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架空] 回明逐鹿記 作者:守辰 (連載中)

cx_2131 2013-5-1 23:13: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73 55400
cx_2131 發表於 2013-5-17 22:05
第七十章 驚變 (一)

胸腹中一陣翻滾,口一張,楊剛稀裡嘩啦狠吐了一氣,吐完了,旁邊親兵忙奉上一杯茶來,漱漱口,再抬起頭,楊剛臉上醉態已經少了許多。

我擦,這幫士紳真真不是東西,輪著圈的灌我!哼,虧了老子酒量大,又懂得一點解酒的法子,要不然今夜就翻了!

這麼想著,楊剛無意中抬頭掃了一眼,天空中一輪明月立刻映入眼簾,明月彎彎,清涼似水,好像一把即將斬下的彎刀!

我擦!怎麼突然聯想到了刀!?今日大喜臨門,想些什麼不好!嗯,重新想像一下,今天不是彎月,而是滿月,滿的就像............

「大人!黃亮回來了!”

「嗯。”

一輪月亮,圓圓的,白白的,就像.........

「大人!大人!黃亮受了傷!是杜歡的人幹得!”

「嗯?嗯!?怎麼回事!”

楊剛一愣,猛地轉過頭,在楊剛身後,應該在城頭輪值守夜的牛敢一臉憤怒之色,另一邊,跟牛敢一同來報信的兩個大頭兵則一臉恐慌!

酒意頓時醒了大半,深吸一口氣,再不多問,楊剛揮揮手,牛敢頭前帶路,夜色下幾個人匆匆穿牆過院,直奔縣衙左近一個偏院,縣衙大堂上傳來一陣陣姆戰劃拳的叫嚷,但這一刻楊剛從中再感覺不到喜樂,唯有深深的不安!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後,楊剛見到了武毅營夜不收的頭目,原本應該在商州監視闖軍動靜的黃亮一身血跡,躺在一張軟榻上,一見楊剛,黃亮立刻跳了起來,這一跳頓時就讓胸前創口再度崩裂,可黃亮好似沒有痛感一般,只是盯住了楊剛。

「大人!杜歡耍詐!商州大軍盡起,兩千大軍明日怕就到俺們商南了!”

什麼!楊剛一驚,正要出口勸慰的話噎在喉嚨口,瞳孔一縮,眉頭一挑,再張口就顧不上問黃亮傷勢了。

「你看清楚了麼?是商州大軍來襲,不是送嫁?”

「送嫁?什麼送嫁?決計不是!杜歡出商州一日,商州闖軍便離城了!並且一路上留人阻塞道路,隔絕消息,我拼了命才繞遠路趕回來,就如此,還挨了那幫狗娘養的一箭!”

阻塞道路,截殺斥候.........杜歡在誑我!他利用杜倩騙我!

默立原地,一顆心蹦蹦急跳起來,腦筋轉了幾轉,楊剛痛苦地意識到,自己被人耍了!

怎麼辦?怎麼辦!杜歡已經進了城,那百余騎兵就在縣衙裡!不好,還有那幫士紳大戶,這兩夥人此刻怕已經勾結到一起了!

電光火石間,楊剛想通了許多事,臉色了變得難看之極,而想到自己竟然傻傻地與虎謀皮,和一群毒蛇同桌共飲,楊剛就後悔的忍不住想抽自己兩巴掌!

可是此時此刻說什麼都晚了,唯一能夠做的便是補救自己犯下的錯誤,雙手握的死緊,房中來回轉了幾圈,楊剛眉頭一挑,目光中閃過一絲狠辣之色。

哼,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義!

「黃亮,傷的如何?可要緊麼?”

「回大人話,卑職不要緊,一點皮肉傷罷了!”

「好,黃亮,給你一總人手,再辛苦辛苦,替換牛敢,給我把北城守好了!”

「南城今夜是劉石頭值守罷,來人,去告訴劉石頭,從現在起,沒我的軍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南城門,違抗者格殺勿論!”

「牛敢!立刻召集弟兄,輕手輕腳一點,不要驚動了那幫混帳王八蛋!把木班、賈袞密密找來!”

眾人答應一聲,轉身匆匆去了,黃亮雖然胸口滲血,可也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北城一總人手,南城一總人手,我手頭還有六百可用之兵,哼哼,雖然其中一多半都是不堪使用的新兵,可是.........

獨自留在偏院的楊剛抬起頭,天空中突然飄來一片片烏雲,一輪明月被雲霧遮蔽,月光暫態暗淡下來,楊剛的臉龐也因此陰暗晦澀了許多,但是立在陰暗之中,楊剛的兩只眸子卻閃亮閃亮。

「大人,您找小的有什麼吩咐?”

一個聲音響起,一直靜立在一片陰影中的楊剛扭頭看去,看清楚是木班、賈袞,嘴角一勾,露出了一個笑容。

「來的正好,我有大事要用你們!”

木班、賈袞之前還在痛快喝酒,突然有楊剛身邊親兵來喚,一路走來,直到見著現下的頂頭上司,兩個班頭還有些搖搖晃晃的,可是一看到楊剛臉上的那一絲笑容,不知怎麼的,兩個班頭酒一下子醒了。

「木班,你代我去後院敬一圈酒,告訴杜歡,就說我喝得多了,這會實實有些動不了,稍微醒醒酒,再過去相陪!”

「等回來了,木班,你去把商南所有的烈酒都找來,有多少要多少,只管送到縣衙大堂上去,然後,你要讓杜歡那幫手下喝好了!”

「賈袞,你立刻去搜集火油木炭,盡數運到縣衙來,要有人問起,就說我今夜要徹夜暢飲,還要多燃篝火,多放煙花!”

木班、賈袞對望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驚訝,不過兩個班頭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後退,用心辦事去了。

大人這是要動手殺人了啊!奇怪,杜歡不是才和大人結了親,把女兒許配給大人了麼,怎麼大人突然就翻了臉!?

木班、賈袞想不明白,不過這兩人當了這麼多年皂隸、班頭,什麼陰謀詭計沒見過,心中自有一番盤算,尤其是想起來時,夜色下不少楊剛身邊的親兵匆匆而去,木班、賈袞就知道今夜肯定有大事發生!

想那麼多做什麼,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要是天塌不下來,嘿嘿,就合該俺們發財了.........

………

………

當小小的商南縣城裡風雲激變之時,商州通往商南的漫長山道上,一個嬌小的身影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急急往商南趕來。

夜色深沉,山林道路,到處漆黑一片,偶爾有月光灑下,卻讓那嬌小身影感不到多一絲的寬慰,反倒更加害怕!

一座座山嶺沉寂無聲,好似一頭頭噬人猛獸,道路崎嶇漫長,則像一條森森巨蟒,騎在馬上,那嬌小身影渾身骨頭都快顛散了架,可是一對眼睛卻瞪得大大的,眨也不眨。

不敢停,不能停,快快趕路,要是去得晚了,怕好多人就要沒命了!唔,加把勁,千萬千萬別鬆氣啊!

馬蹄得得,轉過一個山坳,前方赫然開朗,黑夜之中,閃著無數燈火的小城耀眼之極,那嬌小身影遠遠瞧見,忍不住一聲歡呼,手中馬鞭連抽兩下,卻是加速向商南沖去。

山中空寂,夜色沉靜,馬蹄聲又響又亮,遠遠地就傳到了商南城頭,幾個武毅營士卒立刻舉高了火把,向馬蹄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不要命了麼!夜如此深了,也敢縱馬狂奔,就不怕跌入深溝,喂了狼去!

越來越多的大頭兵往城外望去,遠處傳來的馬蹄聲也越來越清晰,不等臨近,城頭守軍便松了一口氣,聽那聲音不過只有一騎,絕地不是有人要趁夜襲城。

再過得一會,大頭兵們終於看清楚了來人模樣,雖然夜色深沉,可十幾個正當城門的丘八齊齊一愣,因為他們發現,深夜來騎竟然是個妙齡女子,而幾支火把聚到一起,數道光亮打在那女子身上,丘八們發現女子居然是才走了幾天的杜家千金!

「快快開城!我有緊要事情找楊剛!”

這.........開?還是不開?

丘八們犯了難,就在這時,同樣深夜進入商南的黃亮捂著胸口,從望樓裡走了出來,片刻之後,黃亮便拿了主意。

「就算是杜家小姐,今夜這城門也不能開.........至少我們絕不能開!速速去報知大人,由大人做決斷好了!”

黃亮說到,望了一眼城外明顯焦急萬分的少女,心中暗自道了聲抱歉,而女孩絲毫不知這一夜商南發生了幾多波折,只是定定地望著夜空,滿臉焦慮,滿臉憔悴.........
cx_2131 發表於 2013-5-17 22:08
第七十一章 驚變 (二)

刀出鞘,槍在手,商南破舊的軍營中,數百士卒默默披掛整齊,排列成一個個方陣,前一刻他們還在為自家將主結親一事高樂,這一刻就準備大殺四方了。

該死的士紳大戶,該死的闖賊,該死的杜歡,讓俺們夜裡也不得安生,哼,既然你們一心要俺們死,那就先送你們去見閻羅王罷!

六百士卒,其中一半是武毅營的老弟兄,而這一半都是打老了仗的精銳老卒,如今吃飽喝足,甲胄齊全,武裝到了牙齒,早已回復元氣的他們絕不怯于和任何人交戰廝殺!

不過,和三百伸出爪牙,準備好好廝殺一番的老卒們相比,剩餘三百新招募的士卒就氣弱了許多,雖然在嚴厲軍律之下,新兵們排列出的軍陣並不差于老卒,可是卻遠遠沒有同袍們的彪悍,如果仔細觀察,甚至能夠看到有些新兵們腿腳正在打顫!

目光默默掃過六百士卒,楊剛心裡輕歎一聲,心中清楚,今夜的硬仗只能交給老弟兄們了,除非萬不得已,否則新兵們還是搖旗呐喊的好。

抬頭望望天,才一會工夫,頭頂便烏雲漫天,想要估摸一下時間的楊剛只好望向手下親兵。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回大人,亥時剛過,現在已經是三更天了。”

哦,亥時剛過,那就是十一點多了,算算時間,我已經離開一個多小時了吧,也不知道杜歡和徐武壽那幫人有沒有起疑?

楊剛心裡揣摩著,再望一眼已經準備停當的部下,手一揮,一什什一伍伍的丘八便悄悄向軍營外走去。

六百士卒,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到了街道上,軍兵們分作兩股,分向兩個方向湧去,其中一股直奔縣衙,另一股則湧向徐府。

這個時辰,商南街道上早沒了人影,灌了一肚子劣質水酒的百姓們都回家睡大覺去了,偶爾幾個人影閃動,全是木班、賈袞手下的衙役、皂隸。

這一段時日,二百多公差、捕快灑遍商南,商南縣城裡任何動靜都逃不過他們的耳目,這一夜公人們原本以為能歇口氣,可誰知天有不測風雲,他們卻是比平日裡還要忙上幾分。

不過如此匆忙,卻沒有一個公差、皂隸抱怨,木班、賈袞說的清楚,一夜過後,說不得他們便有天大的好處分潤,而商南縣內一些高高在上的老爺,明日怕就只能任他們搓扁揉圓了!

「事敗了,自有那幫丘八頂罪,可要是丘八們成了事,事後查抄一家,不管抄到多少銀錢,俺們就有一成的好處!都打起精神來,千萬不要壞了大傢伙的財路!”

想起兩位班頭說的話,雖然夜深寒重,可一干皂隸卻心熱似火,瞪大眼睛,任何風吹草動只是流水般報到楊剛那裡去,心裡則盼著楊大人早點動手,把商南士紳全都做掉,然後.........

「大人,縣衙裡那幫賊廝鳥還高樂著呢,俺們送了不少好酒上去,那幫劣貨一個個都喝得爛醉,怕是連刀都握不住了!”

眼見到了商南縣衙,一個皂隸又趕來報信,神情之中滿是得意,言語裡還夾雜著邀功的意思。

「你確定麼?杜歡的手下都喝高了!?”

盯住皂隸,楊剛雙目銳利如刀,緩緩問到。

「回大人話,小人絕無虛言!」皂隸心中一驚,連忙分辨起來。

「原本那些賊死鳥還不肯多喝,可是一見小的們弄來了上好的老黃酒,還有幾罎子竹葉青、女兒紅,就連紹興花雕都有一壇,好酒好菜,那幫沒見過市面的丘八哪還能管住嘴.........就這一宿,俺們商南的好酒怕就都進了那幫賊死鳥的肚子,小的們可真真是不少花錢!”

楊剛微微點頭,心中一喜。

這幫皂隸雖然狡詐,可這事情倒辦的不差,要是能把那一百騎兵輕鬆拿下,倒不妨給這些皂隸多點甜頭.........

深夜中,武毅營好似一隻黑豹,不聲不響地盯住了獵物,只等時機一到,便狠狠地撲上去,把目標撕得粉碎,但僅僅就在一個多小時前,楊剛在內的數百丘八還是別人眼中的獵物。

世事變化莫測莫過於此,站到縣衙大門口,能夠看到聽到大堂上的喧鬧浮華,楊剛忽然覺得眼前一切如此的不真實,大悲大喜起伏太快,楊剛總覺得似乎身在夢中。

為什麼杜歡不能真心待我呢?為什麼他不能真心實意當我是女婿呢?難道我就那麼配不上杜倩?還是,為了權勢,為了這區區幾百士卒的武毅營,杜歡就可以肆意拿自己女兒的婚姻做籌碼幸福!?

楊剛很不解,不過到了這個地步,也只有一力向前,萬萬沒有退路了,仰起頭,毫不意外地看到更加深重的夜幕,楊剛深吸一口氣,長刀出鞘。

照理來說,孤軍深入,杜歡麾下百余騎兵不應該徹夜飲酒,肆意作樂的,尤其是這些騎兵明明知道杜歡的意圖,就更不該胡吃海喝!

可是道理歸道理,實際歸實際,自家大人當眾和楊剛小賊結親,早已經讓楊剛和武毅營上下失去了戒心,要不然怎麼會有這許多把總、隊官陪在一旁,而那幾十個武毅營官佐喝酒時,一個個可看不出有任何顧忌!

想想杜歡正在縱情暢飲,再想想自家大軍還有一日的路程,按約定明天才能趕到,一日後才會裡應外合奪城,一百余個騎兵也就稍稍放開了膽量,膽量一旦放開,就算之後知道杜歡臨時改變主意,當夜就要發動,騎兵們也早已經有了幾分酒意。

杜大人也忒心急了罷!?俺們已經進了城,等自家大軍到了,豈不是更妥當?唔,杜大人的吃相也忒難看了些!

前面壓著性子不敢多飲,後面一干商南皂隸有意送來幾十壇好酒,杜歡手下的騎兵們更是難熬,實在忍不住了,心想反正武毅營大小官佐都在這裡,只要控制了幾十個把總、隊官,武毅營便不足為懼,騎兵們終於沒能把嘴戒住。

起初鼓搗了一壇,咂摸出味道便是第二壇,及到幾個頭目覺得不對,一干騎兵們已經人人臉紅脖子粗,卻是人人都有了幾分醉意。

不能喝了!絕對不能再喝了!這些好酒先收著,等到我們收拾了武毅營,掌控了商南,再高樂也不遲!

這麼想著,一番約束,騎兵們終於放下了杯盞,只是他們不肯再喝,以盧大富為首,一干作陪的武毅營官佐卻沒有顧忌,壓根沒有得到任何消息的幾十個丘八隻管大吃大喝,絲毫不知道被自家將主算計了,成了迷惑杜歡手下騎兵的棋子。

他奶奶的!我們是不是忒小心了些?這幫丘八眼見要把這些好酒喝完了!那可是十五年陳的紹興花雕!我擦尼瑪,俺們這裡這麼多人,一人再喝一口,也不至於誤事罷!

瞧著好酒流水般被吞噬,百余騎兵心癢難耐,一個個巴巴地看著兩個頭領,兩個隊長一猶豫,正要點頭,就在這時,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突然傳來。

晃晃腦袋,扭頭看去,只看了一眼,兩個隊長便酒意就立馬醒了三分,臉色大變,顧不上說話,伸手便去拔刀,只是不等這二人拔刀出鞘,一群如狼似虎的武毅營兵士便湧了過來。

噗噗連聲,幾柄長槍交叉刺來,一聲慘呼來不及出口,兩個隊長便一頭栽了下去,緊接著無數只大腳踏了上去,片刻之後,商南縣衙大堂上終於響起了第一聲慘叫。

一絲絲血腥味飄蕩開來,大多數騎兵呆呆地看著袍澤被刺倒砍翻,自己卻絲毫不敢反抗,也沒有機會反抗,他們眼前出現越來越多的武毅營士卒,這些士卒踏著齊整的腳步,越過他們,湧向後院。

完了!我們怎麼就被這幫丘八算計了!

喝酒誤事,古人誠不我欺啊.........
cx_2131 發表於 2013-5-17 22:10
第七十二章 驚變 (三)

「跪地棄械者免死,冥頑不靈者格殺勿論!”

武毅營士卒大聲叫著,縣衙大堂跪滿了一地的騎兵,人人雙手抱頭,不敢有絲毫異動。

前後不過一盞茶工夫,一百下了馬的騎兵便宣告全軍覆沒。

可是楊剛卻沒有為這輕易得來的勝利露出笑臉,相反,當得知後院裡只抓到了少數幾個士紳,杜歡、徐武壽蹤跡全無,楊剛的心頭便湧上一股濃濃的不安。

「俘虜統統綁了,留一隊人看管,其餘全跟我來!”

離開狼藉一片的後院,重回縣衙大堂,楊剛立刻傳下軍令,帶著大隊精兵重新走上街道,楊剛想也不想,便打算直奔徐府。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就算杜歡、徐武壽察覺到不對,提前遁逃了,他們又能跑到哪裡去?不過是和我繼續做對,想法子打開城門,接應外援入城罷了,只要我穩守城門,端了徐武壽的老巢.........

「大人!大人!杜家小姐來了!”

「啊?你說誰來了?」杜倩?這個時候?不是吧!?

「杜家小姐就在城外,黃隊官讓我來問您,開不開城門?”

“………………不開!”

「等一下!”

叫住轉身要走的士卒,楊剛猶豫了一下。

「杜家小姐帶幾個人來的?”

「回大人,就一個人,一匹馬。”

“………………………………帶杜家小姐見我罷,開城門時千萬小心,不要出了什麼差錯!”

「是,大人。”

報信的士卒轉身走了,楊剛眼神遊移,最終輕歎一聲,就在這時,夜空突然明亮起來,天上的雲朵突然染上了紅色,那,是火光的顏色!

………

………

時間已經過了子時,原本這個時候,百姓們已經沉入夢鄉,大戶豪門或許還在飲宴作樂,可是商南縣城絕大部分應該是一片寂靜漆黑。

但是在這個夜裡,不管是窮苦百姓還是士紳豪門,註定沒有人能夠合眼了,聽著家門外越來越嘈雜的叫喊嘶嚷,透過窗紙、院牆,能夠看到越來越多的火光,所有人都越來越不安,越來越惶恐。

白日裡還什麼事也沒有,兩三個時辰前還在為守備楊大人慶賀吃酒,怎麼突然間就亂成這個樣子?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外面的變亂是闖賊折騰出來的?還是楊大人手下的軍漢?

小民百姓驚疑不定地猜測著,男人躲在薄薄的門板後,手裡提著菜刀、木棒,女人老幼則縮在角落裡,只能默默地拜神求佛。

亂世之中,百姓們只能隨波逐流,菜刀木棒改變不了他們的命運,只有虛無縹緲的神佛能給百姓們最後的精神安慰。

和百姓們不同,商南的大部分士紳大戶都知道為什麼突然外面火光沖天,事實上他們中相當一部分正是那火光的源頭之一,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商南城裡的火頭也越來越多。

舉火為號,一同殺上街頭,血洗縣衙,把楊剛和武毅營攆出商南,這是士紳們一早的約定,如果不是因為杜歡前來,早兩日已經糾集起家奴的士紳們就發動了。

這一刻終於撕破了臉,露出了爪牙,帶各自家奴沖出宅院的商南士紳們再沒了往日的斯文,一個勁地催促著手下家奴,火光照耀之下,一個個的臉色猙獰可怖。

「快快快!往城門沖!打開城門,重重有賞!”

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子大叫著,近百名一身短打的漢子在這男子的指令下,向南門沖去,一夥持刀提槍的漢子剛剛沖過了幾步,迎面一條火龍過來,卻是另一股亂賊。

「李兄,不是約好先打縣衙麼?怎麼你卻往南門去?”

兩夥亂賊對峙了幾秒,其中一個身穿員外袍的男子認出了對面是友非敵,等看清楚是誰,立刻便問了出來。

「白員外,你怎麼糊塗了,咱們匆匆發動,不就是因為那幫丘八已經有所察覺了麼!」李姓士紳分開眾人,走了出來,一直走到白員外身旁,兩個人湊到一起低聲密語起來。

「那夥丘八可有好幾百人!貿貿然撞上去算什麼事!”

「穩妥之見,還是占了城門,先放你我的家丁們進來,不說如此一來勝算更大,就算到時有什麼意外.........」

火光下,兩張面孔不僅僅露出了猙獰,還露出了狡詐,隨即兩股人馬合流,氣勢洶洶地向南門沖去。

同樣的一幕還在其他地方上演,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察覺到陰謀敗露,匆匆逃走發動叛亂的士紳們都不傻,既然知道武毅營已經有了防備,自然沒有人願意再去縣衙,和武毅營硬拼,只是之後如何行事,卻有了諸多分歧。

有的士紳想要佔據南門,有的士紳想要攻北門,還有的士紳想要據府自保,起事士紳雖多,點起的火頭也不少,也是總數約有千名的家丁卻四分五散,沒有凝聚到一起。

真真是失策!三令五申不許那幫混帳多飲,可.........唉,要是再多些時間,再多整頓幾日............

一條偏僻小道上,一夥亂賊正急速沖向南門,其中一個正是杜歡,也正是因為有杜歡在,這夥亂賊雖然大多是家奴、護院一流,但卻沒有如其他同夥一樣,沿街大叫大嚷,放火肆虐。

先是因為楊剛遲遲不見心中生疑,再從作陪的木班神情中察覺出不妥,藉口如廁,杜歡立刻發覺縣衙裡多出了許多木柴火油,而杜歡才奔到縣衙大堂,正要召集部下,遠遠就看到無數森森寒光向縣衙逼來。

看一眼不聽號令,喝得七倒八歪的手下,再看一眼分明來勢洶洶的敵手,杜歡只得悄悄後退,另謀出路。

要說杜歡也算得上有勇有謀、當機立斷了,一點也沒在乎實力去了七八成的百余手下的小命,直接當作了拖延時間的棄子,而一同被當作棄子的還有幾家商南士紳。

從縣衙偏門一溜出來,杜歡立刻就做出了決斷,商議好的叛亂立刻發動,而杜歡親領一撥人,直接攻打北門!

讓這幫士紳四下開花,那夥丘八勢必難以收拾,要想控制局面,我那‘女婿’非得花一番手腳不可,而我麼,哼哼,只要商南北門!

杜歡算得十分清楚,商南士紳雖然人多勢眾,可未必就是武毅營的對手!

一邊是一群平日裡只會狗仗人勢的家奴,另一邊卻是經歷過戰陣的丘八,就算武毅營人手不足,可勝負之數也難說的很!

真正能夠決定勝局的,還是按我軍令正在路上的兩千大軍!只要我奪了北門,等來麾下大軍,這盤棋就算我贏了!

杜歡想著,眼中隱隱有火苗燃燒,而在商南縣城另一處,在徐府大門口,楊剛的雙眼裡同樣燃燒著幽幽火苗。

得知大部分商南士紳帶人直奔南門,意圖放城外另外數前家奴進城,楊剛當即把先趕到徐府門外的三百兵卒派去協守南門,而自己則帶著剩下三百人,直接堵在了徐府門口。

「告訴裡面的人,十息之內投降,饒他們不死,否則就是雞犬不留!”

一個嗓門大的士卒立刻拉開了嗓子,一個字不變地喊了起來,連喊三遍,楊剛便開始曲手指。

「一!”

「二!”

「三!”

楊剛曲起一根手指,那士卒就大喊一聲,聲音遠遠地傳出去,清晰無比,而三百武毅營士卒也握緊了刀槍,只等時間一到,便衝殺進去。

「八......九......十!”

最後一個數喊完,那士卒回頭看向楊剛,同時無數丘八腳下蓄力,而在徐府門內,一幫持刀握槍的家奴額頭、後背滲出了一滴滴冷汗。

只是,所有人預料中的攻防廝殺並沒有發生,徐府門外,除了風聲火聲,卻是奇怪地陷入了一片死寂。
cx_2131 發表於 2013-5-17 22:14
第七十三章 驚變 (四)

一隻大聲嚎叫的狗可怕,還是一直默不作聲的狗可怕?

有經驗的人都知道,狗要是對著人大聲叫,就說明它還在威脅、恐嚇你,離真正動口還有距離,而如果一隻狗不聲不響,那就難以判斷了!

這就好比兩國之間,要是一幫外交官不停打嘴架,抗議、嚴正抗議,極其嚴重的嚴正抗議,那麼便沒什麼好擔心,可一旦外交官們消停了,那麼要麼是事態已經平息,要麼就是要動真格得了。

再比如元首的叫囂,最猖獗的時候歐陸反而沒有大戰,元首不出聲了,於是法國四個星期後宣告投降,英國則龜縮到三個小島上。

天朝對印對越開戰也是如此,先是大嗓門的交涉,交涉無效,一旦收聲,炮彈就砸到了阿三和越南佬頭上............

事實上,大部分國家、大部分人都是如此,高聲叫駡用的力氣太多,就少有精力在動手動腳,至於擂臺上的拳手pk,狠揍對方還來不及,哪有功夫叫囂!?

所以,當楊剛掰完了手指頭,徐府內的眾人卻沒等來預料中的打擊,府外一片死寂時,雖然沒人懂得軍國大道,徐府中人反而感受到了更多壓力。

怎麼就沒有動靜?那些丘八怎麼就沒有動靜!?

徐府門內密密麻麻全是人頭,一個個頂著厚實的朱漆大門,還有一些死盯著兩米多高的院牆,只等敵人翻牆而入,便迎上去廝殺,可是等了半晌,外面全無動靜,這些歌家丁、家奴們就有些急躁起來。

「看看外頭怎麼回事?莫不是那些丘八說大話,不敢真個動手罷!”

一個提著刀的管事壯起膽子,小聲說了一句,真就有人應了,七手八腳搬來一部梯子,架到牆頭,隨即一個家丁戰戰兢兢地往上爬去。

無數目光落在那家丁身上,就見那家丁小心翼翼往上攀爬,快到頂了,動作更是緩慢,而後雙臂微微用力,雙眼露出一線,往外瞟了一眼,那家丁立刻便縮回了頭。

「外面什麼情況?快說快說!」等在下面的管事連聲催道,管事身後三五十米,徐武壽也一臉疑惑地望著那家丁。

「那些丘八都好好站著,沒見什麼怪處。”

「放屁!再看看!這會看仔細些!”

楞了一下,管事罵了出來,也難怪這管事斥駡,那家丁剛剛往外掃了一眼,過程怕是連一秒也沒有,外面丘八如果有什麼花樣,家丁自然看不出來。

吃了一喝,家丁無奈,又慢慢伸頭,眼見著再次探頭出來,這家丁真就仔細了許多,只是認真一瞧,這家丁臉色攸地變得蒼白,雙腿也猛地抖了起來。

「看到什麼了?快說啊!你到底看見什麼了!”

察覺家丁雙腿戰戰,底下眾人直覺地不妙,可是連聲催問之下,那家丁只是抖個不停,卻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沒用的東西!拉他下來,讓我看看!”

管事心中不耐,一聲喝斥,幾個家丁七手八腳把同伴拽了下來,管事雙手並用,蹭蹭蹭往上爬去。

前面家丁在牆頭看了許久也沒事,第二個上去的管事膽子就大了許多,探頭出去一瞧,管事的臉色也立刻劇變,雙腿一模一樣抖擻起來,不過到底比家丁見識、膽色強上一些,雖然臉色難看到了幾點,這管事卻還能夠開口說話。

只是管事一開口,徐府內就立刻大亂,而引起混亂的也就兩句話。

「堆積了這許多柴草!那些丘八要要要.........要放火燒死我們!”

先是一靜,隨即便是轟得一聲,徐府家丁瞬間便炸了,人們爭相往院牆爬去,要看看管事說的是不是真得,片刻後又有幾架梯子架上牆頭,凡是攀上牆頭的往外一看,臉色就變得和管事一模一樣!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這可怎生是好!不行,我要出去!我可不想燒死在這裡!”

「守不得了!快點出去!快點出去!”

徐府內聲浪越來越嘈雜,越來越大,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彈壓一眾家丁,就算是正站在正堂門前的徐武壽,也只是蒼白著一張臉孔,完全作聲不得!

這幫丘八忒也狠毒!居然要火燒我徐家!我可是徐武壽,是中山王一脈嫡系,那楊剛怎麼就敢.........

徐府外突然光亮大作,徐武壽瞳孔猛地一縮,一顆心突地沉到了谷底,而徐府家丁齊齊仰頭望去,隨即更是鼎沸起來。

「開門開門!還頂著門作甚!”

「出去!出去!和那夥賊死鳥拼了!就算掉了腦袋,也好過做烤豬!”

人擠人,人推人,朱漆大門前盡是人頭,只是大門裡鼎沸如此,門外卻依舊一片死寂,沒有半絲聲響。

也不知是大腿粗的門閂被取了下來,還是眾人生生擠破了門,就聽轟隆一聲,兩扇六米寬、五米高的大門猛地就向兩側大開,重重地砸在兩邊牆上,眼見有了出路,焦躁驚恐的徐府家丁立刻便往外湧去。

只是,最前面的徐府家丁剛剛往外走了幾步,一張臉孔便扭曲的變了形,兩只腳更是死命地往後退,可是不等他們抵住身後的力道,一聲巨響便炸響了!

這一聲巨響好似打雷一般,還是在眾人耳邊的一個響雷,只是一聲,前一刻還蜂擁往外擠的徐府家丁就都呆住了,等回過神來,立刻便有無數人癱倒在地!

我的天爺!外面那夥丘八真真就是一群殺神!

人人雙腿發軟,膽小一點的更是濕了褲襠,徐府家丁視線之中,前一刻還乾乾淨淨的大門內外遍地鮮血,斷肢殘骸無數,而正對敘府大門之處,一尊虎蹲炮的炮口正飄蕩著縷縷青煙!

這一炮打死了多少?嘿,怕是最少也有二三十罷!這麼密集,擠得跟沙丁魚罐頭似得,怕是二三十都說少了!

楊剛冷冰冰地盯著徐府門內,楊剛身後,幾個丘八正忙不迭地給虎蹲炮重新裝藥,等裝好了藥,近百石彈、鉛彈從炮口倒入,最後再塞上一枚大石彈。

「大人,虎蹲炮準備好了,是不是再發一炮?”

一個臨時炮手過來,大聲請示到,回頭看一眼如噬人猛獸一般的虎蹲炮,楊剛正要點頭,突然就聽見一片大喊。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俺們降了!降了啊!”

楊剛回頭望去,就見徐府內跪伏了一片,密密麻麻,見腚不見頭,求饒聲不絕於耳,更有一些人拼了命地磕起了響頭!

哼,一群無膽之輩,一炮都禁不起,也敢作亂叛逆!

楊剛冷哼一聲,往前走了兩步,然後大聲開口。

「要想不死,拿杜歡、徐武壽的人頭來!”

楊剛聲音不高,可是徐府家丁們都聽清了,互相看看,眼中就湧上一層狠辣,而正要逃向後宅的徐武壽身上頓時就多了無數狼一般的目光。

這幫混帳東西!平日吃我的喝我的,關鍵時刻卻賣主求榮!別,別過來,不要過來啊!

前後左右都是曾經的奴僕,不久前徐武壽還只覺得家奴太少,可這一刻卻只覺得太多,清清楚楚看見奴僕猙獰的殺氣,腳下一軟,不住後退的徐武壽自己把自己狠絆了一個跟頭。

「哎呦!痛死我了!快來扶我.........」

「不,別過來!不要過來!”

「你們不能傷我!讓我出去!我要見楊剛!楊剛!楊大人!楊爺爺!饒命,饒命啊!我有機密要說!我知道杜歡的陰謀啊!”
cx_2131 發表於 2013-5-17 22:16
第七十四章 驚變 (五)

夜色深沉,火把獵獵,無數刀槍散發著森森寒氣,更有一門虎蹲炮直指徐府洞開的大門,給徐府中人帶來莫大的心理壓力。

總共就開了一炮,原本氣焰囂張的徐府家丁便崩潰了,興不起一點反抗之心,不過這也正常,要是一幫烏合之眾能夠受得了慘重傷亡,敢於頂著虎蹲炮這種大殺器與武毅營廝殺,那才叫怪事!

一炮之後,一群家奴立刻丟下刀槍,伏地乞饒才是正常,翻臉賣了主家也沒人能說不對,畢竟,徐武壽只不過是給了家奴們一口飯吃,萬萬沒有讓家奴們效死的道理!

所以一群家奴魚貫而出,乖乖束手就縛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只是與楊剛計畫少有出入的是,徐武壽並沒有被手下家奴取了性命。

「說罷,杜歡在哪裡?他又有什麼陰謀?”

楊剛語氣淡淡的,徐武壽則臉色灰敗,直挺挺跪在地上,原本白淨的臉上多出了一道血痕,而不久前要是楊剛再晚一點出聲,徐武壽此時肯定便是一具屍體了!

和死神檫肩而過的徐武壽再沒了一絲傲氣,聽見楊剛問話,連頭也不敢抬,老老實實就回起話來。

「杜歡那廝要我守在府裡,他自己帶了一撥人,去奪城門了。”

「哪個城門?南門還是北門!」楊剛一愣,立刻追問道。

「北門。”

「牛敢!立刻帶一總人去北門!絕不能讓北門有失!要是撞上杜歡.........務必把他拿下了!”

楊剛臉上閃過濃濃的殺氣,正要說出一個殺字來,眼角余光中突然出現一個嬌小的人影,一個殺字卻是說不出來了。

牛敢答應一聲,領著百名士卒匆匆趕赴北門,不再理會徐武壽,楊剛徑直望向剛剛趕來的少女,嘴角不由得掛上一絲苦笑。

「你怎麼來了?你.........實在是不該來。”

我來晚了麼?爹爹他已經動手了?這可如何是好,爹爹他和這個死丘八如今已是生死大敵了麼?楊剛在這裡安然無事,那我爹爹呢?又在何處!?

呆呆地望著楊剛,杜倩心裡百味雜陳,不惜擅用自家爹爹的令符,不顧山路崎嶇顛簸,好不容易趕到商南,可是想要阻止的事情卻已經發生了。

「我爹爹呢?你把他怎麼樣了?」呆了半晌,杜倩終於開口問了一句。

「你爹?嘿,應該正在攻打商南北門,好讓他的大軍進城來殺我!”

楊剛扭過頭,刻意聲音放冷,如今和杜歡已經撕破了臉,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還有什麼好說。

「杜小姐,你要跟我來麼?還是找地方先休息一宿?嘿,我現在就要掃滅敵人,你爹.........眼下便是我最大的敵手!”

不等回答,楊剛便大步離開,隨即武毅營士卒蜂擁跟上,望著楊剛背影遠去,杜倩咬了咬牙,突然拔足追了上去。

說什麼也不能讓這死丘八傷了我爹爹.........也不能讓爹爹傷了這個混帳行子!

………

………

楊剛兵圍徐府的時候,杜歡剛剛到了商南北門左近,只是杜歡沒有立刻發起攻擊,而是皺起眉頭,仔細觀瞧起北門動靜來。

怎麼會有這麼多守軍?足足有一總兵馬!而且這一總兵馬早有防備,我帶著這麼一群烏合之眾,就算奪下城門,等楊剛趕來,怕也撐不住多久.........

回頭瞧瞧二百來個漢子,那些漢子卻是三家商南士紳的家奴,此刻這些臨時糾集到一起,並且聽命與杜歡的家奴正不停四下張望,一個個看起來緊張之極。

瞧見一些家奴握刀的手微微顫抖,杜歡忍不住就歎了一口氣,心中更加痛恨被一鍋端了的百余騎兵,要是那些騎兵沒有貪杯,肯聽約束,鬧將起來,杜歡便有九成的把握取勝,可是此刻.........

說不得只能拼一下了,至不濟也要遣人出城,速速把援軍招來,內外夾擊之下,還有取勝之機!

杜歡眼中厲芒一閃,長刀在手,用力一劈,一群家丁便沖了出去。

從陰暗的街巷中沖出,區區百來步的距離,只需十幾秒便能沖到城門下,如果沒有防備,不說能佔據城頭,可城門至少能暫時奪下。

只是黃亮早早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城內,一總士卒更是大部調到了城門處,一堆堆篝火照得通明,原本用於禦外的幾排拒馬也調轉了方向,牢牢遮護住了城門,而大頭兵們更是瞪大眼睛,握緊刀槍,時刻注意周遭動靜。

故此杜歡帶著一群家丁剛剛沖了幾步,立刻便被察覺了,不用吩咐,一個個什長、伍長便發出號令,武毅營士卒們排列的如同銅牆鐵壁一般,一把把刀槍直指來敵。

見到官兵嚴陣以待,戰意高昂,跟在杜歡身後的家奴、家丁們不由得腳下遲疑起來,跟著主家作亂可以,有好處就成,可要是會危及自家小命,那就犯不上了。

這就是老百姓和官兵的區別了,人性趨利,沒有嚴厲軍法、軍律約束,很難指望一群烏合之眾冒著矢石拼死廝殺。

也正因如此,像美國人搞的什麼佔領華爾街,幾萬、幾十萬人彙聚到一處,聲勢遍及全美,可一旦背後實際掌握美國政治,是美國真正主人的托拉斯巨頭們翻了臉,給白宮一道指令,不消出動軍隊,幾千員警就把事情擺平了。

不過一群裝成狼的羊剛剛生出退意,腳下遲疑,混在其中的一隻餓虎就立刻發出了咆哮。

「今日一戰,有我無敵,敢後退一步者死!”

刀光一閃,一顆人頭高高飛起,杜歡冷冷掃視一眾家丁,目光冷厲,手臂再一揮,又一個悄悄後退的家奴慘叫一聲,軟軟栽倒在地。

「我麾下數萬大軍已在路上,爾等只要助我奪下城門,人人賞銀百兩!待大軍一到,我保你們榮華富貴,人人升官發財!”

「爾等已經和武毅營撕破了臉,事若不成,便是死路一條,若是退縮,哼哼,就算此時不死,等我麾下大軍占了商南,也定斬不饒!”

杜歡手臂舉起,狠狠向下一劈,刀光閃過,數滴鮮血飛濺而出。

家丁們看看杜歡手中仍在滴血的刀,再看看倒在地上的兩具屍首,退便是死,進則尚有生機,更有杜歡許下的榮華富貴,心中一橫,突然發力狂奔起來。

這一次家丁們再沒有停留,不管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貪婪,作亂的人們終於彙聚成一股惡潮,下一刻這股惡潮便撞上了百余名武毅營士卒,無數血花瞬間綻放!

一波惡浪撞在拒馬上,據馬後,一排排武毅營士卒齊喝一聲,刀槍砍刺,前一刻還兇猛無匹的惡浪就碎成了無數浪花。

只是一浪撞的粉碎,下一浪緊跟著便湧來,財帛權勢誘惑之下,生死存亡恐懼之中,一幫烏合之眾竟然爆發出了少有的氣勢,竟是不管不顧,不停往武毅營防線撞上來。

「穩住!穩住!陣腳莫亂!不要讓亂賊沖過拒馬!”

各級武官大聲叫嚷,一心要確保己方陣勢,城門不失,眼看亂賊勢大,什長以上武官也不得不加入戰鬥,一時之間,北門處喊殺震天!

長槍攢刺,大刀飛舞,每時每刻都有人慘叫倒下,戰況激烈無比,只是,若站得高一點,能夠看清戰場的話,便不難看出,雖然亂賊氣勢洶洶,氣焰一時高漲,可是對百余名官兵始終奈何不得。

烏合之眾就是烏合之眾,沒有戰陣、沒有配合,遇到早有準備的官兵,又是在無法發揮人數優勢的狹窄地界,便要大吃苦頭。

有拒馬阻敵,弟兄們又遮護的嚴密,少有傷亡,這夥亂賊雖然人數數倍于我,可也斷斷奪不去北門,只要等楊大人帶兵趕到,我武毅營便可全殲這夥亂賊!

城門和登城坡道都被拒馬擋著,武毅營士卒牢牢遮護,如此防守,黃亮只覺得萬無一失,只是除去內憂,還有外患,在黃亮看不到之處,一群黑影正鬼鬼祟祟向商南潛來。
cx_2131 發表於 2013-5-17 22:19
第七十五章 有我無敵 (一)

城頭之上,黃亮很是放心,而在五六十米外,一直盯著戰況的杜歡抬頭望了一眼城頭,心中焦慮萬分。

交戰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便有四、五十家丁栽倒在地,成了炮灰,而遮護嚴密,守得滴水不漏的武毅營卻只有區區幾人受傷,如此下去,就算杜歡竭力督戰,二三百家丁怕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兵書有雲,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一夥靠錢財勾起貪婪欲望,死亡恐嚇出猙獰嘴臉的家奴,能夠爆發一時,卻絕對不會長久!

就在杜歡心中憂慮的時候,前一刻還如同惡狼一般的家奴們已經開始沒了之前的勇氣,眼看著無數同夥橫屍街頭,拒馬後的官兵卻依舊陣勢整齊,手裡的刀槍淌著滴滴鮮血,就算性子在魯莽暴躁的傢伙,這時候也要心生怯意。

一旦失了銳氣,家奴們的士氣便直線下落,雖說懼于杜歡的威脅,家奴們不敢後退,可是再要他們不顧一切衝擊官兵,那便是做夢了。

糟了!這夥沒用的東西!才短短這麼一會功夫就不成了,真是一群廢物!

杜歡心中煩躁,忍不住就要提刀砍人,可是周遭十米內卻沒一個人,離得近的家奴們也偷眼死盯著杜歡,生恐赴了同夥的前塵。

這.........罷了,要是威逼過度,激起變亂就不好了,反正我也沒把希望放在這群廢物身上!

杜歡目光閃動,手裡的刀緩緩落下,周圍家奴心中一松,可下一刻耳中就突然聽到了杜歡的爆喝。

「不許停留!繼續攻擊!先把拒馬毀掉!攻擊!攻擊!”

杜歡不停地督促、催逼,可是手裡刀子卻收到了刀鞘裡,再沒拔出來的意思,只聞其聲的家奴們起初還往前沖幾步,可是漸漸地就學了乖。

尼瑪,這姓杜的叫得厲害,倒是自己上來碰碰啊!只叫我們和官兵死磕,他幹麼躲在後面!

不用擔心背後挨刀,自然就沒人肯賣命衝擊拒馬、官兵,死了那麼多同夥,誰也不是傻子,腦子有病才上去挨刀!

不過,雖然都不肯靠近拒馬三步之內,可是家奴們卻沒有停止叫嚷,一個個依舊喊殺震天,光聽其聲,卻是比剛才還賣力三分!

亂賊也就這些本事了!哼,要不是我不能離了北門,此時反戈一擊,絕對能擊滅這股亂賊!

眼見亂賊出工不出力,而己方依舊陣勢嚴整,士氣高昂,黃亮心中越發穩固,而當遠處一股火龍突然出現,黃亮更是把心落到了肚子裡。

「援兵到了!兄弟們再支撐一會,且看那些亂賊怎麼死!”

抬眼仔細看了看,確認是自己援兵,黃亮便大叫起來,聽得援兵將至,百余士卒士氣更盛,而亂賊們紛紛回頭,隨即驚呼起來,亂作一團。

此時正是破賊良機!只需命一隊人馬出擊,就.........

黃亮心中興奮,想也不想,就要下令城門處的官兵攻擊,就在這時,城頭突然傳來一聲慘呼,隨即便是無數呼喝、告警與兵器磕碰之聲。

黃亮愕然回首,無數閃光立刻落入瞳孔,瞳孔一縮,黃亮立刻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有敵襲城!而且已經登上了城頭!

………

………

世事反復,楊剛從未想過,短短兩天會發生這麼多變故,商南士紳欲作亂反叛,杜歡突然孤身入城,下嫁女兒,驚悉杜歡包藏禍心,最後則是即將掌控大局時,外敵突然襲城成功!

不,還不能說城外敵人獲得了成功,但是如果楊剛不能及時反應,那便大事去矣!

必須在城頭落入敵人手中前,把城頭再奪回來!

臉上還帶著驚詫,楊剛發出一聲怒吼,率先向北門沖去,這一刻所有的算計都拋諸腦後,剩下的唯有死戰一途!

自家主將衝鋒在前,兩百武毅營老兵一聲不吭,緊緊跟上,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十分清楚,一場大戰勢不可免,而自己絕無退路!

合身突進,直直撞入前一刻還驚慌失措,現在卻因為後援到來而重鼓士氣的亂賊之中,看也不看,楊剛便接連揮出七八刀,每一刀下去,便是沖天血光!

擋我者死!殺殺殺!

武毅營士卒以什伍為單位,一排排壓了上來,比起沖入亂賊之中,引發陣陣混亂的楊剛,緊隨其後的武毅營士卒殺戮起來效率更高,任何擋在前方的亂賊都無法稍稍抵擋一刻,無數刀槍齊下,不過幾息,幾十人就栽倒在地!

額滴親娘哩,這夥丘八真真厲害,直同殺神一樣!

剛剛鼓起勇氣的家奴們被迎頭痛擊,頓時又成了沒膽的鼠輩,只顧四散逃命,短短一炷香功夫,楊剛便殺到了城門下。

「不要停留!不要理會亂賊!上城頭!上城頭!”

看也不看紛紛逃向陰暗街巷的士紳家奴,楊剛雙眼只死盯著城頭,城頭之上廝殺聲已經弱了許多,而在楊剛視線之中,已經看不到幾個武毅營弟兄了!

事態緊急,顧不上整隊,一隊武毅營士卒便順著登城坡道向上沖去,卻是連拒馬也來不及搬開。

不過十米長的坡道,幾秒就能到頂,可是就是這短短功夫,隨著最後一聲慘叫,一夥敵兵已經封堵在了坡道盡頭。

我擦尼瑪!攻上去!攻上去!

楊剛眉頭一跳,大喝起來,可是一顆心卻沉了下去,因為粗粗一看,城頭便出現了近百敵人,居高臨下,想要奪回城頭卻是難得很了。

事態發展也是如此,雖然武毅營士卒接連猛攻,可是狹窄的坡道上,雙方擠成一團,卻是誰也奈何不得對方!

最前面的士卒和敵人近在咫尺,臉對著臉,對方五官表情看的一清二楚,只是雙方距離如此之近,地方又狹小得很,反而不好施展手腳,尤其是一陣亂戰之後,再上去的都是刀盾兵,大盾抵在一處,更是難以寸進!

城頭丟了,敵人占了地利,這可怎麼辦?怎麼辦!

耳中不停傳來震天喊殺,楊剛死死盯著城頭,一顆心倉皇亂跳,卻是感受到穿越以來從未有過的彷徨無措。

也不知杜歡麾下兩千大軍來了多少!

如此下去,就算城門不失,商南也保不住了!

事情緊急,要快點想個辦法出路,唔,要是實在不行,就只有.........

扭頭回顧,楊剛看到商南南門方向同樣火光沖天,只這一眼,剛剛升起的念頭便又打消的無影無蹤。

他奶奶的!南門外至少有兩千亂賊,不等擊潰他們,俺們就先被杜歡這廝咬住了!

兩面受敵!內外交困!如此絕地!我擦你馬勒戈壁!老子便拼了罷!

「鳴號!讓前面弟兄撤下來!”

瞪起眼睛,瞳孔中隱隱盡是絕然,沒有了一絲退路,楊剛的心反而沉靜下來,挺直了身子,一股巍峨如淵的氣魄油然而生。

嗚嗚聲中,一什一伍的武毅營士卒退了下來,城頭敵軍立刻發出一陣歡呼,緊跟著便要墜下來,只是剛追兩步,便紛紛停了下來,隨即一個個露出慎重之色。

「給我披甲!再批一重!換一把鐵鞭來!牛敢,你可敢和我一起攻城!”

「大人都披甲沖陣,不避矢石了,俺老牛不過爛命一條,廝殺漢一個,有甚麼不敢!”

「好!有種!要是此戰不死,老子便連升你三級!”

楊剛長聲一笑,站到了坡道底端,楊剛身後,數十個披了雙甲、甚至三甲的丘八排列整齊,一個個仰頭望向城頭,目光森然。

「今日有我無敵,大丈夫縱使身死,亦當直面斧鉞!隨我上,殺!殺!殺!”

語聲低沉,楊剛緩緩說到,及至末尾,連呼三個殺字,隨即當先向城頭撲去,楊剛身後,數十甲士同時大吼一聲————殺!
cx_2131 發表於 2013-5-17 22:22
第七十六章 有我無敵 (二)

一面厚盾支在地上,盾牌後一對眼睛露出緊張之色,前一刻奪占城頭的喜悅再也不見分毫,那對眼睛只是死盯著城下敵人,心中滿是駭然!

那員敵將竟然披了三重甲!我擦,披了三重甲,居然還能使一柄巨斧!

啪嚓一聲!這對眼睛的主人心臟猛地一縮,就見血花飛濺,卻是一個同樣手持厚盾的同伴重重栽在地上,手中大盾裂成幾塊,而那同伴的腦袋則被生生砸到了腔子裡!

身為杜歡麾下最信重的親兵心腹,這人是兩千大軍中少有的精兵悍卒,甩開大軍主力,夜裡奔行數十裡,還有餘力登城殺敵,把城頭守軍斬殺殆盡,也證明這夥丘八都不是好相與!

可是眼下看著那數十個緩緩逼來的重甲敵軍,這些杜歡心腹親兵卻人人心中生出一絲驚懼,生出一種莫可與敵的感覺。

也難怪杜歡一方兵卒覺得震駭,實在是大明已經少有人披堅執銳,強攻硬打了,除了仍處於蠻荒之中的民族,但凡文明發展到一定程度,甲胄都將一步步走向沒落。

不說大明朝發展出的各種火藥武器,在有效射程內,火槍火炮能輕易把身著鐵甲的士兵打成齏粉,就算時光往前推五百年,有宋一朝的強弓硬弩便能讓任何甲胄失效!

故此,當武器隨著文明發展變得越來越威力強橫,戰爭戰術也隨之發生變化時,厚重的鐵甲、鋼甲、鏈甲、鎖子甲,這些甲胄在大明中後期就成了一種身份地位的象徵,至於普通大明軍兵,除卻制式的鴛鴦戰襖,有一身棉甲便算不錯了。

不要小看棉甲,除了看上去沒有鐵甲威風,似乎沒有鐵甲堅固,可實際上棉甲的使用與防護效果卻遠遠好于各種類型的鐵甲。

棉花浸水,拍打壓制成棉片,棉片交疊,中間襯以鐵甲,經過複雜工序製作出來的棉甲不單單能在中遠距離上有效防禦火器,還兼顧對冷兵器的防禦效果,而這種甲胄還有一個更大的好處,那就是方便製造,非常廉價!

小規模的武裝團體對武器裝備的造價不會太敏感,可是對於大明這樣一個龐然大物來說,價格就至關重要了,大明千戶所數十,百戶所數百,在籍軍隊足有兩百多萬,近三百萬,規模如此之大,就算一個士兵頭上省一文錢,總數都大的驚人,更不要說常年積累的數目了!

所以即使像武毅營這種以徵募兵士為主的明軍,也難有幾副好甲胄,不是說棉甲的防護效果就一定好于千百年衍變改良下來的鐵甲,而是大明朝絕對擔負不起大規模裝備鐵甲的成本!

不過,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鐵甲數量少歸少,大明全國加起來幾萬副總是有的,而武毅營三千人的編制,又佔據著實際上軍備儲存以千戶所為標準的商南,找出十幾副鐵甲來實在是容易的很!

棉甲、鐵甲輕易能夠找出來,不容易的反倒是能夠使用這些甲胄戰鬥的人,尤其是披掛不止一副,還能揮舞錘斧等重武器廝殺衝鋒的人!

一般人身上穿上三、四十斤的甲胄便行動遲緩,可是牛敢穿了一身鐵甲,套了兩身棉甲,手提一把短柄戰斧,居然還能走動,走動也不說了,衝擊杜歡麾下士卒的最初幾步,這廝居然還助跑了幾步!

三層甲胄足有一百五十斤以上!加上一把大斧頭,牛敢的負重達到了驚人的二百斤,算上牛敢自身體重,這樣一個大傢伙撞來,光是衝擊力便能讓杜歡麾下兵卒狠灌一壺,更不要說牛敢掄起斧頭狠狠劈砍時的殺傷了!

要是只有牛敢這麼一個怪物,就算杜歡所部付出一些代價,也不是抵擋不住,可讓杜歡在內數十人難以承受的是,居然足足有二、三十個如牛敢一般的披甲銳士,雖然那些士卒只著兩層甲,可也叫杜歡所部從內心深處感到震撼了!

杜歡麾下不過是些衛所兵,即使身邊親信,也絕對用不著披堅執銳,更不會離開駐地,與流賊、北虜死戰,所以他們不知道,這樣的重甲其實便不算什麼,此時的滿清韃子至少便是兩層甲,裡襯鎖子甲,外罩棉甲,八旗精兵三層甲、四層甲也是家常便飯!

只有在孫傳庭麾下,曾經入衛北京的野戰秦軍,只有曾經和韃子交過手的武毅營知道,連戰馬身上都批有重甲的滿清韃子是如何厲害,而自家要是沒幾個披不得重甲的精銳,還野戰個毛!

不過這個時候牛敢也好,楊剛也罷,沒有一個人有功夫瞎想,人人只是不惜體力地強沖硬打,一心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沖上城頭,把敵人趕出城去!

小小一個縣城,城南城北、城裡城外都是敵人,要是不能擊退一路,武毅營便鐵定是一個沒頂!

不進則死!不成功便成仁!殺殺殺!

腳下急沖,側身狠狠撞在一面木盾上,同時一隻手臂高高舉起,楊剛能夠清楚看到面前那張因為驚恐而扭曲的臉,但是手裡的鐵鞭卻沒有一絲停頓。

砰!噗!

鐵鞭重重地砸在八瓣鐵盔上,鐵盔凹陷下去,紅的白的從一邊流出來,楊剛稍稍往後退了兩步,手腕抖了抖,一個武毅營士卒從楊剛身邊沖過,隨即前面又響起物體碎裂的聲音。

我擦,要是敵人都只帶氊帽多好!

楊剛想著,腳下發力,越過剛剛砸翻了一個敵人的袍澤,再一次撞了上去。

短短一炷香功夫,楊剛帶領麾下幾十名精銳便衝擊了幾輪,每一輪過去,總要帶走一兩個敵人的生命,當最壯悍的牛敢也氣喘吁吁,不得不後退休息時,一直死死擋在坡道上的杜歡所部終於承受不住了!

弓箭射不穿,刀槍砍不動,面對一個個怪物一般的人型坦克,不斷付出傷亡的杜歡麾下士卒除了無奈,還有驚懼。

和這幫怪物近戰就是找死!弓箭也是廢物!火槍呢!找幾杆鳥銃來!

士卒們大喊著,喊聲嘈雜的很,只是深夜襲城,誰會帶幾杆不利於近戰,不適合巷戰的火器,更何況就算有鳥銃在手,如此近的距離又能放幾槍!?

大聲叫嚷,要後面同伴找鳥銃禦敵,只是杜歡麾下士卒後退的一個藉口罷了!

不是俺們不肯賣力,不是俺們不肯死戰,實實是打不動這幫怪物!他奶奶的,這夥丘八怎麼就如此厲害!披了這許多甲,還能沖陣砍殺!

步步後退,步步驚心,杜歡雖然大聲鼓氣,不停喝令部下與武毅營死戰,可是連杜歡自己心生懼意,不肯冒險與武毅營披甲銳士死戰,更何況他人!

料差了!沒想到楊剛那小賊居然有這許多精銳,沒想到楊剛居然也是一員悍將!真是可惜,要是這些能批三重甲死戰的精銳是我的手下.........

眼見著楊剛協同牛敢沖在最前,一步步沖自己逼來,杜歡突然心中生出一絲悔意,後悔沒有假戲真做,真得把女兒嫁了.........

不過後悔的念頭僅僅在杜歡心頭閃了一下,便迅速消退,已經完全讓出坡道的杜歡所部順著城頭再退幾步,終於重整旗鼓,鼓起了和武毅營拼殺的勇氣。

「整隊!整隊!大軍頃刻便到,在堅持片刻,人人便是百兩銀子!我杜歡指天發誓,說話算話,今日死戰者,他日我杜歡若富貴,絕不負了弟兄們!”

杜歡大聲喊叫著,二百部下在窄窄城頭密密排列,足足有三十排,肩挨肩,人擠人,眼看己方戰陣如此厚實,杜歡所部上下終於有了一絲擋住武毅營的信心。
cx_2131 發表於 2013-5-17 22:24
第七十七章 有我無敵 (三)

呼,好累,不過十幾米的坡道,打下來還真費勁!

站在城頭,手撐在一側垛口上,楊剛很是喘息了一會,在楊剛身邊,數十甲士站立原地,同樣在等待體力恢復。

除了一個個重甲戰士,武毅營其他士卒也在源源不斷湧上來,很快就佔據了老大一片城頭,不過沒有軍令,只披了一重甲、或者只著鴛鴦戰襖的武毅營兵丁只是按什伍列出軍陣,卻並不上前衝殺。

有身披重甲的袍澤在,武毅營其他兵士要做的應該是壓住陣腳,痛打落水狗,看清楚城頭情勢,發現只有二百多敵人夜襲的楊剛並不想讓自己的兄弟們損傷太大。

好鋼用在刀刃上,等我們緩過氣來,差不多就能把杜歡那幫混蛋趕出商南了罷!?

楊剛想著,目光越過二十來米的空間,越過數道人牆,盯在了杜歡面上,四道目光在空中一碰,無形的火花四濺,楊剛默默地盯了數秒,突然嘴角微微一勾,一絲冷笑直入杜歡的瞳孔。

撐在垛口上的手緩緩收回,緩緩按在靠于一側的兩根鐵鞭上,鐵鞭揚起,猛地交錯一磕,就聽當的一聲,金鐵之音直入心脾!

直娘賊!那小賊才休息了多久!這就又要來攻了麼!

杜歡瞳孔一縮,忍不住就要後退,不能怪杜歡膽小懦弱,實在是眼中的楊剛太過鋒芒畢露,一身殺氣怎麼掩也掩不住!

好在杜歡也是胸有溝壑的,不過一瞬便恢復過來,雖然心中猶在為楊剛爆發出的氣勢驚愕,可是調兵遣將、排兵佈陣一絲也不差。

杜歡呼喝連連,最前排的兵丁人人手握鋼刀,蹲了下來,雙眼不往上看,只是盯著正在整隊的重甲銳士。

再往後兩排兵丁人人雙手持槍,長槍足有六米多長,平平探出,便如刺蝟一般,而在如許槍林之後,幾個善射之士彎弓搭箭,瞄向楊剛、牛敢。

以刀盾兵攻下三路,以長槍兵阻礙,弓箭手抽冷子暗算,短短時間杜歡就找出了應對重甲銳士的法子,只是.........

哼哼,當我是木偶還是傻瓜?我會讓你如願麼!

楊剛冷笑更甚,也不急著進攻,而是和幾名重甲士卒站到了一起,恰恰是一伍的編制!

城頭窄小,堪堪能容兩伍士卒排成一排,武毅營重甲戰士排了三排,隨著一聲號令,緩緩踏出了第一步。左腿抬起,齊刷刷落下,咚地一聲,三排重甲戰士如同一個人一樣,齊整地往前平移一步,在杜歡所部微變的目光中,緊跟著是第二步!

和之前交替沖陣不同,這一次數十名重甲銳士如同一堵牆一樣,只是緩緩而進,雖然速度慢了許多,遲遲未與敵軍交手,可是隨著時間推移,杜歡所部上下感受到的壓力卻只有更大!

精兵!真是精兵!要如何訓練,才能讓這許多丘八直如一人!

目光連閃,嘴巴微張,杜歡忽然覺得,自己臨時排兵佈陣,只怕還是擋不住武毅營,只怕還是化解不了楊剛的攻勢!

可是此時此刻,再做變化也來不及了,杜歡只能硬著頭皮,死撐在城頭,而唯一能夠扭轉局面的,便是不知還有多久能趕到的麾下大軍。

二十米的距離,楊剛走了三十秒,等到第三十一秒時,楊剛突然一聲大吼,左腳一跨,手中鐵鞭狠狠砸去!

當當兩聲,一鞭砸開兩根當胸刺來的長槍,另一鞭則狠狠向下,只砸在剛剛滾到身前的一面圓盾上,就聽一聲慘叫,圓盾已然凹下去一塊,也不理會剛剛縮回去,準備再度刺來的兩根長槍,楊剛目光冰寒,又是一鞭狠狠砸下。

一鞭打破盾牌,打佘刀盾手的臂骨,再一鞭就直接要了還在抱臂慘呼的刀盾手的命,上身微晃,避過兩支明晃晃的槍尖,任由第三支長槍紮在左臂上,劃破了棉甲外層,楊剛看也不看長槍手,左腳突然一抬一踏。

哼,就這點三腳貓工夫,也敢在老子面前賣弄地趟刀,真真瞎了你的狗眼!

冷冷看著死命抽動被踏住鋼刀的刀盾手,楊剛雙臂一揮,這一次卻是雙鞭同時砸下!

噗地一聲,紅白之物濺了一地,楊剛這才抬起頭,望向對面的長槍手,然後突然一笑。

呀!

和楊剛目光一碰,瞧見楊剛面上詭異微笑,幾個長槍手忍不住低低一聲驚呼,下意識地就有種轉身逃走的衝動,只是左右、背後滿滿都是自家袍澤,轉個身都困難,就算想跑也無從跑起。

怎麼就遇上這麼個煞星!怎麼就惹上這麼一個煞星!啊啊啊啊啊!

逃無可逃,避無可避,幾個長槍手突然爆發出一連串吼聲,隨著不知是憤怒還是驚恐的吼聲,幾支長槍又一次狠狠向楊剛當胸刺來。

咦,這一次倒有幾分力度,不像剛才那般軟弱.........

楊剛心中想著,手中鐵鞭狠狠一掄,磕開長槍之後腳下突然發力,卻是終於發起了衝鋒!

與此同時,已經把十幾個刀盾手清理乾淨的武毅營重甲銳士也發動了衝鋒,一身蠻力的牛敢正正沖在最前。

「擋爺爺者死!統統給我死開!”

一聲暴喝,牛敢一斧下去,竟然將一個敵軍士兵連盾帶人生生劈成兩半!

看也不看慘死斧下的敵人,牛敢向前猛衝,叮叮兩聲,兩支羽箭恰恰被戰斧斧面擋住,而牛敢身體略微一晃,幾把長槍交錯而過,僅僅刺破了幾片布帛。

弓箭和長槍都沒能擋住牛敢,沖到近前的牛敢便如魚得水,雙腿一曲一彈,幾百斤重的身軀突然躍起,下一刻就聽一片慘呼爆發出來,卻是牛敢沒砍一斧,僅憑體重便砸到了好幾個敵人!

隨著牛敢殺入敵群,幾十個武毅營銳士也紛紛殺到,一個個大開大闔,直把前一刻還密密麻麻的敵人軍陣攪得雞飛狗跳!

一旦被披了重甲的武毅營將士近身,弓箭手、長槍手便是待宰的羔羊!除非能有足夠數量的刀盾手,或者能夠堪與武毅營匹敵的重甲士卒,否則傻瓜都知道,這場戰鬥絕對是一邊倒的屠殺!

戰事發展也正是如此,不過十幾息工夫,十幾個重甲銳士就取得了遠超之前的戰績,楊剛鐵鞭之下也不知砸破了多少頭顱,而牛敢更是厲害,一路猛衝猛打,被這廝生生劈成兩半的盡有五、六人之多!

「哈哈哈!殺得痛快!杜歡,你可敢出來一戰!不要讓手下兒郎妄自送命,是男兒大丈夫的便出來一戰!”

揮鞭又砸翻一個敵人,楊剛突然大叫起來,卻是直接向敵人主將發起挑戰,而隨著叫戰聲,楊剛終於停下攻擊的腳步,數十武毅營銳士也紛紛停下腳步,以及其囂張的姿態休息起來。

和你交戰?我又沒瘋!

不吭一聲,連看都不看楊剛一眼,杜歡只是握著鋼刀,期盼不知什麼時候能到的援軍,至於趁楊剛等重甲銳士恢復體力時反攻什麼的,卻是連想都沒想過。

只是,緊緊過去了幾秒鐘,楊剛、牛敢就又大踏步而來,同時無數武毅營輕兵也紛紛逼了上來。

杜歡臉色難看,前後左右的手下一個個臉色煞白,仗打到這個份上,已經沒有人在抱有任何希望,面對如狼似虎一般的武毅營士卒,就算大部分甲士已經脫力,沒有再沖上來,杜歡所部上下也沒有了繼續戰鬥的勇氣!

更何況楊剛、牛敢兩個人還在,並且還沖在最前,面對這兩大殺神,杜歡連同二百多手下不得不倉皇往後退去,而這一次杜歡再沒有發出過一聲督促,因為杜歡知道,這時什麼威逼、利誘都不管用!

許諾的銀錢再多,賞賜再厚,也要有命消受才成,可面對楊剛,面對牛敢,面對步步逼來的武毅營士卒,杜歡所部上下沒一個人覺得能逃得性命!

打不得了!打不得了!快退!快退!逃命啊!

不知是誰第一個轉身向後逃去,戰鬥的天平終於倒向了一方!
cx_2131 發表於 2013-5-17 22:26
第七十八章 有我無敵 (四)

呼呼呼,累死老子了,不過,真痛快!

站在原地,楊剛一動也不想動,武毅營士卒不斷從楊剛身邊湧過,前方,杜歡及其手下正倉皇后退,要不是城頭狹窄,不利逃跑,恐怕帶給絕大危機的敵人已經一哄而散了!

不過即使杜歡還維持著基本的抵抗,不至於立刻崩潰,可是勝利的天平已經穩穩倒向武毅營一方,已經被打沒了信心、士氣的杜歡所部何時崩潰,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等把杜歡趕出商南,還要去收拾城裡和南門外的亂賊,那些亂賊不過一夥土雞瓦狗,收拾他們絕對用不著批三重甲!

楊剛想著,臉上滿是自信。

歷經苦戰,親手掌握住了自己的命運,從敗亡邊緣站到了勝利之巔,讓楊剛身心有了巨大的變化,楊剛收穫的不僅僅是自信,還有本來只屬於這副軀殼前任主人的戰士靈魂!

面對絕境,哪有那麼多心思可轉?拋棄雜念,拼搏廝殺就是!

到了這一刻,楊剛有些理解二百年來戰死沙場的無數大明官兵的心思了,隱約能夠明白,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大明將士,不管能否從戰場生還,不管能不能獲得最後勝利,都會和這個王朝的敵人死戰到底了!

中華五千年文明,無數戰士拋骨沙場,馬革裹屍,為國為家四個字可道盡一切緣由,戰士的職守便是注解,可是剛剛經歷一場激烈大戰的楊剛知道,自己死戰不退,拼力廝殺時,腦子裡想得只有如何殺死敵人,想得只是不能居於人後,一定要和身邊袍澤、兄弟並肩禦敵,便算死,也要面對著敵人!

偉大的情操、卑劣的算計,種種與戰鬥無干的計較或許會于戰前、戰後出現在一個戰士的靈魂中,可是沙場之上,一個真正的戰士哪有那許多心思,和袍澤同進同退,並肩殺敵便是!

男兒大丈夫上的沙場,何必顧慮重重,瞻前顧後,隱忍用謀固然不錯,可行事也當有十蕩十決的豪勇才是!

就如此刻,楊剛想得不是這一戰對大明命運的影響,想得不是武毅營藉此一戰脫胎換骨,未來能夠與李自成、張獻忠,與滿清韃子一較高低,一決雌雄,想得僅僅是擊退面前的敵人,蕩滅敵寇!

經此一戰,想來杜歡輕易不敢窺視商南了罷!嘿嘿,想佔便宜,我武毅營數百兄弟、袍澤可不是任你搓扁揉圓的軟柿子!

東方出現一縷曙光,天邊魚肚白告曉人們,新的一天即將到來,站在城頭,忍不住扭頭望向天際,楊剛深吸一口氣,望向了就在身旁站立歇息的牛敢。

「牛敢,可還能戰否!”

「有什麼不能!俺老牛再衝殺上十回八回也不在話下!”

哈哈哈哈哈,楊剛長笑起來,提起鐵鞭,見到楊剛舉動,牛敢和十幾個剛剛恢復了幾分力氣的甲士跟了上去,眾人心中豪氣澎湃,卻是要奮起余勇,一舉擊滅當面之敵!

「穩住穩住,擋住他們!俺們再沒路可退,不想跳城摔死,便死戰罷!”

杜歡大聲吼著,手裡緊握一把鋼刀,不過隔了七八米,幾排人頭,便是洶湧攻來的武毅營士卒,而在杜歡身周,一百多手下緊緊地擠做一團,在做著最後的努力。

真真是一敗塗地!早知就不圖謀商南了!白白損失七、八十心腹,卻什麼也沒落著,這算什麼!

一夜大戰,杜歡在內,人人一臉疲色,疲憊的不僅僅是身體,還有精神,反觀武毅營,雖然同樣疲憊,可是士卒卻士氣高漲,精神昂揚!

兩相比較,不用細想就知道武毅營穩穩居了上風,只是無路可逃,廝殺激烈,杜歡所部上下才能毅力堅持。

只是,就算還能堅持,也有限的很,這一點杜歡心知肚明,望望唯一一段還掌握在自家手中的城牆,望望身後區區兩部梯子,杜歡心中長歎一聲,就要下令撤軍。

緩緩退後,慢慢轉身,剛要第一個沿梯出城,瞳孔中一道亮光閃過,杜歡突然就呆住了,隨即臉色大變,盡是狂喜!

「援軍到了!守住!守住!只要撐得一時半刻!人人賞銀百兩!官升三級!”

突然就大聲喊了起來,喊得聲嘶力竭,喊得撕心裂肺,可杜歡一絲也沒有察覺到自己嗓音尖銳怪異,只是一臉興奮,再次鼓起了佔據商南的野心。

隨著杜歡的嘶喊,一百多個精疲力竭的兵士也恢復了一些士氣、精神,只是相比于杜歡,剛剛趕到,正急速向商南襲來的援軍並沒有給已經廝殺了半夜的兵士們帶來太多鼓舞,面對武毅營,兵士們只想著如何能撐下去,如何能保住小命,至於升官發財什麼的,卻是無人理會了。

一夜亂戰,街巷、城頭已經抛灑了太多的鮮血,並且依舊每時每刻繼續有人為之喪命,在這一刻什麼許諾都是空的,什麼都抵不上自家一條小命!

只求俺們能撐過這一波罷,實在不行便跳城,就算摔斷了腿,也好過死在這裡!

雙眼死盯著武毅營士卒,看到武毅營士卒因為己方援軍到來一愣,隨即攻擊力度猛增,而十幾個如同夢魘一般的甲士正緩緩逼來,看起來卻是要再度發起衝擊,杜歡所部上下人人都是心驚膽戰,人人都是叫苦不迭。

看到楊剛、牛敢披著重甲,緩緩而來,杜歡的興奮勁也為之減了數分,扭頭看看援軍的位置,再看看手下兵丁模樣,杜歡不由得躊躇起來。

打了這麼久,我麾下未接戰的兵丁都疲憊不看,怎麼那小賊卻還能沖陣!唔,不行,必須要擋住那小賊,否則的話.........未必就能撐到後援到來!

目光連閃,杜歡突然搶過一面木盾,提著一把雁翎刀,從後往前擠去。

楊剛心裡很是焦躁,眼見勝利在望,誰知敵人又有援兵到了,眼見成百上千敵軍蜂擁而來,最多幾柱香工夫,就能沖到商南城下,由不得楊剛不心焦。

我擦!要麼就勝,要麼就敗,痛痛快快不行麼,怎麼就有這許多波折!賊老天,你玩我呢罷!

心中即煩躁又窩火,也不多言,楊剛奮起精神,再度沖陣,只是還沒沖過去,就見到一直躲在後面的杜歡迎了上來。

哈!老匹夫!躲了這麼久,終於肯把頭伸出來了麼!

丟下瞅好的目標不理,楊剛雙眼瞬間盯死在杜歡身上,二話不說,沖上去就是一鞭!

砰!一聲悶響,杜歡挺盾抵擋,鞭盾碰撞之際,左臂微微一抖一斜,就見大片木屑紛飛,杜歡左臂也是一酸,可木盾卻沒有被砸裂。

咦?老匹夫還有幾分本事嘛!哼,再吃我一鞭!

楊剛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手下卻絲毫不停,另一支鐵鞭帶著淩厲的呼嘯,狠狠砸下。

當!金鐵交鳴,火花四濺,杜歡上身微微一晃,手中鋼刀已經崩出一個老大豁口,不過好歹算擋下了又一鞭。

「好!痛快!再來!”

雙目瞪圓,楊剛大喝一聲,雙臂起伏,兩支鐵鞭接二連三向前砸去,一時之間竟然鞭影重重!

苦也!這小賊好大的力道!

一面盾,一把刀,杜歡苦苦抵擋暴風雨般的攻擊,剛剛生出的勇氣不過一會便消散殆盡,感受著越來越酸麻的雙臂、雙手,眼見得刀盾漸漸殘破,杜歡突然後悔起來。

援軍到了又怎樣?何苦和這些丘八死拼!這小賊如此凶蠻,就算最後打下了商南,還不知道要損傷多少麾下兵士!

此時此刻杜歡後悔也遲了,只能苦苦撐持,但是楊剛一鞭快過一鞭,一鞭重過一鞭,綿綿密密,好似永無盡頭!

楊剛又是一鞭砸下,杜歡單手挺刀迎去,當的一聲,不知和鐵鞭碰撞了多少次的鋼刀終於不堪重負,斷裂開來,而鐵鞭勢大力沉,砸斷了鋼刀,電閃般便往杜歡面門砸來。

完了完了!今天我要命喪與此............

左臂木盾來不及遮掩,杜歡一顆心直直往下沉去............
cx_2131 發表於 2013-5-17 22:38
第七十九章 情恨兩濛濛 (上)

一鞭砸斷鋼刀,其勢不減,直奔杜歡面門砸下,可是一聲弦響,楊剛突然心生警兆,顧不上細想,當下就是猛地扭身矮腰。

嗡!嗡!

一滴冷汗從額頭滲出,兩支羽箭插著面門電閃而過,楊剛雙眼余光一掃,便看清楚了危險源頭。

你奶奶的!暗箭傷人!真真不是男人大丈夫!

幾乎就要破口大駡出來,可是再說什麼也沒有用了,不過瞬息工夫,逃過大劫的杜歡已經退得遠了,隔著數十上百兵丁,楊剛只能望而興歎。

長歎一聲,楊剛忽地向後退去,同時大聲招呼袍澤,命令武毅營士卒緩緩後撤。

城外,成百上千兵士正蜂擁而來,雖然剛剛趕到,軍容不整,軍士一個個看起來疲憊不堪,可是軍官督促之下,還是立刻向商南沖來。

大眼一瞄,楊剛赫然發現正急沖而來的敵軍居然抬著幾十具梯子,明顯早有準備,再看一眼手下士卒,楊剛只得先把注意力放在城防上。

「盧大富!召集民壯上城頭!再撥給你一百人,杜歡那廝不用你管,其他地段,不允許一個敵軍在攀上城頭!”

「楊頭兒放心,那群賊廝鳥敢來攻城,俺大富就讓他們好看!”

盧大富答應一聲,剛剛趕到,便匆匆佈防去了,楊剛吸了一口氣,目光再次落到了城頭的一百多敵軍身上。

「休息一刻,我們再沖,這一次不殺光敵軍,絕不停手!”

楊剛大聲說到,當先坐了下來,一點也不在乎敵人知道自己要趕盡殺絕,更不在乎敵人就在十幾步外,隨時能反撲過來。

「吃食呢!拿水來!大傢伙飽餐一頓,再隨我殺敵!”

盤坐在地上,伸手接過饅頭、水囊,吃一口喝一口,可楊剛一對眼珠始終盯著百十號敵軍,始終死死盯著混在敵軍中的杜歡,一股殺氣猶如實質一般,牢牢罩在杜歡身上,讓杜歡身在軍兵之中,也坐立難安。

援軍已經到了城下,更有士兵正在攀援而上,可是杜歡一點也沒覺得安全,楊剛的目光落在身上,只讓杜歡覺得如芒刺在背,稍有不慎,便是身死!

手臂又酸又痛,一隻手虎口崩裂,鮮血長流,方才短暫交鋒吃得大虧提醒杜歡,十幾步外的幾十個武毅營甲士有多厲害!而砸了自己不知多少鞭的楊剛又是何等的兇殘!

我乃是統兵大將,可不是衝鋒陷陣的莽夫!那小賊看來是被我得罪狠了!一會要是勢頭不對,說什麼也不能讓那小賊沖到我身前!

戰鼓聲聲,號角長鳴,剛到的大軍發起了第一波攻擊,城上城下喊殺聲一片,可是詭異的是,楊剛與杜歡對峙的一小段城牆卻沒有任何動靜。

似乎成了被遺忘的角落,雖然不斷有杜歡麾下兵士攀上城頭,加入對峙的行列,可是戰鬥始終沒有爆發,手下士兵數目重新攀上二百,快要達到三百的杜歡始終沒有主動發起戰鬥的意思。

反正我不攻過去,那小賊一會也會攻過來,不如以逸待勞,對,就是以逸待勞.........

當,兵器相撞的聲音突然傳來,嚇了全神貫注的杜歡一跳,等看清楚那聲音來自楊剛手中的兩支鐵鞭,杜歡的心猛地提了起來。

「嘿嘿,岳父大人,你猜猜看,今天咱倆誰輸誰贏?」隨意走了兩步,楊剛開口問道,楊剛身後,三十余名重甲銳士排列成戰陣,再往後是近百名武毅營輕兵。

「我這邊人少,岳父大人兵多,多半是我的輸面大,您說是不是啊?”

楊剛繼續說著,沒有等聽杜歡回答的意思,杜歡也根本不會作答,給手下鼓勁打氣是正經事,和莽夫胡侃絕不是杜歡的選項。

「那麼,岳父大人,小婿這就要來攻了,希望岳父大人還能擋住,千萬不要死了啊!”

手中雙鞭再次輕輕一碰,金鐵之聲響起,楊剛向前跨了一步,楊剛身後,武毅營士卒沉默著,齊齊抬起了腿。

又要來了麼!這小賊又要衝陣了麼!援軍已到,這小賊一定不是我的對手,一定不是............

一步、兩步,三步.........

短短幾步,杜歡手心便出了一層汗,麾下兵士也人人瞪大了眼睛,眼見再有幾息便要接戰,突然一道清越的聲音在戰場上空響起。

「不要!不要打了!”

誰?戰場之上,怎麼會有女子?呃,原來是.........杜大人的千金怎麼會在這裡!?

驚訝地看到身披重甲的殺神真就停了腳步,隨後一個妙齡少女從無數武毅營士卒身後沖了出來,沒有沖向杜歡,而是徑直沖向了楊剛!

“你………怎麼來了...............你爹爹就在那裡,你要去就去罷............」

默默看著眼前少女,終究無法冷顏以對,歎了口氣,楊剛緩緩說到,卻沒發現,自己的聲音裡滿滿的都是無奈。

怔怔地望著楊剛,少女眼圈漸漸紅了起來,适才頭腦一熱,直奔了過來,開聲阻擋兩軍交戰,可到了此時,少女卻不知說什麼好了。

這邊是這個死丘八,那邊是爹爹,我該怎麼辦才好?我該怎麼辦才好!?

「倩兒,你怎麼在這裡!還不快點過來!”

又驚又怒的喝聲突然傳來,杜歡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的女兒,只是雖然驚怒交加,杜歡依舊混在軍兵之中,沒有移動半寸。

戰場之上,杜歡的怒喝聲遠遠飄蕩開,似乎察覺到這裡的異變,前一刻還喊殺震天,後一刻商南城上下卻漸漸變得安靜。

站在楊剛身旁,杜倩突然成了無數目光的焦點,千百人同時注視之下,少女不由得一陣心慌,可是一對眸子裡閃過自家爹爹驚怒的臉龐,與楊剛沒有絲毫表情的雙眼一碰,杜倩突然生出了更大的勇氣。

“………爹爹,要倩兒回來可以,只是爹爹要答應倩兒,不要在和倩兒的救命恩人交戰了!”

「你說什麼?你瘋了麼!怎麼敢.........」

杜歡大怒,一直愛若珍寶的掌上千金居然當眾落了當爹面子,這等事情傳揚出去,絕對是杜家的奇恥大辱,只是杜歡剛剛喝斥了幾個字,便被打斷了。

「爹爹,倩兒身為女兒身,不懂得什麼大道理,可是知恩圖報還是懂得的!”

「楊將軍幾次三番救了女兒,女兒無以為報,只能求爹爹不要為難楊將軍,要不然,女兒只能以命相還!”

俏臉上閃過一絲決然,杜倩一隻小手一翻,一把匕首已經抵在了雪白的脖頸上!

這丫頭!平素真是太寵她了!

一口氣噎在胸口,杜歡差點沒給憋死,可是眼看自家女兒一臉決絕,而對面武毅營虎視眈眈,杜歡就什麼重話也說不出來了。

家門不幸!真真家門不幸!怎麼就生出這麼一個有辱門楣的女兒來!

只想捶胸頓足的杜歡呆怔半晌,哀歎一聲,恨恨地扭轉目光,盯住了楊剛,這一刻杜歡突然不再畏懼楊剛的渾身殺氣,突然有了一股仿佛比楊剛還要淩厲的氣勢!

「楊剛!算你運氣!老老實實交還杜某的女兒,杜某便放你一條生路!你我恩怨便算一筆勾銷!”

楊剛沉默地望著杜倩,仿佛沒有聽到杜歡說話,不過片刻後一聲長笑突然爆發出來。

「哈哈哈,岳父大人,您真是好威風,好大度,只是,我楊剛雖然不才,真得需要岳父大人給一條生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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