崔振陽一臉的汗水,不禁心中一陣歉然,暗道︰「振陽這孩子,還不到十八,跟俺們吃了這麼多苦。」想到這裡,走向前去看了看,見崔振陽被砸傷的腳並沒有什麼大礙,才起身對眾兄弟們說道︰「兄弟們,我們走,上去看看這棺材裡面有什麼寶物!」

    突然之間,猛聽得兩邊的花崗岩牆內,隱隱傳來隆隆之聲。崔二胯子臉色一變,問道︰「怎麼回事?」其餘的兄弟也聽到了,大夥兒齊刷刷望向老八。劉二子大喊了一聲︰「不好,棺床在動!」果然,只見巨大的棺床正在慢慢下沉,兩口巨大的棺木,正慢慢沉入到棺床中。

    大夥兒面面相覷,誰都不明所以,就在這時,只聽得身後轟然一聲巨響,大夥兒猛然回頭,只見進門處的墓道落下一道巨大的石門。

    這時館床已經和地面平齊,棺木也經完全沉了下去,與棺床平齊,中間兩塊石板合上。老八大喝了一聲︰「弟兄們,不好,咱們觸動機關了……」

    崔二胯子大聲喊道︰「大夥兒都別急!」仔細聽了聽,石室內隆隆之聲越來越響,但除了整座寶床帶著兩座棺木,全部沉入了地下,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

    崔二胯子抬起頭來,突然之間,臉色大變,大聲喊道︰「不好,兩邊的牆壁在往裡面擠!」大夥兒往兩邊望去,果然,整座大殿兩面的牆壁,正慢慢往中間靠攏,大夥兒全都傻了,只是片刻,慌成一團。

    軍師大聲喝道︰「弟兄們,大夥兒都別慌,上去幾個人,先將牆壁頂住!」立刻上去六人,分別用手裡的傢伙頂住兩面的牆壁,但顯然,沒有絲毫作用,牆壁似乎毫不受阻,依舊慢慢壓了過來。

    劉二子神色絕望,歇斯底里地大聲喊道︰「咱們都要死在這裡了!」舉起手中的步槍,拚命向花崗岩牆壁射擊,子彈打在粗糙的花崗岩上,濺起了陣陣火星。

    崔二胯子還算鎮定,問軍師道︰「軍師,怎麼辦?」軍師望向老八,老八道︰「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盡量想辦法把堵住的石門撬開,咱們先出去!」

    兩人點了點頭,當下叫了崔振陽、老五、老十,五人拿起撬槓,上前去撬進門處落下的石門,但是用足了力氣,石門紋絲不動。

    老八走到前面,道︰「看來門裡面有機關裝置頂著!」軍師問道︰「能打開麼?」老八觀察了一下石門,道︰「應該在石門最上方!」

    崔二胯子看了看石門的高度,命令道︰「弟兄們,疊羅漢!」當下老十、老五搭起羅漢,老八踩住兩人的肩膀,將手中的撬槓插入到大門上方的縫隙中。

    所有人都緊張地看著老八。兩邊的牆壁在不停地向中間擠著,發出嗡嗡的聲音。崔二胯子問道︰「老八,怎麼樣?」老八罵道︰「他***,上面是一個十六柱暗鎖!」

    軍師道︰「能打開麼?」老八道︰「沒問題,不過得費點時間。」大夥兒一齊看了看緩緩移動過來的牆壁。劉二子絕望地喊道︰「來不及啦!」

    崔二胯子大聲喝道︰「弟兄們,所有的人都過去,把牆壁給我頂住!」眾人全都分頭來到兩邊牆壁上,想辦法減緩牆壁過來的速度,有的用手推,有的人用鐵鍬卡,有的用撬槓頂住。

    牆壁的速度似乎慢了些,但並沒有停止。崔二胯子也上去了,他一邊頂住牆壁,一邊喊著︰「給我頂住,誰***後退我斃了誰!」

    老八在全神貫注開鎖,汗珠在一滴一滴流下來。弟兄們在拚命頂住牆,牆壁依舊在緩緩前進。

    軍師手執汽燈,給老八照亮,臉上汗水涔涔落下。只見老八滿頭汗水,閉著雙眼,雙手在飛快的動著。

    兩邊的牆壁已經越來越近,右面的牆壁慢慢地靠在了眾人抬下的棺蓋上,棺蓋被牆壁推著,慢慢向左移動,片刻,頂到了左面的牆壁上。牆壁受到巨大而結實的棺蓋的阻力,一下子停了下來。劉二子喊道︰「好像停了!」正在這時,只聽得棺蓋吱吱作響, 嚓一聲,棺蓋碎裂,牆壁繼續往前移動,大夥兒全都呆住了。

    劉二子拚命頂住牆壁,大喊著︰「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所有人都大驚失色,但這絲毫無法阻止牆壁的前移,兩邊的牆壁已經很近了。大夥兒分別將手裡的撬槓、白蠟桿,圓木支在兩面牆壁中間,但只是阻了一阻,緊接著是喀喀喀喀聲音不絕,圓木和白臘桿一根根斷裂。

    崔二胯子大喊了一聲︰「老八,怎麼樣?」就在這時,老八手裡猛地往內一捅,喊道︰「打開了!」老八從老十肩膀上跳下,飛速用撬槓插入到石門下,這時老十、老五也來幫忙,幾人合力之下,門被抬上去了兩尺。

    崔二胯子大喊了一聲︰「弟兄們,快撤!」眾人一個一個拚命爬出去,軍師也跟著爬了出去。見再也沒有人留在殿內,崔二胯子飛身竄出了石門。

    軍師等人一鬆手,石門轟地落了下去。只聽門內   一陣響動,大夥兒撐在牆壁上的傢伙全都斷掉了,然後是轟隆一聲巨響,兩邊的牆壁合攏了。

    就在這一瞬間,所有機關的聲音停止了,萬籟俱寂。

    弟兄們全都精疲力竭,大汗淋灕,就如虛脫了一般,坐靠在石門外的過道中呼呼地喘著粗氣。也不知過了多久,老五顫巍巍道︰「我還以為這回逃不過去了呢!」

    崔二胯子喘了幾口粗氣,道︰「清點人數,看弟兄們是不是都在?」軍師立刻清點人數,還好,所有弟兄,一個不少全安全撤了出來。大夥兒都鬆了一口氣。

    老八一拳擊打在券道旁的石壁上,道︰「只可惜,咱們幾個月的努力,全白費了,四哥,也白死了!」劉二子搖了搖頭,嘆道︰「沒想到墓道裡最後還留著這麼一手,這機關做的,實在是……唉!」

    軍師道︰「難道,沒有其他的辦法了麼?」老八道︰「我原本以為,砂頂天機關已經是最後一道機關,真沒想到,這一道機關,才是真正的自毀機關,這一道機關啟動,恐怕實在沒有辦法了!」大夥兒你看我,我看你一陣沉默。

    崔二胯子道︰「大夥兒不要喪氣,咱們這麼多能工巧匠,都到了這個地步,總能想出辦法來!」老八道︰「……只是,時間上不允許我們再逗留了,這一道機關,也並非不能破解,只是,恐怕要花費許多時日!」崔二胯子點了點頭,道︰「這樣吧,反正咱們留了第二入口,現下外面風聲太緊,咱們也不能再耽擱了,日後等風聲平靜了,咱們再殺回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大夥兒聽了崔二胯子的話,無不露出失望的表情,但細想了想,也確實沒有其它辦法。崔二胯子笑了笑,道︰「弟兄們,別沒精打采的,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咱們回山!」

    大夥兒站起身來,紛紛往外走。突然,大夥兒猛然感覺腳下的地面一震,緊接著,是一連串巨大的機關啟動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大夥兒面面相覷,老五大喊了一聲︰「不好,弟兄們,趕緊撤!」老八大喝了一聲︰「等一等。」側耳傾聽,聲音來自身後的石門內,突然, 的一聲巨響,整座石門一下子抬了上去。

    只見門內已合攏的牆壁正在慢慢分開。大夥兒傻了一般,看著眼前的場景。不大會兒工夫,牆壁回到最初的位置,大廳正中的棺床也重新升了起來,棺材也升上來,回到原來的位置。

    老八大聲喊道︰「我明白了,這道機關的目的,就是利用兩邊石壁合攏,擠死盜墓者,然後機關自動復原!」大夥兒恍然大悟,喜形於色。

    不多時,大夥兒小心翼翼走回到金券大殿,圍到棺床前,每個人都是小心翼翼,心有餘悸。軍師喃喃道︰「老八,咱們方才是如何觸發的機關?」崔二胯子道︰「難道,是二子的那一槍?」

    老八搖了搖頭︰「絕不可能!」仔細回憶了一下方纔的場景,喃喃道︰「難道是……恨輕兒?」崔二胯子一愣,問道︰「恨輕兒?」

    老八道︰「我曾經聽我爹說,有一種久已失傳的機關裝置,叫做『恨輕兒』。這種機關曾經是用在大錢莊的銀庫中的,整個機關就是一個極大的地秤!」

    軍師道︰「你是說,機關就在這棺床之上?整座棺床,就是一個巨大的地秤?」

    老八道︰「我猜想一定如此。它不是普通的地秤,是有機關的。不懂機關的人,只要你往外拿一點東西,份量一減輕,機關馬上就會啟動!但你往上加重量,無論加多少都沒有關係。我看這棺床很可能就是這樣一個『恨輕兒』機關做成的!」

    崔二胯子連連點頭,道︰「怪不得,剛剛觸發機關,就是因為我們把棺蓋抬了下來!」老八點頭道︰「不錯!」老五道︰「這不完蛋了,不能從上面拿東西,那咱們來幹嗎的啊?老八,有沒有辦法破解?」老八道︰「這種機關,我從沒有見過,所以,決不敢亂試!」大夥兒全傻眼了,眼瞅著珠寶就在眼前,卻無法拿走,眾人急得抓耳撓腮。

    崔振陽忽道︰「八叔,這種機關的原理,是什麼?」老八道︰「聽我爹說,這種機關,是一個巨大的地稱,往上加重量,地稱會慢慢下降,而往外拿東西,地稱會慢慢上升,下降的時候,不會觸發機關,但只要一上升,機關就會啟動!」

    崔振陽道︰「八叔,能不能這樣,我們在整個棺床下面墊上牆磚,讓整個棺床無法下降,之後再在牆上釘無數鐵銷,將棺床銷住,這樣它既上不得,也下不去,機關不就破了?」

    老八一愣,仔細想了想,崔振陽的方法可行!老八是一個機關高手,畢生所想的都是如何從正道,從機關的設置方面破解,如崔振陽這種歪門邪道的想法,卻從沒想過。當下將崔振陽的方法想了幾遍,雖然有些異想天開,但毫無破綻。

    老八道︰「沒問題,振陽的方法可行!」大夥兒聽見老八同意,歡聲雷動,崔二胯子更是把崔振陽抱了起來,笑罵道︰「你個小機靈鬼兒,怎麼想出這種歪門邪道的主意?」

    老八待眾人安靜了下來,道︰「還有一點,這種方法,畢竟有誤差,萬一這一台恨輕兒機關做的異常精密,我們的工作就要更加精密,所以,為防萬一,我們需要做一個工作,就是將後面那一道落下的石門毀掉,否則,若再次觸動機關,我沒有把握再在那麼短的時間將室門打開。」

    大夥兒都點了點頭。當下老八拿上工具,三下五除二將石門內的機關破壞,眾人已從地宮外抬來數十塊青磚。做過石匠的老五帶領眾弟兄,將棺床側面輕輕鑿出數個小孔,插上鐵 ,在鐵 下頂上方磚,之後,再在後面的牆上鑿出數個小孔,用鐵 將棺床完全固定住。

    準備完畢,眾人定了定神兒,在棺床上放下一摞青磚。崔二胯子道︰「弟兄們,成與不成,就看這一把的了,老八、老十,跟我上!」說完話,一掌將所有青磚推了下來。

    大夥兒神色緊張,等了許久,沒有任何動靜,老八道︰「成功了!」當下崔二胯子一馬當先,帶著老八老十,三人上了棺床。

    崔二胯子將手中汽燈交與老八,雙手一撐,翻進了棺內。找好了落腳的位置,老八將汽燈接了過來。崔二胯子凝神細瞧,只見巨大的棺木之內,最上層是一層厚厚的織錦棉被。錦被呈鵝黃色,上繡朱色經文,由於時代久遠,經文字跡已經辨認不清。崔二胯子輕輕掀開錦被,下面並不見屍體,卻是塞滿了織錦、金、銀、玉等陪葬寶物。整座棺木似乎不是盛放屍體的棺木,倒像一個藏放寶物的巨大木箱。崔二胯子一手擎著汽燈,另一手將寶物一件件小心拿起,遞與外面兄弟。棺木中的珍寶古董每一件無不精美絕倫、價值連城,每一件寶物遞出去,都引起外面兄弟的一片唏噓贊嘆之聲。

    不多時,寶物也已經擺了一地,有六匹骨騰神俊的翡翠馬,十八隻神態各異的金羅漢,各式各樣的珊瑚樹,還有青銅禮器,以及紅藍寶石,碧璽白玉、美不勝收……

    每一個人頭上都是大汗淋灕,呼呼地喘著粗氣,但大家都仍然幹得十分起勁,各司其責,井然有序。

    寶物取到最後,最下面放的竟是整整齊齊的幾套線裝古書,雖然年代久遠,但保存還算完整,封面上字跡依稀可辨。崔二胯子隨手拿起一本,竟是一本《三國演義》,不禁嘖嘖稱奇。古書取完,下面又是一層錦被,掀開錦被,皇太極的屍骨終於露了出來。見這位大清皇帝肌肉已經完全腐爛,只剩下了一副骨架。屍骨靜靜躺在一床錦褥之上,頭西腳東,雙臂下垂,壓在腹部,雙手捧著一個做工精美的紅木盒子,細長的手骨上還攥著一串念珠。身穿的龍袍大都腐爛,脖子上套著一串朝珠,腰部繫著一條玉帶,足登高筒長靴。髮辮梳理完好,臉上帶著一副金光閃閃似是黃金打製的面罩。

    崔二胯子快速將朝珠、手串兒、玉石腰帶取下,又將錦褥下墊的金銀元寶取出,遞給了外面的老八,最後,拿起了那只紅木盒子,遞給外面的老八。老八神情非常激動,喊道︰「不錯,就是這個盒子,果然讓我見到了,見到了!」全都圍攏上來,無不驚嘆。

    崔二胯子又將棺內檢視了一遍,對老八道︰「差不多了,裡面沒東西了!」老八隔著棺木道︰「再仔細看看,可別有什麼遺漏!對了,有沒有這只盒子的鑰匙?」崔二胯子聽罷,又將現在幾乎已是空空如也的棺木仔細檢視了一遍,確認再沒有什麼寶物留在其中,也沒有找到什麼鑰匙,於是將手中的汽燈遞給外面老八,翻身準備爬出棺木。正在這時,汽燈的光亮一閃,他注意到了皇太極臉上所帶的面罩,莫非也是黃金打造?想到這裡,崔二胯子對外面老八說道︰「兄弟,再給俺照著點,還有東西沒拿!」老八聽罷,在外面應了一聲,伸手向上舉著汽燈。崔二胯子俯下身,伸手彈了彈皇太極臉上那層面罩,只聽得噹噹的金屬之聲,不禁暗自讚道︰「***,皇帝老子果然有錢,連面罩都是金子打的。」話一說完,崔二胯子伸手將黃太極頭臉上的黃金面罩揭下!

    面罩揭下,崔二胯子突然雙目圓睜,騰騰騰倒退幾步,手中面罩「鐺」的一聲掉在了棺材底板上。就在這一瞬間,他只覺一股刺骨的奇寒從背後突襲而來,硬生生從尾骨一直麻到腦後。只嚇得全身發抖,既想轉身奔逃,又想抓起什麼東西在前抵擋一陣,但兩條腿便如被釘在地下一般,再也難以移動半步。若是崔二胯子膽大異常,這一聲驚吼也差一點脫嘴而出。

    良久良久,他強自鎮定精神,勉勉強強扶著棺壁站起身來。使勁兒揉了揉雙眼,再次定楮向前望去,就在他目光所及之處,皇太極骷髏頭骨兩眼正上方不到一寸處,竟然還長著一隻眼楮!

    只見這隻眼楮比另外兩隻略小,就在雙眼正上方一寸左右位置,在手中汽燈光線照射之下,正在冷冷地看著他!崔二胯子看到這裡,猛地一個機靈,不禁又是一陣寒戰。

    棺外老八見他久久沒有聲響,喊道︰「二哥,情況怎麼樣!」崔二胯子恍若不覺。老八再次問道︰「二哥,怎麼樣?」崔二胯子這才聽到,又強自鎮定了一下,答道︰「沒,沒什麼!」聲音嘶啞,簡直已不像人聲。

    崔二胯子不敢再看,拾起那一面黃金面罩,匆匆將屍骨用錦被蓋上,翻身要爬出了棺木。此時他雙腿軟得似棉,直爬了三次才勉勉強強地翻了出來。

    老八見他臉色陰晴不定,連忙詢問,崔二胯子緩了緩神兒,苦笑了一下,答道︰「沒什麼,棺材裡面的氣味實在難聞!」老八點了點頭,接過崔二胯子手中的面罩,只見這一面罩整個是用黃金打製,做工極為精美,入手甚沉,左耳位置瓖了一塊巨大的寶石,右邊位置似乎被磕了一下,癟了進去,鑽石也已不見。

    老八也未多問。不多時,在軍師指揮下很快將第二口棺槨打開。大夥兒取出財寶分類裝好,再將一時拉不回去的大件寶物碼放在棺床之上。忙活完畢,眾人興高采烈,抬著整整五麻袋珍寶古物從盜洞返回。

    回到大屋,崔二胯子思索良久,將軍師拉到屋外,把才纔棺中所見詳詳細細講了一遍,軍師聽罷,也呆住了,半晌兒,問道︰「二哥,你沒有看錯?」崔二胯子緩緩道︰「不會錯的,這件事情不能對弟兄們講,只能找你商量。」軍師喃喃道︰「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天眼』?如此說來,這皇太極恐怕……」軍師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崔二胯子也明白了軍師的意思,道︰「為怕夜長夢多,看來我們要從速離開此地!」軍師沉吟了半晌兒,道︰「除了這個以外,我還擔心另外一件事情?」崔二胯子問道︰「什麼事情?」

    軍師緩緩道︰「鳳兒!」崔二胯子一愣,問道︰「鳳兒?」軍師道︰「方纔我見到十一弟,他今天下午,與鳳兒進過城!」崔二胯子點頭道︰「不錯,是我讓十一弟陪鳳兒去的,臨走之前,鳳兒要去買些女人用的東西。」

    軍師跺了跺腳,道︰「二當家,你怎麼這麼糊塗啊!」崔二胯子神色一變,問道︰「莫非出了什麼變故?」

    軍師搖了搖頭,道︰「這還不確切知道,不過方才十一弟見到我時,神色緊張,我問了他幾句,十一弟吞吞吐吐……」崔二胯子道︰「他說了什麼?」軍師道︰「什麼也沒有說,不過,十一弟的性子你知道,他是瞞不住事兒的,所以我感覺,他和鳳兒這次去奉天,我覺得一定是出事了!」

    崔二胯子道︰「軍師覺得,會是什麼事情?」軍師道︰「暫時還不清楚,不過,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說到這裡,軍師思索了片刻,抓住崔二胯子肩膀,道︰「二哥,你說的對,我們是不能再耽擱了,必須馬上回山,今晚就動身,一切事情等回山再商量!」

    崔二胯子狠狠點了點頭。當下兩人在屋外商量了一番,決定由軍師帶領大部分兄弟先行回去,為保安全,眾人從盜洞第二入口出去。而崔二胯子與另外幾名兄弟將大屋洞口填死夯實,安排好善後工作後,再行撤離。

    二人回屋將這一決定告訴大家,眾人立刻收拾東西,只帶墓中盜出的珍寶以及武器輕裝出發。臨行之前,軍師將從古墓中取出的那只覲天寶匣交給崔二胯子,道︰「二哥,這只盒子抵得上其餘所有寶物了,我們分別帶回山。這樣即便一撥弟兄出事,我們也不會空手而回!」崔二胯子將盒子收下,眾人互道珍重、灑淚而別。

    崔二胯子坐在崔家屯自家後院中,將這一次山寨眾弟兄盜掘奉天皇陵的詳細經歷,原原本本講與蕭劍南,最後道︰「軍師等人回山之後的事情,蕭大哥就都知道了。我們封好盜洞準備出發,正趕上蕭大哥帶人抓捕。」蕭劍南聽到這裡,臉上一紅,神情歉然。崔二胯子一笑,道︰「這件事情蕭大哥不必過多自責,你只是盡警察的本分,況且俺們當時幹的也不是什麼光彩事。後來蕭大哥拚了身家性命救俺出來,兄弟極是承你的情,一切只怪陰差陽錯。」

    說到這裡,崔二胯子嘆了口氣,道︰「俺現在擔心的,只是軍師幾人是否平安回到山寨,還有就是我在皇陵之中見到的景象,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兒,說句實話蕭大哥,我這些日子來,每日裡都不安穩,總覺得要有事情發生!」

    蕭劍南心裡一緊,想起剛剛聽崔二胯子講述的事情,雖在白天後背還是隱隱感到發涼。沉吟了片刻,問道︰「崔兄弟,當日你在棺木中看到的到底是什麼?會不會是看錯了?」

    崔二胯子聽蕭劍南問起當時情景,雖日隔已久還是不由得一凜,半晌兒才道︰「應該不會,絕不會看錯!」頓了一頓,道︰「揭開面罩的時候,我著實嚇得不輕,緩了好一陣子才壯起膽子又看了一遍,當時我手裡擎著汽燈,照得整個棺材裡面雪亮,應該絕不會有錯!」蕭劍南點了點頭,又問道︰「你所說的第三隻眼楮,究竟指的是什麼?」

    崔二胯子皺起眉頭,似乎在思索如何解釋,過了好一會兒,道︰「就是那骷髏兩眼正上方,還有一個窟窿,比兩隻眼楮略微小一些,大概有銅錢大小。」說著話,崔二胯子伸手比劃了一下。蕭劍南低頭沉思了片刻,問道︰「崔兄弟,你確定是眼楮腐爛後留下的窟窿?不會是其它原因造成的?」崔二胯子馬上明白了蕭劍南的意思,搖頭道︰「應該不會,他是皇上,誰敢在他身上動手腳?況且那個窟窿就在眉心正上方將近一寸處,比量的還準。而且形狀比另外兩個眼楮還圓,我猜想,一定是天生就是這麼長的!」

    蕭劍南雖自幼也上過幾年私塾,但很快就進入洋學堂學習,後又分別留學日本和英國,接受過了許多國外先進科學知識的教育,所以他是一個絕對的無神論者。方才聽崔二胯子敘述,雖未明言,但也感覺得出來,崔二胯子所指就是傳說中神仙的第三隻眼楮「天眼」!換句話說,就是二郎神眉心正中那只能夠洞悉一切、預知過去未來、無所不能的「天眼」!不過在蕭劍南看來,鬼神之說實屬縹緲,事情雖然詭異,但他還是不信會與所謂「神仙」、「妖怪」有什麼聯繫,事情的謎底,他也絕對相信用科學的方法一定可以找到答案。

    蕭劍南低下頭來,開始在心中默默搜索有關皇太極的資料。然而與這位滿清入關前最後一位皇帝有關的故事、記載甚至是傳說野史都少得可憐,遠不如他的後代康熙、雍正、乾隆那麼多。蕭劍南只隱約記得清初第一大疑案似乎與皇太極有關,傳說皇太極的皇位得來不是那麼光彩,此外,皇太極死因也比較蹊蹺,記憶中這位皇帝好像是暴卒,原因已不可考。

    想到這裡,蕭劍南問道︰「崔兄弟,你說的那個孔洞,有沒有可能是刀刺或箭傷?」崔二胯子搖了搖頭,道︰「不會,刀傷箭傷我見得多了,決不是這樣!」

    蕭劍南喃喃道︰「不錯,除非是有人在他死後故意在頭上鑽出來的,可這樣又有什麼意義?」

    兩人沉吟良久,崔二胯子忽道︰「蕭大哥,據軍師所講,當年努爾哈赤以祖上留下的十三副盔甲起兵,沒多少年就奪了大明的花花江山,現在想來,沒有神助,恐怕…….」蕭劍南笑道︰「崔兄弟不是說,皇太極一家,不是凡人?」崔二胯子訕訕地笑了笑,沒有作答。

    蕭劍南看了看崔二胯子,看來崔二胯子畢竟沒念過太多書,迷信色彩還是很重,而且挖參出身的人,鬼神之說在心目中根深蒂固,一時無法消除。但轉念一想,也不由得覺著崔二胯子有他的道理,想當年清太祖努爾哈赤以祖上留下的十三副盔甲起兵,滿人當年總共人口也不過幾十萬人,卻在不久後便即奪取了大明上萬里江山,也不能不說是一個奇跡。

    想到這裡,蕭劍南道︰「崔兄弟,鬼神之說,實屬縹緲。我猜想你在皇陵中見到的情景,一定有它的原因,只是我們一時無法破解罷了。」崔二胯子點了點頭,但臉上還是一副狐疑之色。蕭劍南看到他的表情,也知道沒有確鑿證據一時難以說服他。沉吟了一會兒,突然心念一動,道︰「對了崔兄弟,你能否帶我再下一次皇陵?」

    崔二胯子聽到蕭劍南這話,先是一怔,臉上閃過一絲恐懼,但片刻之間鎮定下來,思索良久,斬釘截鐵道︰「不行,我決不能帶你下皇陵!」蕭劍南見崔二胯子拒絕得如此乾脆,不禁一愣,只聽崔二胯子繼續說道︰「蕭大哥,你是俺救命恩人,按理說你要俺做什麼,即使赴湯蹈火、兩肋插刀,也是在所不惜。但不帶你下去,俺一不是怕死,二不是怕你取了俺們剩下的寶物,而是這事實在凶險,沒弄清楚之前,俺決不能讓你也冒這個險!」

    蕭劍南問道︰「有什麼凶險?」崔二胯子嘆了口氣,道︰「蕭大哥,實不相瞞,最近這些日子兄弟心裡一直不踏實,我總覺得一定會出事兒,而且,是大事兒!所以,我決不能讓你進皇陵」。頓了一頓,又道︰「這樣吧蕭大哥,若是半年之內沒什麼大事,到時候俺八抬大轎抬你去查!」蕭劍南見崔二胯子如此執迷,知道再說也是沒用,於是不再提進入皇陵這件事情,而是旁敲側擊跟崔二胯子又聊起盜墓的一些事情。別看崔二胯子只是一個粗漢,但粗中有細,只要蕭劍南一涉及到皇陵盜洞第二入口,崔二胯子馬上將話題引往別處,有幾次幾乎要張嘴說了出來,但還是硬生生地打住。蕭劍南知道再也套不出來,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只得作罷。

    二人又閑聊了一陣兒,天色漸晚,正要回房休息,突然之間前院門聲大作。兩人一愣之下,抄起手槍。只聽前面院門被敲的砰砰作響,有人喊道︰「二叔,二叔!」聲音頗為耳熟,似乎是崔振陽的聲音。

    崔二胯子示意自己的女人去開門,果不其然,不大會兒工夫,崔振陽神色匆匆衝了進來。崔二胯子見是崔振陽,完全愣住了,連聲問道︰「振陽,你怎麼來了,你怎麼知道我在崔家屯,出了什麼事情?」

    崔振陽見到崔二胯子,神情複雜,一把抱住崔二胯子,喊道︰「二叔,我……我總算找到你了……」崔二胯子將崔振陽扶起,再次問道︰「振陽,到底怎麼回事兒?」崔振陽眼圈一紅,道︰「二叔,出事兒了,出大事兒了!」崔二胯子一呆︰「什麼事兒,到底怎麼回事兒?」崔振陽哽咽道︰「八叔……死了,七叔和十一叔,都失蹤了!」說到這裡,崔振陽放聲大哭。崔二胯子看了看蕭劍南,兩人全都呆住了。

    注1︰滿人入關前實際全部奉行火葬,因而皇太極昭陵地宮中應該只有他的骨灰,並無屍骨。此處這樣處理,僅僅是為了小說情節的需要,希望廣大讀者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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