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浮生夢緣 作者：紫儒(連載中)

　　凡夢塵緣篇-第三十章-寧靜
　　
　　在接下來的日子，夜明因為獲得了陰陽玉，前往黃泉的條件已具備一條，心中少了份顧慮，每天都勤奮的修練，以盼修為能早日進入那傳說中的地位階，而齊胤楓也知道夜明修為要才達到地位階才能進入黃泉，必須全心去修練，所以替夜明準備了一間能靜心修練的密室，並找了個人照顧夜明的起居，修練之餘，夜明偶爾也會與齊胤楓、蕭燃二人切磋、交流武技，三人在戰鬥方面，都有了明顯的進步。
　　
　　蕭燃，用著從丹聖那繼承而來的煉丹術，一邊學習，一邊替蘇無遠夫婦治療，夜明也發現，所謂的煉丹術不只是單純的煉丹就好，在這之前還得學會無數的醫理，症狀診斷、藥材辨識、藥理調配…等等。
　　
　　在這期間，雖然緩慢，但蘇無遠夫婦的狀況也的確越來越好了，蘇無遠的身體漸漸的又可以修練了，雙腳也一天天的逐漸恢復知覺了，讓他感到十分歡喜，但更讓他高興的是，李清宛的狀況也越來越好，整個人少了一分傻氣，多了一分恬淡優美之意，逐漸恢復成原先的樣子了，而在這兩重喜悅的結果之下，蕭燃的煉丹術也有了十足的進步，也因為煉丹，讓蕭燃的修為也日漸升高，算是一樁喜上加喜的美事。
　　
　　而齊胤楓，雖然同處一個屋簷下，但由於他是齊家的家主，有許多繁忙的事務，偶爾才能與夜明、蕭燃聚聚，雖然相聚次數不多，但他們間的友誼並沒有因此而褪色，反而更佳的深厚。
　　
　　秦夙雪，雖是一個女兒家，但齊秦兩家世代友好，她又貴為秦家千金、下任的秦家家主，修練之餘，偶爾也會到齊家與三人一同聚聚，秀出自家新學成的琴藝，在那雙玉指的撥弄下，奏出一段優美飄逸的音樂，讓三個大男人也為此深深的沉醉著。
　　
　　四人各司其職，時光匆匆，已是過去了十個月，這年，夜明二十歲，修為已至真元後期了，同時，距離輪迴門開啟也只剩五年了。
　　
　　夜明身在密室中，坐趴於地上，全身如同”一”字形，上半身與下半身緊密的貼著，與此同時，運起夜龍族心法，不斷吸納著天地間游離的元氣，身上發散著淡黑色的瑩輝，在精進修為的同時，也不荒廢飄渺體的修練。
　　
　　「呼…」
　　
　　夜明吐出一口濁氣，將上半身緩緩抬起，雙手往地上一撐，整個人挺起身子站起來，轉轉手腳、扭了扭脖子，微微笑的自言自語道：「佔且…先休息一下吧。」
　　
　　右手往牆上一處微微一壓，頓時牆上多了一處正正方方的凹陷，原來是一個機關按鈕，一陣轟隆聲響起，只見密室的門緩緩升起，陽光直射進來，照亮了整間密室。
　　
　　「這次出關，想做些什麼？」黑龍的聲音在夜明的心裡問道。
　　
　　夜明右眼閉上，用左手微微的擋住刺眼的陽光，回答道：「天氣這麼好，就找胤楓與蕭燃聚聚吧。」
　　
　　「刷！」
　　
　　忽然，一道黑影飛射而來，一下就爬上了夜明的腰上，那黑影並未停歇，又飛快的順著夜明的身體向上爬去，一顆黑色的猙獰蛇頭出現在夜明的右臉旁，一只蛇信歡快的吐著。
　　
　　「小黑，這幾天又去哪玩啦？」夜明伸出右手，向小黑的頭摸去。
　　
　　「嘶嘶！」
　　
　　小黑嘶鳴了一聲，順著夜明的身體爬下，圍著夜明的腳邊繞了幾圈，一溜煙的又跑走，好似又去哪玩樂了。
　　
　　「呵呵…」看著小黑那純真無邪的樣子，夜明發自內心的笑了笑。
　　
　　在小黑走後，一名乾乾淨淨的小姑娘走向夜明，微微的一個欠身，道：「夜明少爺早安，需要小紅準備些晨膳給您嗎？」
　　
　　夜明笑著搖搖頭，回絕道：「不用了，晚點我想與胤楓他們聚聚，妳可以幫我通知一下胤楓嗎？」
　　
　　「小紅馬上去通知家主大人。」名為小紅的婢女點點頭，答應道。
　　
　　「謝謝妳了，小紅。」夜明微微點頭，露出一抹微笑。
　　
　　夜明看著走遠的婢女小紅，抬頭轉看向天，看著天上飄忽的雲朵，夜明心裡很是輕鬆，在齊家莊的這段日子，讓他沉默又封閉的心漸漸開朗了起來，表情與話語也不在如往常那般冰冷，若非脖子上那個紫瑤給予的項鍊時刻告誡他，告誡他還有責任、還有執著，或許他真的會沉溺於這種安寧的生活中。
　　
　　夜明悠閒的在齊家莊內漫步著，看著齊家莊優美的庭園之景，吸著清新的空氣，走著走著，已到了一間位於荷花池旁的房間之前。
　　
　　只見房間內一個人影靜靜的站在一個巨物面前，而夜明也靜靜的站在這房間外，觀看著房內人影。
　　
　　沒過多久，那人影的將手臂平舉於頭，左右移動著，像是在擦汗一般，接著那人影伸出一隻手，向那巨物揮去，巨物上方頓時飛起了一小片圓盤以及一小顆圓圓的球，人影伸出另一隻手，飛快的將那一顆圓圓的小東西接住並將手抽回，同時那一小片圓盤又下降與巨物合為一體。
　　
　　那人影拿著那顆小圓球，愣愣的看著，彷彿是在研究著什麼，沒多久，一聲充滿喜悅的聲音叫喚道：「成功了！成功了！」
　　
　　那人影歡快的跑出房間，一看到門外的夜明便愣住了。
　　
　　「蕭燃，恭喜阿，這次又煉出了什麼丹藥？」夜明笑了笑，看著那人說道。
　　
　　「小明，你出來了？」蕭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夜明點點頭，道：「這次出關，是想找來你們聚聚的。」
　　
　　「好阿！這次由我來做菜，小明你去通知老齊跟阿雪吧！」蕭然一臉期待，開心的說著。
　　
　　夜明點點頭，道：「不錯，我也很久沒吃到你燒的一手好菜了，胤楓那我已經叫小紅去通知他了，你就先去準備準備吧。」
　　
　　「好哇！我先去跟大師傅借廚房準備準備啦！」蕭燃說完，又蹦蹦跳跳的離開了。
　　
　　看著遠去的蕭燃，夜明閉上雙眼，右手握了握胸前那刻著日月星辰的項鍊。
　　
　　一個時辰後。
　　
　　荷花池旁的涼亭內，石桌上擺滿了豐盛的佳餚、好茶與美酒，夜明與蕭燃坐於石椅上，靜靜的等待齊胤楓的到來。
　　
　　「老齊好慢阿…」蕭燃右手肘撐在桌上，手掌托著臉嘟噥道。
　　
　　「再等等吧，或許他還有些事情。」夜明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夜明！蕭燃！」
　　
　　遠遠的，便看到齊胤楓邊跑邊叫喚道。
　　
　　蕭燃看到齊胤楓來了，坐正身體，皺著眉頭抱怨道：「老齊你也太慢了吧！罰你喝一杯酒！」
　　
　　「你…你饒了我吧！」齊胤楓一聽到酒就後怕，搖搖頭苦笑道。
　　
　　「夙雪呢？」夜明看到蕭燃又想張嘴說些什麼，趕緊插話道。
　　
　　「她正在秦家學習著新的琴藝，所以今天是無法過來了。」齊胤楓邊坐下邊回答道，再對夜明問道：「夜明，這次修練可有進展？」
　　
　　「真元後期了，再過一段時間應該就能臻至圓滿了。」夜明一邊夾菜至碗中，一邊回應道。
　　
　　蕭燃聽到後，從衣服內取出一個小玉盒，遞給夜明道：「小明，這個你。」
　　
　　夜明接過小玉盒，將其打開，裡面是一顆暗金色的丹丸，夜明問道：「這是…你今天煉的丹藥？幹嘛用的？」
　　
　　「這個阿…叫做聚元丹，可以在增加元氣吸納的速度，一顆時效只有一個時辰，應該會對你的修練有所幫助。」蕭燃解釋道。
　　
　　「謝謝你了，蕭燃。」夜明微笑的看著蕭燃道。
　　
　　「沒什麼啦！」蕭燃揮揮手，憨憨的笑著道：「後面我再多煉幾顆出來，這樣你就能修煉的更快了。」
　　
　　夜明點點頭，對二人說道：「吃飯。」
　　
　　經過兩柱香的時間，桌上的佳餚便被一掃而空，蕭燃摸摸肚子，滿足的道：「痛快…」
　　
　　齊胤楓細細的品嘗著手中的茶，小啜一口後又輕輕放下，說道：「夜明、蕭燃。」
　　
　　夜明與蕭燃一同看向齊胤楓，齊胤楓繼續說道：「陛下今天召我進宮，說是能讓我一展長才的時候到了。」
　　
　　齊胤楓接著道：「你們也知道，我齊家專精於兵法，唯一能展現的地方，就是戰場而以，也就是...再過不久，趙國就要發動戰爭了…」
　　
　　「這樣不是很好的機會嗎？可以好好的表現表現。」蕭燃問道。
　　
　　齊胤楓搖搖頭，夜明見狀後，問道：「你是有什麼顧慮嗎？」
　　
　　齊胤楓點點頭，在經過六個月的治療後，蘇無遠夫婦都已經痊癒了，二人打算到偏遠且人煙罕見之地隱居，遠離塵世間的紛擾，蕭燃告知無遠，他的村莊是個不錯的地方，可以去看看，他們村裡的人也肯定很歡迎他的。
　　
　　無遠感激蕭燃的告知，便要準備起程離開了，在齊胤楓的極力挽留之下，無遠夫婦又在齊家莊住了一天，齊胤楓還為他們準備了一場宴席，隔天一早，無遠夫婦離開之時，蘇無遠曾對齊胤楓私下悄悄說道：「小心陛下。」
　　
　　「我也不知道這次的機會是好是壞…」齊胤楓搖搖頭，內心則是思考著：「無遠所說的”小心陛下”…究竟…是我要小心，還是我們齊家要小心？更或許是四大世家都要小心？」
　　
　　「做做看不就知道好不好啦！」蕭燃覺得麻煩，嚷嚷道。
　　
　　「蕭燃…很多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齊胤楓聽到蕭燃的話，苦笑道。
　　
　　夜明突然插話道：「若你有什麼顧忌，可以考慮要不要接受，若不然，就多做些準備，以你的聰明才智，應該可以應付這道題目的。」
　　
　　齊胤楓沉默了一陣，才緩緩說道：「謝謝你…夜明…我會好好想想的…」
　　
　　時光匆匆，又是一個月過去，此時的趙都大街上時常有士兵在四處奔走著，顯示出一股肅殺的氣氛，趙國人民都清楚的感覺到…
　　
　　戰爭，即將來臨。

　　凡夢塵緣篇-第三十一章-家人
　　
　　
　　「小明，我們…真的要走了嗎？」
　　
　　「鏘！」
　　
　　夜明點點頭，同時右手一晃，一道銀光在半空中劃過美麗的軌道，手上之刀應聲入鞘，一旁一個嬌小玲瓏的婢女拿著一條白布緩緩的走過來，夜明伸出左手接過婢女手上的白布，稍微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對著婢女露出一抹微笑，輕輕的點了點頭，接著眼神看向蕭燃，道：「我的修為早已經到了真元境界圓滿了，但一個月了…一個月了我都還無法突破目前的境界…」
　　
　　「但…但修練之事本來就躁進不得，總有一天你也能突破的呀…」蕭燃表情有些無奈，對著夜明勸戒道，同時將手上的長槍一拋。
　　
　　「呼…」
　　
　　長槍在半空中平穩的向著夜明飛去，夜明伸出右手，欲將蕭燃拋來的長槍接住。
　　
　　「啪。」
　　
　　在接住的一瞬間，夜明手上似手環的小黑悄悄散發出不顯眼的黑芒，長槍便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但蕭燃與一旁的婢女並沒有對這景象感到訝異，反倒很是習以為常的樣子，夜明收起長槍後，對著蕭燃回答道：「總有一天…但也沒有太多的時間讓我慢慢等待、慢慢修練了…所以我得再踏上旅途，去尋找各種突破的契機與可能…」
　　
　　「喔…嗯…」
　　
　　蕭燃有些為難，他明白夜明的苦衷，夜明現在要的就是在所剩的時間之內，將修為突破至地位階，這樣才有辦法進入黃泉內救人，可謂是與時間爭命，時間與他，可不是什麼好朋友，沒有辦法讓他慢慢的去消磨、等待。
　　
　　蕭燃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婢女，有些哀求的道：「小…小紅…妳也來勸勸小明吧…」
　　
　　那一直站在一旁的婢女，原來便是平日照顧夜明起居的小紅，小紅輕輕的搖搖頭，再對著夜明露出一抹微笑，如花綻放一般，很是甜美，聲音輕柔的道：「夜明少爺，小紅知道…你要做的事情肯定非常的偉大、艱難，你有你的路要去走，讓你屈居於此，甚至讓小紅這種沒用的人來照顧你，已是讓你萬分委屈了…所以…所以…」
　　
　　「千萬別這這麼說！」
　　
　　夜明一把打斷小紅的話，一雙眼眸緊盯著小紅的雙眼，緩緩的道：「若非平常妳的悉心照顧，以及大家對我的幫助，我如何能心無罣礙的去好好修練呢？又怎能全心全意的去邁向我的目標呢？」
　　
　　「夜明少爺…」小紅聽聞夜明的真誠之與，心中有所感動，眼眶泛出點點淚光，為了怕夜明與蕭燃看到，趕緊轉身，道：「既然夜明少爺決定要離開了…可不可以…再多留在這裡一天？讓小紅在…照顧你最後一次…」
　　
　　「…那就麻煩妳了。」
　　
　　夜明的聲音在小紅的背後響起，小紅聽到後心情有些複雜，是該開心、還是該難過？抱著複雜的心情，正準備挪動腳步離開，但又突然想起何事，將即將抬起的腳停下，只是背對著夜明說道：「小紅…這就去幫夜明少爺準備些吃的…」
　　
　　說完，頭也不回的靜靜離開，蕭燃看著小紅的背影，似心有感嘆的道：「小紅真的是好女孩呀…」
　　
　　「嗯…」夜明閉上雙眼，對著蕭燃的話語隨口應了一聲，並不打算探討下去，隨後睜開雙眼看向蕭燃，道：「你呢？明天一早要隨我一同走嗎？」
　　
　　「那當然是跟你一起走啦！當初你把我帶出村子，現在老齊跟阿雪都不在了，我也只能跟著你走了。」蕭燃看著夜明毫不猶豫的回答道，語氣雖是輕快，但眼神的真誠不容做假。
　　
　　夜明聽了臉色有些苦悶，道：「……我記得當初是你纏著我要一起走的…」
　　
　　「是嗎？」
　　
　　「是。」
　　
　　「那種小事情怎樣都好啦，明天就要離開這了，來喝酒吧！」
　　
　　「………」
　　
　　翠日早晨，夜明、蕭燃、小紅以及另一個婢女站在齊家大門前，由於如今齊家重要之人都已大量遷移至其他落腳點，此處顯得有些冷清，反增添了這最後道別的感傷氛圍。
　　
　　「那…小紅，我們要走了，妳自己要多保重阿！」蕭燃笑笑的看著小紅說道。
　　
　　即將別離的時刻，並不是讓人喜悅的事情，一股不捨在小紅的心底蔓延而起，淚水正悄悄的湧向眼眶，趁著淚水未現之時，小紅趕緊深深的一鞠躬，聲音有些哽噎的道：「…夜明少爺、蕭燃少爺，還請…路上小心…」
　　
　　夜明看著小紅，真心關切道：「小紅，妳自個也多加小心，現在趙吳兩國正在戰爭，胤楓又說過國內有股暗流湧動，局勢開始有些動盪不安，目前胤楓也已經安排了齊家重要之人悄悄去別處的落腳點避難了，看妳要不要也去避避？我在請胤楓給你安排一番？」
　　
　　小紅聽到後，先是一愣，抬起臉看向夜明，表情有些發愣，也有些猶豫，不久後還是搖搖頭，說道：「小紅從小就在這做婢女了，這裡就像是小紅的家，離開…還是會有些捨不得…」
　　
　　夜明點點頭，他能理解這種心情，離開雨豐谷時的感覺，那種不捨、那種思念是那麼的強烈，到如今還依然清晰，畢竟那是他的家，哪怕早已不復存在了。
　　
　　夜明右手輕輕一晃，頓時一個白色小玉瓶出現在手上，將其遞給小紅，道：「這…是蕭燃閒暇之餘煉製的雪華丹，聽他說這能養顏美容，臨別之時，沒有什麼東西能送妳，抱歉…」
　　
　　小紅將那個小玉瓶接過，輕柔的捧於雙掌之中，再緩緩的貼向胸口，閉上雙眼，輕輕的搖搖頭，道：「夜明少爺…你早已經給小紅很多東西了…」
　　
　　睜開雙眼，小紅有些感傷的問道：「夜明少爺…這次走後，還會再回來嗎？還會再來看看小紅嗎？」
　　
　　「會，一定會的。」夜明點點頭，話停了一陣，才又對小紅道：「那…我們走了…」
　　
　　離別前的最後一句，還是讓小紅有些無法接受，但她沒有理由去留下夜明，只能再次的深深一鞠躬，做為最後，也是無聲的回應。
　　
　　「小紅，他們已經走了…」夜明與蕭燃離開視線後，另一名婢女輕輕拍了一下依然作鞠躬之狀的小紅。
　　
　　「滴。」
　　
　　「滴、滴。」
　　
　　「滴…滴滴滴…」
　　
　　「小紅！小紅妳怎麼啦？」
　　
　　此時小紅的臉，早已被淚水洗面，無聲的哭泣，彷彿在宣洩著心中的不捨與哀痛，那婢女看到小紅的異樣頓時感到非常驚慌，慌忙的趕緊勸道：「小…小紅妳…妳別哭阿！有什麼事可以跟我說呀…」
　　
　　聽到這話，小紅開始放聲大哭著，整個人全身乏力一般的跪在地上，一張臉埋在那婢女的懷裡，悲切的道：「茉茉…走了…他們都走了…夜明少爺走了…」
　　
　　被小紅稱為茉茉的婢女不作回應，只是緩緩的屈膝跪下，跪在小紅面前，一雙手臂摟住小紅的身體，右手掌不斷的輕拍著她的背，試圖安撫下她的情緒。
　　
　　小紅一陣痛哭，哭著哭著，好像哭累了，臉上的淚水還未乾，就躺在茉茉的懷裡睡著了，茉茉看了小紅那張濕漉漉的臉，嘆了口氣，有些不滿的抱怨道：「唉…那木頭臉有什麼好？值得妳這樣嗎？」
　　
　　可惜，小紅早已沉沉的睡去，聽不到茉茉的抱怨了。
　　
　　………
　　
　　「少爺，奴婢給您送來晨膳。」一位女子拿著一盤豐盛的佳餚走進房間，輕輕的放在一個男子眼前。
　　
　　男子看著眼前的佳餚，卻完全不動筷，反而看了一眼那女子，問道：「妳會餓嗎？」
　　
　　「奴…奴婢不餓…」那女子聽到男子的問話，一時間覺得有些惶恐。
　　
　　「咕嚕嚕嚕嚕…」但肚子突然發出的抗議聲，讓女子整張臉羞的一下子紅的像顆蘋果。
　　
　　「我…我…」對於自己的失態，女子不知該如何解釋，但說了半天也說不出半句話。
　　
　　「妳先吃吧，我一個人也吃不了這麼多。」男子將那盤佳餚輕輕的推到女子眼前。
　　
　　「奴婢…奴婢不敢…」看到男子將美食推來，女子卻完全不敢去碰。
　　
　　「……妳叫什麼名字？」
　　
　　「小…小紅…」
　　
　　「小紅，我現在還不餓，所以先吃吧，沒關係的。」男子再度將佳餚稍稍往前一推。
　　
　　「咕…」
　　
　　「少…少爺…」女子吞了一口口水，依然不敢亂動。
　　
　　「吃吧。」男子露出一抹不明顯的微笑，輕輕的點頭。
　　
　　.........
　　
　　茉茉將小紅帶回自己的房間後，便安置於床上，自己則是在床邊照看著，此時，小紅正安穩的睡著，不時的嘴角微彎，甜甜的笑著，彷彿做了什麼美夢一般。
　　
　　「呵呵…剛剛還在大哭大鬧，現在卻又笑的甜滋滋的，真是奇怪的人…」看著面露笑容的小紅，茉茉覺得有些有趣。
　　
　　「嗯…」
　　
　　「嗯？」聽到小紅的聲響，茉茉趕緊向小紅的臉上看去，只見小紅的眼皮微微的抖動，隨後緩緩的張開，一雙眼睛向著四周掃視著。
　　
　　看到醒來的小紅，茉茉開心的抱著她，喜悅的道：「妳終於醒啦？可嚇死我了！」
　　
　　「茉茉…對不起…讓妳擔心了…」小紅有些愧疚的說道。
　　
　　「沒事，誰叫妳是我好姊妹呢？」茉茉笑了笑，並沒有在對此事追究下去。
　　
　　「茉茉…」
　　
　　「怎麼了？」
　　
　　小紅看著茉茉道：「妳有想過嗎？像我們這種沒身分的婢女，竟然會有人重視我們…」
　　
　　「妳是說，妳那個木頭臉夜明少爺？」茉茉問道。
　　
　　小紅點點頭，解釋道：「他雖然話不多，但他人其實很好很溫柔的…」
　　
　　「唉唷，該不會妳喜歡上那個木頭臉了吧？」茉茉趁機調侃了一下小紅道。
　　
　　小紅只是搖搖頭，淡然的回應：「不是的，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家人一般，所以離別時才會讓人…捨不得…」
　　
　　茉茉聽到後，也不再調侃她，只是握住小紅的手，安慰道：「小紅…那木頭臉也說了，他會再回來的，我們就再等等吧…」
　　
　　「嗯…」小紅眼神看向窗外，心思，卻已不知飄向何方。

ks820108 發表於 2013-6-25 21:57
凡夢塵緣篇-第八章-前世今生

「嘩啦啦啦…」

幫你推一下，加油!
繼續寫下去就是了。 ^^
自由海

　　凡夢塵緣篇-第三十二章-追隨
　　
　　「唆…」
　　
　　「唆…」
　　
　　一針接一針，一線復一線，屋內的一道倩影，手上反反覆覆的來回穿梭著，一件精美的五彩布片連接著女子手上的針線，看其貌，似一件衣服的袖口，看其料，似為禦寒之用。
　　
　　「唆…」
　　
　　「唆…」
　　
　　女子依然編織著手上的衣料，眼神卻有些恍惚，彷彿心神不在此地一般。
　　
　　「唆…」
　　
　　「嗤…」
　　
　　「嗚！」
　　
　　一聲低鳴，原來是針線在一次的穿梭之中，不巧刺中了那女子的食指，銀針只入肉三分，卻已讓那女子的心神全數回歸，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一滴血珠從方才被扎之處緩緩浮現出來。
　　
　　女子將手上的針線與半成之衣放置於床上，挪動起的雙腳，帶著嬌小玲瓏的身軀，從床上走至梳妝台前，拿起一塊白布，輕輕蓋在受傷的指上。
　　
　　「唉…」
　　
　　一聲輕嘆，似擔憂、又似悲傷。
　　
　　已經過了一天了，夜明少爺…他們現在還好嗎？不知現在吃過東西了沒？路上可有不平順之事？
　　
　　諸多思念，卻只能隱含於一聲輕嘆之中。
　　
　　「喀啦！」
　　
　　門應聲而被推開，伴隨著聲音的，是一雙扶在門上的玉手，一位長相平凡卻不失清秀的女子抱著一個布包，一進門就看到站在梳妝台前不知為何摀著雙手的女子，於是輕聲問道：「小紅，怎麼啦？」
　　
　　「茉茉…」
　　
　　那被稱為小紅的女子，依然摀著雙手，轉過身看著另一名女子，有些怯然的道：「我…我剛才不小心被針扎到了…」
　　
　　「妳喔…」名曰茉茉的女子只是搖搖頭，隨後將布包放在床上，再緩緩的走到小紅身邊，一邊抬起玉手便要抓向小紅之手，一邊道：「怎麼老是冒冒失失的？來，讓我看看。」
　　
　　小紅主動將自己的小手遞出，任憑茉茉抓著，而茉茉稍微檢查了一下，就發現左手食指上有著殷紅的一點，拉著小紅坐到房間中央的小圓桌旁，並故作兇狠樣，吩咐道：「坐在這別亂跑！」
　　
　　小紅聽到後倒是很乖巧的坐著，茉茉也放心的踏著步伐，獨自走出房門，只過一會，茉茉手上便拿著一個小罐子回來，看起來像是外傷用的藥罐。
　　
　　茉茉將小罐子打開，一股略顯濃重的中藥味飄然升起，伸出右手，在罐子中輕輕的一點，些許藥膏便黏於她的指尖上，茉茉再將指尖輕輕的點在小紅受傷之處，並輕柔的擦撫著。
　　
　　「茉茉…對不起…」看著茉茉為自己擦藥的小紅，心中覺得有些愧疚。
　　
　　聽聞小紅的道歉，茉茉眉頭微皺，從鼻內吹出一聲大氣，有些無奈的道：「妳喔…是不是又在想那個木頭少爺了？」
　　
　　小紅略顯遲疑，但還是輕輕的點頭。
　　
　　茉茉看了只是搖搖頭，語氣哀怨的嘆道：「人家才走一天而已，妳就已經魂不守舍了整天，要是不好好看照妳，我還真怕有什麼三長兩短呢！」
　　
　　說完，收回手指，並將藥罐的蓋子蓋上，小紅聽到茉茉的一番抱怨，只覺愧疚感更重，急忙道：「對…對不起…」
　　
　　看著小紅面露赧色，茉茉一時心軟，也不好再繼續抱怨了，拉著小紅走到床邊，語氣轉變為輕快，道：「好啦好啦！看我帶什麼來了？」
　　
　　看著床上的布包，小紅還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有些疑惑的道：「這是…？」
　　
　　茉茉也不多說，將布包上結解開，頓時一疊黑布呈現在兩人眼前。
　　
　　「這是…！」小紅驚訝的神情，忠實的反映出她自己心裡的驚濤駭浪。
　　
　　這一疊黑布對她來說，可以說是萬分熟悉，因為…這正是夜明最常穿、也最喜愛的一套衣服，在這將近一年的主僕生活中，夜明幾乎每天都是穿著這一襲灰黑之衣練功、飲食、睡眠。
　　
　　「這是夜明少爺的…衣…服…」當看著這一套黑衣黑褲，小紅整個人略顯呆滯，隨後才恢復神態，趕緊向茉茉詢問道：「這…這一套衣服是哪來的？」
　　
　　「嘻嘻…」
　　
　　茉茉略顯調皮的用手指點了一下小紅的額頭，才道：「妳忘啦！這是那個木頭少爺前天要清洗的衣服，只不過他走得太過匆忙，這套衣服忘記收走啦。」
　　
　　聽到茉茉這麼一說，小紅頓時想起前天之事，當時確有幫夜明少爺收起這一套衣服準備清洗，只不過昨天還晾著尚未乾透，小紅本以為夜明少爺已自行收走了，卻沒想到還放在這兒沒帶走。
　　
　　看著小紅那恍惚的神情，茉茉對著她額頭又是一點，小紅的目光回正，茉茉對著小紅輕輕一眨眼，道：「別說好姊妹不幫妳，這套衣服趕快拿去還給木頭少爺吧！看妳想再跟他說些什麼，或是想留在他那繼續服侍，趁他們出發還不久，現在騎馬還能追上！」
　　
　　小紅不是沒有這念頭，從昨天開始，她就已無數次的思考著，倘若能有機會再選擇一次，自己…是不是應該追隨夜明少爺，繼續服侍他呢？現在機會來了，卻讓小紅不知如何反應，只是愣愣的看著茉茉道：「茉…茉茉…」
　　
　　「唉！快準備準備！到時晚了妳可就追不上了！」茉茉不在多作解釋，輕輕推了一把小紅。
　　
　　「好…好…」小紅點點頭，也沒有多想，便開始著手準備行李，一旁的茉茉面露微笑的看著，但眼神卻有些沒落，小紅這一走，可能就不會回來了，這裡…就在無熟人，只剩自己孤伶伶一個人了。
　　
　　但是此時小紅太過高興了，反而沒有考慮到這一層面，不過…自己的好姊妹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重視她，也把她當作家人的人，只要自己的姊妹願意，又有何關係呢？茉茉在心裡為小紅高興著，雖然…這樣會有些不捨。
　　
　　想著想著，茉茉終於有些能理解昨日小紅與夜明分別的心情了，那種已經習慣的陪伴、依賴，突然有一天要別離了，肯定是十分不好受的。
　　
　　當一切準備就緒後，小紅已換上一套便於行動的衣服，手上的繩子牽著一匹馬，與茉茉在齊家的大門前做最後的別離，當她看著茉茉，才發現自己忽略了這個好姊妹，這一別，可能就不會回來了，一旦自己走了，那麼茉茉又該怎麼辦呢？
　　
　　茉茉與她，是同一時間進入齊家成為婢女，兩人從小到大都一同生活著，這份感情，可以說是比親生姊妹還親。
　　
　　小紅一時間內心百感交集，兩邊都是最重視的人，假如她選擇了追隨夜明，那麼未來還有機會與茉茉再見嗎？千言萬語道不出，一句話卡在喉嚨，卻不知如何開口，最後只能艱難的叫喚著她的名字：「茉茉…」
　　
　　「去吧！別擔心我！」茉茉知道小紅的擔憂，只是露出一道燦爛的笑容，語氣很是開朗的回道。
　　
　　與夜明別離，讓小紅捨不得，與茉茉分開，同樣也讓她捨不得，小紅帶著勸戒的語氣，詢問道：「茉茉…妳…妳願意與我一同走嗎？我侍候夜明少爺，你也能幫蕭燃少爺打理一些事情，他們…都是很好的人！不會虧待我們的！」
　　
　　茉茉只是輕輕的搖搖頭，道：「我與妳一樣，這裡是我的家…雖然如今的齊家有些冷清了，但要離開，同樣會很不捨的…」
　　
　　「那我們…以後還有機會見面嗎？」
　　
　　同樣的別離之語，對不同的人說，卻又是同樣的感傷與不捨。
　　
　　「會的…有緣的話，一定會的！」茉茉依然擺著笑容，很有信心的對小紅道。
　　
　　小紅點點頭，拉著馬匹轉身，背對著茉茉，就這樣獨自離去，再也不回頭。
　　
　　不怪她絕情，而是若再回頭，她怕就再也走不了了。
　　
　　
　　
　　常平城。
　　
　　夕陽即將西落，原本喧囂的鎮上，人群逐漸的散了，父母牽著孩子的手，走向回家的路，小販推著車，店家關上門窗，直到夜幕降臨，街上已是一片黯淡，店家都已全數打烊，只有客棧依然燈火輝煌。
　　
　　「那客官，小的就先告退了，若有什麼吩咐再叫我一聲就好。」一位頭帶著布巾的小二，殷勤的替房內的夜明與蕭燃安置好後，便作告退。
　　
　　夜明與蕭燃在離開齊家後，兩人一路向北行，打算先去趙吳兩國交戰的戰場前線見一見齊胤楓與秦夙雪，作最後的道別。
　　
　　走了一天的路程，兩人途經紹華城，直至目前的常平城，雖然這兩城與趙都同為大趙國的城池，但卻各有略為不同的風貌與特色，蕭燃天性好玩，看見新奇有趣的事物便想參與一下，硬拉著夜明到處溜搭。
　　
　　夜明平日深居簡出，鮮少有這般閒情逸致，所幸如今並無要事，便也陪同蕭燃一同走馬看花，觀看著路上的美景，體會著城鎮的熱鬧，最後發覺天色已晚，便找上這家客棧，休息一晚。
　　
　　「呼…走了一天，還真有些累呢…」蕭燃坐在客房的桌子前，舉起酒杯一口氣乾了。
　　
　　「既然疲倦，就早些歇息，明早我們還得繼續走呢。」夜明坐在蕭燃的對面，與蕭燃一同對飲著。
　　
　　「好，等我喝完這壺酒就睡！」蕭燃拍了拍桌上的一大罈酒，看來一時半會還喝不完。
　　
　　夜明點點頭，再乾了一杯後，便起身走向床邊，準備修練一下就要就寢。
　　
　　「咦？」
　　
　　夜明坐在床上，發出一聲驚嘆，好似有什麼意外之事讓他感到訝異。
　　
　　「怎麼了？」蕭燃聽到夜明的聲音，詢問道。
　　
　　「沒事…只是少了一套衣服…」夜明搖搖頭，方才他查探一下小黑體內的儲存空間，發現自己最常穿著的一套衣服好像少了一套。
　　
　　夜明與小黑三魂相通，兩者都能互相查探對方的狀況，夜明能查探小黑體內的神祕儲物空間，想要什麼在對小黑說一聲就好，而夜明有重大危險的時候，小黑也會有所察覺，就像丹聖陵墓那次一樣，小黑挺身而出，只為保護重傷昏迷的夜明。
　　
　　「會不會…遺忘在老齊家了？」蕭燃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有可能。」夜明微微的點頭。
　　
　　「那我們要回去拿嗎？」蕭燃問道。
　　
　　夜明考慮了一下，最後搖搖頭，否定了這個提議，如今距離趙都已有些遙遠，倘若來回一趟又要再花費兩天的時間，更何況他暫時不能再與小紅見面了，畢竟與重視之人別離並不是什麼開心的事情，他可不想再重新體會一次這種滋味，只好嘆道：「明日再去街上買一件吧。」
　　
　　話說完，夜明便開始自行練功，過了一個時辰後，蕭燃的酒見底了，而夜明也收功了，兩人互相道聲晚安，分別入眠了。

　　凡夢塵緣篇-第三十三章-何謂戰爭
　　
　　一片漆黑的天色，被一絲光明毫無阻礙的劃過，彷彿是一把光刃將整個夜色給劃開，逐漸的，太陽高高升起，陽光灑滿了整座常平城，大街上一戶戶店家敞開了店門，準備迎接一天的生意。
　　
　　「來唷！香噴噴的糯米糕！好吃的糯米糕！」
　　
　　「來來來！來自西疆的胭脂粉！連青花樓的姑娘都愛用！要買要快，晚了可就買不著囉！」
　　
　　「五花肉！新鮮的五花肉！」
　　
　　大街上，攤販們此起彼落的吆喝、招呼著，一時間，整個常平城又開始熱鬧哄哄的。
　　
　　夜明與蕭燃走到一家衣料店內，夜明左顧右盼著，試圖尋找到自己想要的衣服，蕭燃則是手上拿著剛買來的糯米糕，邊走邊津津有味的吃著。
　　
　　店內的老闆是一位看似五六十歲的老者，滿頭白髮面色卻依然紅潤，神態顯得十分健朗，看到客人來了，便堆著笑容向前詢問道：「這位客人，可有看到喜歡的衣服？我們店裡的衣服啊，穿過的人都說一個”好”！」
　　
　　夜明聽到老闆的招呼後，又往店內的商品看了看，發覺沒有自己想要的黑色服飾，便詢問道：「那個…老先生，你們這沒有賣黑色的衣裝嗎？」
　　
　　「黑色的…衣裝？」老闆似有些不解，重複了一次道。
　　
　　夜明以為老闆不了解，憑空變出一套黑色的衣服，拿在手上對著老闆說道：「像這種的。」
　　
　　看到夜明彷彿變戲法一般的變出一件衣服，老闆著實被嚇了一大跳，整個人往後退了幾步，看著夜明手上的衣服，滿臉驚駭的道：「這…你…」
　　
　　夜明看到老闆的反應，本以為老闆故作調皮，但看那驚訝的神情似不像做假，只好關切的詢問道：「老先生，你沒事吧？」
　　
　　「太大驚小怪吧？」一旁剛吃完糯米糕的蕭燃瞥了一眼，撥了撥雙手，丟下一句話，就自顧自的離開了衣料店。
　　
　　聽聞蕭燃的話，老闆老臉微紅，乾咳了幾聲，才緩緩道：「讓…讓少俠見笑了…」
　　
　　「不妨事。」
　　
　　夜明只是微微的搖頭，表示沒關係，而老闆在冷靜下自己驚慌心情後，才想到，江湖上本就有著許多的能人異士，聽說有的人還能飛天遁地，區區變出一件衣服又算什麼？真的是自己太大驚小怪了。
　　
　　其實這也不能怪老闆太過大驚小怪，蕭燃與夜明結伴而行，所碰到的奇妙事物多的是，不知不覺中，眼界早已比一般的平民百姓高了不知多少，自然認為這些事情在正常不過。
　　
　　老闆左手握著拳頭，嘴巴對著拳心又乾咳了幾聲，對著夜明解釋道：「這位少俠…一般人視黑色為不祥，黑色的衣服鮮少會有人喜愛，所以本店也沒有庫存…實在抱歉…」
　　
　　夜明聽到後，神色顯得有些失望，老闆看到後，感覺有些愧疚，又趕緊說道：「倘若少俠信任老頭子，可以先付上訂金，我若有空會幫你趕出來，大約兩天後在來取就行。」
　　
　　「兩天…」夜明搖搖頭，委婉的回絕道：「還是不了，我們兩人晚點還要繼續趕路，抱歉，打擾你了。」
　　
　　「沒關係的，不打擾！不打擾！」老闆看到這年輕人沉穩又有禮貌，心下也有所好感，堆著笑容回道。
　　
　　正當夜明要走出店門時，又覺得有些不妥，轉回店裡，拿了一件深藍色的衣袍後走向櫃檯，欲跟老闆結帳，老闆的表情有些詫異，道：「少俠…？」
　　
　　「雖然沒有黑色衣裝，但這件…我覺得也滿不錯的，要多少錢？」夜明說完，便要掏錢結帳。
　　
　　老闆報了一個價，其中還稍稍的打了點折，給了夜明一點優惠，也算是結一段善緣，銀貨兩訖後，兩人禮貌的道別。
　　
　　出了店門之後，夜明攤開買來的深藍色衣袍，放在自己身前比照了一下，蕭燃看到後，豎起大拇指，讚許道：「雖然不是黑色的，但這件也滿不錯的看呀！」
　　
　　夜明對著蕭燃回了一個微笑，自從雨豐村滅村之後，夜明便開始習慣穿上黑色的衣服，彷彿這樣多少能隱藏起自己的內心，看了看手上的衣袍，雖然不是自己最習慣的黑色，但聊勝於無，將就點吧。
　　
　　兩人順著常平城的大街，一路走到關口，蕭燃在一路上又買了許多美食以及好酒，一路上又是吃又是喝，要是不熟的人看到的話，肯定認為他是個酒囊飯袋，與尊貴稀有的煉丹師絕對聯想不起來。
　　
　　出了關口，兩人繼續向北前行，路上有碰到不開眼的強盜或野獸，都交給蕭燃解決，而夜明依然專心的練功，絕不荒廢每天的功課。
　　
　　如今的蕭燃，在這段齊家生活的時間中，不只修為隨著煉丹技藝一同上漲，在與夜明、齊胤楓多次切磋中，對戰能力也大大的提高，雖還不如夜明那般犀利，但也已經可以跟上夜明的戰鬥步調了。
　　
　　「呼…」
　　
　　「啪！」
　　
　　「唉呀！」
　　
　　蕭燃用長槍尾端揮出個漂亮的曲線，輕鬆的把一個小強盜向後掃飛，隨後用槍尖對著強盜們挑了挑，有著放馬過來的意思，眾強盜看到蕭燃只一下子就打敗了他們六、七個人，頓時怯心升起，卻又不敢胡亂行動，只是各自交頭接耳著。
　　
　　「怎…怎麼辦？這傢伙好強！」
　　
　　「要不要我們一起上？」
　　
　　「要上你上！我才不要挨打！」
　　
　　「還是…跑吧？」
　　
　　強盜們在討論之後，最後下了一個結論，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跑！
　　
　　有了第一個強盜起頭後，其他強盜也跟著開溜，原本十幾個想打劫夜明與蕭燃的強盜們，卻因為蕭燃展現的實力太強，都被嚇跑了。
　　
　　「唉…沒一個能打的…」看著一哄而散的強盜，蕭燃揮著手上的長槍，有些抱怨的道。
　　
　　一旁打坐著的夜明察覺到蕭燃已經解決了事情，便緩緩收功，稍微拍了拍衣褲上的灰塵，看著跑遠的強盜們，似有所感的道：「這是今天遇到第二次強盜了，看來因為戰爭的關係，讓國內也有些動盪不安了…」
　　
　　雖無親身經歷戰爭，但戰爭中一些間接的影響，卻讓夜明有所感觸，輕輕的抬起頭，仰望著天上的藍天白雲，想起了老爹從前的諄諄教誨。
　　
　　「兩方的戰爭，不論是輸是贏，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不幸的。」
　　
　　「為了戰爭，有的人流離失所，有的人傾家蕩產，有的人喪失天倫、喪失自己的性命，為的是什麼？疆域的拓展？國家的富庶？還是一些人的私欲呢？」
　　
　　「我曾遠遠的目睹過一場戰爭，刀劍無情，兩軍毫不留情的相互廝殺，鮮血染紅了大地，無數的生命就此徹底消逝，皆成為戰爭下的犧牲品，那感覺…不是三言兩語能表達的清楚的…」
　　
　　「在我認為，所謂的戰爭，就是少數人的私欲，多數人的犧牲。」
　　
　　閉上雙眼，夜明開始重新思考著老爹的一言一語，蕭燃察覺夜明似乎在想著什麼事情，也不去打擾，自行到一旁植堆裡找尋是否有能採集的藥材。
　　
　　到了下午，兩人來到一處名為川東的城池，看著熙來熙往的人群，蕭燃童心未泯，依然拉著夜明到處逛著，夜明也只得捨命陪君子，陪著蕭燃溜搭到晚上。
　　
　　客棧房間內，夜明與蕭燃坐在一張小圓桌前，桌上放著一壺酒，兩個人相互對杯，配上一點下酒菜，倒是十分愜意。
　　
　　夜明舉起手上的杯子，一口酒灌進嘴裡，又夾了一口下酒菜放進嘴裡，帶著些微醉意看著蕭燃，道：「蕭燃，明天就要見到胤楓了，你想不想留在他身邊？」
　　
　　蕭燃也一口乾了杯子裡的酒，只是搖搖頭，回道：「是你帶我出了小村子，也是你讓我有機會看到村子外的新奇事物、美麗風景，所以…你要去哪，我就去哪。」
　　
　　「更何況…老齊已經有阿雪陪伴了，我一個大男人…留在他那也沒什麼意思…」蕭燃雖然個性純樸天真，平常看起來傻裡傻氣的，但其實他不笨，一些事情還是看得很通徹的。
　　
　　「哈哈…」
　　
　　夜明聽到後笑了，沒想到蕭燃竟會說出這種話，笑過之後，夜明收起笑容，平靜的看著蕭燃，繼續問道：「不後悔？」

　　蕭燃一撇嘴，回道：「哪有什麼後不後悔的？又不是一輩子在不相見，有緣的話，以後總會再見的。」
　　
　　「是啊…有緣的話…」
　　
　　夜明看著杯中的酒水，一時有些出神，緣份一說，就如幻夢一般，一直都是虛無飄渺的，這一刻心傷別離，或許下一刻可能就能把酒言歡了，從沒有人能說的準，倘若真有緣，或許…真能與老爹、紫瑤以及大家再相見吧？
　　
　　夜明將手伸進自己的衣領內，摸了摸胸前雕刻著日月星辰的項鍊，嘆了一口氣，將酒杯到滿，將之一口飲盡後，便對蕭燃道：「我先休息了…」
　　
　　「晚安。」蕭燃與夜明道了一聲，便繼續埋頭苦幹，努力清掃桌上的佳餚與美酒。
　　
　　翌日一早，夜明與蕭燃繼續啟程，路途上，又遇到了一波強盜，以及兩三隻看似兇狠卻經不起幾下折騰的野獸，兩人走著走著，已逐漸走到趙國的北方邊界了，從這裡之後，就是趙國與吳國的交戰之處。
　　
　　趙吳兩國開戰已持續一段時間，趙國軍隊勇猛無雙，打的吳國節節敗退，趙國之師乘勝追擊，意圖短時間內攻下吳國的第一作城池，以作為重要據點，往後便能繼續併吞吳國，便能早些結束戰爭。
　　
　　夜明與蕭燃經過趙國的行軍路線，雖然戰場已經打掃過，但路上依然能見到一些兵器、車具的殘片，以及一些早已乾涸的血跡，兩人都屬心地善良之輩，雖無親眼見到戰爭，但光看到這附近的戰爭痕跡，感覺到殘留在此的肅殺與恨怨之氣，心情都有些沉重。
　　
　　雖然感到不舒服，但他們依然要向前走，畢竟自己的好友就在前方不遠處了。
　　
　　「小明，你看！」蕭燃指著前方一道裊裊升起，卻細不可見的淡淡炊煙。
　　
　　夜明微微的瞇起雙眼，在目力窮極處，的確是有一道如細線般的炊煙，似乎在炊煙之下，隱約有個城池之狀，夜明道：「看來…前方可能就是胤楓目前所在了，走，我們去看看。」
　　
　　蕭燃點點頭，兩人便一起朝著前方的城池走去。

　　凡夢塵緣篇-第三十四章-無人空城
　　
　　二人接近城池後，並未見到任何把關之人，更沒有一兵一卒戒備於城牆之上，兩人雖有疑問，但還是從這安靜異常的關口進入城內，剛一入城，二人一時心神驚駭，入眼的，竟是滿地的瘡痍。
　　
　　街道地面上，散落著稀疏的碎磚碎瓦，各家各戶不是窗破門毀，就是門戶大開著，隱約還能看見裡頭的凌亂之象，但更奇怪的是，整條街上竟無半個人，就算是深夜之時，也不會有現在這般空無一人的奇景，這裡彷彿就像一場天災襲捲過後，把一切有形的人與物全數消彌於殆盡。
　　
　　「這是…怎麼回事？」
　　
　　看著城鎮內的淒慘之狀，蕭燃顯得有些難以置信。
　　
　　夜明則是右手一翻，拿出一桿長槍丟給蕭燃，自己手上也拿著一把刀，做足了準備才道：「進去看看！」
　　
　　夜明與蕭燃皆是藝高人膽大之輩，見此詭異之狀，換作是一般人早就避開了，但他們卻要深入察看一番，兩人一同進入一間客棧，發現客棧內依然沒有任何人，反而桌椅櫃子被翻弄得凌亂不堪，客棧內的情形比大街上所見之景更加破敗。
　　
　　蕭燃看向夜明，夜明只是微微的點頭，蕭燃便扯起嗓子，對著四周大聲問道：「有人在嗎？」
　　
　　詢問之後，等待許久還是無人回應，夜明便對蕭燃道：「我們再去其他間屋子找找。」
　　
　　兩人出了無人客棧，又找了兩三間屋子，都如同客棧內一樣破敗，似乎整條大街，都被狠狠的搜刮掠奪了一番。
　　
　　搜刮掠奪？
　　
　　想到此處，夜明與蕭燃同時想到一種可能。
　　
　　強盜！
　　
　　「難道那些強盜之流已經進入此地了？不可能呀！這城這麼大，又怎可能是強盜能攻打下的？」蕭燃道出自己的猜測，同時發現了另一個的疑問，否決掉了自己先前的猜測。
　　
　　夜明眉頭皺起，看向空無一人的大街，道：「此處最詭異的地方，在於連半個人都沒有，事有蹊蹺，恐怕真不是強盜之流所幹。」
　　
　　「那到底是甚麼人作的？」蕭燃問道。
　　
　　夜明搖搖頭，表示同樣不明白，但他心裡有個猜測，而這猜測卻讓他不相信，不久他便拋諸腦後了，轉眼看向蕭燃道：「還是先找到個人再說吧。」
　　
　　「明夜，幫我看看這附近有沒有其他人。」夜明在心中發出一道心念對黑龍明夜託付道。
　　
　　黑龍明夜，隨著上次夜明被丹聖重傷之時，也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牠本是殘魂落魄之體，只能靠著寄宿在夜明身上才得以苟活，一旦離開夜明必定魂飛魄散，當時宿體夜明重傷昏迷，牠受到的傷害更大，差點就徹底寂滅於夜明的體內了，直到最近幾個月才漸漸甦醒，好在如今的夜明也已經成長為一流的高手了，很多事情早都不必再找牠相幫了。
　　
　　「等我一下。」
　　
　　黑龍明夜應了一聲，以夜明為中心，妖識成圓形向外發散而出，將方圓一里內的事物都將籠罩進妖識之內，細細的探查著範圍內的一切。
　　
　　「這條街上已經沒有任何人了，但有一大群人在三條大街外的城鎮一處空曠處，你自己看看。」黑龍明夜將所探查到的資訊全數化作一道意念，傳給了夜明。
　　
　　夜明接收了那道心念，知曉了那一群人在何處，準備要動身直接前往那地方，於是對著蕭燃道：「此處都沒人了，我們繼續往城內深入。」
　　
　　蕭燃點點頭，兩人離開此處，一同朝著有人之地前進。
　　
　　「喀啦！喀啦！」
　　
　　在兩人離開不久後，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遠至近，逐漸的靠近關口。
　　
　　「吁！！！」
　　
　　一聲清脆的吆喝，馬上之人拉起韁繩，讓馬匹的動作慢慢靜止下來，一位面相清秀的小生坐於馬上，靜立於關口之前，看其面相，隱有些俏麗之感，若有明眼人看到這人的裝扮，必會發現此人是在女扮男裝。
　　
　　小生滿臉疑惑的看著這奇怪的無人關口，用自己能聽到的清脆聲音，喃喃自語道：「真奇怪…怎麼都沒有士兵把關？」
　　
　　與方才夜明與蕭燃看到無人把關的關口感覺一樣，小生心裡頓時被警惕、疑惑充滿。
　　
　　小生的外表雖是男子打扮，但內在卻是實實在在的女子身心，感覺到城內瀰漫的詭異氣氛，難免心生恐懼，但小生彷彿身負重要之事，想進去卻又再關口徘徊不前，一番躊躇之後，終於下定決心，稍稍的扯動一下韁繩，讓座下馬匹邁開腳步，緩緩的走過關口進入城內，一進城內，小生的警惕之心不減反增，手上緊緊握著韁繩，似怕一有風吹草動，便要驅馬全力逃走般。
　　
　　
　　與黑龍明夜所說的一樣，夜明與蕭燃走過了整整三條大街，找到了人群之處，但眼前所見的，竟比方才入城時更加令他們驚駭。
　　
　　一整隊三十人的趙國士兵，正團團的圍著一群手無寸鐵的百姓，其中有男也有女。
　　
　　「都在這了嗎？」一名長的細皮嫩肉，似乎為這群士兵首領的嬌貴男子詢問道。
　　
　　「大人…人都在這了！嘿嘿嘿…」一名獐頭鼠目的士兵，一臉壞笑的看著中間被圍住的百姓。
　　
　　「很好…」
　　
　　那位大人滿意的堆起笑容，笑容中隱隱帶有邪性，大人抬起手，一掌化作手刀，在自己的脖子前方虛劃一下，淡漠的道：「男的全殺了，女的…就讓兄弟們快活吧！」
　　
　　「謝大人恩賜！」
　　
　　「大人英明！」
　　
　　「大人他日必定飛黃騰達！」
　　
　　那大人正是這群士兵的隊長，周圍的士兵一個個對著那位隊長阿諛奉承著，而那位隊長大人也很是受用，滿意的不斷笑著點頭，其他士兵因接到命令，紛紛舉起手中長矛，無情的往手無寸鐵的男子們身上招呼而去。
　　
　　「饒…饒命啊！」
　　
　　「啊！！！」
　　
　　「我…我還不想死！」
　　
　　「不要啊！」
　　
　　那群男性平民，有的求饒，有的反抗，雖產生了些騷動，但面對手執利器的士兵根本毫無懸念，一名名男子倒下，化作一具具流著鮮血的屍體，那位統領大人卻不眨半下眼，臉上依然邪壞的淡笑著，貪婪的眼光在女性平民中不斷游離，彷彿剛才下達的命令根本不值得在意一般，而在遙遠處就看到這如人間煉獄情景般的夜明與蕭燃，兩人皆是怒火中燒，雙眼目眥欲裂。
　　
　　面臨此景，兩人的內心都被勾起最深沉的哀痛，夜明的村子一夜之間就被妖人陽天徹底滅村，最後只剩他一個人孤伶伶的苟活著，而蕭燃的村子常常被強盜洗劫，村子辛苦的成果都被無情的掠奪走，曾經的場景與現今相合，更是讓他們悲憤交加。
　　
　　「住手！！！」蕭燃用一聲怒吼，將所有士兵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一時間士兵們的屠殺行為也都停了下來。
　　
　　但夜明卻是不發一語，在蕭燃尚未喊話之時，身形已然爆衝，宛若一隻黑鷹貼地疾飛，快的只在地上留下一道模糊的黑色身影，夜明手執利刃，步伐飛快，沒幾個呼吸就已接近了那群士兵。
　　
　　士兵們看到夜明到來，早已準備迎敵，此時已有六個士兵，站在隊長大人面前化作一道人牆，六人紛紛舉起長矛，矛尖閃爍著銀芒，緊緊的對著夜明，等待他一衝上來便要亂矛刺殺，夜明面色冷若冰霜，對於眼前情形只是冷眼看待，腳下不停，反而步伐更迅，讓衝勢更有一往無前的氣勢，他將手上之刃橫舉於胸前，鋒面所向直指那名隊長。
　　
　　看著夜明衝來，周圍的士兵都是一臉壞笑，彷彿能預見此人的淒慘死狀，兩名士兵手上長矛如同刺殺先前手無搏雞之力的百姓一般，一同向前刺出，一道對頭部，另一道對胸口，兩道攻擊皆是要害之處，意欲致夜明於死地
　　
　　夜明的面色依然冰冷，疾行的身形卻突然詭異的一扭，突兀的向右側轉，同時手上之刀對著上方長矛輕輕一帶，將此道攻擊轉到了空蕩之處，而夜明的左手臂則是如靈蛇纏繞般，飛快的攀上另一支長矛的身桿，左臂牢牢固定之後，接著向後用力一扯，那名士兵的攻勢加上夜明的拉力，讓他那抓著長矛的身體被這道巨大的慣力往前扯去，頓時六人人人牆出現了一人寬的空隙。
　　
　　夜明體形微縮，左腳一踏，身形側轉半圈，便竄進那空隙中，但右手之刀卻彷彿沒抓好，脫手滑出，直接向下落去，此時，夜明與隊長大人之間只剩一步之遙。
　　
　　隊長大人早在夜明起步之時就已經拔刀警戒了，當看到夜明闖過人牆時，著實嚇了一跳，但又看到夜明”手沒握好”而落刀，頓時心花怒放，臉上的邪壞之笑比之前更加濃厚，想也不想，左手奮力一揮，刀勢迅猛無匹，直往夜明面門劈去。
　　
　　直到此刻，夜明的表情還是那副冰山不融之樣，眼前的這一刀就好像落葉一般，他完全不閃也不避，正當隊長大人以為自己能將夜明一刀兩斷之時，方才那滑落之刀，卻穩穩的被夜明的左手接住，順此接刀之勢，夜明這一刀來的無聲無息，快的無影無蹤，直劈在隊長大人下斬之刀的側面。
　　
　　「噹！！！」
　　
　　震耳的金鐵敲擊聲，瀰漫於二人之間，饒是隊長大人經歷過多次戰場的洗煉，也對夜明這一下暗招完全反應不過來，那一擊的去勢未止，隊長大人的手擋不住巨力，手上的刀子被狠撞的向一旁飛去，夜明同樣動作不停，鬆開左手，手上之刀再次脫手下落，右腳向前一踏，身形再轉，整個人瞬間繞到隊長側身。
　　
　　夜明右手向前探出，準確且用力的牢牢扣住隊長大人的左手脈搏處，隨後帶著隊長大人的左手，向其身軀後方狠狠一折，一舉斷了他的左臂之骨，同時夜明的左手肘對著隊長大人的脖子一架，將他整個人向下一推，直接讓隊長大人跌了個狗吃屎。
　　
　　隊長大人被架倒在地上，還沒為斷骨、摔身之痛哀嚎，方才夜明脫手之刀卻正好落下。
　　
　　「刷！」
　　
　　刀刃銳利非常，在隊長大人的右臉旁幾公分處沒土而入，而隊長看到此刀與自己無比的接近，那種生死一線的感覺讓他直冒冷汗，一時間腦袋空白，也忘記了左臂斷骨的疼痛。
　　
　　夜明根本不理會隊長大人現在到底是疼痛還是恐懼，只是冷漠的道：「叫他們全部住手。」
　　
　　夜明吐露之言字字如冰，隊長大人的心頓時被凍得發顫，恐懼感更甚，狼狽的躺在地上，完全不顧形象的對著眾士兵嘶吼道：「住手！一群蠢貨！還不快住手！」
　　
　　其實也不用他喊，從夜明開始衝殺時士兵們就已經住手了，方才那短暫的交手發生的太快，除了蕭燃，在場竟沒有一個人看的真切，就好像這名年輕人好像甚麼都沒做，就將他們的隊長大人打倒了。
　　
　　而蕭燃隨著與夜明、齊胤楓切磋，武藝日益精進，眼界也隨之提升，剛才那一切他都看得明白，但他自認，絕對做不到夜明那般一氣呵成，那般快、狠、準。
　　
　　擒賊先擒王，這簡單的道理正常人都懂，但鮮少有成功的實例，夜明一連串的攻勢，在最短的時間內就制住了身為士兵之首的隊長大人，那震撼之感，讓蕭燃一時也忘卻了平民被屠戮的憤怒，只是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媽呀…看來小明平常與我們切磋還是有放水，要不然剛剛那幾招過來，我應該也一樣被架倒在地上的結果吧？」
　　
　　蕭燃心裡感到一陣後怕，同時也感到很慶幸，幸好…幸好夜明與他是好朋友，而非敵人…
　　
　　蕭燃只發愣這一下便馬上回神，之後穿過士兵群，站在了夜明旁邊，雙手緊握長槍，一副準備要大打出手的架勢，夜明看了看四周，發現士兵們確實都停下動作了，才緩緩抬起架住隊長大人的左臂，同時右手拔起插在地上之刀，夜明用刀指著隊長大人，喝道：「起來！」
　　
　　隊長大人全身冒汗，拖著無力又疼痛的左手慢慢的站了起來，夜明瞥了一眼方才被殺的男性平民，心中怒火燒得更旺，憤怒的質問道：「為何要殺害這些手無寸鐵的百姓！」
　　
　　面對夜明的質問，隊長大人只覺壓力更增，但他平常跋扈慣了，還是順著平常的調子隨口回答：「成…成王敗寇，我們贏了戰爭，當…當然可以為所欲為…」
　　
　　話剛出口，隊長大人馬上就察覺不妙，全身冷汗直冒，瞬間，兩聲爆喝同時響起。
　　
　　「你可惡！」
　　
　　「混帳！」
　　
　　蕭燃嘴上只是單純罵罵，但夜明卻是一把刀子直接架在隊長大人的脖子上，那刀子還在不斷的抖動，可見手上用足了力氣，但卻怎樣都沒斬下去。
　　
　　夜明沒殺過人，也沒有殺心，從小到大，所殺的皆是畜牲，單純是為了自己果腹之用，殺人又不能吃，他根本沒理由去殺死一個與自己同種的生命，就算是對方罪惡滔天…
　　
　　一番掙扎之後，夜明將刀緩慢的收回，刀刃依然在抖動著，反應出他心中極度的憤怒，他狠狠的瞪了隊長大人一眼，聲音壓抑的道：「帶著你手下，滾！」
　　
　　聽到夜明的釋放之語，隊長大人並沒有高興之感，反而已經嚇的下半身褲檔濕成一片，他又伸出手摸了摸方才夜明落刀之處，卻發現收回右手時，竟是一片鮮紅，看起來十分怵目驚心，頓時哇哇的一聲怪叫，像發瘋般連滾帶爬的自個向外跑。
　　
　　他本是世家子弟，仗著自己有些身分以及會些武功，平常作威作福、欺善怕惡慣了，如今會上戰場也只是爭一份功勞，回國之後就能謀個一官半職，在戰場上，也是個貪生怕死之輩，衝鋒陷陣都是交給部下去作，自己則是躲在後方發號施令，一有危險只想到為自己保命，所以幾次戰爭下來，他都依然活得好好的。
　　
　　這種人，平常沒受過苦，對於別人的性命不當一回事，但當自己將死之時，比平常人更加恐懼害怕，因此在夜明的連番生死逼壓之下，竟然心神潰散，整個人發瘋了。
　　
　　「唉…」
　　
　　此時一道心念傳入夜明腦中，黑龍明夜的情緒似乎有些感傷，嘆道：「仁慈…有時候不是好事…」
　　
　　這句話，隱含著一絲後悔的意味，好似黑龍明夜曾經也因為仁慈而造成不可挽回的錯誤。
　　
　　他其實還有一句話：「這種人，死不足惜，放任的話禍患無窮。」
　　
　　但他並沒有說，他知道，此刻的夜明，雖是武功卓絕，但對敵時卻只傷不殺，根本沒有殺人之心，要殺死與自己同種的生命，這道心坎，必須由夜明自己去邁過才行。
　　
　　夜明對於黑龍明夜的話聽得明白，但只是沉默不語，選擇不作回應。
　　
　　忽然，異變突起。
　　
　　「啊！！！」
　　
　　一聲尖銳的女子之聲，劃開了四周的寂靜，也將夜明的注意力瞬間吸引過去，只見方才逃走的隊長大人，左手因為被折斷而無力的垂著，但右手卻拿著一把小刀，架在一位清秀麗質的小生脖子上。
　　
　　那小生突然被一個瘋子挾持，心裡恐慌無比，但一看到夜明安心了不少，驚慌的神情也不在那麼驚恐，小生用著清脆的嗓音，語氣中有著不能掩飾害怕之意：「夜…夜明少爺…」
　　
　　聽到這聲音，夜明卻是全身一震，瞪著大眼看著那位小生，表情有些難以置信：「妳…妳…」

　　凡夢塵緣篇-第三十五章-殺心初開
　　
　　
　　「小…紅…？」
　　
　　看著眼前那怯弱的小生，夜明不敢相信，也不願意去相信。
　　
　　「呵呵…呵呵呵呵…你們…你們這些人，都該死！該死！呵呵呵呵…」隊長大人此時顛狂的傻笑著，不斷的胡言亂語。
　　
　　那位小生被已經發瘋的隊長大人用小刀架著，根本不能動，只能無聲的淚水傾訴道，個中滋味，不知是喜悅還是害怕。
　　
　　夜明根本不理會發瘋的隊長大人說了什麼，此時看到化作男裝的小紅正流著眼淚，心中一酸，眉尖深深的皺起，神色之間隱有些焦急：「妳…妳為什麼會在這！」
　　
　　「我…我…小紅想陪在夜明少爺身邊…」小紅的眼淚依然流著，用哽噎的聲音回答夜明，道出心中最真實的期盼。
　　
　　「胡鬧…」
　　
　　夜明只是搖搖頭，內心的焦急之意並沒有消退，反而不斷的膨脹而起，讓他再也按耐不住，抬起腳步便要向著小紅身邊走去。
　　
　　發瘋的隊長大人一看到夜明走近，那個方才深深烙印在心裡的可怖印象再度翻起，嚇的他趕緊大叫著。
　　
　　「不…不要過來！」
　　
　　小紅又隊長大人被硬拖著後退了幾步，那討厭的聲音，讓夜明心中怒火大漲，內心的憤怒比之方才見到屠戮景象更勝，一雙銳利的目光直鎖定在他的身上，神色一掃先前的焦急，換作一副冰冷肅殺之態。
　　
　　「你敢動她，我必殺你！」
　　
　　一句話，八個字，每個字都隱隱透露出一股凜然的殺意，由其到了說到「殺」字，更是殺氣凌人，彷若一把刀子，要貫穿隊長大人的靈魂。
　　
　　夜明動了殺心，真真切切的殺心。
　　
　　為了重視之人，哪怕他內心對殺人充滿著排斥之意，他也會讓手上之刀化作屠刀，毫不猶豫的去收割對方性命。
　　
　　「放開她！」
　　
　　夜明再度踏出腳步，手上之刀，飄起陣陣黑氣，一股壓力不斷的向著隊長大人襲去。
　　
　　此時的隊長大人，早在先前就被夜明嚇瘋了，夜明所說之語他雖有聽進去，但根本無法思考，只有那真切的殺意不斷的朝著他籠罩而來，讓他心中的恐懼之感再度攀升。
　　
　　「放！開！她！」
　　
　　「嗚…痾…不要！不要過來！」
　　
　　兩人一進一退，每前行一步，夜明的殺意更漲，隊長大人的懼意也隨之上升。
　　
　　終於，隊長大人身後出現一面牆壁，讓他的身形受阻，再無可退之路，但夜明卻依然向著他前進，看著夜明一步步的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心臟上一樣，隊長大人已經嚇的淚流滿面了，哭著對夜明吼道：「別過來！」
　　
　　夜明卻不理，依然踏著前行的腳步，但此刻，隊長大人的恐懼已然超出極限，本能的，手上的小刀用力抽出，刀尖牢牢的對著夜明指著。
　　
　　「別過來！！！」
　　
　　這一舉動，純粹是人在絕境之下，不顧一切的求生反應，但因為這用力一抽，劃開了小紅那脆弱的皮膚，脆弱的血管。
　　
　　夜明驚呆了，徹底的傻了，殺意一時間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不看那指著自己的小刀，不去看發了瘋的隊長大人，而是看著小紅，以及那不斷流下的鮮血。
　　
　　「小紅！！！」
　　
　　夜明彷彿看到了多年前，被貫穿身體的那道倩影，那椎心的痛楚，再次襲上心頭。
　　
　　悲痛之下，殺意再度暴漲，夜明體內元力奔湧而出，手上的武器瞬間被極陰元力包覆，漆黑的好像一把會吞噬靈魂的魔刀。
　　
　　夜明手臂一揮，對著隊長大人全力一擲，那散發著黑氣的利刃，化作一道黑色流光，一舉將隊長大人的右臂膀直接斬斷，但刀上勁道還未止，最後深深的釘入牆壁之內才停下。
　　
　　「呼！」
　　
　　刀被丟出的一刻，夜明的身體也向前一衝，一把接住了向下倒去的小紅，而一旁雙臂皆斷的隊長大人，只是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著。
　　
　　夜明並沒有理會隊長大人的哀嚎，只對著他右側肋骨用力一踢，把隊長大人狠踢得遠遠，而自己跪在地上，讓小紅的頭枕在他的腿上，傻愣愣的看著那受重傷的可人兒。
　　
　　小紅脖子不斷流出鮮紅的血，但她沒有哭泣，也沒有害怕，反而用一雙清澈無比的眼睛看著夜明，露出一抹甜甜的微笑，好似告訴著夜明：「我沒事。」
　　
　　這微笑落在夜明眼中，反而更是淒涼，此刻他的心中不只是哀痛，還有著自責。
　　
　　是我的仁慈，害她平白陷入危險之中？
　　
　　「叩！叩！」
　　
　　「夜明少爺，小紅幫你送來晨膳了，快出來吃吧！」小紅對著夜明平常修練的密室敲了敲，對著在裡頭修練的夜明呼喚道。
　　
　　「我在修練一下下，妳先吃吧！」夜明的聲音從密室中傳出，吩咐小紅先行享用。
　　
　　小紅噘起小嘴，俏皮的對著夜明開玩笑道：「好啊，小紅這就要開動了，到時候晚了，夜明少爺你就沒得吃囉！嘻嘻…」
　　
　　「……我馬上出來…」夜明的聲音有些無奈，隨後密室之門緩緩的升起。
　　
　　昔日那個膽小的婢女，卻會壯起膽子向自己開玩笑的女孩，如今…卻因為自己的仁慈而害了她！
　　
　　
　　是我的無能，沒辦法救下她，才讓她重傷至此？
　　
　　「叩！叩！」
　　
　　「夜明少爺，蕭燃少爺說有重要的事情想找你商量。」小紅敲敲石門，依然隔著一面牆對著夜明呼喚道。
　　
　　「商量？他要跟我商量什麼？」
　　
　　夜明依然在密室內專注的練功，腦袋卻在思考，蕭燃這傢伙竟然會找他「商量」？
　　
　　「小紅也不知道，蕭燃少爺只是在外頭嚷嚷的要找你而已。」小紅只是搖搖頭，她也是真不知情。
　　
　　「唉…好吧…我去看看…」
　　
　　夜明無奈的嘆了口氣，隨後密室之門升起，夜明也從中走了出來。
　　
　　出來後，夜明一見到蕭燃就詢問：「怎麼了？什麼重要的事情突然要找我商量？」
　　
　　蕭燃眉頭皺起，神色很是認真，回答道：「小明，最近我覺得有點悶，我們去外面晃晃吧！」
　　
　　「什麼？你…你就為了這樣打斷我修練？」聽到蕭燃找自己出來，竟然只是逛逛街，夜明一時有些愣住了。
　　
　　「噗…」
　　
　　在一旁聽著兩人對話的小紅，不小心的笑了一聲，夜明卻不對此發脾氣，反而是有些無奈的對著小紅露出了一個苦笑。
　　
　　看見夜明那十分無奈的表情，小紅覺得更加好笑，最後終於忍不住，清脆的笑聲在三人間迴盪著。
　　
　　「哈哈哈哈哈…」
　　
　　蕭燃抓抓頭，不懂小紅為何發笑，夜明只是搖頭苦笑，對著蕭燃雙手一攤：「好吧…難得出來了，就依你一回…」
　　
　　「好耶！那我們現在就走吧！」聽到夜明答應，蕭燃開心的蹦跳著。
　　
　　夜明轉過頭看向小紅，詢問道：「小紅，要跟我們一起去嗎？」
　　
　　「嗯！」
　　
　　回憶裡那只能對別人乖巧聽話的婢女，卻會對著自己開懷大笑的女孩，現在卻因為我的無能，害了她！
　　
　　想到此處，夜明的淚水早已止不住的落下，全數滴在小紅的面容上。
　　
　　曾經，紫瑤在我面前死去，如今，小紅又要因我而死？
　　
　　悲傷、自責，充斥著夜明的內心，但更多的，是不捨，是不甘。
　　
　　「蕭燃！！！」
　　
　　夜明對此，縱使不捨、不甘，但根本束手無策，而蕭燃不同，他懂煉丹，懂醫道，只有他能救治小紅。
　　
　　早在小紅受傷，夜明擲刀時，蕭燃就已經向夜明奔來，當聽到夜明的呼喚，他什麼也不說，直跪在夜明眼前，等待著他的吩咐。
　　
　　夜明在地上鋪上了一層處理過的柔軟獸皮，將小紅輕柔的放在上頭，再讓小黑恢復原身，乖巧的待在一旁，最後才對蕭燃吩咐道：「無論如何…治好她！」
　　
　　蕭燃只是點頭，他明白，在場只有他學習丹道，只有他有能力救人，夜明的吩咐，他自然不會推託，必定全力以赴。
　　
　　蕭燃拍了拍小黑的頭，表示他要動手了，小黑與夜明相處久了，也逐漸通靈，在明白蕭燃的意思後，將體內儲存的丹藥全數吐出，頓時一大片玉瓶子出現在地上，在蕭燃與小紅身旁圍成一個圈。
　　
　　一旁的士兵，不乏有些見識者，看到地上精美的丹藥瓶，也知道這些東西價值不斐，能搶來一個算一個，一個個都露出了貪婪之相。
　　
　　在士兵目光都被地上的丹藥吸引過去時，沒有人發現夜明無聲無息的動了。
　　
　　夜明站起身，拔起沒入牆壁內的刀，走向還在地上打滾的隊長大人。
　　
　　刀起，捲起心中無限殺意，刀落，賤起惡人萬丈之血。
　　
　　一起一落，隊長大人不再哀嚎打滾，夜明一刀就將他首級斬下，不再慈悲手軟。
　　
　　察覺到隊長大人不在哀嚎，許多士兵好奇的看過去，卻只看到一具無頭的屍體，以及一個眼神冰冷的男子。
　　
　　那眼神所過之處，士兵都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顫，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神，反而像是蟒蛇獵食的眼神一般，冰冷、無情，被盯上的獵物只有死路一條，而此時，他們就是那獵物。
　　
　　「持強凌弱、濫殺無辜，更傷害我所珍視之人！」
　　
　　大悲大痛之後，便是大怒，夜明殺心已然翻騰，開口的音調，是哭聲與怒音的結合，更是殺語，彷若來自幽冥，讓人聽了不寒而慄。
　　
　　「你們…」
　　
　　「該殺！！！」
　　
　　不在廢話，夜明身形瞬動，離他最近的兩名士兵，只看到眼前一道黑影逼近。
　　
　　「刷！」
　　
　　那兩名士兵根本來不及反應，只看見一道黑芒劃過，到了下一秒，意識就模糊了，兩顆首級緩緩向後落下。
　　
　　一刀，兩命！
　　
　　夜明的刀上冒著黑氣，刀上的鮮血沒一下就被黑氣消滅殆盡，在殺了兩人之後，他的動作不停，直朝著士兵群殺去。
　　
　　士兵們看見這暴起的殺機，早把對丹藥的貪婪慾望拋到腦後了，夜明先前擒下隊長大人的實力，讓他們根本不敢小覷，個個拿起手上長矛，準備抵禦夜明的凌厲殺招。
　　
　　「啊！」
　　
　　「快阻止他！」
　　
　　「鬼！鬼啊！」
　　
　　「別！別殺我！」
　　
　　以往夜明對敵，只傷不殺，招式間多少留有分寸，但此刻，他只順從自己的滿腔殺意，士兵們縱有兵甲護身，但夜明招招不留情，招招皆殺，根本不是他們能擋的住的！
　　
　　殺！
　　
　　是悔恨，悔恨自己的慈悲！
　　
　　殺！
　　
　　是憤怒，憤怒自己的無能！
　　
　　夜明所過之處，鮮血、殘軀紛飛著，夜明殺著，同時也哭著，彷彿只有殺，才稍微能撫平自己心中的哀痛。
　　
　　刀光流轉間，又是三名士兵被夜明所殺，一位被斬去首級，另一位從右肩到左腿被斜斬而開，剩下一名則是被一刀攔腰斬斷，真正的首尾分家，死到不能再死。
　　
　　只是一會，死在夜明手上之人已有十幾，有些精明的士兵在夜明剛開殺時就先落跑，一些逃得慢的，也被夜明追上直接斬殺，直至無人可殺之時，夜明才停下手上的殺戮之刀。
　　
　　回首望去，遍地皆是作惡士兵的屍體，沒有一人的屍首是完整的。
　　
　　視線一轉，那些被迫害的百姓，看夜明將他們的仇人屠戮後，有的高興，有的害怕，更有的是抱著自己親人冰冷的身軀，埋頭自個哭泣著。
　　
　　視線再轉，夜明卻呆了，遠處，小紅周圍散落著幾個使用過的空瓶子，但蕭燃卻怎樣也不動了。
　　
　　「匡啷！」
　　
　　夜明手上之刀向下滑落，只是失神般的向著蕭燃走去，入眼的，是小紅的笑容，安靜甜美的笑容。
　　
　　「小…小明…對不起…對不起…」
　　
　　蕭燃聲音哽咽，面部朝著下方，卻能清楚看見，他在流淚，淚水正一滴滴的向下墜落。
　　
　　「不會的…」夜明搖搖頭，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幾步，他不相信，不願相信。
　　
　　「對不起…是我沒能救活她…對不起…」蕭燃抬起頭，面容佈滿淚水的看著夜明，並不斷的道歉，不斷的自責。
　　
　　小紅本身並無練武，又因為是女孩子身，身體相對孱弱的很，那一刀傷到了她了要害，劃破了她的動脈，縱是蕭燃繼承了丹聖的一生煉丹精要，但火侯還遠遠不足，生死人肉白骨、逆天爭命，這對丹聖都是最艱難的挑戰，更遑論是現在的他。
　　
　　原有一味丹藥，名為續命凝心，有著只要有一口氣在便能吊住性命的奇效，但此丹不只藥材珍稀至極，還得有丹聖的強大修為，加上卓絕的煉丹之技，才有機會能煉製而成，此丹稱之為千金難買也不為過，在丹聖的庫藏之中，也只有一顆，而這一顆，在夜明被丹聖僵屍重傷之時，給他吞服了。
　　
　　有了此丹，蕭燃要救治小紅至少也能多上三成的機會，但他沒有，只能靠著自己的手段去全力搶救，凝血丹、護心丹、培元丹…小紅現下能服用、使用的，蕭燃全都用上了，但還是無法阻止小紅那飛快流逝的生機。
　　
　　夜明哀痛，蕭燃又何嘗不是如此？他成為煉丹師，正是因為他有一副助人的熱心，而非為了什麼榮華富貴，能幫人、能救人才是他繼承此道的意義所在，此時此刻，他想救的人，在他眼前不斷的衰弱，最終悄然死去，他卻無能為力，那種生命在手中流逝的感覺，實在是太過沉重，縱是他天性樂觀，此時卻只能哭著、自責著。
　　
　　「啊！！！」
　　
　　夜明仰天怒吼，他不怪蕭燃，他怪自己的仁慈，怪自己的無力，還有怪頭頂上的…天！
　　
　　「為什麼！！！」
　　
　　「為什麼讓我家破人亡後，又讓小紅平遭此劫！」
　　
　　天道是什麼？夜明不曉得，黑龍明夜也不曉得，但此時，夜明卻知道，天道無情。
　　
　　無情的天道，讓他居住的雨豐村被陽天襲擊，一夜之間至親至愛、所識之人皆亡，只剩他活著，孤獨的活著。
　　
　　在這之後，他認識了自己的前世黑龍明夜、認識了吞地蟒小黑，認識了憨厚老實的蕭燃、識多才廣的齊胤楓、外冷內熱的秦夙雪，還有認識了俏皮可愛的小紅。
　　
　　在失去之後，夜明格外珍惜每一份關係、每一段緣分，小紅對他好，他珍惜、他重視，小紅心中視他為家人、為兄長，夜明又何嘗不是把她當作妹妹，對她讓著、護著。
　　
　　每一個對他好的人，夜明都緊緊的記在心裡，但誰敢傷害他所重視之人，敢對他們不利，他絕不原諒。
　　
　　但無情的天道，再次奪走夜明重視之人，他一怒之下，突破了自己不殺的桎梏，並毫不留情殺了十幾個作惡的趙國士兵，但就算在殺個幾百人、幾千人…也換不回小紅的性命了。
　　
　　一陣咆嘯後，夜明跪在地上，似哭非笑的哀鳴著，他抱起小紅的身軀，靜靜的讓小紅躺在腿上，小紅還是保持著甜美的笑容，夜明看著那笑容，又想起那一個夜晚，在雨中，他抱著紫瑤，紫瑤也是這般笑著離去。
　　
　　曾經的悲傷，與如今的哀痛相疊，夜明雙眼緊閉，淚水卻依然止不住的從眼縫中滑落，忠實的釋放他心中的傷痛，夜明將額頭緊貼在小紅的額頭上，哽噎的對著她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是我害了妳…」
　　
　　但小紅早已不能回應了，唯一回應他的，只有那至死都掛在臉上的甜美笑容，彷彿在告訴他，不要自責，不要難過。
　　
　　而一旁的百姓，原本是吳國戰敗來不及撤離的平民，如今不幸被趙國一些心懷不軌的惡兵抓到，在大難之後，他們也沉浸在自己的氛圍裡，但還是有些精明的人，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趕緊呼叫其他人快走。
　　
　　一時間，那群平民成群的快步離開，少數幾個人對著夜明與蕭燃道了聲謝，也跟著人群走了。
　　
　　面對那些人的感謝話語，夜明與蕭燃二人無心去聽，也不去作任何回應，只是靜靜的陪在小紅的身邊。
　　
　　天上，一道近乎透明的淡藍色倩影，對著夜明深深的一鞠躬，隨後便消失於空氣中，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凡夢塵緣篇-第三十六章-回憶
　　
　　
　　「茉茉…」
　　
　　「怎麼了？」
　　
　　「妳有想過嗎？像我們這種沒身分的婢女，竟然會有人重視我們…」
　　
　　
　　五年前，齊家莊。
　　
　　「小紅，明天梁大人會來此作客，這次就由妳去伺候大人。」
　　
　　方氏身為婢女總管，齊家的服侍之事幾乎由她全權負責，此時正站在小紅面前，面色莊嚴的對著小紅囑咐著。
　　
　　「是。」
　　
　　小紅輕輕的一鞠躬，恭敬的答應。
　　
　　「記住，好生侍候，切莫惹大人不愉快。」方總管再次叮囑，希望讓小紅牢牢記住。
　　
　　「是。」小紅再次恭敬的答應。
　　
　　「下去吧。」方總管揮揮手，讓小紅自行退下。
　　
　　
　　
　　「喀！」
　　
　　茉茉剛一把推開房門，便風風火火的衝到小紅面前：「小紅小紅！聽說你明天也要開始服侍人了？」
　　
　　「茉…茉茉…」小紅坐在小圓桌前，一雙小手不停的擺弄著桌上的杯子，一張小臉上充滿焦慮，完全表達出內心的不安：「我…我…我真的好緊張…」
　　
　　茉茉拉出一張圓椅，絲毫沒有輕柔優雅的形象，大咧咧一屁股就往下坐，隨後伸手握向小紅的雙手，露出一道甜甜的笑容，對著她安撫並鼓勵道：「第一次服侍都會緊張的，一切都與之前學習時一樣，照著做就好啦！」
　　
　　「你看我，昨天第一次被叫去服侍李大人，不也好好的沒事嗎？」
　　
　　茉茉的鼓勵話語，給小紅打了一劑強心針，讓她似乎也有點自信了，小紅小嘴輕抿，勾出一道彎月，紅霞稍顯的點點頭。
　　
　　「我…我會加油的！」
　　
　　
　　翌日，小紅站在房門前，心中緊張萬分，在房門內，就是今天來訪的梁大人，也是她第一次要服侍的人。
　　
　　「希望…希望一切順利！」
　　
　　小紅在心裡這般期望著，看著手上擺著精緻食物的木製餐盤，深呼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對著房內喊了一聲。
　　
　　「大人。」
　　
　　「進來吧。」
　　
　　一道略顯低沉的男子之聲從房內傳出，示意小紅進入。
　　
　　「大人。」
　　
　　小紅平穩的拿著餐盤進入房間，對著坐在椅子上看書的梁大人微微的行一個禮，而梁大人只稍稍看她了一眼，便冷冰冰的命令道：「東西放這邊就可以了。」
　　
　　小紅看了一眼梁大人身前的方桌，又對著梁大人恭敬的行禮一次，挪動著一雙小腳，端著美食輕輕的走向桌子。
　　
　　「碰碰！」
　　
　　「碰碰！」
　　
　　此時小紅心中的緊張感越發旺盛，隨著前行的步伐，心臟正不斷的加速，慢慢的，心跳聲已經大到自己能聽見了，她很害怕，害怕著下一秒自己會鬧出問題。
　　
　　「碰碰！」
　　
　　「碰碰！」
　　
　　只是短短的數步，卻好像天邊一樣遙遠，小紅又吞了一口口水，她只覺得眼前的視線似乎有些扭曲了，這一恍神，腳步卻沒踏穩了。
　　
　　「呼…」
　　
　　只見木盤高飛，上頭的食物也紛紛起舞。
　　
　　「乓啷！」
　　
　　一陣天旋地轉，伴隨著一道撞擊聲響，頓時小紅的心神被全數拉回，視線也清楚了，她看到地上散落的食物與碗盤，內心一下子墜落到谷底，此刻她已知道，自己…闖禍了！
　　
　　小紅抬起頭看向梁大人，發現梁大人眉頭正深深的皺起，看著那凌亂不勘的地面。
　　
　　「出去。」
　　
　　冰冷的聲音，讓小紅的心像墜入冰窖一般，她對著梁大人不停的叩拜著，想解釋，卻慌張的連話都說不清：「大…大人…奴婢…奴婢…」
　　
　　 「出去！」
　　
　　冷漠的命令再次響起，小紅慌了、怕了，眼淚在眼中打轉著，即將潰堤，對著梁大人再次叩拜，小紅靜悄悄的退離了房間。
　　
　　出了房門後，小紅的眼淚再也擋不住，如雨水般不斷的落下，小紅無聲的哭著，往自己與茉茉的房間走回去，一路上眼淚滴滴答答的不停，當茉茉看見小紅哭花一張臉的時候，也一時慌張的不知如何是好。
　　
　　事後，方總管親自向梁大人陪罪，並帶上小紅再次道歉，當天晚上，小紅被罰了一個晚上不准吃飯，這一晚，小紅餓著、哭著，但還是沉沉的睡去了。
　　
　　往後的五年裡，小紅服侍過許多人，有的人脾氣暴躁，講沒幾句就是難聽到極點的話語，有的人冰冷難以親近，讓小紅完全不知該如何服侍，有的人面色雖和善，但內心對於小紅卻從無親近之意，依然有著很明顯距離感，就算如此，小紅還是只能乖巧聽話的去服侍這些人，不能有半句怨言，只因為她是最卑微、最低賤的婢女。
　　
　　小時候，小紅的父母無法在養她，將她賣給培育婢女的機構，隨後她就過著學習當婢女的生活，再往後，小紅住進齊家，成為齊家的婢女之一，這一生都彷彿註定要為別人而活，直到她遇到了夜明少爺。
　　
　　夜明生於雨豐谷，長於雨豐谷，所接觸之人，皆是善良純樸之輩，在他眼裡，從來沒有什麼高低貴賤分別之說，在失去一切之後，夜明更是格外珍惜每一份緣份，重視每一個對他好的人，小紅對他好，他同樣也對小紅好，這是發自內心的，不論小紅是怎麼樣的身分。
　　
　　這輩子除了茉茉以外，她都沒被人重視過，但在她服侍夜明少爺後，第一次感覺到重視，第一次感覺到溫暖，在夜明少爺面前，她不再需要裝的乖巧聽話、唯命是從的樣子，對夜明少爺，小紅能敞開自己的心房，能嘻笑、能胡鬧，能真正的做自己，這一切，好像都是一場夢，小紅多麼希望，這夢遠遠不要醒來。
　　
　　但夢終究只是夢，終有會醒的一天，夜明少爺要離開了，小紅的也夢醒了，她知道，自己與夜明少爺終究還是有著差距，夜明少爺就是那雄鷹，注定在天上展翅高飛，而非池中之物，他有他的事情要去做，自己期待的永遠，果然只是一廂情願。
　　
　　縱是不捨，但小紅只能看著夜明少爺離開，她沒理由阻止，也沒那勇氣阻止。
　　
　　在夜明少爺離開後，小紅無數次的問自己，如果還能選擇，她該追隨夜明少爺，該繼續服侍他嗎？幸運的是，當茉茉翻出夜明的衣服時，讓她有了一個機會去選擇，而她也做出了決定，追隨著夜明少爺而去，要再去續那段美夢。
　　
　　此刻她受傷了，流血了，但她絲毫不去害怕死亡的到來，而是回憶起一件件的往事，與夜明少爺的相遇，改變了她的生活，讓她很高興，這短短一年中，夜明少爺對她好，蕭燃少爺同樣也對她很友善，連現任家主大人也開始會對她和顏悅色，這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所以她笑著，甜甜的笑著。
　　
　　好睏…好睏…眼皮…好重…好想…就這麼睡去…
　　
　　感覺到自己意識的朦朧，小紅逐漸抵抗不住疲倦的襲來，若是平常，她肯定害怕的不敢入眠，但此刻，夜明少爺就在這，所以她可以安心的閉上眼睛，安心的入睡。
　　
　　再次睜眼時，小紅看到，那平常溫柔的夜明少爺，此刻卻發了狂、紅了眼，一步一殺，渾身浴血。
　　
　　「為什麼？為什麼夜明少爺會這樣呢？」
　　
　　小紅愣愣的看著夜明少爺，卻發現，夜明少爺雖然下手狠辣，但他卻在流著淚。
　　
　　「為什麼…夜明少爺在哭？」
　　
　　小紅想叫夜明少爺住手，但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此時她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變成了透明的淡藍色了，回首一看，卻看到「自己」正躺在地上沉沉的睡去了，而蕭燃少爺也低垂著頭完全不動了。
　　
　　「難道我…我死了？」
　　
　　在屠戮之後，夜明放下了手上的兇刀，抱著小紅的身軀，不斷的哭著、自責著。
　　
　　小紅搖搖頭，她很想告訴夜明少爺，她不怪他，不要再難過了，不要再自責了，但此時的她根本無法發出聲音，只能在天上默默的看著。
　　
　　突然，一股奇異的感覺浮現在心頭，小紅卻是知曉，她要離開了，將要與這世界徹底說再見了。
　　
　　既然無法出聲，那麼只能作無聲的道別，小紅的魂魄在半空中飄蕩著，對著地上的夜明少爺深深一鞠躬，她感謝夜明少爺，讓她這一生能擁有快樂。
　　
　　風吹過，青影飄散，濃濃的執念卻不曾散去，夜明像感應到什麼，抬頭看向半空，卻什麼都看不到，但內心，彷彿有什麼重要之物，完全的消失了。
　　
　　「唉…」
　　
　　「她走了…」
　　
　　一聲輕嘆，黑龍明夜同為魂魄之體，能清楚感覺到小紅的魂魄，也知曉小紅已經離開這世界，前往黃泉等待輪迴了。
　　
　　夜明此刻終於明白心中的空洞是什麼了，那是內心中失去重要之物的缺憾，也就是小紅，小紅走了，徹底的離開了，在這個世上不殘留任何的蹤跡，他大聲哭嚎，宣洩著自己的無盡哀傷。
　　
　　「啊！！！」
　　
　　…
　　
　　
　　
　　「噠！噠！噠！」
　　
　　「哈…哈…」
　　
　　一陣急促的腳步與呼吸聲，反映出來者的焦急之意。
　　
　　「噹…噹噹噹…」
　　
　　「大人！大人！」
　　
　　「噹！」
　　
　　原本那令人安逸的琴聲，在帳內輕輕飄揚著，卻被突然的一聲叫喚打斷了。
　　
　　此時坐在桌案前看書的齊胤楓，因為被打擾而脫離了書中的世界，心中有些不悅，但還是傳喚道：「進來吧。」
　　
　　一名士兵慌慌張張的快跑進來，一看到齊胤楓，先是恭敬的抱拳鞠躬：「軍師大人！」
　　
　　又看到一旁的秦夙雪，也對著她鞠躬道：「秦小姐！」
　　
　　齊胤楓的眉頭依然緊皺，但還是詢問道：「何事？」
　　
　　這士兵似乎已經恐懼到了極點，完全注意到齊胤楓神色間的不悅，毫無形象的急吼道：「死了！都死了！」
　　
　　齊胤楓不明所以的看著那名士兵，士兵繼續叫道：「大人！我們周邊善後小隊的人都死了！」
　　
　　原來此名士兵就是當時屠戮吳國百姓的其中一人，在夜明大開殺戒之時，他第一個逃離現場，所以逃過了一劫，隨後便匆忙的直奔城中心安扎的軍營。
　　
　　「死了？是何人所為？」齊胤楓趕緊追問道。
　　
　　「是…是一個穿著黑衣的青年，他一個人，就…就將我們的人殺了一大半！」士兵一想到當時的情況，還是忍不住全身發抖。
　　
　　齊胤楓略顯沉吟，後道：「帶我去看。」
　　
　　「大…大人…」士兵很害怕，他根本不想再回去那個可怕的是非之地。
　　
　　「帶我去看！」齊胤楓語氣轉為凌厲，完全不給士兵拒絕的餘地。
　　
　　士兵無奈之下，帶著齊胤楓與秦夙雪，三個人又回去了案發現場。
　　
　　三人在路上，正好碰上了抱著小紅屍體而失神走著的夜明。
　　
　　「啊！」
　　
　　那士兵一看到夜明，嚇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也不館齊胤楓在他後方，連滾帶爬的慌忙逃跑了。
　　
　　夜明看到齊胤楓走來，眼神中的哀傷退去，轉為無盡的冰冷，他將小紅的身軀輕輕的託給蕭燃。
　　
　　「小…小明？」蕭燃接過小紅的身軀，不解的看著夜明。
　　
　　夜明不說話，只是走向齊胤楓。
　　
　　「夜明？」齊胤楓也同樣不解的看著夜明的異樣。
　　
　　「碰！」
　　
　　一拳。
　　
　　夜明重重的一拳，毫不留情的打在齊胤楓俊臉上。

　　凡夢塵緣篇-第三十七章-害怕
　　
　　「你看你帶的好部下！！！」
　　
　　沉重的一拳，毫不留情的打在齊胤楓俊俏的面容上，齊胤楓重重的摔在地上。
　　
　　蕭燃與秦夙雪都驚愕的看著這一幕的發生，兩人欲向前阻止，但齊胤楓卻抬起右手，手掌虛擋，示意不要過來。
　　
　　秦胤楓緩緩用雙手撐起身體，並用衣袖擦去嘴角上的鮮血，卻看到了蕭燃懷中彷彿睡著的小紅，同時也看到了小紅脖子上那早已乾涸的殷紅血跡。
　　
　　小紅、血跡。
　　
　　夜明、殺人。
　　
　　小隊、傷亡。
　　
　　齊胤楓一經思考就明白了，知曉了這前後的因果，但…
　　
　　見齊胤楓不作任何回應，夜明氣得咬牙切齒，左手一把抓住齊胤楓的衣領，右拳再度高舉，作勢要再揮出第二下鐵拳，而齊胤楓卻還是愣愣的出神，無視那高舉著即將揮下的鐵拳。
　　
　　「你…」
　　
　　「你！！！」
　　
　　夜明的聲音在顫抖，右拳在顫抖，全身都在顫抖，隨著心中再度高漲的憤怒，夜明揮出了右拳。
　　
　　「不要！」
　　
　　「小明！」
　　
　　看到夜明揮下第二拳，蕭燃與秦夙雪分別驚呼，想阻止卻是來不及。
　　
　　「對不起…」
　　
　　即將撞上齊胤楓面容的鐵拳，卻被突然的一聲道歉打斷，就這樣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中，不再向前踰矩一步。
　　
　　「……」
　　
　　許久許久，夜明才緩緩的收回右拳，口中不斷的呼出悶氣。
　　
　　「啊！！！」
　　
　　一陣咆嘯，夜明放開了齊胤楓的左手，卻又掄起右拳再度一揮，但此次的目標卻不是齊胤楓了，而是一旁冰冷堅硬的地面。
　　
　　「碰！」
　　
　　「碰！」
　　
　　一拳，接一拳。
　　
　　「碰！」
　　
　　「碰！」
　　
　　揮出的不只是怒意，更是新中的悲傷與無力，三人看著夜明不斷的掄拳轟地，打到一隻手都已出血，拳頭與地板牽起了絲絲血線，卻還是不肯消停。
　　
　　齊胤楓看不下去，一把抓住夜明正在揮拳的右手。
　　
　　「哈…哈…哈…」
　　
　　夜明大口喘氣，右手一陣掙扎，發現無法掙脫，用著那雙彷彿厭惡這整個世界的冰冷眼神瞧著齊胤楓。
　　
　　「放手。」
　　
　　齊胤楓完全不敢直視夜明那冷漠封閉的眼神，只面色愧疚、眼幕低垂的回道：「夜明，我明白你的感受，但…不要再這樣傷害自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明白…」
　　
　　這道的笑聲悲涼又戚切，齊胤楓心中為之一酸，夜明用力的抽出那被抓住的右手，向後退了幾步，一陣大吼：「不！你不明白！」
　　
　　「你…怎會明白…？」
　　
　　蕭燃看到夜明的樣子，內心沉甸甸的覺得很難受，嘴裡輕聲叫喚：「小明…」
　　
　　夜明看了一眼蕭燃，又看到蕭燃手上的小紅，不禁悲從中來，道：「你…不會明白…」
　　
　　「我修練，我學武功，就是為了救人，為了保護我重視的人。」
　　
　　「但…」
　　
　　「死了！」
　　
　　「小紅他…還是死了！被你們趙國的士兵殺死了！！！」
　　
　　夜明越說越激動，到了最後一句，已經是近乎咆嘯了。
　　
　　「三年前…我的家鄉，被一個妖人屠滅一空，而我，是唯一倖存下來的人…」
　　
　　「當時，妖人已經離開了，但我的懷中，正躺著我的未婚妻，她的胸口被貫穿了一個大洞，她不喊痛，不大哭，反而對著我笑著，而我，卻只能哭著，眼睜睜的看著她漸漸的衰弱…看著她…離我而去…」
　　
　　「三年後…我擁有了厲害的身手、高深的修為，但那又如何呢？同樣的事情再度發生在我眼前，小紅重蹈了紫瑤的覆轍…」
　　
　　「那種自己珍視之人的生命，在自己手中不斷的流逝，那種感覺，那種無力感…」
　　
　　「是多麼的沉！重！」
　　
　　「你說…你明白？你明白了什麼？」
　　
　　夜明閉目低泣，而聽聞夜明隱藏在心中最深處的告白，蕭燃感觸最深，方才那種無力的悲切感再度襲上心頭，眼眶泛出點點淚光。
　　
　　秦夙雪欲言又止，她本就話少，此刻雖想安慰夜明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而齊胤楓臉色更加黯淡，饒是他平時機敏過人，此時卻是毫無辦法，只是不斷的道歉：「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夜明再次一退，隨後身體一軟，無力的跌坐在地上，悲切道：「再多的道歉，也…換不回誰的性命了…」
　　
　　「夜明…」
　　
　　齊胤楓心中思緒萬千，有同情、有悔恨、有無助，他走向夜明，雙腿一屈，跪在夜明面前。
　　
　　「發生這種事…我責無旁貸，我知道，再怎麼道歉也沒用了，但至少…讓我做些事情，讓我多少能補償你，若你有什麼吩咐，我…盡力幫你完成。」
　　
　　夜明眉頭深深皺起，口內牙齒也悄悄用力，沉默半晌，他將一口悶氣吐出，隨後才開口道：「好…好！好！！！」
　　
　　三聲好，一字重過一字，透露出那依然抑不住的悲憤，夜明抬起左手，豎起食指、中指、無名指，對著齊胤楓比了個「三」。
　　
　　「我只求你三件事，三件事就好。」
　　
　　「你說，我聽…」
　　
　　「一！」
　　
　　「我要你…要你把小紅帶回齊家好生安葬，她曾說過，齊家對她來說就是她的家，我希望你能在她生活的小屋旁，好好的安葬她！」
　　
　　第一項請求，是為了小紅，夜明深知小紅對於齊家的眷戀是多麼深厚，所以想讓小紅可以沉睡在自己的「家」。
　　
　　「我答應你。」齊胤楓絲毫不猶豫的點頭。
　　
　　「二！」
　　
　　「小紅有個好姊妹，叫做茉茉，我要你好好照顧她，她重視的人，我希望能平安快樂的生活下去，我不希望…小紅離開後還要為此擔憂…」
　　
　　第二項請求，也是為了小紅，在某些方面，小紅與夜明是有些相似的，他們都沒有家人，後來小紅視他為兄長，視茉茉為好姊妹，小紅的好姊妹，他沒有理由不去管。
　　
　　「…我答應。」齊胤楓再次點頭。
　　
　　「三！」
　　
　　「告訴我趙國皇帝的行蹤，我要…」
　　
　　「殺了他！」
　　
　　夜明的第三項請求驚天動地，頓時三人都被震撼住了，皇帝，是凡人中最頂尖的象徵，一聲令下，千軍萬馬來報到，縱使他們四人皆是不凡之輩，但想要對抗一個國家的帝王，無疑是癡人說夢。
　　
　　「你…」
　　
　　齊胤楓搖搖晃晃的站起來，顫抖的右手一指：「你…你在胡說什麼！」
　　
　　夜明抬頭看向齊胤楓，一張面容上還有未乾的淚痕，但卻眼神決絕，再次重複道：「我…要殺了趙國皇帝！」
　　
　　「住口！」
　　
　　齊胤楓大臂一揮，大聲喝止。
　　
　　「你知不知道，光你這句話，就足夠讓你死無葬生之地了！」
　　
　　夜明眼神堅定不移，口氣依然平穩壓抑，道：「我知道，但我就是要殺他。」
　　
　　「住口！」
　　
　　齊胤楓再次遏止，好像生怕夜明會因此而受罪，生氣的反問道：「你瘋了不成？還是你真不怕死？小紅死了，所以現在你也不想活了是嗎？」
　　
　　夜明雙手按地，身體輕躍而起，正面對著齊胤楓，道：「我沒瘋！」
　　
　　「因為戰爭，小紅身受牽連，現在她死了，戰爭卻沒有停止的趨勢，每一刻，依然有著無數的生命倒下，誰知道下一刻，誰又會因為這場戰爭而死，是你？是蕭燃？還是夙雪？更或是哪個我所識之人？」
　　
　　「我也怕死，但…我更怕你們死！」
　　
　　「碰！」
　　
　　夜明一拳擊在一旁的房屋外壁上，話語一頓又繼續道：「三年前的那場災難，就像是夢魘一般，死死的抓住我不放，我不想…不想再看到我所在乎的人死了！不想在背負更多沉重的責任了！」
　　
　　「或許...你覺得這樣很愚蠢，很不智，但我真的怕了，我寧可現在就去殺了那皇帝也不想等事情真的發生後才在不甘心，才在後悔！」
　　
　　「殺他，便能終止戰爭，這…不只是保全你們，也是…保護我心中唯一的懦弱…」
　　
　　夜明武功卓絕，年紀輕輕就已經這麼厲害了，假以時日，必定能翱翔於九天，但夜明也是人，有著自己的弱點，他所說的懦弱，就是指他們，他們便是夜明的軟肋。
　　
　　「啊…」
　　
　　齊胤楓一聲輕呼，心中萬分掙扎，他懂夜明的道理，也理解夜明的感受，但…真的要讓他去嗎？去做這件分明是尋死的事情？
　　
　　許久許久，齊胤楓那雙緊握的拳頭才緩緩鬆開，袖袍隨著手臂一揮，憤憤的哼了一聲。
　　
　　看到這反應，夜明眼神有些黯淡，但齊胤楓卻走向他，讓他眼睛再度一亮。
　　
　　「聽好了，我只說一遍。」
　　
　　…
　　…
　　
　　「我…走了…」
　　
　　聽完齊胤楓的情報，夜明便對著三人做道別，他也清楚，這一去非常危險，是九死一生之局，但為了他們，他願意冒這個險。
　　
　　「小明！」
　　
　　在夜明轉身將要離開之時，一聲叫喚讓他身形一滯，他回過頭，看見蕭燃正邁開大步朝向他跑來。
　　
　　「我…我跟你一起去！」
　　
　　夜明感到有些驚訝，他輕輕搖頭，對著蕭燃正色道：「你跟我去幹什麼？我要做的事非常危險，可能比之前去皇陵還危險百倍，說不定真的會死！」
　　
　　蕭燃搔了搔自己的頭髮，想解釋些什麼，但又不知如何開口，最後只好大叫一聲：「我不管！」
　　
　　「之前闖皇陵時，你也說很危險，不讓我跟，但最後我們兩個還是闖過了，這一次，我同樣要跟你一起面對，我不管你答不答應，我都要跟！」
　　
　　「況且…」
　　
　　「我們要死了，你會難過，你如果也怎樣，我同樣也會很傷心，心中也會有那個…那個…」
　　
　　蕭燃一時語塞，又伸手搔了搔自己的頭髮，翻弄著自己腦海中能用的詞彙，停頓了一陣，才終於想到一個說辭，朗聲道：「沉重的負擔！」
　　
　　蕭燃說完，一時之間三人都不講話，蕭燃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害羞的不斷挑弄著自己頭髮。
　　
　　「呵…」
　　
　　夜明露出一個苦笑，心中著實有些感動，在危難之時，還有個朋友願意與自己共同面對，也不枉他與真心相交了，夜明伸手拍了拍蕭燃的肩膀，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同意了。
　　
　　蕭燃展顏歡笑，高興的蹦跳著，好像這次要去玩樂一般，而不是去做一件十分危險之事，夜明也微笑的點點頭，隨後看向齊胤楓。
　　
　　齊胤楓的視線與夜明只一對上就撇開，並冷聲回道：「想死自己去死，我們不奉陪！你交代的前兩件事，我會替你完成的！」
　　
　　說完，齊胤楓捧著小紅的屍身轉身便走，好似一位無情的負心郎，轉身就不再回頭相望了。
　　
　　秦夙雪眼神中飽含著歉意，對著二人一鞠躬，隨後向著齊胤楓追去。
　　
　　「老齊他們怎麼這樣…」
　　
　　蕭燃本以為齊胤楓他們也會一同加入，但沒想到卻是這種結果，不僅讓他心中有些失落。
　　
　　「沒關係，他們也有他們的苦衷…我不能強求他們陪著我一起冒險、一起送死…」
　　
　　夜明嘆了聲氣，也帶著蕭燃轉身離去。
　　
　　四個人，兩條路，這一走，可能就是徹底的訣別，是否能再相見？是否能再如從前般把酒言歡？沒有人能說的清。
　　
　　「楓哥…這樣好嗎？」
　　
　　至始至終都沒什麼開口的秦夙雪，一雙失落的眼神看向齊胤楓。
　　
　　「唉…」
　　
　　齊胤楓嘆了口氣，露出一道無奈的笑容，自語道：「怎會好呢？」
　　
　　齊胤楓說的沒頭沒尾，秦夙雪卻是懂了，那如萬年玄冰一般的容顏展開了笑容，像是一枝冰花盛放，一種清高淡雅的美麗呈現在齊胤楓眼前。
　　
　　兩人並肩而行，逐漸消失大路上。
　　
　　
　　
　　
　　「還真是…令人操心的”朋友”啊…」

　　凡夢塵緣篇-第三十八章-阻道
　　
　　蠻荒之地─無名峽谷。
　　
　　此峽谷之所以無名，因為它不屬趙國，不屬吳國，完全不屬於任何國家的國土，坐落於這片大陸東方尚未開發的蠻荒之地，此蠻荒之地不只有著蛇虺蚊蚋之類的可怕毒物，還有著兇殘無比的野人、野獸出沒，傳說此地深處更居住著駭人的神獸，縱是修為甄至地位階的隱世高手、仙人，也不敢隨意冒進，所幸周邊諸國也都對此地無開發、征討之意，對此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片地域便這片大陸上少數不受國家，不受文化管束的化外之地。
　　
　　當趙國打下第一座吳國的城池前，便已派出無數能人、高手秘密查探其他可行軍之路線，最後在五天前，發現這片不受制約的蠻荒之地，竟有一處不知名的峽谷，可以繞過重重大山，從旁攻擊吳國東方一座重要之城。
　　
　　當發現這條道路時，與軍隊隨行、御駕親征的趙國皇帝，立馬全力修整數路軍隊，並且派了無數探子監控這條峽谷與吳國的動靜，於近幾天，就要舉隊過谷，從旁大軍壓境，直接打個吳國措手不及。
　　
　　峽谷內，人影重重，若有人從上往下俯瞰而去，就會發現整條峽谷，竟都是一片黑壓壓的人潮，峽谷並不算寬敞，最多只能容納十幾人同時並肩而行，把軍隊的隊形徹底拉長了，要是在此處遇襲，肯定損傷慘重，所幸消息封鎖的隱密，大軍過谷雖是緩慢，但到此為止都無危險之事，直到今日。
　　
　　在軍隊接近峽谷出口四分之一位置之時，默默立著兩道人影，阻於峽谷大道之上，位於大軍前頭領軍的將軍一看到二人，便舉起右掌，令後方大軍止步，同時心神警惕，在眼神示意下，一名士兵悄然出隊。
　　
　　那名士兵乃是領軍將軍的心腹，看將軍的眼神就知其意，獨自一人離隊向前，腳步紮實穩健，能見有些武學底子，此人緩緩的接近，並與二人保持一段距離後停下腳步，對著二人大聲詢問道：「你們是何人？為何阻擋在大道之上？」
　　
　　詢問之後，二人之中全身黑裝的男子，只向前踏出一步，一股無形的氣勢就令那士兵一凜，手中長矛不自覺得握的更加用力，士兵眼神直盯眼前的黑衣男子，卻看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悄然的殺氣就讓他忍不住抖了一下。
　　
　　男子並不回答那士兵的問題，冰冷的目光也並非看向那士兵，而是看向他身後的重重趙國之軍，男子又向前一步，深呼吸一口後，提起嗓子，一聲大喝！
　　
　　「項煜在哪？滾出來─！！！」
　　
　　「滾出來─！」
　　
　　「出來─！」
　　
　　「來─」
　　
　　原本只是單純的一聲大喝，聲音竟在峽谷中迴盪不休，更添了一種狂妄無邊的氣勢，一時間，在聲音所過之處，整個大軍竟無人敢作聲，每個人心中多少都有些被此人的一吼之勢所震撼到。
　　
　　黑衣男子身後的樸素男子也不例外，一時滿臉驚駭，以一人之勢震千軍，是多麼的豪氣，這一吼，令他原先面對重重趙軍的膽怯之意一掃而空。
　　
　　趙國士兵在這一聲震撼過後，思緒也慢慢開始轉動了起來，項煜是誰？項煜？項煜！
　　
　　當今趙國聖上，趙煜帝，項煜！
　　
　　士兵們心中震撼更增，這名年輕人，不只隻身一人阻擋在趙國軍隊前，更是大聲直呼皇帝之名，這已經不是不敬了，而是瘋了，真正的瘋子！
　　
　　雖有些小騷動，但軍隊還有紀律，因此並沒有士兵像僕從一樣跳出來大聲喝斥、替皇上出頭，整個軍隊默不作聲，四周安靜的只剩微微風聲，而那先前詢問黑衣男子的士兵，雖然夜明的一聲大喝並非針對他，但因為距離他最近，所受震撼最重，整個人已被冷汗所浸濕，寂靜一陣後，那名領軍的將軍輕扯馬繩，讓座下戰馬向前幾步後，深呼吸一口氣，同樣爆喝一聲：「放肆！！！」
　　
　　「陛下之名豈是你這小賊能隨意相稱！」
　　
　　不再廢話，對付狂妄之徒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用武力鎮壓，將軍右掌高舉，再次大喊道：「全軍聽令！」
　　
　　一聲令下，趙國士兵各個嚴陣以待，一股壓抑的氣勢蔓延峽谷，只等再次下令，趙國洪流就要將眼前的狂妄瘋子給碎屍萬段。
　　
　　黑衣男子右手如同變戲法般，銀光閃耀，突兀的冒出一把鋼刀，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要準備殺趙國皇帝的百里夜明，以及同行的蕭燃！
　　
　　夜明面對準備向他攻擊的趙國之師，並無恐懼之色，反而面色更冷，手上之刀握得更緊，彷彿下一刻就要大開殺戒。
　　
　　「且慢！」
　　
　　兩方氣勢緊張，正要相互開殺時，一道深沉卻宏亮的聲音從趙國軍隊中央傳出。
　　
　　將軍聽到那聲音，臉色突然一變，高舉的右掌也悄悄的向下縮回。
　　
　　在這聲音過後，趙國軍隊從後至前自動向兩旁退開，讓出了一條寬敞大道，緊接著，一位身穿金色甲冑，貴氣英武的中年男子，正騎著一匹紅色之駒緩步而來。
　　
　　此人濃眉大眼，還長著一臉濃厚的絡腮鬍，面容可謂粗曠豪放，單看長相感覺就像是江湖中常常能見到的那種愛喝烈酒、大聲吆喝的莽漢，但此人身上的精裝，無一不是上上之品，單只靜立於馬上，就隱隱有股傲視天下的氣勢，夜明能看出來，此人絕非普通將軍之流，那中年男子在行到趙國將軍後方二十丈處便停下，對著與他相視的夜明道：「朕─就是項煜！年輕人，你是何人？」
　　
　　項…煜！
　　
　　夜明一聽到眼前之人的名字，雙目斗大，小紅死去的畫面再度浮上心頭，殺意翻騰而起，手上鋼刀直指項煜，冷喝道：「殺你之人！」
　　
　　
　　
　　三天前。
　　
　　「聽好了，我只說一遍。」
　　
　　齊胤楓在夜明的耳邊輕語，聲音雖輕，裡頭所包含的，卻是重如千均的決意。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陛下其實就在軍隊中。」
　　
　　說到此處，夜明整個人全身神經盡數緊繃，殺意不自覺中從身上發散而出，齊胤楓感覺到夜明的變化，只是搖搖頭：「莫急，且聽我說完。」
　　
　　「此次侵略吳國之戰，共分三路軍，同時攻擊三座大城，我們這一路在左，而陛下所處的那一路，則是中央。」
　　
　　「前些日子，趙國軍隊中探查到東方蠻荒之地的一處峽谷，而通過峽谷就能直擊吳國東邊的玉戶城，是一處絕佳的戰略之地，此次陛下將親自主持，三路大軍中另外集合成十萬大軍，向峽谷進發。」
　　
　　「這十萬大軍分成五軍，第一軍要先行強襲，人數有六萬之眾，後面四軍雖然人數相對較少，但也都有一萬之眾，陛下就處於第三軍中，預估時間上…三天後的未時，就是陛下所處軍隊在峽谷之時。」
　　
　　「峽谷的地圖正巧我有帶在身上，這就給你。」
　　
　　齊胤楓簡略說完，伸手從懷中拿出一張羊皮圖紙，遞給了夜明。
　　
　　夜明攤開一看，上頭描繪著清晰的地形與路線，闔上圖紙，夜明輕輕點頭，道：「多謝。」
　　
　　齊胤楓並不作回應，只是閉上雙眼，輕嘆一息後，甩動衣袖，向秦夙雪走去。
　　
　　
　　
　　「呵…」
　　
　　「哈哈哈哈哈！」
　　
　　趙國皇帝項煜坐立於馬上，正仰著脖子大笑著，彷彿夜明所說的話語，是如此的可笑。
　　
　　在笑聲之下，夜明面色更冷、心中殺意更濃，體內滾滾元力，正悄然向手上之刀蔓延而去。
　　
　　感覺到夜明的變化，項煜不再發笑，有些打趣的看著夜明，問道：「年輕人…我很欣賞你這份立於大軍前，以及面對我都絲毫不懼的勇氣，但…你要如何殺我？」
　　
　　夜明對著空氣虛砍一刀，破空之聲在這寂靜無聲的峽谷中，是如此的清晰可聞，夜明冷聲回道：「就用這把刀，殺你！」
　　
　　「哈哈哈…」
　　
　　項煜又笑了笑，隨後搖搖頭，道：「年輕人，我是不知道你如何得知我在此處，但我得說，你這樣是有勇無謀啊！」
　　
　　「我看得出來你不是普通人，你很強，但那又如何呢？你強的過我身邊這群大軍嗎？強的過趙國的虎狼之師嗎？就這樣來刺殺於我，實屬不智呀！」
　　
　　項煜說著說著，同時對著領頭的將軍下了個手勢，示意由他出戰夜明，並且要生擒。
　　
　　項煜尚武，對於夜明這種高手，起了愛才之心，雖不知對方為何要殺自己，但要是能留下，做不成一方武將，也能做一個不錯的貼身侍衛，這是屬於皇帝的器度，更是皇帝的自信，生殺全在他掌控之下，他要留下夜明，不殺！
　　
　　將軍得令，策馬向著夜明前行，單手拿著銀桿長槍，對著夜明大聲喝道：「猖狂小賊，乖乖束手就擒！」
　　
　　雙腿一撞，座下戰馬便朝著夜明猛衝，將軍手上長槍豪無花俏，也不需花俏，一槍刺出，向著夜明面門直攻而去。
　　
　　將軍修為已是真元境界中期，在大陸上也屬高手之流了，那銀桿長槍就像是一尾銀龍，向著夜明咆嘯而去，這一槍，去的又快、又重，將軍明白，以這種速度來看，夜明根本躲不了，只能擋！
　　
　　但事與願違，長槍將臨之際，夜明動了，整個人都動了，他沒有去擋，而是如同鬼魅般，一個側身、一個退步，都是豪無徵兆，完完全全迴避了這迅猛一擊。
　　
　　夜明不只反應快、身形也快，長槍快、夜明更快，以如今這片大陸來說，就身法速度而言，夜明稱不上第一，但也絕對是頂尖的一人。
　　
　　不等將軍心中的驚訝，夜明迴避之後左手飛探，對著還在向前衝刺的戰馬嘴上韁繩一拉，戰馬被這一扯，腳步不穩，身軀向前傾倒，同時，夜明腳上發力，輕身一躍，與坐於馬上的將軍位於同一水平，在這一瞬間，手上的利刃飛斬，目標直取首級！
　　
　　夜明在小紅死去時就已突破心中不殺人的桎梏，面對趙國兵帥，出招之間更是不留情，這一刀，來的又快又猛，但將軍修為高，更是砂場老將，又豈是泛泛之輩？反應雖然不如夜明那般神速，但也算快了，一見刀光襲來，直覺到手上長槍根本無力回擋，當機立斷，立即放開雙手棄槍，接著左臂豎立於胸前，同時身形向後仰倒。
　　
　　但夜明刀勢太快太猛，憑著將軍仰倒的速度，絕對還是被一刀斷頭的結果，但他做了一個很正確的決定，舉起包覆著戰甲的手臂去擋。
　　
　　戰甲雖堅，但同樣擋不住夜明的一刀，卻也讓他的刀勢緩了那麼一瞬，經過這麼一滯，讓將軍的身形又向下幾公分，待夜明之刀斬斷將軍之臂並到來時，也只是削掉了將軍頭盔的邊角。
　　
　　將軍還未慶幸躲過致命一擊，夜明的身形還在半空中未落地時，左腳又是一踢，對著將軍身下的戰馬側面重重踢去，這一擊，讓將軍被連人帶馬的向斜前飛倒而去，而將軍因為斷了一臂，沒抓住韁繩而被甩飛了出去。
　　
　　一攻一躲，一躲一攻，只短短一次交接，夜明毫髮無傷，但那位在士兵心中威武不凡的將軍卻墜馬並斷了一臂。
　　
　　此等實力，可謂是十分駭人，位於最前排的趙國士兵們，都吃驚的張大了嘴巴，就連項煜也因此感到震驚，但不等他們的驚訝，夜明剛一落地，腳上再度發力，身形暴射，對著還在地上飛滾的將軍攻去，完全不放過任何一絲機會。
　　
　　「呼！」
　　
　　身著黑衣的夜明快步疾行著，快到已化作一道黑影，但遠處卻有一道青光更快，呼嘯的向著夜明此處飛射而來，夜明察覺青光凌厲，腳步稍稍一停，整個人像個靈敏的兔子般，向後飛跳而退，隨後那青光也抵達至此，重重的落在夜明眼前兩尺處，捲起瞞天塵煙。
　　
　　待塵煙散去，夜明看到那落在眼前之物，一時愣住，同時耳中聽到一道呼喚。
　　
　　「夜明，我來了。」
　　
　　順著那聲呼喚，夜明轉過身，看到了後方緩緩走來的兩道人影，神色略顯吃驚：「你…」
　　
　　項煜也順著夜明的目光看去，待看清後來的兩人，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冷笑：「齊愛卿。」
　　
　　來者，正是齊胤楓與秦夙雪！
　　
　　齊胤楓手執青楓寶劍，方才那道青光，便是由他手上之劍所激發而出，齊胤楓微笑的看著項煜，語氣恭敬：「陛下。」
　　
　　項煜收起冷笑，他看的出黑衣強者與齊胤楓是認識的，面色依然冰冷的看著齊胤楓問道：「齊愛卿，不知此時你的身分，是如何呢？」
　　
　　聽到項煜的問話，齊胤楓手中依然執劍，手腕一轉，另劍鋒朝下，拱手回答道：「陛下所問，微臣不明。」
　　
　　「不明？齊愛卿聰敏過人，竟會不明？哈！」
　　
　　項煜遙遙頭，繼續道：「也不要再打馬虎眼了，朕只問你，此時你手上之劍，要指的人是這位年輕人…」
　　
　　「還是…朕！」
　　
　　項煜語出驚人，直丟給了齊胤楓一道難題，不論哪一種答案，對齊胤楓都是艱難的選擇，要是前者，他就必須幫助項煜捉拿夜明，夜明與蕭燃很可能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要是後者，他就是反賊，將會被項煜身後的趙國大軍無情誅殺！
　　
　　不料齊胤楓全無緊張之感，收回拱起之手，手腕再轉，在半空中挽出燦爛的劍花，青楓劍還劍入鞘，從容的淡笑道：「都不是。」
　　
　　「哦？」
　　
　　項煜很好奇，齊胤楓待會會給他怎麼樣的答案。
　　
　　齊胤楓也不再矯揉造作，站在夜明身邊，神情不見絲毫畏懼的回答道：「劍是殺伐之器，微臣來此不為殺戮，只為…」
　　
　　「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