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金光同人創作) 人有愧，劍無悔

綜觀一生，我是個失敗徹底的人。
不忠不孝無情無義，連最後一劍，都幫不了徒弟、助不了中原……

「做了就不要後悔」，恐怕只是逞強，其實懊恨不已。

殲滅東劍道的『終末』戰役－不，根本不能稱之為征戰，而是一面倒的屠殺！
我一直以為，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殺人了，東瀛武道終於一統，我的劍再也不必染血，從此，可以跟心愛的伊織安穩度日、跟義父共享天倫、跟信之介跟淚焚琴煮酒，笑飲古今英雄了。
哪知，這只是噩夢的開始。
忝居西劍流四天王之首、東瀛第一劍豪，我的劍再快再利，也有斬不開的戈迪安繩結；如軍神源武藏所說：很多時陣，一個人就算天下無敵，伊也沒選擇……
義父竟然宣告天下，統一全國後還要誓師西伐，進軍中原。
那，滅了朝鮮降了大明之後呢？是不是繼續染指北蒙吞併西藏收服南越？長此以往，如何是個了局？
可怖的是，沒有人質疑這樣無止盡的黷武窮兵。

不，其實有一個，號稱西劍流最後之盾，義父的生死至交，祭司大人的貼身護衛，不死的修羅，柳生鬼哭。
（與其說是最後之盾，不如說是惟一的良心吧。依後見之明，這良心就是底限，就是護衛著西劍流沒被炎魔拖垮沒被中原反噬殆盡的堅實厚盾……但，如果我沒叛離呢？如果我沒教出那三個徒弟，如果，沒惹上瘟皇呢？）

無法理解的是，義父竟將他最好的朋友打入天牢，誰都不准說情！還下了重重禁制，折磨苦毒著柳生大人。
外人看了或許會嗤笑怎麼這最強的盾要收進庫房絕不啟用呢？但在東瀛，早就沒有這種膽敢嚼舌的外人了。西劍流是惟一的強權、獨斷的真理。祭司的命令，就是神諭！
遺憾的是，身為祭司大人苦心栽培的養子、西劍流的第一戰將，我卻感受不到絲毫的光榮，只覺心寒莫名。
不敢對伊織訴苦，也不敢面對目光灼灼的赤羽，與為我獨眼的月牙。
在那我以為的最後一戰中，突然想起坐困死囚的柳生大人，曾經那樣無奈至極的嘆息，勸我「相信組織、相信你的義父；做了就不要後悔，忠於自己的選擇。」一個閃神，東劍道少主險險就將我封喉－是淚為我擋下那致命的一擊，可我卻依稀在淚殘餘的眼神中、在那明明沒有實力卻仍發狠逞兇，只為救小弟一命的少年恨意高張的目光裡，看見相似的感情。是為兄弟捨身忘己嗎？又好像柳生大人巖磐般堅定的神色－明明痛恨戰爭厭棄殺戮，卻為了義父，甘願成魔……
我不懂。既是選擇所愛、愛所選擇，為了義父桐山守什麼都願意做，為什麼又違抗祭司大人的軍令，自縛於天牢死囚中默默忍受著惡毒殘酷的禁制？義父也說，為了柳生大人他可以連命都不要。但為什麼，您偏要下令剝奪柳生大人的榮譽與自由？為什麼還要動用炎魔的禁術虐待折磨自己最在意的好友，而偷偷流淚、發狂似的苦笑？

我能領悟最艱深的武學最奧義的劍道，卻想不通這一切。

然後，就私自留下東劍道少主一命，甚至傳授他無極劍法了。不遵號令的也不只我一人，我救了殺傷月牙淚一目的風間烈，義父惟一的愛徒鬼夜丸也抓走風間烈拼死保護的小弟做術法實驗。
在我什麼都還想不通透的時刻，就這樣離開了心愛的伊織，離開了栽培我的組織，離開育我劬勞的義父，離開肝膽相照的好友，離開熟悉的祖國，遠赴中原了。
還收了俏如來跟雪山銀燕為徒，教他們抵抗西劍流，成為不折不扣的日奸。
想都沒想就走到這一步，我不禁自嘲，這就是最高的劍聖境界，發在意先吧。

不能想，伊織會有多傷心。不敢想，義父會有多痛心。赤羽、月牙，我的好友們我的好兄弟，又做何感想。想清楚了這一切，我還離得開西劍流，還能化身蕭無名教導中原人如何運用西劍流的秘術溘鎢斯，以夷長技制夷嗎？
柳生大人，您又是以什麼樣的心情，抗議著你過命的至交，祭司的神諭？

惟一有想的，就是想彌補，想挽回，想贖罪。但那些被西劍流屠戮，千千萬萬的生命，如何救得回來？已經犯下的罪如破鏡覆水，又怎麼贖得回贖得起？義父動用炎魔的禁咒也只救得活柳生大人，還讓自己破相衰老，柳生大人也變成求死不能的怪物。
我非但挽不回那些已逝的生命，還阻止不了西劍流一錯再錯，殘害更多無辜！
鳳蝶慘遭主人重擊瀕死而引爆三途蠱毒殺無數人，仍不肯隨劍無極或俏如來離開還珠樓，西劍流對我做了什麼？義父也未曾害過我，只有恩情只有厚待，我卻狠心背叛？！
我不忠於培植我的組織與國家、不孝於養育我的義父、無情於深愛我的伊織，更捨棄了戰友，未跟他們併肩奮戰便罷，還跟他們作對唱反調，自負清高不想沾染血腥卻藉徒弟之手殺害族人，失信於兄弟無義於同袍……如此罪深惡重之人，如何一劍無悔？
甚至，當個叛徒都不像樣，幫不了中原對付智計卓絕醫蠱雙擅劍詣出神入化的瘟皇。殺不了那廝，連重創他讓他無法再危害中原都做不到，反而助他更上一層領悟了劍十一……
我害風間兄弟拔刀相向，害劍無極發瘋，連詐死想助淚完成任務都失敗，害他自剜獨眼、痛斷肝腸地使出冥月血煞，在殺了親弟嵐之後還得殺摯友而自責內咎不已，卻依舊遭炎魔幻十郎極刑處死！！
而現今，看著銀燕與俏如來苦澀地哭嚎著，又忍不住想起遠在東瀛本部鎮守的伊織，是不是也淚盡繼之以血，如義父般髮禿憔悴？赤羽是不是又怒揮誡靈鞭自笞，痛恨著撤離中原之際竟沒狠下心來把我綁回祖國的自己？

我活得徹底失敗，連死都失敗徹底，徒留給親友無以復加的痛苦……


最後一劍，滿是悔恨。但如若能重來一次，恐怕我還是會走這條同樣的路。
劍無悔，談何容易。尤其是我這樣失敗徹底，不忠不孝無情無義的卑劣惡徒！
可我確實不悔，自己成了負心漢，成為背叛義父與戰友背叛組織與國家背叛伊織的罪人。

我想，解開炎魔禁咒脫離永生苦牢的柳生大人，終於能抱著義父欣然赴死時，也是這樣不悔的吧。
義父捨棄桐山薰的女兒身，成為醜怪至極的祭司，甘願承擔千古罵名與萬死不償的罪孽，犧牲無數的生命與地力靈能，只為救她的柳生，也是一樣的無悔。

這一劍，吾無悔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