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興宋 (原名《蝶鬧蜂忙宣和春》) 作者:赤虎 (連載中)

 
kelvin12354 2013-5-3 14:48: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2 88081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8-31 10:13
第二百一十九章 革新祖傳秘方

  另一頭,黃煜等人已經邁進了縣衙內,時穿目光掃過,發現縣衙廊下挖著深深的田埂,田埂邊還殘留著一些枯枝敗葉,彷彿廊下的田埂上曾經種植過甚麼,他一邊衝著劉旭點頭,一邊把目光延伸,繼續向縣衙深處望去,同時隨口回答:「就依劉兄吧。」

  凌鵬耐不住了,他邁步往前走,時穿只得跟上去,他一邊走,一邊扭著腦袋繼續打量縣衙,劉旭隨著時穿的腳步走了幾步,發覺時穿的怪態,他瞥了一眼縣衙,隨口問:「承信郎以前沒去過縣衙嗎?」

  時穿點頭回答:「我這個承信郎是從州衙獲得的,縣衙倒未曾去過,再說,一般小老百姓,誰沒事去縣政府晃悠。」

  劉旭回身又掃一眼縣衙:「承信郎是在觀察廊下的田畦嗎?嘿,沭陽縣田畦開墾的還不算多了,自從沈括添置了這些田畦,後來的知縣再也不曾增添過,嘿嘿,你沒有去過深州吧,據說深州縣衙開墾的田畦那才是甲天下,如今要說起種菜成績,數深州通判胡汲為天下之最。

  當年胡汲到深州做官,竟能在衙門周圍開墾出1600多畦的菜園子——『廨有菜圃千六百餘畦』,縣衙每年賣菜可以實收200餘萬錢,如果折合成白花花的大米,足有16000餘斗。

  哈哈,200餘萬錢有多少,當時一頭活豬市價大概1400錢,胡大人開墾的那塊菜園子,一年就能長出1400來頭肥壯的肉豬……」

  時穿好奇的問:「縣衙啊,這麼神聖的地方,怎麼廊下簷下全種的菜、養的豬,官家也不管管?」

  劉旭嘿嘿一笑:「怎麼不管?昔年英宗曾為官衙種菜這事大發雷霆,下旨要求:『今後諸處官員廨宇不得種植蔬菜出賣。』本來麼,衙門是甚麼地方?每一寸土地都是有編製、有身份的,是國家體面的代表,神聖不可侵犯啊,怎能自輕自賤地混跡於農田!

  但可惜,咱大宋物價上漲的從來就快,官員俸祿不足,而咱大宋朝對貪污監管的又嚴,一旦官員貪污,舉薦人、座師、房師都要一塊受牽連,一人當官,百十號同僚相互盯著,不好隨便伸手。再加上英宗陛下說話也說漏了——英宗說禁止『種菜出賣』,那就是說,並不禁止大家在官衙種菜供『自家食用』嘛?

  哈哈,官家不讓種菜賣,難道自己吃不行嗎?據說,原本衙門種菜只是個別現象,官家此禁令一下,衙門利用閒餘的廊下空地種菜,就在全國遍地開花,因為此舉起因在於陛下言語中的漏洞,自然,官家不好再說大家甚麼。於是,各地衙門周圍的空閒土地便被充分利用起來了。

  你想想深州通判胡汲的收益,一年1400來頭肥壯的肉豬啊,實惠帶來幹勁。在這樣活生生的例子面前,滾一身泥巴、種一塊綠地成了咱皇宋官員集體愛好。耕讀傳家,原本是夫子也稱道的美德,從那以後,每年春耕,地方大小官員不必穿著汗衫兒到田間地頭給老百姓示範,鋤鏟耙鎬衙門裡一應俱全。斷案子、批公文的間歇就可以澆澆田,鬆鬆土,既鍛煉了身體,又充實了腰包……」

  「等等,你剛才說充實了腰包,不是說這些菜禁止出售嗎,腰包怎麼充實呢?」

  「你還要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官家說禁止出售,可沒有說禁止百姓租種啊?地方官員日日審案子,哪有百分之百的精力全拿去種菜,雇一兩個老農幫忙照看一下,也是應當啊。種出來的菜,一部分當作官員福利發下去,剩餘的讓那包地的老農賣了,官家又不禁止,老農賣錢之後,給官衙上一點租地費用,誰又能說這是錯的?」

  時穿沉默片刻:「我曾經去過海州州衙,州衙裡不曾種菜。」

  劉旭笑的像一隻偷了雞的狐狸,他笑不可抑地大聲提醒:「長卿,州衙附近,做買賣的店舖一定很多?」

  時穿回憶了一下,點點頭:「沒錯,攤位是很多,把上下班的路都堵上了。」

  劉旭大笑:「你不知道吧——那些攤位都是州衙出租的,是衙門把臨街的牆面打開,建成店舖給商戶的!」

  「官家不是說衙門不能賣菜嗎?難道還能租衙門的地盤給人做買賣?」

  「當然此乃王荊公的主張,當日王荊公變法,主張將衙門臨街的地盤都租出去,獲得的租金貼補官員薪水,商丘知州張安道據王安石變法而提出的租賃主張,連衙門內的火神廟都租了出去,咱皇宋尚火德,惱得神宗陛下給了最措詞嚴厲的『御批』:慢神辱國,無甚於斯。

  瞧瞧,這御批的意思是:咱大宋尚火德,官衙裡的火神廟關係朝廷的氣運……嗯,除了這座廟不能出租,其他的,租出去不妨呀。於是,天下神廟卻皆因此而免於出租,但各地官員以後也把臨街門面租出去做成了慣例。

  海州城繁華,州衙坐落在十字街頭,出租很是賺錢。但沭陽縣不同,這兒只不過是一個中等縣,衙門臨街的地方租出去換不了幾個錢,所以乾脆種菜——天底下衙門都是這樣做的,繁華的地方租出去開店舖,偏僻的地方就用來種菜……怎麼,承信郎反覆看縣衙廊下的田眭,可是想起了往事?」

  時穿仰天歎息:「我只是……突然之間挺可憐大宋官家的,在這個官府軟弱、百姓囂張的時代,做皇帝真不容易……這是個甚麼時代啊?真是……令人窒息的美麗啊!」

  稍停,時穿又自言自語說:「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一個最糟糕的時代;這是一個光明的時代,又是一個黑暗的時代。這是智慧的時代,這是愚蠢的時代;這是希望之春,這是失望之冬;人們面前有著各樣事物,人們面前一無所有……但總體來說,這還是個最好的時代。」

  劉旭沉默下來,他緊緊的閉住了嘴,心裡隱隱覺得,這位時大郎真有一種不顧一切的大膽——他甚至連皇權都不放在眼裡!

  旁邊的凌鵬凌飛兄弟沒有科舉、黨爭的顧慮,說話顧忌少一點,於是凌鵬插嘴說:「可惜,這些都是變法之前的事情,變法之後,官員的權勢越來越大,陛下的威嚴越來越盛,如今童貫楊戩四處搜刮,王荊公的括田所直接奪人田地,那些新法的官員,對百姓越來越嚴酷,再沒有以前的和善了。』!」

  時穿點頭:「這就是經濟體制與政治體制不相符帶來的惡果。在經濟體制上,皇宋是一個講究公平交易的商品經濟;在政治體制上,卻是一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絕對奴隸制——哦,流行說法是『秦制』……若是相對這個社會做出變革,該怎麼做?」

  凌鵬只是開了個頭,誰能想到時穿的話……大宋朝雖然是一個開放的時代,是一個以官員士大夫公開諷刺朝政的時代,但像時穿這麼大膽,還是讓同行的三個人冒出一身冷汗,劉旭趕緊上前打岔:「大郎,你要採購硫磺,恰好前面那家藥店的掌櫃我認識,我領你們去。」

  藥店裡儲存的硫磺是用來治療疥瘡的,存量並不大,有劉旭的面子,時穿出入各家藥店四處掃蕩,採購了一百斤硫磺,三百斤硝石,又惡狠狠的裝了五百斤竹炭。隨後,劉旭與時穿分道揚鑣,各回各家。但等時穿一行返回店中,黃煜等人還沒有回來,據說知縣大人已經宴請他們吃午飯,所以黃煜留信說,午飯無需等他。

  凌飛聽到這消息,立刻將裝木炭的袋子解開,撿了一把錘子開始砸木炭,並緊著催促:「承信(郎),還有時間,我們配完藥方再吃飯,今兒中午我兄弟倆請客。」

  時穿手裡拿著硝石袋子還在猶豫,他躊躇著,需不需要把火藥的黃金配方透露出去,見到時穿躊躇的神情,凌鵬不敢催促,他屏住呼吸,期待著時穿的動作。

  猛然間,彷彿一道閃電在時穿面前亮起——李代桃僵一直以來,我擔心對這個時代改變的過於厲害,以至於自己失去了時空定位,但直到現在,我的時空坐標並沒有丟失,只是被固定死了,這說明我以前做的並沒有影響這個時代。

  我以前怎麼做的——通過宋人的手來改善生活環境。比如磚石建設技術是這個時代已經具有的,我通過魯大三人提升了工藝水平……;再比如剪刀這玩意張小泉已經發明,我只不過通過段小飄改良了剪刀製作工藝,給剪刀增加了許多附屬功能而已……

  而火藥技術也可以這樣做啊,把凌鵬凌飛原有的祖傳秘方,試著稍稍調整一下,惡搞一下歷史車輪,也挺有成就感的。

  計議已定,時穿呼喊:「拿水來,我剛才在思索該採用怎樣的硝石提純工藝,這硝石提純工藝有六七種方法,我交給你們一種最簡便的……不過,天下間從沒有免費的午餐,你們兄弟想付出甚麼,來交換這份秘方?」

  凌氏兄弟相互望了一眼,拱手問:「時大郎想要甚麼,但有所需,我等兄弟敢不盡力?」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8-31 10:14
第二百二十章 要價多少才合適?

  時穿停頓了一下,歪著頭想了想,說:「你們兩位……論錢,我不需要你們;論官職……嗯,似乎你們只剩下勞動力了。那麼,兄弟倆出一個人,給我幹十年如何?

  我既然拿出了這個配方,當然也想自家組建一支火槍隊,你們兄弟有玩弄火器的經驗,還熟悉這年代軍隊的組成,而我自己忙的顧不過來,所以——你們兄弟中出一人,幫我按我的方法訓練一支火槍隊,這配方我就告訴你?」

  祖傳秘技啊,當然要別人不知曉才能夠威夠力,而時穿卻想組建一支隊伍,大批量的生產火槍手。這讓凌氏兄弟很為難,但……凌氏兄弟低下頭,唯唯說:「謹遵大郎吩咐。」

  時穿微微一笑,開解說:「放心,我不是想擴散技術,我只是想把這技術的威力使用充足。」

  這就好——凌氏兄弟大聲相應:「謹遵師傅吩咐。」

  哈,白撿兩個火器世家的大將,真八錯啊。這些人玩火器,有人緣有淵源,想必即使規模大一點,也不會引起注意吧?再說,聽他們的話,今後這倆人也是時穿徒弟了,所以他們的武裝就是時家的武裝先把火槍隊悄悄的分散發展,再等必要的時候集結起來……哈哈!

  ……

  硝石提純之後,時穿在硝石水溶液裡倒入硫磺,再加入木炭粉,攪和成稀泥狀,然後將這稀泥投入皮囊中,快速甩動著、旋轉著……這套工藝做完後,皮囊內倒出的火藥都成了顆粒狀的黑火藥。

  自己親手制備完這一袋顆粒火藥後,時穿給凌氏兄弟交代了發射藥與爆破藥的不同,然後將皮囊交給後者:「你們兩人不是火藥世家嗎,想必以前幹過這事,就照這樣做。」

  凌飛望著像中藥藥丸一樣的小顆粒火藥,猶豫著說:「咱不點個火試試?」

  凌鵬一腳踢向弟弟的屁股:「憑那麼多廢話,先把東西製出來再說。」

  兄弟協力,不一會將帶回的硫磺硝石木炭轉化成各種比例的顆粒火藥,干的太歡樂,三人連午飯都忘了,等晚飯的時候,已經沒有配料讓兩兄弟練手,凌飛歡呼雀躍的倒出三堆火藥,準備點火試驗,時穿趕忙阻止。

  「份量太多了,取三分之一吧。」時穿說著,將三小份火藥放置在三片竹瓦上,並把三片竹瓦的間距弄得很大。

  其實這會兒火藥還沒有完全乾燥,不過這三個人也顧不得了,他們直接用火把在火藥下面燒烤,等竹瓦開始燃燒,火藥顆粒炸了……

  新配方的火藥果然比《武經總要》上記載的幾種火藥配方強,《武經總要》上的火藥配方由二十多種原料組成,新火藥只有三種,而且燃燒與爆炸的效果更加厲害。

  「先不著急!」時穿阻止了凌鵬往梨花槍裡填充火藥的舉動,他拿起凌氏兄弟的梨花槍,仔細檢查著。這梨花槍就是一桿空心鐵槍,按《武經總要》的火藥配方,摻上鐵砂子之後,將鐵槍填充滿,用的時候從槍頭點燃,鐵砂與火藥的顆粒就會順著槍尖上的小孔噴出,等火藥噴完了,槍尖已經燒紅,燒紅的槍尖就是塊烙鐵,還可以繼續拿來捅人,蹭上一下也是個二級燙傷,可不得了。

  然而,新配出的火藥實際上已經屬於炸藥範疇了,這桿槍粗枝爛造,膛壁上有許多沙眼的梨花槍,恐怕連發射藥的膛壓都承受不住。

  時穿立刻拋下了梨花槍,吩咐:「取我的槍來。」

  這桿新式火槍傳遞到凌氏兄弟手裡,時穿淡定的解釋:「只有這樣光滑的槍管,才能裝填新式火藥。嗯,可以拿你們過去的梨花槍試試,不過藥捻子設的長一點,人不要用手拿著,點著火後一定把槍放到一邊,我們遠遠看著。」

  凌氏兄弟往梨花槍中裝填的時候,時穿並不阻止,等他們裝填好了,梨花槍被紮在官捨中心的空地上,時穿與凌鵬一前一後,各自負責擋住一個門,禁止舉人們靠近旁觀,稍後,凌鵬上前用火把點燃了藥捻。

  這桿槍裡,凌氏兄弟使用的已是烘乾火藥了,藥捻子點著後,燃燒的速度奇快,凌飛愣了一下神,歪著腦袋觀察藥捻,時穿立刻吼道:「快跑。」

  凌飛嚇的一個激靈,茫然的轉身望向時穿這裡,卻發覺入眼一個黑影撲來,凌飛條件反射的揮拳打去,對方一雙手毫不費力的穿過他的拳影,凌飛只覺得脖子一緊,一陣騰雲駕霧之後,等他回過神來,雙腳已經站在驛捨的門口,時穿手裡還揪著他的脖領子。

  只聽院中轟隆一聲,梨花槍爆了。凌飛嚇了一跳,這時才覺得自己有多幸運。

  幸好黑火藥的爆炸威力並不大,雖然槍桿被炸分成幾段,槍尖迸射到門上,槍身散落周圍十餘米的範圍,但總算是沒有造成大的傷害……期間,凌鵬覺得耳邊擦過一陣勁風,等到硝煙散盡,他伸手一摸,發覺耳朵上少了一塊肉,鮮血躺了滿脖子。

  「乖乖,這麼大的威力。」凌鵬捂著傷口感慨。此時,獲得火藥配方的喜悅掩蓋了疼痛感。

  「幸好你們的槍膛較細,嗯,大約也就是裝了七八克火藥的模樣,再加上槍尖封閉不夠,不然的話,這座官捨都要遭殃。」

  稍後,凌飛過去檢查著時穿拿來的火槍,嘴裡不停的誇讚:「嘖嘖,這槍管是上好的鑌鐵打製的,通身光滑均勻……師傅,這玩意怎麼製作出來的,製作它的鐵匠師傅在哪裡,我能裝一槍試試嗎?」

  時穿接過自己的火槍,他抓了一把火藥掂了掂,乾脆將定裝火藥的知識也教給他們:「看到了麼,剛才的爆炸多厲害,這槍管中填充火藥的份量,與炮子大小有規矩的……」

  剛才那聲爆炸已經引來不少圍觀者,時穿趕緊招手,命令凌飛上去收拾殘局,自己拱手向四處致歉,好在舉人們大多認識這個大個子,抱怨幾句,也不敢過分得罪這位海州第一凶人。

  蔫不唧的領著凌氏兄弟鑽回自己的屋子,時穿從附近店老闆那裡借來稱,稱量著火藥,稱量好的火藥每份都用細薄的絹紙與炮子包裹好,他的手快的像一隻靈巧的土撥鼠,不一會,桌子上堆滿了錐形紙卷。

  時穿拿起一個錐形紙卷,咬開錐尖,在火藥池裡倒上一點點火藥,然後連紙卷一起塞入鏜孔,用通條夯實火藥,蓋上火藥池,解除了槍上的保險,槍口衝上,把槍交給了凌飛:「去院裡無人處放一槍。」

  凌飛舉著槍興沖沖的跑出去,凌鵬趕緊從包裹裡取出幾個瓷瓶——這幾個瓷瓶原先是裝酒裝醋的,如今全被都倒空了。凌鵬遞上這幾個空瓷瓶與鐵砂子,討好的說:「我帶的梨花槍毀了,今後上路全指望霹靂彈了,大郎給我們示範一下。」

  時穿拿起凌氏兄弟攜帶的鐵砂子,輕輕捻了捻,搖搖頭:「鐵砂沒必要做得如此細小,形狀也不要如此圓滾,只管把鐵砂再做大一點,哪怕鐵砂稜角不平,形狀像鐵片、鐵釘一類的,那就更完美了。」

  將鐵砂子跟火藥混在一起,時穿還惡意的往裡頭填充了許多瓷片,歎著氣說:「瓷器的威力不大,瓶身太光滑了,如果銼幾道裂口,不需要銼透了,有裂紋就行,那樣它炸開的時候就會分成無數碎片,那麼就更陰險了。」

  此時,院裡傳來轟隆一聲槍響,樓上幾名舉人哀叫:「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時長卿,你就是海州第一惡人,也不能這樣折騰我們吧?伯濤,黃伯濤,快出來管一管。」

  門外接著傳來凌飛的賠笑聲,不一會,他興致沖沖的舉著火槍跑進來,一疊聲的喊:「師傅,這火槍果然威力不同以往,快快,師傅教我如何製作這種梨花槍。」

  時穿等的就是這一刻:「你們決定了?你兄弟二人中隨便出一個拜我為師,我不需要你們拜師費,今後也無需你們逢年過節送錢。這次海州大亂,我收容了二三十名童子,就讓拜我為師的那人,過來幫我訓練一下童子,哦,還有崔莊團練。等十年後,我容許他帶兩桿雷火銃離開。當然,在此期間,我哪位徒弟可以把火槍技術,以及火槍手訓練技術傳授給凌家人。」

  凌鵬趕緊推推凌飛:「弟弟還等甚麼?」

  凌飛跪倒磕頭,時穿兩眼冒著綠光,馬上改口說:「不夠,還不夠……哦,我是說二三十名童子數量遠遠不夠,不是說你磕的頭不夠。好在如今四處動亂並未停止,趕緊,給家裡寫信,讓他們至少再招上一百人。」

  嘿嘿,可有免費勞力用了,拜一次師,只讓這廝訓練二三十人,真是便宜他了。不行,至少要往一百人上靠,我這個五鄉團練教頭才名副其實……

  正琢磨著,院門口進來一位僕人打扮的傢伙,大約剛才的聲聲爆炸嚇壞了這位僕人,他等到院裡平靜才敢往裡走,邊走邊保持絕對的警惕,見到時穿,上下打量一番,趕緊過來行禮,口稱:「官人可是海州承信郎時穿?」

  時穿剛才光去注意這位僕人了,沒注意凌飛的拜師禮,好在他本不在意這些禮節的細微之處,便一抬手,先招呼凌飛起身,接著問僕人:「正是何人差遣你來的?」

  僕人拱手回答:「小人的東主是沭陽劉旭劉舉人,他差小人來請承信郎赴宴……」

  來了,投資回報來了。看來劉旭回家後還念念不忘那件鶴氅。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9-5 22:18
第二百二十一章 人財兩得,才是王道

  其實,時穿那件鶴氅成本並不大,鯨魚皮是施衙內免費贈送的,內襯的羽毛基本上不要錢,就是收集起來很麻煩,整件衣服時穿所花的成本也就是鞣制皮料的技術與工藝,以及作坊工匠的薪水而已。如果能按劉旭的價格賣出去一件,大約整個隊伍的鶴氅,所耗費的成本都回來了。

  奢侈品嗎,就是這樣只買貴的,不買對的。

  獨一無二,就是奢侈品的價值所在。

  可是,時穿一次性投資這麼多資金做形象工程,並不全是為了賣錢的。他本人對於宋代來說是無根之萍,而他護送的那一解舉人,以及家中那些被拐女孩,則是他扎根宋代的根系。他投資如此龐大,所圖的自然不止是一點錢財上的回報。

  「你回去跟你東主說,我這裡正在準備上路的武器,一時半時走不了,亞之兄能念著我,我很感激,但宴請就不比了。這樣吧,我請亞之兄幫個忙,幫我在沭陽縣流民中收容百餘名童子,最好是家世清白的,年齡八九歲左右,若亞之兄能幫我達成這個心願,我一定重謝他。」

  凌飛在一旁聽了,趕忙插嘴:「師傅,娃娃年齡太小了的話……嗯,若師傅是為了火槍隊打算,還是十五六歲的孩子核算,八九歲的童子純粹是吃貨,光吃飯不幹活,養大了還需要十年,這年齡大小的……甚麼事都幹不成啊。」

  時穿輕輕搖頭:「十年後十八九歲,正好需要他們啊……別說了,你把這話告訴劉亞之——一百名童子,外加五百貫,就這麼說。」

  時穿後一句話是對那僕人說的,那僕人懵懵懂懂點點頭,拱手告辭。凌鵬馬上一付若有所思的神態,但凌飛馬上又把注意力轉移到他的新玩具上,嚷著:「師傅,你說火槍隊需要格外的技巧訓練,需要訓練十年嗎?可我怎麼一上手就明白了。」

  火槍手不需要訓練十年,三個月足夠了,但時穿需要培養忠誠。他的有些想法對這個時代來說是大逆不道的,所以必須用十年時間培育自己需要的人才。

  不過,這些沒必要跟凌飛解釋,時穿重新拿起槍,轉移話題說:「填裝火藥的份量,有一定之規;填裝步驟也有規則的,來,我們細細體會……」

  這天晚上,時穿那一解的舉人在縣衙吃多了酒,回到驛館都睡得很安穩,完全不在意院裡一聲聲的爆竹聲。當然,那些聲響他們確實聽到了,卻當作某人歡慶中舉的爆竹,懶得起來查看。

  等第二天天亮起床,形勢大大不同了,時穿的隊伍擴大了許多,凌鵬凌飛那一解舉人乾脆尾隨在時穿驢車後面,準備一起上路。而兩位護送大將當中,年紀小的凌飛背了個包裹,扛上了時穿的火槍,隨在時穿僕人身後幫忙,一口一個「我師傅」怎樣。

  稍後不久,黃煜在門口遇到了劉半城,這廝身上居然披上了鶴氅,耀武揚威的很囂張。劉半城身後多了五名家丁,這些人趕了滿載的兩輛驢車,手拿哨棍很人強馬壯的,似乎準備單飛了。

  稍停,時穿出現了,他現在披的是一件狐裘,可惜這件狐裘質量並不算上乘,毛色很雜不說,皮毛鞣制的技術也很難說二流。至於時穿的那名黑人僕婦,她披上了一件白色的羊羔皮大衣,明明是個黑炭團,披了一件白色衣服,這讓黃煜張了半天嘴,想找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卻發現自己詞彙量貧乏。

  時穿剔著牙縫走過來,看到黃煜張嘴結舌的模樣,幫忙說:「你是不是想說:『不是我不明白,只是這世界變化快?』!」

  黃煜使勁點頭——不是我不明白,只怨這世界變化快。明明倆個彼此看不上的人,現在相互換穿了一付,啊,所謂好的穿一條褲子,大約就是這倆人現在的情景吧?

  那位一路跟隨舉人行動的嘌唱女子這時抱著琵琶走過來,她沒有注意到氣氛的尷尬,盈盈拜別說:「官人們要上路了嗎?小女子要在縣城停留幾天,這一路多虧官人照顧,奴家在這裡祝福官人了。」

  時穿張大了嘴,臉上似乎露出對女子不捨的神情——這嘌唱女孩實際上是一本活字典,這些日子接觸以來,小娘子快嘴快舌的介紹了不少大宋風土人情,讓時穿更深入的瞭解了這個時代。

  而試穿以往對大宋的印象來源於圖書館裡的歷史書,那些書中所記述的內容至少有一半不靠譜,想當年滿清校驗古籍,只御准了很少的古籍留存,剩下的一把火燒了。而保存到現在的史書,實際上已經過多次篡改。在這個世界生活過之後,時穿已經發現:單純通過史書來瞭解這個時代,偏差的已不是一星半點。

  現在,嘌唱小娘子要走了,在時穿認識的人當中,黃煜施衙內等人不可能有時間跟時穿細說市井百態,而時穿也不可能無所顧忌的詢問他們,至於家裡那群小女孩子,她們還需要時穿的教導,對這個世界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黃煜在一旁拱手與嘌唱小娘子告別:「小娘子,我等在京城要停留兩三個月,等你到了京城,有甚麼需要相幫的事情,只管來找我們。」

  小娘子盈盈一拜,懷抱著琵琶向遠處走去,黃煜在背後輕輕解釋:「這小娘子一路賣藝,饑一頓飽一頓,到了荒郊野嶺,幾乎掙不上錢,難得遇到一座縣城,還不多停留幾日,以便多掙點錢繼續上路。」

  說話間,舉人們都收拾差不多了,羅望京走到馬車邊,望了望時穿身上的狐裘,摸了摸身上的鶴氅,歉意地拱拱手:「也是啊,這位小娘子全靠嘌唱掙出旅費,但她們見識有限,所會的玩意並不多。咱這些舉人一遍聽過之後,如果再聽不到新鮮玩意,打賞就少了。跟著我們走下去,她的收入只會越來越少,不如在縣城多呆幾天,等下一撥舉子到達後,再隨他們上路。

  大郎,我們上路吧,前面的路還遠著呢,類似的嘌唱女啊總會有的,大郎要聽說書,路上我們再撿一個嘌唱的小娘子也行……噢,大郎,你冷不冷,要不,你我換一換外衣?其實我自己帶了衣物,身上有沒有這件鶴氅都無所謂。」

  時穿擺手:「算了,一件衣服而已,走吧,咱們上路了。」

  一聲招呼,馬車啟動,劉旭劉亞之這才找見機會,趕緊上前親熱的打招呼:「承信郎,你拜託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家人辦了,你放心,我劉半城在沭陽沒有做不到的。等人搜集好了之後,我把你留下的戰馬一起送回你家,絕無差錯。」

  劉旭說話聲音很大,似乎唯恐別人不知道他與時穿的親密,時穿露出一個笑臉,招呼:「亞之兄,同行如何?」

  「好啊好啊——」,劉旭順水推舟。

  很好,很強大——劉旭不找別人找時穿,一個舉人老爺如此刻意炫耀與渲染與時穿的親近,等於確定了時穿海州第一大將的地位。這正是時穿所要的。

  於是,清晨的陽光下,時穿帶著一眾舉人隨大隊出了沭陽縣城,迤邐前行。漸漸的,隊伍形成了幾個團伙,而時穿所在的這個團伙是最大的,也是最當先的。這中間既有一種無形尊重的意味,也有一些舉人們的私心——落後的那些舉人們當然期望時穿開路之後,自己跟在後面一路輕鬆。

  在路上,獲得火藥新配方後的凌氏兄弟需要時間多加練習,以熟悉新火藥的燃燒速度、爆炸威力、投擲技巧等等。這關係著今後凌氏家族的發展,所以凌氏兄弟不惜血本了,一路上,一旦發現路邊鬼鬼祟祟的傢伙,兄弟倆二話不說,上前就扔出一個瓷瓶……

  新式火藥的爆炸力讓這凌氏兄弟暗呼值得,在這一路上,如果兩兄弟對火藥有疑問,時穿也毫無保留的給予指引。就這樣,十數日後,這群人終於有驚無險的抵達了下邳。

  進入朝廷的驛館後,這段日子以來被隔絕的信息如潮水般湧入:這場大風雪削弱了叛匪的活動力,而朝廷的賑濟措施很及時,大多數流民被朝廷幾個饅頭吸引走,教匪失去潛在兵源後,被童貫迎頭痛擊,匪首高老爺陣亡,餘眾散入鄉間,童貫一邊加緊剿滅,一邊向朝廷表功。

  一場聲勢浩大的反叛,就這樣,沒掀起甚麼大的浪花就泯滅了。然而,表面的平靜之下,暗流依然在湧動。

  「可算是安定了!」驛館裡的黃煜甩了甩邸報,一聲長歎:「這一路走來,途中每個山崗都有三五個盜匪盤踞,每處溝壑都有流民遊蕩,真是……唉,你說這天氣也怪怪的,十一月的天氣,氣候越來越冷。」

  「你說對了!」時穿陰沉著臉,神情很懊惱:「這場寒流真是蹊蹺,剛才去碼頭打聽的人說,洞庭湖上已經結了薄冰。另外,黃河北支流斷流了,所以運河上船隻稀少,即使有船夫也擔心再往北去,運河會結冰,把船凍在河面上。」

  「這不可能,洞庭湖還在我們南面,現在才是十一月,洞庭湖怎麼可能結冰呢?」

  「是陰曆十一月——已經快『入臘(進入臘月)』了,現在寒流一場接著一場,天氣只會越來越冷,諸位,我們還打算繼續前行嗎?」

  黃煜沉吟著看著時穿:「這個季節是轉運年貨的季節,我家肯定有貨船停在下邳碼頭上,即使別人找不到船……說不得,這時候,耽誤運貨就耽誤了吧,大郎,我們走運河,船隻由我來負責!」

  時穿手抖了一下,點頭:「那麼,好吧,我們就走運河。」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9-5 22:19
第二百二十二章 特殊的售後服務

  這個天氣,運河上很難尋到縴夫,所以大多數運河船都不願意北行。導致舉人當中,能夠尋到坐舟的不過五六十人而已。黃家運貨的船隻大,黃煜這一解與凌飛那一解舉人共同擠上了船後還有空餘,同行的劉亞之本事也不小,但他尋到的船隻稍小,只能擠下自己所在那一解的舉人。但劉亞之誠心討好時穿,趕著過來遞話——他可以讓出一些空艙位,給舉人的僕人住,不過,他希望與時穿的船共同行動。

  這已經是小節了,看在劉旭被時穿宰了一刀的份上,時穿打算給點售後服務,他不等黃煜表態就答應劉旭的請求,於是,當日正午,兩艘船便一前一後離開碼頭。

  天氣越來越冷,大宋人不曾經歷過如此的嚴寒天氣,舉人老爺們已經縮回艙內,圍著時穿攜帶的茶爐取暖,艙面上只剩下船夫,以及時穿師徒。

  黃煜叫僕人燙了幾壺酒,這酒是時穿攜帶的薑汁酒,熱辣辣的薑汁酒送到肚裡,黃煜晃著酒杯,得意洋洋的對同伴說:「我們這次出行,雇上時大郎,真算是雇對了。」

  羅望京拱手:「還是解元公有見識,有時大郎陪伴,且不說一路上安全了很多,光是這些層數不窮的小玩意,就讓我們的旅行又舒適又方便。」

  其餘舉子齊聲附和,黃煜熏熏然的晃著酒杯,說:「當日我初見時大郎的時候,就知道此人的不凡……」

  黃煜的話嘎然而止,他呆呆的陷入沉思中,他初見時穿是由褚素珍姑娘陪伴,談起這事,黃煜的思緒不禁帶入了回憶當中,其他人說甚麼,他已經聽不到了。許久之後,黃煜仰起脖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而後披上了鶴氅:「我出去透透氣。」

  羅望京趕緊也披上鶴氅:「伯濤兄,我陪你走走。」

  甲板上,時穿背著手眺望著運河兩岸,凌飛懷裡抱著槍,不停的跺腳搓手,往手上哈著熱氣。黃煜借幾杯熱酒引導,也不管甲板上的凌飛,邁著大步走到時穿身後,粗聲說:「承信郎在看甚麼?」

  時穿背著手,點點頭:「我聽說汴梁城的糧食全靠運河輸送,剛才我數了數糧船,計算了一下汴梁城每天能獲得多少糧食,這次科舉,幾十萬考生湧入汴梁城,但現在運河上的糧船如此少,恐怕汴梁城明年開春要大饑荒了。」

  黃煜想了想,隨口說:「啊,等會靠岸的時候,承信郎幫我送封信,讓家裡趕緊往汴梁城送一船糧食,萬一大饑荒發生了,別人還好,我們這些外來人,想買糧食也找不見地方。」

  時穿點點頭:「但願來得及。」

  沉默了片刻,黃煜輕聲問:「大郎,你說這次衙內能否扛得過去?」

  「扛不過去!」時穿平靜的回答:「但這未必是壞事。」

  黃煜思索了一下,同意時穿的看法:「素珍姑娘一直嫌衙內粗魯不文,這次衙內如果扛不過去的話,聽從家人的命令,跟人結了婚,也許對素珍姑娘是件好事。」

  時穿苦笑著搖搖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父母定下親事,無需徵詢孩子的意見,便是孩子強硬起來,父母抓隻雞來跟新娘拜堂,也算成全了婚禮,從法律角度上說,這位新娘就是他的正妻,他想打官司,那就是不孝。所以衙內根本邁不過這個坎。」

  黃煜歎了口氣:「抓隻雞來拜堂,那是鄉下人的做法,城裡人一般用新娘的小叔子代替,我聽說施衙內的親戚都在海州,等待施大人的正式任命——他在海州可不缺兄弟。」

  黃煜跺腳:「這都甚麼事,原本各安其位,各司其職,海公子一聲招呼不打就離開,弄得現在全亂套了。」

  沒錯,這就是傳統,古代中國,做子女的幾乎沒有任何能力反抗父母。

  即使一千次穿梭時空,也改變不了這一歷史事實。

  黃煜歎了口氣:「可憐的……我們現在只有往好處想了,好處是:素珍姑娘原本對施衙內也不十分滿意。」

  稍停,黃煜輕聲補充:「今年是科舉年,素珍姑娘的父親任期也該滿了吧,他現在大約在京城候官。」

  時穿咧咧嘴:「在京城候官的還有黃娥娘的父親,還有黃娥的舅舅,以及施衙內的父親。」

  羅望京插嘴:「這不奇怪,三年一次科考,官員都是這時候任命的,三年一次磨堪,每次科舉年份,也是官員續任改任的時候。」

  時穿哈哈一笑:「看來我的估計有差錯了,在科舉年,上京趕考的豈止是舉子,天下各地的官員也要趕往吏部,等待自己的新任命吧,這樣算起來,京城明年接待的外來人口,豈止四十萬。」

  黃煜吃了一驚:「你想說,京城明年缺糧嚴重是吧?」

  「南面的洞庭湖都結冰了,現在天氣冷的伸不出手腳,北方的運河能不結冰嗎?你看,沿線的運河船,星星寥寥,輸入京城的糧食,往少理說,也要缺少一半吧。」

  黃煜苦笑著沖羅望京說:「本次科考,真是多災多難啊。」

  公元一一一二年是地球的一個冰極,在冰河時代過去之後,倫敦河上又一次結了冰,這年聖誕,倫敦士兵甚至在泰晤士河上,舉行了舞會,這一年是千年以來最寒冷的一年,此後一千年,無論是洞庭湖,還是泰晤士河,都沒有再度結過冰。

  而自從這次洞庭湖結冰之後,地球越來越冷了,原本竹林梅林還可以在山東見到,現在這些植物退往了長江南帶。

  親眼目睹氣候的巨大變遷,時穿心中激盪不已:「所謂的天災人禍,不過是如此吧,這個盛極一時的時代,這個古代中國文明的頂點,便這樣悄悄的衰退下去——誰能力挽狂瀾?」

  沉默了片刻,黃煜指著河岸說:「我們現在行走的是泗水,等到了徐州,會有兩條路徑,一條是直線往西,進入汴渠;一條是向北進入微山湖,而後通過荷水、濟河,穿越整個京東西路進入汴梁。長卿兄我們走哪條路?」

  時穿沒有回答,羅望京試探的問:「兩條路有區別嗎?」

  黃煜回答:「汴渠水流量小,船隻擁擠,按長卿兄的推測,現在很可能已經結冰;而走微山湖,雖然饒了一點遠路,不過河面寬闊,船隻竟可以扯起風帆,一路快行。

  所以,這兩條路雖然一遠一近,但過去行船的人,總是用相同的時間走完兩條不同的路。」

  黃煜還沒有說的是:走微山湖的路,相對來說不安全,湖上匪徒很多,一般人不願選擇這條路,所以,直接北上的船隻較少,除非……除非他們船上擁有像時穿一樣的人間凶器。

  時穿目光閃了閃:「北上,走微山湖的路,等待了徐州,還要麻煩伯濤兄快馬向海州傳遞一個消息。我有一艘海船,讓這艘海船裝滿肉食與糧食,從海路北上,而後盡快從黃河入海口前往汴梁。」

  羅望京突然插嘴:「長卿兄,如此太難為你了,我記得五胡亂華的時候,黃河結了冰,以至於胡人的鐵騎從河面上直接進入中原。如今既然連洞庭湖都結了冰,黃河北支流已經斷流,那麼,黃河南支流很可能也結冰,你讓船冒險駛入汴梁,我怕一旦河面結冰,那艘船便毀了。」

  黃煜家中也有海船,對羅望京說的自然明白:「沒錯,一旦河面結冰,冰塊會擠碎船隻,你那艘海船再小也是海船,不可能拖上岸去以保全。還是算了吧,汴梁城再缺糧,能餓著我們這群舉人嗎?」

  「那就讓他們不要進入黃河,把食物直接從海上轉運到陸路,而後通過陸路傳輸。我估計這個冬天,汴梁城會非常缺糧。」

  黃煜插嘴:「這樣啊,等待了徐州我們便再購買一艘船,讓這艘船攜帶糧食尾隨我們北上……到時候再跟劉亞之說一說,如果他不願意走微山湖的路,我們便單獨行動。」

  時穿精神一振,拍了拍凌飛的肩膀:「把你哥叫上來。」

  凌飛腳步咚咚的跑下艙去,時穿讓開了船頭,讓黃煜與羅望京吟風弄月,他跑到了船尾,等凌鵬上了甲板後,時穿詢問對方:「咱們一共製備了多少火藥?」

  凌鵬想了想,回答:「咱們總共買了五百斤的各色藥物,提純之後,大約制備了三百斤的新式火藥。」

  三百斤啊,也就是一百四十多公斤,應該足夠了。

  時穿再問:「你身上帶的瓷瓶夠了嗎?」

  凌鵬搖頭:「我只帶了十來個瓷瓶,後來在下邳採購了一批,在沭陽也買了幾個,可這些還不夠,如今手頭上也就是二十多個,沿途消耗了許多,只剩下二十個了。」

  罷了,既然進入售後階段了,那就再……時穿用充滿誘惑的嗓音,循循善誘的說:「我看過你投瓷瓶,很沒有準頭,我聽說陝西的陽關用石子打羊角,那個精準啊,簡直是指哪打哪,我恰好知道一些正確的用力技巧,可以讓你投的既遠又准,你如果學會這本領,也不用跟你弟弟學火槍了,以後就專業扔瓷瓶——簡直就是人形迫擊炮嘛,怎樣,想不想學這本領?」

  凌鵬納頭就拜:「師傅,教我這本領。」

  時穿微微一笑,突然扯著嗓子沖邊上一艘運河船喊:「綱首,你船上帶的瓷瓶賣不賣?」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9-10 14:46
第二百二十三章 贈妾

  因為沒有縴夫,逆流上行的船都走得很慢。旁邊的那艘運河船幾乎跟時穿並行,聽到時穿的招呼,船上的貨主詫異的掃了一眼空空蕩蕩的甲板,似乎在納悶時穿怎麼知道他船中的貨物。想了一下,貨主回答:「怎麼不賣,瓷器這玩意又不能當糧食吃,我自然是要賣的。」

  時穿高聲喊:「一捆多少錢?」

  綱首揚聲回答:「一貫六。」

  「貴了,我買十捆,不,二十捆,便宜點。」時穿討價還價著。

  瓷器這東西容易碎,長途運輸的時候都用草繩捆起來,一捆約六十個。綱首賣的瓷器並不是高檔貨,六十個瓷瓶一千六百文,這價錢也沒有貴到哪裡去,雙方討價還價半晌,綱首降了一百文。

  「客官是想現在就要嗎?」綱首很為難的看了看雙方正在行駛的船:「這河面上,如何過貨物?」

  「有辦法!」時穿轉身吆喝僕人:「去我的弓來。」

  弓箭尾部綁上一根線繩,這線繩後面再繫上纜繩,時穿將這支箭射到對方船上後,示意對方將線繩牽過去,而後把後面的纜繩固定在桅桿上。

  最後,時穿從行李中取出一副滑輪,吊在線繩上,一用力,將滑輪送到了對方船上,然後,將纜繩系到自家桅桿上,一副貨橋,在兩船之間搭成了。

  對面的綱首看的兩眼發亮:「竟然有這樣的巧思,這樣也能行?」

  對面船上的船老闆低聲提醒:「綱首,此人很可能是海上走私大盜,我聽說在海上,很多走私販都用這種方法過送貨物,他們先裝一些普通貨物讓市舶司查驗,等市舶司核定了稅款,船出了港口,便在海上如此交接貨物。」

  綱首翻了個白眼:「我管他時不時海盜,如今兩船綁在一塊,他不給我貨錢,我便不解開纜繩,看他能把我怎麼樣。」

  這樣的兩船並行,讓後續船隻無法超越,一番忙碌過後,綱首的二十捆貨物已經送了過去,稍後,時穿將貨款送了過來,就這麼一耽誤,兩船身後排滿了船隻,河面上一片謾罵聲,都在責備這兩艘船有點缺德。

  綱首清點了貨款,滿意的解開纜繩,時穿的船嗖的向前穿出,這船的突然加速,讓過來張望的黃煜與羅望京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二十捆堆滿了厚甲板,時穿解開其中一捆,一邊查看一邊滿意的點頭:「一千二百隻瓷瓶,等你丟完這一千隻瓷瓶,大約也手熟了吧。」

  「一千隻!」凌鵬苦著臉:「二十多貫啊,兩萬錢,拿兩萬錢練手,這都甚麼事?」

  「你懂甚麼,造一門迫擊炮可不止兩萬錢,這一千隻瓷瓶你能夠練出來,已經是絕頂聰明了。」

  這是一種細嘴長頸瓷瓶,瓶頸細長,恰似手榴彈的把子,瓶身呈橢圓形,時穿估摸了一下,這瓶子大約能裝一百八十克火藥的模樣,摻上鐵砂子,整體重量能達到二百餘克,正好等於一枚現代手榴彈的份量。

  「裝上些河沙,把每隻瓷瓶的份量都調整到裝滿火藥的份量——這活我來幹,而後你拿這種同等份量的瓷瓶練手勁,練準頭,姿勢我教你,大約等到了微山湖,你也該練出來了吧。」

  黃煜等人走到船尾,原本是覺得後面的船謾罵不停,他們在船頭聽了覺得有失身份,想過來勸解時穿讓開河道,但如今聽到時穿這話,明白後者是為了闖過微山湖而做準備,他訕訕的望了羅望京一眼,再衝船頭一晃腦袋,羅望京會意,嘴裡布拉布拉說著不著調的閒話,一扭身,與黃煜重新回到船頭……

  傍晚的時候,凌鵬已經開始在甲板上鍛煉投擲了,時穿一遍一遍的糾正對方的投擲姿勢,等船停泊的時候,凌鵬感覺到胳膊都練腫了。於是,這天夜裡的值班任務,當然只能由凌飛擔任了,而凌鵬則揉著腫大的胳膊,回到艙內歇息。但不久,凌鵬卻被隔船的燈火,以及絲竹歌舞聲吵得睡不著。

  在凌鵬的翻來覆去當中,甲板上,舉人們也在談論隔壁的豪華坐舟:「這是甚麼船,竟然如此奢華,連船幫都用油漆塗的珵亮如同鏡子,至於嗎?光這份油漆活兒,恐怕也要花百貫上下吧。」

  「是呀是呀,船行在水裡,木頭泡來泡去,上面刷上油漆,真是全糟蹋了。」

  「哦,桅桿上掛著王姓燈籠,當今哪位顯宦姓王?」

  時穿也在甲板上,打量著燈火輝煌,絲竹歌舞不斷的臨船,眼睛亮的像燈泡,並低聲自語:「這就是宋漆嗎?我記得這東西雖然號稱一千年光亮如新,但刷油漆卻挺費事的,我家裡三個小娘子要出嫁,原本早該嫁出去,就因為這刷油漆的活耽擱了,她們的傢俱要刷完油漆,據說需要半年的工夫,這樣一艘大船,該花多少時間。」

  另一名舉子耳朵尖,即使時穿低語都能聽見,他連忙指著船帆,笑著說:「承信郎,還不止呢,你看,他連船帆都用的錦緞,難道是三國的錦帆賊甘寧轉世了?」

  時穿嘿嘿笑了:「使用錦帆才是科學的——無論是麻布,還是吉貝布(棉布),被鹽水浸透後,都容易發脆,而錦帆上的絲是蠶絲,柔韌性、彈性正適合做船帆,這玩意比麻布製作的帆要耐用十數倍,而且它的吃風能力也遠遠強於麻布。」

  臨船上,不時有一個舞妓婀娜的身影掠過窗帷,樂聲妙曼,引得周圍的船都往這裡觀望,甲板上站滿了舉人。不一會,一名神色秀麗的婢女推窗傾倒了一壺茶水,艙內傳來一個豪爽的聲音,謾罵說:「這甚麼破茶葉,爺的小龍團茶你放哪裡去了,快點拿出來。」

  黃煜突然揚聲插話:「小龍團茶算甚麼?學生這裡有今年秘法新制的綠茶,此茶葉別出機杼,飲用起來回味無窮,客人要不要嘗一嘗。」

  艙門開了,一個女子走上甲板,盈盈朝這裡行禮,時穿一見這女子的身影,抖得瞪大眼睛,不等對方開口,高聲問:「對面可是王彥章大人的坐舟?」

  艙內傳來哈哈大笑:「王大人與在下一面之緣,在下這次出來,借他的儀仗一用……對面是哪位故人,請過船來一敘。」

  剛才出艙的那位女子也仰起臉來,望向時穿,馬上,她也驚愕的用手摀住嘴,驚呼:「原來是教授(老師),教授,你怎麼來到這裡,不是聽說你到鄉下去了嗎?」

  說話的是顧小七娘,時穿曾經的鄰居與女弟子。

  黃煜也認識顧小七,他也同樣感到驚詫,低聲說:「王彥章平時做事很低調的,怎麼此人如此張揚?」

  對面的船在搭跳板,劉旭劉半城從旁邊的船趕過來,低聲懇求:「諸位,帶我一同過去。」

  黃煜輕輕點點頭,轉向時穿:「這位顧小七不是聽說在王彥章家中做妾嗎?我聽說嘉興時家的人就是在顧小七那裡見了你編撰的《女書》,這才找上你。聽說這位顧小七一身的好本領,很受王彥章重用,怎麼又到了這裡,成了別家姬妾?」

  時穿輕輕搖頭:「我也在納悶,她姐姐顧三娘搬到了崔莊做我的鄰居,我竟然不知道這位顧小七到了這裡,看樣子她又做了別人的妾。」

  劉旭輕聲提醒:「文人雅士之間相互贈妾,也是一件風流雅事,船上這人一定很受王大人器重,所以才特地將自己的愛妾贈予對方。」

  一會兒工夫,跳班搭好了,顧小七在船那頭盈盈做福禮相請,黃煜拱手謙讓:「長卿兄與船上人有舊,還是長卿兄先行吧。」

  時穿看了一眼凌飛,丟了個顏色,而後招手喚過黑人童僕,同時謙讓著:「怎敢走到解元公前面,解元公,你先請。」

  黃煜哈哈一笑,當先邁過跳板,羅望京與劉旭一起拱手:「長卿兄先請。」

  黑人童僕張嘴用黑人語言詢問時穿:「老爺,要帶上武器嗎?」

  時穿笑瞇瞇的,一副隨意的樣子,擺了擺手,用黑人語言回答:「你帶上武器防身,我就不需要了。」

  黑人童僕回答:「我帶了兩柄匕首,還有一柄短火槍,這樣夠了嗎?」

  時穿笑瞇瞇的踏上跳板,頭也不回地跟黑僕用阿拉伯語交談:「去問凌鵬要一顆手雷,等會藏在身上過來……這個人,我終於等到他了,通知大家戒備。」

  顧小七在船那頭迎接時穿,聽到時穿用黑人語言跟黑人童僕一問一答,欽佩的說:「老師真是博學,連胡人的語言都精通。」

  時穿讓出跳板的通道口,站在甲板邊詢問顧小七:「小七娘,你怎麼到了這裡?」

  顧小七做了一個福禮,輕快的說:「蔡大人是當今蔡相公的內侄,這次楚州動亂,蔡大人離開杭州一帶,想去上京投靠蔡相公,路過我們老爺府上時,與老爺言談盛歡……」

  顧小七壓低了嗓門,快速的低聲說:「我家老爺指望重新起復……」

  緊接著,顧小七恢復了原來的聲調,繼續說:「我家老爺很看重蔡大人,擔心蔡大人一路上京無人照顧,便將我贈與了現在的蔡老爺。」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9-10 14:48
第二百二十四章 蔡老爺的艷福

  羅望京與劉旭隨後也登船了,羅望京能有資格過來,一是因為他跟時穿認識最早,二是因為這些日子來他跟黃煜走得很近,因而得到陪伴黃煜登船的資格!

  至於其餘舉人,他們只能站在甲板上羨慕滴眺望過船的幾人眼睜睜看著那幾人鑽入船艙,隨後,船上的家僕上前收起了跳板。

  收起跳板那前一刻,時穿船艙裡竄出了黑人小童僕,他靈巧的一個觔斗,翻到了一端已經懸空的跳板上,幾個打滾,跳上豪華坐舟,而後張嘴嘰裡咕嚕說了一通話!

  這邊的家僕想攔阻,顧小七趕忙說:「這是我老師的書僮,大約他要過來照顧老師,由他吧。」

  黃煜此時已扎進了艙房,但他馬上死愣愣站在艙門口,以至於時穿進艙時,不得不輕輕推開擋在艙門的黃煜,但當黃煜讓開艙門位置後,時穿也愣住了——這艙房,怎一個金碧輝煌了得。

  艙房的幾個柱子上貼著金箔,金箔上淺淺刻畫著花鳥蟲魚,艙邊開了小窗戶,左右各四扇,共有八扇,窗外『兩邊的雕花欄杆正好左右相對。小窗內的闌柱上,右邊刻著「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左邊刻著「清風徐來,水波不興」,並用硃砂塗在字的凹處。

  整間艙房點燃了數十根小孩胳膊粗的蠟燭,將艙內照得通亮。艙內一名五六十歲的老者居中而坐,這老者相貌堂堂,滿身的富態,穿著上好的夜光錦,錦緞在燭光下波光閃閃。額頭的員外帽上鑲著一塊上好的紅寶石,火艷艷的直晃眼;手上十根指頭帶了六七個戒指,各個嵌著瑪瑙翡翠紅寶綠寶;腳上蹬一雙錦緞鞋,錦緞來自織金錦,燭光下,只覺一陣陣金光向外綻放,弄得人眼花繚亂……

  艙中的一角坐著一位琴師、一名吹笛子的漢子,均約二三十歲,他倆臉上的表情很沉穩,一副豪門家奴氣派。樂師前方,慵懶的跪坐著一名俏麗的舞妓,這舞妓頭上插了一枚玫瑰花華勝,梳著金絲八寶攢珠髻、別了兩枚簪子,頸上還帶著一根赤金盤螭瓔珞項圈,身穿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裉襖,其下是翡翠撒花百福皺褶裙。

  舞妓正伸手在額頭上擦著輕汗,還在輕輕的喘氣著,見到眾人進來,她隨意的拋了一個媚眼,芊芊十指捧著一副茶盅,遞給座上的蔡老爺,嬌憨地說:「老爺,泡茶這活兒,還是讓玉娘來吧。」

  這舞妓就是剛才推窗傾倒茶水的女子,而「玉娘」就是顧小七出嫁後的稱呼。

  顧小七回艙了。相對於盛裝舞妓,顧小七穿的非常簡單,她頭上沒有戴更多的首飾,用一支花鈿(髮網)網住頭髮,在花鈿網眼中簡單的插了三支簪,胳膊上左右各套一支銀索攀脖,用鎖鏈吊起袖口,露出白玉般的胳膊。與此同時,她手上也只戴了兩枚銀戒指——雖然衣服的料子很昂貴,首飾也不錯,但這身打扮,盡顯一名妾室的身份。

  與之相對應的是,那名舞妓身上金光燦爛,寶石耀眼,有些首飾根本不是一名賤籍女子所能佩戴的,她那身打扮與顧小七站在一起,彷彿舞妓才是正室。

  時穿的目光停在舞妓捧的那隻茶碗上,那隻茶碗似乎是用整塊翡翠雕刻成的,整體清脆透亮,彷彿荷塘裡一片荷葉一樣,翠的讓人心醉。

  吧嗒一聲,身後傳來劉半城口水滴落的聲音,即使以半個縣城的身家,劉半城也沒有見過這麼豪奢的派頭——除了那隻翡翠碗以外,滿艙室的器皿非金即玉,不僅有翡翠白玉,還有一隻耀眼的金瓶——嗯,八寶琉璃金瓶?

  時穿的目光也落在這只琉璃金瓶,古人所說的琉璃其實也就是玻璃的另一種音譯。

  這年代已經有玻璃了嗎?

  這只琉璃金瓶彷彿有一種力量,吸引著時穿邁動腳步,那是一種心悸的感覺,讓時穿不由自主地想接近……但時穿才走了兩步,座上的蔡大人已經抓起了金瓶,將瓶口舉在唇邊,將瓶內液體一飲而盡,而後,他淡淡然的放下金瓶,很不以為然的指了指瓶身,輕描淡寫說:「看你也是個官吧,應該認得這只上賜的金瓶。」

  對方一眼認出時穿是個官,是因為時穿雖然沒有船官服,但腰上懸掛了一枚從九品官員的印綬。

  「上賜?」時穿不知道該如何表態,啊,反正他是海州知名的傻子,乾脆茫然的瞪大眼睛。

  黃煜趕忙插嘴圓場:「傳言,兩年前,當今官家與街市上行走,突然看見店舖中售賣的一隻輕透如水晶的琉璃瓶,便出錢買了下來,回宮後要求宮中工匠在琉璃瓶內部鍍上一層金箔,然而所有的工匠都搖頭,表示沒辦法做到。

  後來,官家四處徵召能工巧匠,有一位巧匠應召,他先把金箔貼在瓶身外,用剪刀剪出比瓶身略小的箔片,然後將這塊金箔片塞入瓶中,灌上水銀,不停的搖晃瓶身——結果,金箔貼上去,整個瓶身金光燦爛,這金箔與琉璃瓶嚴絲合縫,彷彿金箔天然生長在瓶身內一樣。

  官家歎為觀止,於是又購買了數只琉璃瓶,採用同樣的方法,在瓶身內鍍上金,分賜重臣,以彰揚我大宋能工巧匠之繁盛——這隻金瓶,就是當初御賜給蔡公相的嗎?」

  座上的蔡老爺矜持的點點頭,黃煜、羅望京、劉旭三人,臉上已經帶上了討好的笑容,但他們還沒說話,時穿背後踢了一腳黃煜,插嘴問:「今上於街市上購買了琉璃瓶——伯濤兄,這幾年輸入皇宋的琉璃瓶很多嗎,多到連路邊店裡都可以隨意買到了嗎?」

  黃煜歪著頭想了想:「海州、密州市舶司,不曾聽說輸入過這東西,當然,這北方的市舶司主要通商高麗與倭國,廣州市舶司才與南洋通商,傳聞琉璃瓶都是從南洋輸入的。」

  時穿再問:「每年輸入的量很大嗎?」

  黃煜搖搖頭:「似乎這琉璃瓶並不是廣州市舶司的主要進口貨物,廣州市舶司主要進口的是象牙、犀牛角、以及香料、玳瑁等等。」

  時穿繼續問:「那麼琉璃在市面上常見嗎?」

  黃煜眼珠盯著琉璃瓶,頭也不回的回答:「不算多,但也不少見。比如東坡先生曾經寫詩誇耀他收藏的兩隻琉璃杯,那東坡先生數經貶謫,家裡沒多少錢,連他都能買得起琉璃杯,其他人自然不難獲取……噢,我家中也有許多琉璃器皿,但這種內瓶鍍金的琉璃,唯有出自上造,不僅罕見,而且絕無僅有。」

  座上的蔡大官人仰天大笑:「原來這裡還有一個識貨的人。」

  說罷,蔡大官人單手一擺,一指小七娘:「你們認識?這是王相公送我的妾,王相一心要起復,擔心我一路北上沒個知疼知冷暖的人,特意將他愛妾暖玉送於我。哈哈,原來這位愛妾是對面這位承信郎調教出來的,不錯不錯,暖玉姑娘精於計算,這段日子以來,我的家務都是暖玉姑娘經手。」

  黃煜皺了皺眉頭,悄悄退後幾步,聽到時穿低聲嘟囔:「過猶不及。」

  劉旭搶步上前,熱切又慇勤的問:「大官人這是向京城汴梁去的嗎?前方將抵達徐州,不知道大官人離開徐州的時候,選擇哪條路北上?」

  蔡大官人盎然的回答:「聽聞微山湖風光不錯,我有意選擇自微山湖北上。」

  劉旭態度更慇勤了,他半躬著身,一指時穿介紹說:「這位是海州知名的好漢時穿時長卿,現任承信郎,聽聞微山湖盜匪縱橫,大官人要北上,不如讓時承信護送一段,如何?」

  蔡大官人皺了皺眉頭:「怕是要耽擱諸位的行程了——王相公給我送了封信,我要投遞到徐州地方官那裡,諸位也知道,官場之上,迎來送往的,從沒有個准數,這一耽擱,誰知道何時啟程呢?」

  時穿在背後咬牙,劉半城,丫丫的,你想討好別人,別拿我做人情啊,你以為我是誰,可以任憑你指派?

  想到這兒,時穿冷冷的插嘴:「好叫蔡大官人得知,我受聘護送解元公上京趕考,那只是順路,這一路上京去,我還要拜會繼任海州知縣、繼任通州鈐轄,哦,還要加上幾名提前上京趕考的親戚,我的行程已經安排緊密,可惜等候不得蔡大官人。」

  時穿話說的很不客氣,蔡大官人一愣,沖時穿豎起了雙眉,表情嚴厲起來,時穿寸步不讓的追尋著對方的目光,但蔡大官人的目光與時穿稍一碰撞,立刻避開了。緊接著,只聽蔡大官人和藹可親的一笑:「既然如此,老夫不敢耽擱時承信的旅程,只是,你在京城拜候的那些官員,難道不想稍稍運動一下嗎?他們現在正在京城候任吧,唔,等到了京城,承信郎不妨跟他們提一提老夫。」

  時穿嘴角掛上了一絲微笑:「時也命也,個人自有自己的時運,我跟他們也不熟,這些事不提也罷。」

  蔡大官人把頭一低,等抬起頭來又是一臉暢笑:「承信郎果然瀟灑……來來來,且坐下聽歌舞,解元公,你的好茶在哪裡?窈娘,且舞起來。」

  座上的樂師彈起琴弦,吹起笛子,窈娘懶洋洋的站了起來,一甩袖子,輕聲慢唱:「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聽到歌聲,黃煜再次皺了皺眉頭,旁邊的羅望京若有所覺,態度冷卻下來,劉旭一邊擊打著拍子,讚賞著音樂,一邊目光灼灼的盯著蔡大官人。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9-11 13:43
第二百二十五章 纖毫畢露

  窈娘的舞蹈跳得很出色,她的腳步輕盈,在艙房內如同穿花蝴蝶一般穿梭往來,身影帶起陣陣微風,引得燭影一陣陣搖動。那燈光閃爍,飄搖不定,頗有點後世舞廳霹靂燈的感覺。

  在陣陣迷幻當中,顧小七斟上一杯杯酒,遞到在場的舉人當中,當他遞給時穿的時候,酒杯舉到眉間部位,垂下頭恭敬的說:「教授,請。」

  燭光搖動,陣陣光線透過琥珀色的酒液,光線再穿過白玉杯,已經變的朦朦朧朧,更給人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兩相對比之下,顧小七杯中的酒液簡直成了一塊透明的水晶,晶瑩剔透的令人心醉。

  時穿單手接過酒杯,按照禮節將酒杯湊在眉間,借助燭光快速的一瞥這隻酒盞……他笑了,輕輕將酒杯湊近唇邊,稍稍的抿了一下酒,讚賞說:「酒不錯。」

  「只是酒不錯嗎?杯子吶……」劉旭悄悄的湊過來,低聲說:「大郎,你那臭脾氣要改一改,剛才你說話太不客氣。」

  時穿眼一瞪,回擊說:「你沒有聽出來嗎,我實際上是在斥罵你——本官接受黃公子的僱用,只是順路,卻不曾得到劉舉人的僱用金。」

  丫丫的,大爺我讓你順路搭伴走,已經是賞你面子了,你憑甚麼指派大爺,拿大爺送人情?要送人情,大爺我自己不會嗎?

  劉半城臉色一僵,訕訕的笑了,沒話找話的尋找著台階:「早聽說時承信一副臭脾氣,果然如此啊。」

  轉過身去,劉旭將精力放到了蔡大官人身上,他陪著笑臉說:「早聽說蔡老相家中一門數進士,蔡小相公原來是探花郎,蔡大官人既然出身名門,想必詩詞文章也出手不凡……嘖嘖,我曾經有幸目睹過《聽琴圖》,那上面有蔡老相公的面貌,蔡大官人的形象,幾乎與蔡老相公有八成相像……嘖嘖,果然是蔡氏一門血緣,骨骼清奇,令人激賞。」

  時穿呼地站起身來,沖蔡大官人拱手:「大官人,我是粗人,不懂欣賞絲竹,現在解元公已經送到船上,在下旅途勞頓,請求准許告退。」

  蔡大官人臉上呈現出了怒容,時穿裝沒看見,他一招手,指點著顧小七說:「這位女徒曾經受過我幾日教導,且讓她送一送我吧。」

  蔡大官人目光一閃,很為難的說:「夜深人靜,船上行走不便,玉娘,讓管家打個燈籠陪你。」

  顧小七起身行禮,一名管家提著燈籠過來相送,時穿毫不留戀的拱手告辭,利索的鑽出艙。艙外,跳板重新搭好了,來到跳板口的時候,時穿轉過身去望著顧小七,顧小七盈盈的行了個禮,一扭身,往艙中走去。

  管家高舉燈籠,招呼說:「承信郎一路走好。」

  時穿冷冷一笑,一抬腳跨上跳板,背著手,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船。

  旁邊船上歌舞不斷,不一會,引得其餘船上的舉人也慕名過來投帖,蔡老爺把有些帖子收下了,約定以後過來相請,有些帖子則乾脆駁回。那些收下帖子的舉人,欣喜若狂,沒有收下帖子的則神情沮喪。

  這場宴會一直進行到天亮時分,天亮後,黃煜等人返回了,其中,劉旭已喝的醉醺醺,是讓蔡氏家僕攙扶著過來的,羅望京則喝得半醺,唯有黃煜目光清亮。這位海州大茶商之子,過去顯然不少應酬,這點小酒對他來說不算甚麼。

  等劉旭與羅望京安置下來之後,黃煜還有精神去看日出,他站在甲板上,眺望著地平線上冉冉升起的太陽深深呼吸,一扭臉,看見被響聲驚動的時穿。

  「你怎麼看?」黃煜目光清亮的詢問時穿:「我聽到你似乎說了一句『過猶不及』。」

  時穿躲閃的回答:「哈哈,我猜測這玻璃器皿一定不是從外輸入的,肯定是我大宋境內某人發現了玻璃製作技術,但他的經銷商不願透露貨源,所以大家都以為這是從外藩輸入的——外藩輸入的玻璃能有多少,一船兩船玻璃,遠遠做不到讓大宋隨便一個店舖都有售賣的產量。」

  黃煜氣餒:「我問的不是這個問題,你知道的。」

  旋即,黃煜醒悟過來:「聽你的口氣,你也知道這玻璃的製作方法,難道是嘉興時氏……?錯了,你不可能是嘉興時氏的人,可惜我黃氏目標太大,宗族裡人心不齊,讓時氏撿了這個便宜。」

  時穿冷哼一聲:「當著我的面,你居然懷疑我的身份。」

  黃煜輕輕搖頭:「嘉興時氏是甚麼狀況,我是知道的,你剛才說到琉璃如數家珍,如同掌上觀紋,這可不是嘉興時氏能做到的。如果這算是你過去的記憶,我可以理解,因為你鼓搗出許多新奇玩意,一個擅長製作玻璃的家族,再多鼓搗出幾件玩意來,也不算神奇。我猜,你原先所在的家族,一定很擅長做生意,當然,也很擅長保密。」

  時穿有點哭笑不得,怎麼把話題叉到這裡?

  黃煜把時穿的默不作聲當作了默認,繼續說:「來錢的生意,想要保密可實在不容易,你家出的香膏香脂,我黃氏已經很注意保密了,再說,生產這些稀奇物件的都是你名下的女孩子,應該不會有人洩露,但照樣擋不住有心人追蹤送貨的途徑,查到你們頭上。

  所以,這玻璃配方如果想保密,卻也不容易。照你這麼說,那家玻璃坊每月的產量,至少應該在一船玻璃的量之上,如此才能造成我大宋相關琉璃物件奇多的現象,不過,每月生產一船的產量,這該是多麼大的作坊?作坊裡該有多少工人?需要多少人來回運貨、輸送配料?可我大宋店舖裡出售琉璃,差不多有百年了吧,這百年的時間,是如何保密的?」

  時穿笑著搖搖頭:「在這個信息不通暢的時代,保密實際很簡單,比如說鑄造私錢吧,我記得有一兩種私錢發行量很大,比如四川的一種鐵錢,兩廣福建一帶的鐵錢,這種私錢甚至一時取代了福建四川市面上的所有錢幣,但直到現在,百餘年過去了,還不是照樣查不出來誰鑄造的嗎?

  工人多怕啥,如果一個村子都在幹這件事,那麼整村人絕不會把村中秘密洩露出去。所以在這個社會,能保密這不蹊蹺,蹊蹺的是那只琉璃金瓶——可惜啊,只差一步。」

  黃煜馬上追問:「可惜甚麼,哪裡差一步了?」

  「可惜的是那只玻璃瓶,原本無色透明,而玻璃瓶以無色最為昂貴,工藝最複雜——我甚至懷疑這只玻璃瓶不是當代工藝,偏偏官家要在裡面鍍上一層金箔。

  鍍上金箔還則罷了,你看到瓶中金箔的時候有沒有想到甚麼?」

  黃煜思考了半天,沮喪的說:「人都說你傻了,而全海州都誇我聰慧,我卻發現自己跟不上你的思維——見到那只瓶子想到甚麼,我只想到很尊貴,嗯,似乎你還說過,這是畫蛇添足之舉。」

  時穿輕輕吐出兩個字:「鏡子。」

  黃煜想了想,點頭同意:「確實,鍍上一層金箔的瓶子,光亮如鏡,瓶身都能照出人的影子來。」

  時穿提醒一句:「瓶身是圓球形的,所以照的人影子有點變形,但如果是平板玻璃呢?」

  黃煜恍然大悟:「沒錯,如果玻璃平整,鍍上一層金箔後,那豈不是……」

  「豈不是比銅鏡更輕便,照起鏡子來更纖毫畢露?」

  黃煜一把抓住時穿的袖子,激動地說:「啊,你會這項技術……咱,咱兩合夥,我給你選地方,保密的……算了,你只管給我提供配方,如何生產不用關心,我每年分你一半紅利,如何?」

  時穿微笑著回答:「你可以派幾名徒弟,我親手教會他們各項操作流程。不過,我不跟你合夥,我給你賣配方——因為你這廝讓人放心不下,比如你拿出來的綠茶,我記得製作方法是我告訴你的,但你們試製成功後,我連個風聲都不曾聽到。」

  黃煜重重點點頭:「嘿嘿,別介,這綠茶還不穩定,質量忽高忽低的,所以我才沒告訴你——沒說的,今後黃氏銷售綠茶的紅利,分你一成,這個我做主了……我可得好好想想,挑選誰去幹玻璃鏡。」

  時穿輕輕搖頭,心中暗想:透明玻璃,這一定是現代工藝,這必然不是海公子幹的,因為海公子來到這裡才七年,而大宋最早的無色玻璃記錄,應該在六十年前。

  六十年的光陰過去了,當初的「發明人」還活著嗎?

  忽然間,時穿想起海公子留下的筆記,那上面記錄了如何感知自己的同類,如何鍛煉自己的能力……但自從海公子走後,時穿有點心灰意冷,他覺得自己反正離不開這個時代了,學習哪些本領有甚麼用。

  看來,這次回去需要好好翻翻那些筆記了。

  耳邊傳來黃煜的話音:「看不出劉半城出手很大方,昨日宴飲,劉半城奉上五百貫給蔡大官人作為程儀,弄得我只好隨了一百貫,羅望京倒是想掏錢,被我阻止了——蔡大官人還邀請我們今晚繼續宴飲,看來我們今天白天正好歇息一下。」

  時穿搖搖頭:「我不想談這個問題,你偏偏要提這個問題。」

  黃煜回答:「我心中委決不下,需要借助你的智慧。」

  時穿仰臉問:「你有甚麼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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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伯父是蔡京,你信嗎?

  此時,太陽跳出地平線,霞光萬道,給時穿臉上鍍上了一層金光,對面蔡大官人的船隻靜悄悄的,奴僕們經過一夜的忙碌,已經洗了睡了,在蔡大官人的船隻兩旁,停滿了舉人們乘坐的綱船,遠處帆影點點,還不斷的有舉人向這裡趕來。

  這裡是距離徐州一日路程的碼頭,徐州是交通樞紐,不僅海州的舉子要經過此處,淮陽軍、楚州,再遠點,杭州蘇州等地的舉人也要沿著這條路北上。

  眺望著遠處的帆影,黃煜伸出一個巴掌,掰著一個又一個手指盤點著:「第一,顧小七的地位顯然高過那位舞妓,顧小七一身銀飾,倒是符合妾室的穿戴規則,但那舞妓頭上戴的首飾,卻大大的逾制。蔡大官人是官宦子弟,蔡老相公目前正受御史的功績,怎能留下這麼大的把柄。

  第二,蔡公相的豪奢那是有名的,傳說他家中廚房有上百名廚娘。曾有一戶人家求娶蔡公相的廚娘,娶回家去發現這位廚娘完全不會做飯,問她在蔡公相家中掌管甚麼廚活,她說她只管切蔥,而且切了五六年的蔥。

  所以這位蔡大官人金玉滿堂,我並不奇怪,然而卻奇怪他直接提出王彥章要復起的事,還話裡話外慫恿我們運動差遣,這未免過了,大約就是你說的『過猶不及』。

  第三:這位蔡大官人宴席之上,竟然演唱東坡先生的詩詞,誰都知道東坡先生是元祐黨人,而新黨與元祐黨人誓不兩立,蔡公相雖然受過司馬光的恩惠,但司馬光去世後,蔡公相重新登台,連司馬光的《資治通鑒》都要毀棄,但凡舊黨黨人的詩詞文章,也要一律焚燬,你說,蔡公相家裡人怎麼會演唱東坡先生的詩詞?」

  時穿望著對面的畫舫,輕輕笑了:「我所發現的疑點跟你略有不同,但你感覺到的,我也覺察到了,你剛才談到御史——沒錯,咱大宋朝的御史是敢批評的,王安石的兒子尚且被御史罵死,蔡公相雖然囂張,但這是大宋,蔡大官人絕不該擺出『我爸是李剛』的嘴臉……哼哼,公然索賄,慫恿舉人們四處運動,當大宋朝的御史只會謳歌嗎?」

  稍停,時穿又補充一句:「我所注意的是兩個細節,一個細節是:他艙裡的玉杯全是假的,全是玻璃做的,玻璃做的白玉,玻璃仿的翡翠——所有的玉器,沒有一樣是真的。

  第二:他點的蠟燭是鯨蠟,鯨蠟當中有一種淡淡的香料,具備催情作用,非常適合舉行燭光晚餐,當然,這種催情實際上是一種輕微的興奮作用,能夠讓人喋喋不休——那種蠟燭是我家產的,只有我在出售這種蠟燭,但我卻不記得曾經給一位蔡姓老爺賣過貨物。」

  黃煜本來想問問「你說的那個李剛,可是直密閣學士李剛,啊,沒聽說李剛的兒子……」,但聽到後來的話,他吃一驚,忙問:「能不能按圖索驥,查到這批蠟燭由誰購買?」

  時穿搖頭:「鯨蠟非常潔白,也非常細膩,製作出的蠟燭彷彿一根根白玉,所以這種蠟燭很貴,一根能賣出兩三根的價錢。我記得採購這種蠟燭的最大一個數量是兩百根,平常人購買,最多是二三十根夠了,昨晚艙中點燃了三十二根蠟燭,我猜你們今晚過去,恐怕蔡大官人就要換蠟燭了……哼哼,也對,魚已經上鉤了,誰再繼續投餌?」

  停了一下,時穿繼續說:「這批蠟燭不曾烙上編號,因為蠟燭這玩意最終要燒光燒盡,所以烙編號沒用,再說,鯨蠟與普通蠟色澤相差明顯,根本無法仿製,要那種編號有甚麼用,所以我不可能查出購買者的身份。」

  時穿還沒說的是,除了用來做雪花膏,這幾個月的工夫,他至少向外銷售了五噸蠟燭,在古代通訊不暢的情況下。即使手中有一份顧客名單,他又怎能一一核對,辨別對方的身份。

  黃煜深深吸了口氣,調笑說:「自從你家皮包事件之後,我以為凡是你家生產的東西都有暗記。」

  時穿總結說:「這批蠟燭很可能是顧小七娘帶來的,或者是顧小七娘派人購買的,雖然從蠟燭上無法判斷此人的身份,但至少證明一點,此人在海州呆了不止一天,以至於顧小七娘有機會四處採購。

  這就引出另一個問題:按規矩,王彥章贈送顧小七之後,應該親自將蔡大官人送上船——他還指望著蔡大官人在蔡公相那裡美言幾句呢,自然要殷切送別,那麼,顧小七怎麼有空在海州城採購。」

  黃煜笑了:「這就是說,蔡大官人去而復返,悄悄的在海州城呆了幾天,顧小七閒著無事,便上街四處採購,她是你教出來的女弟子,自然喜歡去你的店中轉轉,於是這批蠟燭就到了蔡大官人的船上。

  嗯,一定是這樣,王彥章家規很嚴,顧小七隻是一個妾,不可能有隨意上街採購東西的權力。這批蠟燭你新推出不久,連我都不知道,如果不是親自到你店裡轉了轉,怎麼知道購買這批蠟燭。顧小七既然在王彥章家中做不了主,那麼這批蠟燭,一定是她到了蔡大官人那裡,才有權做主購買的。」

  「沒錯,這樣的蠟燭一根是平常蠟燭三倍的價格,平常過日子,誰會採購這樣貴的蠟燭?所以我的蠟燭一向銷量不大,除非是豪奢之家,特地為了擺譜,比如這位蔡大官人。」

  黃煜再問:「那麼那些金器呢,難道也是假的?」

  時穿笑的像隻狐狸:「蔡大官人既然會琉璃瓶內鍍金箔的手段,往銅器上鍍金那更是小菜一碟了——那些金器份量不對,體積和重量完全不匹配。」

  黃煜點點頭:「這麼說,蔡大官人雖然言談風雅,但他的奢華都是裝出來的,唯有蠟燭是真的,他是一個空殼大官人……長卿,要不要提醒劉旭一聲,我看亞之賢弟很熱切。」

  時穿輕輕搖頭:「沒必要,個人都有個人的心思,你平白攔著反而招人恨……嗯,金瓶,這間玻璃作坊應該選擇在一個湖邊,好方便取用河沙,另外這個湖最好靠近大海,這樣,生產出來的東西可以裝上海船偽裝成進口貨物,好避人耳目。

  另外,生產的地方靠近海港,也方便運進各種輔料。現如今,造紙業紡織業已經開始大量使用鹼面了,我製作肥皂也需採購大量的鹼面,多進一份貨物,倒不會惹人注意……只是這樣一來,玻璃的產量受到鹼面數量的控制,恐怕產量大不了。」

  黃煜被時穿後面的話吸引,心思也從提醒同伴上繞開,他興致勃勃的回答:「沒關係,出產量不大也沒關係,現如今市面上玻璃雖多,但這玩意終究是奢侈物,量不大,也能賣出高價錢。」

  時穿攤開手:「我只知道一個配方,以及粗略的工藝,具體怎麼製作你自己去琢磨。」

  黃煜擺手:「沒關係,知道配方就夠了——我加分你兩成紅利,或者你打算賣多少錢?」

  「算了,既然你打算分給我綠茶收益了,我照舊跟你合股,我只出配方,順帶培訓技師,其他的我全不管。不過,我要提醒你,玻璃可以製作的東西多了,今後我沒準跟別人再開一間玻璃坊,但我保證不與你們的貨物重複,如何?」

  黃煜想了想:「只是出配方就干拿兩成乾股,兩成啊,玻璃的利潤多大……算了,我只當教你這個朋友,成交。」

  時穿點頭:「你聰明——我雖然啥事不管只管拿紅利,但沒有我的配方,你家一百年也研究不出來,有了我的配方,你家才可以在玻璃上賺一分利。一切因我而起,我那兩成紅利,那是厚道了。」

  「少來,我家要經營,多少開銷多少精力,你乾坐著那兩成,不虧啊!」說完,黃煜回身看了看自己的船艙,瀟灑是一揮衣袖:「沒錯,你剛才說的對,個人自有個人的緣法,我自敬鬼神而遠之,反正我已經送過一百貫了,有你時長卿翻臉在前,想必這名蔡大官人也不敢過於煎迫我。」

  從黃煜的話裡可以看出,黃煜至今還對蔡大官人的身份半信半疑,所以才說出「敬鬼神而遠之」的話——不過,畢竟這位蔡大官人相貌與蔡公相太相像了。

  說話這功夫,後續船隊中的第一艘船抵達了附近,船頭上站著那位嘌唱女娘,見到時穿一行人,興奮的跳著腳喊:「解元公,終於趕上你們了,奴家恰好在下邳遇到楚州來的舉子呂大官人,呂大官人以前認識奴家,便捎帶奴家一路,奴家正想著,若趕得及,倒是可以遇到解元公一行人,巧了,這不是遇到了嗎。」

  隨著嘌唱女娘的話語,船艙中鑽出一名二十餘歲的青年,他沖這裡拱手:「原來是海州的解元公,在下呂爽有禮了,柳二娘原先與學生同是鄰居,這次她上京投靠親友,沒想到出發已經四個月,居然還滯留在下邳一帶,既然如此,學生也算是順路捎帶她一程。」

  呂爽交待完與柳二娘的牽扯之後,也順便感謝了黃煜一行人對柳二娘的照顧,兩船並行時分,呂爽納悶的看了一眼黃煜一行人,詢問:「怎麼,黃兄今日不打算走了嗎?」

  黃煜伸手指了指眾星拱月的那只豪華畫舫:「我等路遇蔡公相大人的族中兄弟,蔡大官人還想遊覽附近的景色,約小弟今日繼續宴飲。」

  呂爽目光一閃:「這裡距離徐州不過一日路程,畫舫停在此處,不上不下的幹甚麼?」

  呂爽話音剛落,船艙裡又鑽出多名舉人,他們殷切的招呼黃煜:「既然蔡公相的族兄在此,解元公幫我們引薦一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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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微山湖遇匪

  不一會,鄰船遞過來的手本在黃煜手中落成厚厚一疊,黃煜迫不得已,又爬到蔡大官人船上,向蔡大官人的傳遞手本……

  隨即,這艘船的停駛引來連鎖反應,轉眼間,越來越多的船擁擠在河道上,反而逼得黃煜坐舟不停的給他們騰位置,漸漸的,他們的坐舟反而被擠到了外圍。

  船隻脫離了蔡大官人視線範圍,那蔡大官人如今收手本不亦樂乎,顧不上黃煜這頭了,時穿斜著眼睛望向身邊的黃煜,試探說:「如果我們現在起錨走路,又該如何?」

  黃煜兩手一攤:「這不好,我雖然對那人疑竇重重,但也不能擋住別人投帖的門路不是嗎?昨晚蔡大官人只邀請我與羅賢弟,今天卻邀請了船上其他人,那些人都遞了手本,送上了程儀,今日他們如果赴宴不成,不免要埋怨我們,你我何必得罪人呢。」

  說話間,凌鵬帶著凌飛走上了甲板,凌飛還背著火槍,懷中抱了十幾個瓷瓶,凌鵬則揉著肩膀,臉上的表情既有苦惱,也有熱切。

  黃煜拱拱手:「好像你們又該練習投擲了,你這裡忙,我回去補一會覺,今天晚上還有一番折騰呢。」

  於是,時穿一行人在這不上不下的地方停留了三五天,而黃煜只在第二天夜裡露了一下面,第三天則乾脆稱病不願再去蔡大官人那裡,羅望京見到這種場景,也察覺出蹊蹺,緊跟著黃煜開始稱病,倒是劉旭劉亞之心頭熱切,場場宴會不願落下。當然,這幾天裡,他的錢也像流水般花出。

  到了第六日,時穿實在不耐煩了,不由分說催促船隊前行。而劉亞之正與蔡大官人打得火熱,當然不願意這麼離開,於是,時穿順理成章甩下劉亞之,僅僅帶著黃煜與凌鵬所在那一解舉人獨自前行。

  因為在路上耽擱了五六天,黃煜這一行人在徐州沒敢過多的停留,他們的船下午時分進入徐州,凌鵬急匆匆的上岸,再度採購了一些硫磺硝石木炭,為幾名舉子添置了冬衣,往海州方向派出人手送出家信……等忙完這一切,已經一天過去了。

  第二天一早,黃煜都沒有來得及去徐剛剛衙投帖「打秋風」,時穿就催促船隊匆匆北上,進入了微山湖。不過,船隻進入微山湖後,前進速度反而慢了下來,時穿好像在等待著甚麼,時不時地命令船隻直接在湖心下錨,稍後不久,又甚麼原因也不說,便命令船隻前行。

  這樣走走停停,神奇的是,整個船行途中,不曾遇到一撥匪徒的騷擾。幾日過後,黃煜已經看出蹊蹺,納悶的問:「大郎,莫非你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你突兀的讓我們停船,又毫無徵兆的開動船隻,難道你是在躲避湖匪的巡邏?」

  黃煜說話的時候,遠處星星點點的飄蕩著幾艘漁船,這些漁船都張著帆,船上卻沒有撒下魚網,時穿望著那幾艘船,歎了口氣:「終究還是躲不過。」

  黃煜順著時穿的目光,也望向那幾艘船,他揚了揚眉:「好蹊蹺,洞庭湖已經結冰了,更北方的微山湖卻還能打漁。」

  時穿輕輕搖頭:「我跟你說你也不懂——這是寒流南下帶來的逆溫層,被寒流掃到的地方溫度下降大,但總有些地方反而呈現出格外的溫暖……不過這種溫暖也快結束了,微山湖就要結冰了。」

  對面幾艘漁船行進的線路似乎直奔時穿這艘船而來,黃煜從時穿剛才的話裡已經聽出了意思,但有時穿這尊大佛坐鎮,使他還有膽量站在船頭,膽子很大的瞇著眼睛打量對方的船,說:「都臨近冬季了,我聽說這時候江魚最肥,能這時候不畏寒冷出來捕魚,運氣好的話,收穫一定豐厚。

  可惜啊,大多數人不敢在這時候駕船下湖,是因為只要一場雨雪,冰面就要結冰,我聽說結冰是從岸邊開始的,碼頭被凍住了,船隻就困在湖心了,他們怎麼回家。」

  「嘿嘿,他們不怕,因為他們的家就安在湖心,想必這是他們最後一票生意,做完這票生意,他們就該回去窩冬了。」

  黃氏的船很大,船上坐了四十號人,還裝載了五六噸的食材與貨物。這樣的船隻在冬季枯水季節,行駛很不靈活,雖然這船也是平底船,但因為吃水過深,只能在河道中央行駛。河上行駛,一般遇到這種情況也彼此相讓的,大多數情況下是小船讓大船,但對面幾艘漁船也佔據著河道中央,根本沒有相讓的意思。

  眼看雙方的船越駛越近,時穿招呼黃煜:「解元公還是先進艙裡吧,等會打起來萬一一個照顧不周,那可就不妥了。」

  黃煜笑著拱了拱手:「那我就不打攪長卿兄殺敵了。」

  黃煜剛剛鑽進艙,時穿直接下令:「轉舵,調頭往回走。」

  船老大驚愕的張開嘴:「官人,對面船吃水很淺,速度很快,我們這一在江心調頭,耽誤時間不說,萬一對方趕上來……」

  凌鵬煩躁的一跺腳:「讓你調頭你只管做,廢話那麼多幹甚麼?」

  船老大跺了跺腳走開,這時凌飛已經給自己的火槍裝好了火藥與彈丸,開始給瓷瓶裝藥捻。時穿的三名僕人也走上船來,他們抱了六七桿火槍,其中,印度管家與黑人小童主要整理火藥袋,擺好通條,並開始活動自己的十指,而黑人僕婦則遞給時穿一副盾牌,一把刀,然後自己蹲下去也擺弄火槍。

  望著嶄新的五六桿火槍,凌飛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師傅,你竟然有這麼多槍,卻只肯給我一桿。」

  「槍!」這個詞是凌飛剛從時穿那裡學到的,他現在也跟著師傅,把這種武器稱之為「槍」而不是「統」。

  時穿沒理會凌飛的抱怨,指點著印度管家吩咐凌飛:「阿飛,他負責給你裝填火藥,你只管負責放槍。

  凌飛歡快的回答:「師傅放心,我保證彈如雨下。」

  時穿再拍拍凌鵬的肩膀:「這段日子以來,你也投擲了七八百個瓷瓶了吧,這回就看你的準頭了。哈哈,掌心雷這武器如果用好了,不亞於一門迫擊炮。」

  「沒問題。」凌鵬拍胸脯:「師傅,一炷香的工夫我保證投擲一百顆出去。」

  時穿點點頭:「我先給你做個示範。」

  這時,時穿的坐舟正在艱難調頭,對面的船站在上風頭,所以來勢很快。站在甲板上,已經可以看清對面甲板上站了十多個人,那十多個人高低胖瘦各不相同,個個拿帕子包著頭,手裡提著短刀與斧頭。這些人站在對面船上,不停的叫嚷著黑話,同時恐嚇時穿停船,說的話無非是聽他們的命令,把船停下能夠活命,否則雞犬不留。

  時穿笑著問凌鵬:「他們說的話,你相信嗎?」

  凌鵬搖頭,呲的一聲:「對方來了三艘船,總共四五十號人,我們船上總共四十人,二十名舉人老爺都是吃貨,那些船夫操縱船隻騰不開手,六名家僕要照顧舉人們,船上能打的只有我們師徒三個……哦,還有師傅帶了的三名僕人。

  如果我們停船,對方一旦靠過來,我們便再無反抗的能力,到時候,舉人老爺說不定能活下去,但我們不一定能活下去——我兄弟自成名以來,生死從沒有讓別人掌握在手心。」

  時穿大笑:「我的生死,不能掌握在他人之手,這就對了。」

  此時,太陽漸漸西沉,漫天的雲霞殉麗多彩,在夕陽的餘暉中,時穿彎腰抓起一隻瓷瓶湊近火把,隨即,藥捻子被點燃了,撲哧哧的燃燒著,時穿手握瓷瓶仰天大笑。

  凌鵬與凌飛兄弟兩望著時穿手中冒煙的火藥瓶,驚恐的想要逃,但他們不敢挪動腳,眼光不停的打量著水面,琢磨著自己能否在爆炸前跳水逃生。

  大笑聲中,時穿將藥捻燃燒一半的火藥瓶扔了出去,此時,當先的來船距離時穿的坐船約三十米出頭的模樣,只見那火藥瓶帶著一股白白的煙霧,飛到對方船上,還沒有落地,只聽轟隆一聲,火藥瓶在半空炸響了,爆炸形成的濃煙立刻裹住了那艘船隻,緊接著,弄眼裡一片慘叫傳來。

  凌鵬打量了一下距離,自忖投不出那麼遠,便將手中的火藥瓶點燃,遞到時穿手中,時穿不笑了,他沉默地盯著哧哧燃燒的藥捻,等藥捻剩餘一定長度,他再度投出火藥瓶。

  轟隆一聲,剛才炸響的那艘船,船尖剛剛竄出硝煙,立刻被一團新的硝煙包裹住。

  又是一片慘叫傳來。

  這時,時穿的坐舟勉強橫了船身,正在艱難的調整方向,不一會,硝煙散盡,只見那艘船隻甲板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呻吟的湖匪,船上的舵已經炸爛,船帆也炸了個大洞,無人掌舵的船順著慣性沖時穿的船撞過來,船上的撞角閃著寒光。

  一名船夫匆匆的舉著竹蒿奔過來,試圖撥開船隻,在這艘船背後,另兩艘船已經調整了方向,遠遠的避開時穿的坐舟,並竭力跟時穿保持著交錯方向。

  凌飛估計著距離,躍躍欲試:「師傅,打兩槍吧,也就二三十丈的距離,槍子能夠夠得到。」

  時穿搖頭:「滑膛槍,六十米的距離,子彈的傷害性已經不大了,不必理他們。」

  話音剛落,凌鵬驚呼:「後面,不,現在是船頭方向,又來了兩艘船。」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9-11 23:23
第二百二十八章 湖上激戰

  時穿毫不猶豫:「撞上去,咱們船大,火力兇猛,後面兩艘船不敢靠近,正好全速撞向前方,先解決前方的兩艘船……凌鵬,你會划船嗎?」

  凌鵬苦笑:「師傅,我們兄弟兩都是旱鴨子一個,雖然進到水裡能夠狗刨幾下,但這種天氣,水溫如此冷,怕也游不了多遠。」

  時穿吩咐:「那麼你留在原地,守候這艘船,我帶你弟弟去對面奪船……你放心,微山湖水道上湖匪都分片區包干,我們剿滅這批湖匪後,這片區域不會有人再來打劫,只要我們在前方纏住湖匪,後方就安全了——萬一有哪個不長眼趕來招惹你,你只管用掌心雷對付他們。」

  凌鵬腳下挪動了一下,為難的喊道:「師傅,那黑人僕婦與我語言不通,我命令不動,你留下她在船上還不如帶走。」

  時穿想了下:「也行,我留下老管家納什幫你,他能少少的聽懂一點宋語,有事你就命令他。」

  時穿又扭頭跟印度管家說了幾句,而後招呼船老大過來,笑瞇瞇的說:「我時某人從來是不吃虧的性格,有人竟敢來打劫我,大約是活得不耐煩了。哈哈,如今這季節,歹徒們正是準備窩冬的時候,想必巢穴裡積攢了不少財物,等會我幹掉這船上的幾個人,你給我幾個水手,操縱搶來的湖匪船,咱們去他老巢轉一趟,獲得的財物你我對半分,如何?」

  船老大東張西望了一下,猶豫不決:「承信郎,這群歹徒一下子出動了五艘船,合計七八十號人,想必是一股勢力不小的湖匪,你們……」

  時穿截斷對方的話:「湖匪在打劫的時候,肯定要出動大半人手,巢穴裡留守的不過是老弱而已,頂多能剩下一小隊人手、三兩隻船了不得了。等會兒,你的船在江心下錨,船員不需要那麼多,船上又有凌家兄弟保護,我當晚去當晚回,得手的財物與船隻都交給你,你看怎麼樣?」

  船老大一咬牙:「干了對方是小船,船帆兩個人操縱,一個人掌舵,我隨你們去,再帶上兩個徒弟。」

  時穿擺手:「下去安排吧。」

  此時,時穿的坐舟已經調整好了方向,持竹蒿的那名水手已經撥開了來船的撞角,另幾名水手用竹蒿俘獲了這艘船。與此同時,船尾那兩艘快舟已經拉開了距離,開始向時穿這裡射箭,可惜百米的距離,弓箭即使能射到船上,也剩不下多少力量。

  與此同時,迎面駛來的兩艘船也沒有躲避的意思,這兩艘船似乎與船尾的湖匪不是一路,船尾處的湖匪使勁沖這裡叫罵,責備他們撈過界,並要求他們報上名號,但來船一聲不吭,悶著頭向這裡沖。

  後面來的兩艘船是中型貨船,船甲板上站了二三十名壯漢,這二三十名壯漢服裝整齊多了,一水的青布大褂,頭上裹著黑頭巾,腳下蹬著薄底快靴,腰上紮著寬大的腰帶,手裡提著同樣的狹長朴刀,甲板上還有一個人手裡提著虎爪,做出一副投擲的模樣,看來準備攀幫廝殺,幸運的是,對面船上沒有遠程武器。

  時穿招手喚過凌飛與黑人僕婦,用不同的語言詢問二人:「你們能把槍打的多快?」

  凌飛與黑人僕婦回答的話都是同樣:「這要看子彈裝填有多快。」

  「打吧,不要損壞了船,別擔心裝填問題,有多快打多快。」

  乒乒乓乓,爆豆似的槍聲響起,凌飛打得歡暢,只管開槍的生活真是快樂,他打完一槍,就手將空槍丟下,印度管家會遞上一桿裝填好的槍,而時穿就在旁邊向八爪魚一樣的快速裝填火槍。

  耳邊槍聲震耳欲聾,黑人僕婦也開槍了,射擊速度比凌飛還快,準頭居然比凌飛還高,凌飛憋了一口氣,加快了射擊速度,硝煙越來越大,時穿的坐舟處於上風頭,約向下行駛,幾乎鑽入硝煙中。

  凌飛已經看不見了,眼前一片嗆人的煙霧,他放緩了射擊速度,正在此時,他聽到身後的槍聲——師傅開槍了。

  時穿的射擊速度更快,現在,同樣看不見得黑人僕婦也停止了射擊,開始裝填火藥,眼前依舊是濃濃的硝煙,槍管越來越燙,凌飛納悶的望著時穿,發覺時穿眼前也是白色的硝煙,但時穿的眼睛彷彿能看穿濃霧一樣,毫不猶豫的端起槍射擊著。

  凌飛停止了裝填,緊接著,黑人僕人也不約而同停止裝填,凌飛一張嘴,刺鼻的硝煙灌入嘴中,他劇烈咳嗽著,艱難的說:「咳咳,師傅……槍管太燙……無法裝填。」

  濃濃的硝煙讓凌飛只看見鼻尖大小的位置,硝煙刺激的他雙目流淚,此時槍聲停頓,凌飛努力用耳朵尋找著師傅的位置,同時劇烈的咳嗽著。

  此時,船艙之中,幾名舉人擔心的探問:「不會有事吧?外面怎麼打的如此激烈?」

  轟隆一聲爆炸,船尾的凌鵬再次投擲出了手雷,硝煙裹入了船頭,船尾的兩艘船趁機靠近了點,打算來撿便宜。

  凌鵬這幾天練投擲也不是白練的,他投出去的手雷雖然沒有時穿那樣鬼神般的準確,但這顆手雷也落在船頭前方,爆炸聲中,湖匪船隻的金屬撞角被炸飛,船頭炸出一個豁口,開始進水下沉,與此同時,甲板上三兩名湖匪被爆炸捎帶上,捂著臉滾倒在地下呻吟。

  經過了徐州之後,凌鵬特地採購了些碎鐵片、鐵屑,以代替鐵砂。這些細小的鐵屑被爆炸濺飛後,比鐵砂還厲害,鐵砂份量輕,濺射的不遠,即使濺到皮膚上,如果運氣好,頂多燙成一個麻子,但鐵屑直到墜地前,依然有殺傷力,這些鐵屑鑽入皮膚後……考慮到這時代的醫療水平,傷者已基本無救了。

  艙內,黃煜手有點哆嗦,他強作鎮定,自我安慰的說:「沒關係,時長卿最厲害的是近身搏擊術,我們那裡的衙役們都曾親眼看過——挨了他一拳腳的人基本無救。」

  凌鵬那一解的舉人輕輕鬆了口氣,黃煜這一解的書生卻來拆台,一名舉人輕聲說:「可那是在岸上呀,我承認時長卿陸戰無敵,如今在水上,就有點難說了。」

  甚麼時候都不缺乏悲觀主義者啊,悲觀論一出,船上的人又慌亂起來了,有人驚慌失措地站了起來:「不好,槍聲停了,莫非是歹徒靠幫,已經跳上船來。」

  黃煜強作鎮定的反駁:「不可能,我以前坐過船,船上人走動起來,船身要搖晃,剛才只搖晃了一下,彷彿是一個人從咱們船上跳了出去——這個人力量很大,甚至讓船身下沉了一點,我猜一定是時長卿跳出去廝殺了。」

  黃煜猜的不錯,硝煙散盡,凌飛已經發現時穿的身影出現在敵船上,他像一道閃電一般,揮舞著朴刀,從船頭奔到船尾,緊接著,他從船尾又跳了出去,跳向後面那艘船。

  第一艘船的船身遮擋住了凌飛的視線,凌飛想移動腳步,選個好位置繼續觀察,又擔心失去船頭陣地,他猶豫了一下,正在此時,身邊的黑人僕婦嘟囔了一句他聽不懂得語言,隨著這聲話語,第一艘敵船上還在站立的人,開始慢慢軟到。

  第一艘船已經清空了,後續的船傳來不斷的慘叫聲,可惜第一艘船擋住了視線。

  這時,船老大匆匆的跑了過來,指揮人手忙腳亂地俘獲這隻敵船,與此同時,船尾再度響了一聲爆炸。

  這聲爆炸響過後,船尾連續響起了五六聲爆炸,一片硝煙籠罩在船尾部位,等硝煙散盡,船頭方向第二艘船也出現了,時穿在第二艘船上手忙腳亂的操縱著船舵,那艘船被時穿操縱著七扭八歪,船老大見狀,急忙招呼三四個船夫游水過去,勉強控制了這艘船。

  船尾的硝煙散去,江面上只剩下一艘湖匪的船隻,另一艘湖匪船隻已經只剩下桅桿,湖面上還有幾名湖匪在快速游動著,他們有人嘴裡銜著短刀,沖時穿的坐舟游來,但更多的是游向自己的船。

  黑人僕婦提著槍咚咚的跑到船尾,開始沖水中的湖匪開槍,凌飛被驚醒,也提著槍向船尾跑去。

  現在的射擊方式,簡直如同打固定板一樣,游泳的速度能有多快,水面上浮動的身體就是目標,凌飛仔細的瞄準,不緊不慢的打了一槍又一槍。

  沒有一人能登上時穿的坐舟。

  遠處那隻湖匪船接應了部分向他們游來的湖匪,開始轉舵準備逃遁,已經控制第二艘坐舟的船老大,一邊吩咐這艘船上的人管好俘獲的船隻,就在原地收帆下錨,一邊催促時穿:「大郎,湖匪的船小,可得趕緊跟上,微山湖湖心枝杈密佈,萬一他們跑到蘆葦叢中,我們連路都無法辨別,可不敢隨意追去。」

  時穿咧開嘴笑了:「放心,我保證收穫多得你這艘船都裝不下,轉舵吧。」

  船老大吩咐夥計們將甲板收拾妥當,將湖匪的屍體拋入江心,並洗刷甲板上的血跡,自己跑到船艙查看一番,爬上甲板懊惱地說:「倒霉,這是艘空船,除了少量的壓艙物,以及食物和水,甚麼都沒有。」

  時穿仰天大笑:「那正好,空下的艙位多,能裝的東西就多。」

  船老大眨巴眨巴眼:「承信郎,怎麼,還要裝東西?可我們只有六個人,船夫們要操縱船隻,等會搬貨物只能指望你們師徒倆……噫嘻,你師徒倆一晚上能把這船艙裝滿,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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