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建隋大業 作者:江水濤濤(連載中)

 
uuuuuuuuuu 2013-5-28 21:47: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56 20392
410555 發表於 2019-9-18 23:04
第371章 兒子和老子的差距

    大賀楚才在揚州城休整三日後,終於和大賀兀術再次踏上了北上的征程。雖然他明知道此去兇險萬分,有性命之憂,但他卻依舊選擇北上,一為亡父表表孝道,二是洗清自己的冤屈,查明真相。

    高興雖然擔心大賀楚才的安危,但卻沒有阻攔他,只是再三囑咐讓大賀楚才小心謹慎,一切以個人安危為重。畢竟人死不能覆生,活著才有希望。

    送走了大賀楚才,高興便也不再駐留揚州城,當日便與孫思邈取道盱眙城。

    公元576年三月十八日,揚州刺史盧潛深夜於家中猝死,死因甚是詭譎。

    從表面上看,盧潛除了面色蠟黃,眼窩深陷之外,身上竟找不出丁點兒的傷痕。盧潛的死沒有任何征兆,尤其是前半夜他與寵妾顛鸞倒鳳,酣戰兩個時辰不止,讓那寵妾丟盔棄甲,一潰千裏,那兇猛瘋狂的樣子讓那寵妾又喜又懼。然而當那寵妾早晨醒來時才發現,枕邊人的身體已是冰涼無比,氣絕多時。

    盧潛人到中年,正是年富力強之時,平時又多註意保養,身體當說十分健康,是以他的死才讓人感覺莫名其妙和不敢置信。

    三月中旬的揚州,天氣已經頗有些悶熱,盧潛與寵妾恣意歡好,索取無度,身子自然變得是虛弱,事後大汗淋漓時再用冰冷的井水沖涼,極冷與極熱的沖突,也就造成了他的猝死。

    殺人並不一定要親自動手,無論是制造意外還是借刀殺人都是較為高明的手法,自從跟隨高興開始,蕭淩對這兩種手法的運用愈發的爐火純青起來。

    盧潛的死他並沒有多做什麽,只是在其飲食中添加了大量的春藥和促使人興奮狂躁的藥劑。這才使得盧潛欲望無邊,索求無度,最後因為酷熱而用冰冷的井水降溫,最終猝死。

    盧潛剛死,揚州便發生了大規模的叛亂,無數貪官汙吏,為富不仁的地主士紳在有心人的領導下被憤怒的百姓殘酷的殺害,城中一片混亂。就在揚州城人人自危之時,江蘇省突然出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揚州城吞並。

    對於叛賊高鑫,江淮流域的百姓並不排斥,甚至熱切地希望能夠成為他治下的子民。對於目不識丁,低賤卑微的他麽來說,所謂的忠誠還比不上一個窩頭的來得實在。尤其是傳聞中,高鑫愛民如子,執法公正,他治下的子民更是人人富足安康,不受權貴的欺淩,這對於生活在水生火熱之中,饑寒交迫的百姓來說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然而江蘇義軍剛將混亂的揚州城平定下來,隋王高長恭卻突然自西楚州出兵,直逼揚州而來。江蘇義軍距離揚州自然沒有西楚州近,一路疾馳,早已師老兵疲,輕松奪取揚州城自然喜不自勝,難免驕傲松懈。淮州軍卻是精力充沛,又來得突然,讓江蘇義軍猝不及防,手忙腳亂,而且其本身戰力不及淮州軍,是以最終不得不將到嘴的肥肉吐了出來,乖乖地龜縮回了江蘇。

    這是外人看到的場景,然而一切卻都是高興自導自演而已。他這麽做的原因除了報仇雪恨,最重要的還是擴充地盤,而且不能讓人懷疑是高長恭故意為之。

    當揚州一切歸於平靜時,高興與孫思邈已經身在盱眙城的隋王府。孫思邈乃世外高人,對於名利並不熱衷,是以雖然他早已猜到高興與高鑫之間關系匪淺,但他卻並不在意,依舊興致勃勃地跟隨在高興左右。當然,孫思邈沒有特殊嗜好,只是對高興所說的西醫體系感興趣罷了。

    三個女人一台戲,更何況高興如今共有五個女人。沒有哪個女人心甘情願和別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即便在男權至上的古代也是如此。高興本以為楊麗華、章蓉五女少不得一番明爭暗鬥,但結果卻出乎了他的預料,五女之間雖然不能完全交心,但相互之間卻是彬彬有禮,一團和氣,對高長恭夫婦更是恭順有加。

    章蓉曾是拜月教教主,見多識廣,三教九流都有接觸,絕對是老練圓滑的人精,想要與楊麗華、武順和陸晗玥搞好關系並不困難。尤其是高興沖冠一怒為紅顏,以身犯險,千裏救援讓章蓉明白了高興的心意,而且多年的孤苦寂寞也讓她看淡了名利,她只需要高興心裏念著她就好,對於別的並不十分在意。

    陸晗玥性子清冷孤傲,連人人夢寐以求的《長生訣》都不放在眼中,對於勾心鬥角,爭寵奪愛更是不屑一顧。

    武順性情柔婉溫和,善良真誠,始終都是默默的守候在高興身後,無怨無求,是以也沒有爭寵之心。

    楊麗華出身豪門大族,身份尊貴,但卻是敢愛敢恨,識大體,顧全局,知道高興志向宏偉,是以也放棄了無謂的鬥爭,免得拖累了高興。

    張麗華自不必說,有章蓉在,即便她想要和楊麗華爭上一爭,鬥上一鬥也是不能。

    五女的聰明伶俐,善解人意,高興看在眼中,暖在心裏。他本不是個善於表達情感的人,與五女的感情也多是被動巧合促成,說愛有之,但更多的是作為男人和丈夫的責任。如今見五女相處和睦,他心中欣慰之余,對五女也愈發憐愛。

    ……

    “興哥哥,你才回來三天就又要走了嗎?”楊麗華哀怨地看著高興,櫻桃小嘴嘟著幾乎能掛上油瓶。在淮州百姓眼中,她是英氣勃勃,勇敢善戰的美將軍,但在高興面前,她卻是個可愛、善良,惹人憐愛的小妹妹。

    “對不起,麗華!”看著楊麗華眼中濃濃的不舍和依戀,高興心中甚是難受,然而除了這一句,他委實想不出還能說些什麽。楊麗華離鄉背井地跟著他,卻又是聚少離多,而且為了高興的霸業,她更是吃了許多苦楚。

    “麗華,最多一年,我保證,再有一年我們就能光明正大,永遠在一起,相信我!”高興神情地看著楊麗華,異常堅定地說道。

    楊麗華渾身一震,眼中閃過一抹明亮的光彩:“興哥哥所言當真?”

    高興笑著說:“我怎麽舍得騙你?”高興用力握了握楊麗華纖細的手掌,當感受到她細膩的肌膚上隱隱的老繭時,心臟又是一陣抽搐。這一切都是因為她代替高興,成為一個合格少帥的付出。

    “我相信你,興哥哥!”楊麗華一頭撲進高興的懷中,低聲說著,眼淚卻是潸然而下。

    三月二十三日,高興再一次悄悄離開了盱眙城。這一次,他沒有讓任何一位嬌妻隨行,不只是為了公平起見,更是為了安全和隱蔽。

    ……

    自宇文邕登基以來,北周國力日漸強盛,尤其是禁教滅佛後,無論是國家的財力還是軍隊的戰鬥力都已經提高到了一個極其客觀的層次。

    北周武帝宇文邕派遣太子宇文贇西征吐谷渾汗國,實際上是為他鍍金,為他以後登基而鋪路。然而宇文贇實在是扶不起的阿鬥,即便麾下有十數萬精銳之士,又有王軌這等謀士策劃,一路上勢如破竹,直讓吐谷渾哭爹喊娘,但宇文贇卻在兵臨伏俟城(青海省都蘭縣)時就下令班師回京,平白浪費了一次徹底蕩平吐谷渾汗國的機會。

    宇文邕自從去歲東伐失利後,一直厲兵秣馬,以求再次東伐時一舉蕩平齊國,但宇文贇卻是好吃懶做,驕奢淫逸,行軍途中多有敗德之行。尤其是宇文贇寵愛太子宮官尹(副總管)鄭譯、王端,三人湊在一起那是無惡不作,將軍營鬧得烏煙瘴氣,若非北周軍士訓練有素,又有王軌在旁約束,只怕勝不得吐谷渾。

    班師之後,王軌將宇文贇的劣跡奏稟宇文邕,頓時惹得周武大發雷霆,狠狠地將兒子痛揍一頓,更是將鄭譯等人趕出了太子宮,其他一些受到宇文贇寵幸的佞臣奴仆也受到了嚴懲。

    然而時間不長,宇文贇便偷偷將鄭譯接進宮來,主仆二人沆瀣一氣,狗屁倒竈,一如既往。

    對於宇文邕的嚴苛與懲罰,不僅宇文贇心生不滿,鄭譯更是懷恨在心,時常在宇文贇耳邊說:“殿下,您什麽時候才能統治這個國家啊?只有您登上大寶,才能獲得自由和最大的快樂!”宇文贇深以為然,對於鄭譯更是信任有加。

    一年的時間,北周是兵強馬壯,氣勢如虹,北齊卻依舊是歌舞升平,渾渾噩噩。九月初一,北周武帝宇文邕下召,再次發動東伐,勢必一舉殲滅北齊。

    經歷過去年的失敗,宇文邕已然認清,從黃河以南進攻北齊是極不明智的決定,否則他也不會為了估計顏面裝病撤兵,避免更大的傷亡。而真真正正踏上北齊的土地後,對於北齊的境況也有了一個直觀的認知,他終於明白機不可失的道理,於是讚成於翼等人的計劃,由黃河以北的晉州為突破點,對北齊發起全面進攻。

    九月十五日,宇文邕親自率軍,對北齊帝國展開軍事行動。宇文邕任命越王宇文盛、杞公爵宇文亮、隋公爵楊堅三人統帥右翼三軍;譙王宇文儉、大將軍(勳官四級)竇泰、廣化公爵丘崇,率領左翼三軍;齊王宇文憲、陳王宇文純,擔任先鋒,共計三十萬大軍,浩浩蕩蕩越過黃河向著北齊挺進。
410555 發表於 2019-9-18 23:04
第372章 算計高興

    晉陽,皇帝行宮。

    時間已是五月,較為炎熱,是以高緯身上只穿著一件名貴的薄紗,而且袒露著胸襟,白凈的兩旁甚是細膩光亮,小腹微微隆起,甚是富態,看上去哪裏有九五之尊的威嚴。不過高緯無遮大會都沒少開過,袒胸露乳也確實算不得什麽驚世駭俗的舉動。

    高緯斜臥在柔軟舒適的龍床上,頭枕著馮小玲平坦光滑的小腹,一只手則放在馮小憐的胸前,輕撫慢撚,把玩著那一對傲人的豐腴,感受著馮淑妃細膩的肌膚上死死冰涼,心頭一陣熨帖。

    “陛下,好喝嗎?”馮小憐霞飛雙頰,杏眼含春,水媚誘人,本就嬌柔的嗓音更是酥軟勾魂,只讓人神魂顛倒。

    “不錯!”高緯輕輕閉著眼睛,緩緩將馮小憐餵入口中的冰鎮酸梅湯咽下,一道涼氣自喉嚨直入心底,又沿著脊梁之達腦際,讓他舒爽地有些微微顫栗。不自禁的,高緯伸入馮小憐衣襟中作怪的手加了一分力道,只惹得後者“嚶嚀”一聲低吟,媚眼如絲,身子更顯柔軟。

    “陛下——”馮小憐輕呼一聲,呼吸不禁有些急促,吐氣如蘭。

    高緯睜開雙眼,看著嬌艷似火,星眸半閉,已然情動的馮小憐,不由輕罵道:“你這小蕩婦,難道昨夜朕還沒有將你餵飽?”

    “陛下,你好壞!”馮小憐不依地一扭身子,傲然的胸脯頓時一陣輕顫,幽怨而嗔怪地看著高緯,臉上似喜似嗔。

    “你這個小妖精!”高緯狠狠吞了一口唾沫,就要將馮小憐撲倒在身下。馮小憐卻是咯咯嬌笑一聲,一側身,靈巧地自高緯身下翻滾過去,讓高緯撲了個空。

    “好你個勾人的妖精,還敢跑?看朕怎麽懲罰你!”高緯佯裝惱怒地看著馮小憐,惡狠狠地說道。馮小憐卻是絲毫不懼,挑釁地瞟了高緯一眼,纖纖素手輕輕劃過堅挺的酥胸,將本就寬松的衣襟跳開了些,內裏白皙的乳肌隱隱若現,挑逗的意味不言而喻。

    高緯輕哼一聲,雙手用力在龍床上一撐,再次撲向馮小憐,身手甚是靈活。

    照理說向高緯這種驕奢淫逸,酒色過度的人,身子並不矯健,不然高延宗也不會胖的走不動路,宇文贇更是早早****。但自從高緯得到《長生訣》後,氣虛體弱的毛病大為好轉,就連房事功夫也有了長足的進步,再也不似曾今一般需要每日進食大量的不要卻偶爾有力不從心之感。就連狐媚的馮小憐,近來也有些經受不住高緯的撻伐,每每丟盔棄甲,哭號討饒,極大地滿足了高緯的自尊心。

    雖然高長恭和獨孤永業沒有按照自己的命令殲滅叛賊高鑫,但新年伊始突破至《長生訣》第二重後的高緯心情大好,而且高長恭兩次遇刺,重傷不起的消息也讓他對高長恭猜忌惱恨的心思淡了些。

    高緯雖然荒淫無道,但卻不是傻子,也知道邊患的重要性,不然他也不會讓獨孤永業鎮守洛州,自己又親自來到晉州監視安德王高延宗,即使這其中有他畏懼炎熱的原因。

    高長恭遇刺重傷,高緯雖然心中極是欣喜,但卻也不能明目張膽地落井下石,不然徹底傷了天下人之心,他的皇帝寶座可坐不安穩。不僅如此,高緯還裝模作樣地派遣使者前往盱眙慰問了高長恭一番,直讓高長恭感激涕淋,至於二人心中如何作想,外人自然無法得知。

    見高緯再次撲來,馮小憐再次抽身閃避,不過一片衣襟卻被高緯撕裂開來,裸露出更多白皙如玉的肌膚,讓高緯食指大動。高緯口中輕喝一聲“別跑”,便再次向馮小憐撲去。馮小憐咯咯嬌笑著,左躲右閃,就是不從,好在龍床足夠寬大,二人也不虞有掉下地的危險。

    二人追逐嬉鬧一陣,馮小憐不慎被高緯捉住圓潤的腳踝,用力一拽便將之拽入懷中,高緯頓時得意地大笑道:“哈哈,這下看你如何再逃?你這個小妖精,今日朕一定要好好懲罰你!”說著,高緯的右手便飛速攀上了馮小憐的胸前,用力一握。

    “嗯哼!”馮小憐秀眉輕蹙,臉上似是痛苦似是歡愉,俏臉紅的似是滴血,迷蒙的雙眼更是幾乎滴出水來。

    無邊的欲火湧上心頭,高緯雙手用力一撕,“嘶啦”一聲響,馮小憐的衣衫應聲破裂,嬌嫩的,呈現玫瑰色的肌膚大多暴露在空氣之中。高緯低吼一聲,就要馮小憐嬌艷的紅唇啃去。

    “陛下且慢!”馮小憐卻是嬌喘著伸手擋住了高緯。高緯眉頭一挑,粗喘著氣,雙眼通紅,不滿地看著近在咫尺的佳人。

    馮小憐臉上的紅暈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悲傷,眼中的春水瞬間化作淚水自眼角滑落,口中更是低聲啜泣起來。

    見馮小憐哭的傷心,高緯欲火稍減,有些怔忡地問道:“愛妃,你怎麽了?有什麽委屈就告訴朕,朕給你做主!”

    “陛下,臣妾只是突然想到,我因得到陛下垂憐寵愛,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但兄長卻每日裏長籲短嘆,庸碌過活,一身才華無處施展,日子更是淒苦不堪,心中便沒來由悲傷愧疚,打擾了陛下的雅興,還請陛下降罪!”馮小憐說著,飛快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有些畏懼但卻真誠地看著高緯。

    “愛妃切莫自責,你的兄長也算是朕的兄長,不能人盡其才,照顧與他,是朕的責任!”高緯溫柔地為馮小憐抹了抹眼角的淚花,柔聲說道:“只是朕還是第一次聽愛妃你說起兄長,不知卻是何人?”

    “陛下自然識得此人。”馮小憐眼中的悲傷淡了些。

    “哦?”

    馮小憐柔聲說道:“卻是原淮陰王高阿那肱,陸令萱郡君的義子,臣妾的義兄。”

    陸令萱雖然只是一介婢女出身,但在高緯的心中卻比生母胡太後的分量還重。北齊三貴因為她而備受高緯寵信,馮小憐更是為了爭寵而刻意討好她,並認她做了義母。

    聽馮小憐提起高阿那肱,高興的眉頭一挑,坐起身來,臉上微微有些不悅地說道:“是他讓你來給朕吹枕邊風,說好話的?”

    高阿那肱率領二十萬大軍討伐叛賊高鑫,不僅寸功未立,致使二十萬大軍全軍覆沒,更是丟了濟齊二州,若非獨孤永業,叛賊的兵馬怕是已經渡過了黃河。犯下如此大錯,高緯豈能不惱怒,又怎麽會輕易饒他。當高阿那肱狼狽逃回鄴城後便被高緯免去了所有的職務,更是削去了王爵,若非韓長鸞,穆提婆求情,只怕都要將他送上斷頭台。

    原本高阿那肱被高興俘獲,手下眾人一致認為應當將之斬殺祭旗,但高興卻認為一個活著的高阿那肱更有用處,是以力排眾議將之釋放。

    北齊的官場已經腐朽到了根子裏,就算死了一個高阿那肱還會有千千萬萬個高阿那肱出現。而只要北齊三貴不死,如今政權的格局便不會被打破。高興自信,經歷過此番災難後,高阿那肱再面對自己時不會有絲毫硬氣,這在將來自己對付高緯時是極其有利的。

    “不不不!”馮小憐連忙矢口否定,起身委屈地看著高緯道:“陛下,義兄他深知自己罪孽深重,哪裏敢奢求陛下的寬恕?這大半年來,他每日賦閑在家,吃齋念佛,一是懺悔自己犯下的過錯,二則是為陛下和我大齊祈福,希望陛下您萬壽無疆,大齊繁榮昌盛,綿延萬代!”

    “他倒是衷心!”高緯臉色稍霽。

    馮小憐心頭一喜,接著道:“是啊,義兄對陛下的衷心天地可鑒。他年紀已不小,心事重重,每日吃齋念佛,現在仿佛蒼老了十幾歲,面容枯槁,讓臣妾望之垂淚,就連義母也於心不忍。

    只是義母知道陛下乃九五之尊,金口玉言,龍威不能輕犯,是以只能痛嗎義兄愚昧無知,不能為陛下分憂,卻又時時暗自垂淚!臣妾實在不忍心看著陛下您與義母之間產生隔閡,又喪失一個衷心的臣子,是以鬥膽向陛下諫言,希望陛下寬恕義兄,讓他戴罪立功!”

    說著,馮小憐連忙下得龍床,恭敬地拜伏於地,誠惶誠恐。

    高緯臉上陰晴不定,靜靜地看了跪伏在地的馮小憐一陣,無聲嘆息了一聲道:“愛妃先起來吧!”

    “陛下您願意原諒義兄了?”馮小憐驚喜地看著高緯,剛剛幹涸的淚水再次湧出:“臣妾多謝陛下開恩,今後縱使當牛做馬也要報答陛下的恩情!”

    “起來吧,高阿那肱追隨朕多年,衷心自然不需懷疑,只是敗得太慘,朕不懲罰他不足以服眾,想必這半年光景他也反省良多,今後必定會小心從事,為朕分憂!”高興點頭緩緩說道。

    “謝謝陛下,謝謝!”馮小憐再次拜了一拜這才站起身來,裊娜地走到高緯身邊,輕輕替他拿捏起肩膀來。高緯邪笑一聲,猛然將身側的佳人拽入懷中,壓倒在龍床上。

    馮小憐嬌吟一聲,便任由高緯施為。周圍服侍的婢女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悄悄退去,只留下忘我纏綿的兩人。很快,被翻紅浪,春色滿堂,一曲原始的樂章在這富麗堂皇的宮殿中奏響。

    良久,戰事稍歇,馮小憐半靠在高緯懷中,纖纖素手輕輕地在高緯胸口劃著圓圈,嬌喘嘻嘻地說道:“陛下可是愈發厲害了,讓妾身又喜又怕!”

    高緯得意地一笑,用力一巴掌拍在懷中佳人的臀上,一片乳浪臀波,惹得馮小憐一陣酥軟嬌吟。

    “陛下,那叛賊高鑫委實可惡,屢次三番挑釁您的威嚴,若不盡早除去,只怕禍患無窮啊!”兩人溫存了一陣,馮小憐憂心忡忡地說道。

    “愛妃所言不假,只是那高鑫實在難纏,幾次征討都未能湊效,朕也萬分苦惱!”一說到高鑫,高緯便感覺甚是惱恨憋屈。

    “傳聞隋王高長恭能征慣戰,陛下何不讓他出兵討逆?”

    高緯搖頭嘆息道:“愛妃有所不知,高長恭年前遇刺,受了重傷,至今未好,如何能夠征戰?只是如今朝中大將都各自有任務在身,輕易離開不得,一般人卻是無法對抗高鑫啊!”

    “陛下,隋王雖然重病,莫非世子也重病嗎?想來隋王能征慣戰,他的兒子也不差吧!”馮小憐蹙眉半晌,眼睛突然一亮道。

    “咦?朕怎生未能想到?愛妃果然聰慧,不枉朕對你一番疼愛!哈哈哈哈!”
410555 發表於 2019-9-18 23:05
第373章 討逆大元帥

    山東省,興化市。

    張順之放下手中的卷宗,身子緩緩躺靠在寬大的椅背中,無聲地嘆息一聲,聲音是那般的疲憊與蕭索。他的臉上正帶著一副鬼面具,瞧不見臉上的表情,但裸露在外的眼睛卻充滿了憂慮與茫然。

    已經過去了三個月,但高興卻還沒有歸來,雖然通過丐幫,張順之已經知道高興回到了齊國,但沒有高興坐鎮山東、江蘇二省,他便感覺自己猶如無根的浮萍一般,很不踏實。

    雖然高興走前已經做了盡可能周密詳盡的安排,但面對兩省近兩百萬百姓的社稷民生,張順之依舊力不從心。他畢竟只是個西貝貨,無論是氣度才學都不能與高興企及,他是優秀的執行者,卻不是出色的謀劃者,並不能將兩省發展前進的舵盤很好地掌控。

    即使這三個月時間,為了避免露餡,張順之已經盡可能地深居簡出,寡言少語,遇事便與崔季舒、張雕仔細商議,但有些事情,除了高興,他們也實在無力處置和決定。

    “總督大人,趙構有事奏稟!”屋外傳來一道清朗的聲音,張順之的思緒瞬間回歸,雙目中閃過一抹精光,他猛然坐直了身子,淡淡地說道:“進來!”

    書房門“吱呀”一聲響,一身藍色儒衫的趙構推門而入。如今的趙構,再也不覆從前那般憨厚呆傻的模樣,渾身散發著淡淡的書卷氣,配上他臉上憨厚溫和的笑容,讓人分外親切,不過他那一雙深邃的眼眸卻昭示著他的睿智。

    “屬下參見總督大人!”趙構並沒有因為面前坐著的是自己的兄長而有絲毫怠慢,恭敬地施禮道。

    “免禮,坐下回話!”張順之的語氣十分平淡,無憂無喜。

    “是!”趙構行禮感謝,然後恭敬地坐在張順之對面,腰桿挺得筆直,“總督大人,隨著近日來不斷有難民湧入山東、江蘇二省,我們已經沒有土地可以分發了!”

    山東、江蘇二省的政策是極其優惠的,而且百姓富足安康的生活也讓周邊北齊的百姓艷羨不已。尤其是北齊政權江河日下,百姓的生活一日不如一日,越來越多的難民便拖家帶口逃往山東省和江蘇省。

    高興很清楚,冷兵器時代土地重要,人口也同樣重要,是以他從不拒絕他處難民的湧入,這不僅可以拯救貧苦的百姓,更是可以讓他擁有更多的資源。然而急劇增加的百姓,不僅讓山東、江蘇省各市縣出現擁擠駁雜,在管理上也給政府帶來了巨大的壓力,若非高興名下各種賺錢的行當,只怕早已奔潰。

    可是即便如此,在這個生產力極其低下的時代,就算山東省地廣人稀,但想要在如此短的時間裏開發出來也不是易事。而且也因為時間太短,老百姓的觀念還有些陳舊,依舊將土地當作根本的生存所在。就連一些富商大賈,雖然跟著高興發了不少財,但骨子裏依舊是地主的氣息,總是想方設法購置土地。

    雖然高興建立了不少工廠,盡可能讓百姓用雙手換取生活的物資,只是沒有耕地,絕大多數人還是沒有認同感,心中感到恐慌。

    是以,耕地資源成為了當下山東、江蘇二省不得不面對的嚴峻問題。但高興不在,崔季舒和張雕二人也不敢枉下決定,拒收難民更是昏庸的舉措,不說高興不允,這更是會破壞高興建立起來的聲譽。

    “趙構,你覺得有什麽辦法可以解決這一問題?”張順之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淡淡地問道。

    趙構一楞,然後道:“目前大量的耕地都掌握在權貴商賈手中,如果可以將他們統統抄家,這個問題就不是問題了!”說著,趙構眼中閃過一抹精芒,身上的殺氣也是一閃而逝,那儒雅的書卷氣頓時煙消雲散。他本就是窮苦出身,天生仇富,是以才會提出這個殘酷的建議。

    張順之啞然失笑,搖頭道:“說的容易,做起來卻太難啊!”且不說高興需要仰仗本地浮上盤根錯節的關系推銷自己的商品,就連管理地方事務也少不了他們的幫襯。若是一刀切,那引發的混亂與動蕩不說他張順之無力收拾,就算高興用武力壓服一切阻礙,結局也會使得兩省元氣大傷,這顯然不是高興所樂見的。

    “還有一個辦法,就是學習周國,禁教,從和尚手中奪取耕地。”趙構也知張順之不會同意自己的建議,是以也不在意,皺眉想了片刻,然後目光灼灼地說道。

    張順之渾身一震,不由皺眉深思起來。

    這個方法倒是不錯,相較於周國,有高緯支持的佛教所占有的資源之龐大足以叫人瞠目結舌。須知歷史上北齊覆亡後,北周武帝宇文邕勒令還俗的和尚就有三百萬之巨,當時北齊的總人口怕是才有千萬余。

    張順之作為高興的親信,多少知道些高興的想法。高興曾隱晦地表明他對佛教沒有多少好感,尤其是對於佛道儒,正邪五派這種以中原大地為棋盤,以天下蒼生為棋子的博弈行徑極其反感,不然高興也不會在江陵城搞出那麽大的動靜,讓天道宗成了眾矢之的。

    只是高興知道佛教在民間的影響力十分巨大,萬不能操之過急,所以才遲遲沒有動佛教。不過經過近三年的發展,山東、江蘇兩省已經極其穩固,高鑫的威望再無人撼動,也該是到了打擊佛教的好時機,但沒有高興坐鎮,這個決定張順之卻是不敢輕易做的。

    “此事先放下,興華書院如今發展的怎麽樣了,有多少可用之才?”張順之思索片刻,然後輕聲問道。

    “倒是有不少貧苦出身,刻苦學習的人才,只是年齡偏小,為人處事還有些青澀,不經過一番鍛煉還是不能勝任公職。而且政府機構中派系林立,他們沒有根基,總是受到諸多的排擠啊!”趙構愁眉緊鎖,有些無奈地說道。

    “那些人又不安分了麽?”張順之眼中閃過一抹慍色,冷聲道:“你讓丐幫秘密偵查,尤其是要註意搜集他們作奸犯科的證據,等到公子回歸後再好好收拾他們!”

    ……

    張順之再安排了趙構一些事務後,夜色已深,趙構告辭離去,張順之也向著高興臥房走去。演戲自然要演全套,衣食住行都是按照高興的習慣與標準。

    “誰?”張順之剛伸手推開房門,卻突然感覺到一絲異樣湧上心頭,立即警覺地低斥一聲,渾身的肌肉筋骨霎時繃緊,隨時準備爆發。

    “不錯,順之,你的功夫進步了不少!”隨著這溫和的聲音,屋子裏的火燭被點燃,一個白衣俊俏的公子正泰然坐在椅子上,笑意吟吟地看著張順之,眼中滿是讚賞之色。

    張順之先是一呆,接著是大喜,納頭便拜:“總督大人,您怎麽回來了?啊,不!屬下拜見總督大人!”卻是因為激動,張順之說話有些語無倫次,而且還帶著顫音。

    “起來吧,順之,也些日子辛苦你了!”高興起身將張順之扶起,眼中的讚賞與感激之色甚濃。

    “這是屬下應該做的!”張順之起身,激動的心緒很快平覆下來,有些忐忑地說道:“大人,有些事情屬下處置不當,請您降罪!”

    “順之,說過你多少次了,你不只是我的下屬,還是我的朋友,兄弟。”高興用力捏了捏張順之的肩膀,感慨道:“你兢兢業業,將事情處理得井井有條,我誇獎你還來不及,又怎麽會處罰你》以後再不許說這種見外話,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張順之心中感動,懸著的心也終於放下。見到高興,他心頭那沈重的壓力便不翼而飛,輕松明快的感覺讓他幾乎要飄將起來。這時他才發現,表面一臉淡然的高興,背後要承載著多大的壓力。

    官好做,做好官難啊!

    ……

    高興回到興化市後,知道內情的崔季舒,張雕等人頓時松了口氣,而百姓的感覺是,原本就繁華的興化市更加熱鬧,蓬勃的發展勢頭讓無數人驚奇咋舌。

    四月初三,高興下令創建興化市醫院,在山東省境內征召了五十名醫術精湛的郎中坐診,由神醫孫思邈任院長。與此同時,高興還創建了興化市醫學院,專門培養醫護人員,院長同樣由孫思邈兼任。

    起初,不少大夫都對這個決定頗有微辭,但當見識到孫思邈那高深莫測的醫術後,再也沒有人敢有異議。非但如此,所有人都誠心向孫思邈求教起來,畢竟水平越高,生存資本也就越雄厚。

    這兩項舉措雖不說絕後,但絕對是空前的。有史以來還是第一次由官方承辦,面向大眾的醫院,這無疑是百姓的福音。古人多敝帚自珍,門戶之見集中,最主要的就是害怕教會徒弟,餓死師父,高興興辦醫學院,讓許多人痛恨怒罵的同時,也讓無數人拍手稱快。

    生老病死雖是自然法則,但誰不希望好好活著。有了統一管理的醫院,傳授醫術的醫學院,人們的安全有了更大的保障。

    接下來,高興決定擴建興化市。如果不是章蓉和高長恭的事情,此事在年初就會提上日程。但隨著興化市內的居民越來越多,而且形勢越來越嚴峻,高興不得不下達了這項命令。

    古時建城並非易事,不過對工業相對發達的高興卻並不算難事,而且如此以來不僅可以刺激治下經濟的發展,也可以大大緩解人口的壓力,不至於讓賦予的勞動力和拮據的耕地資源爆發出更大的矛盾。

    就在興化市如火如荼地擴建時,鄴城卻突然傳來消息,高阿那肱被重新啟用,代替了趙彥深的職責,擔任司空,封爵樂陵君王。同時,高緯封隋王高長恭世子高興討逆大元帥,即日起出兵討伐叛賊高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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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黑狗吃人

    江蘇省,仁州市。

    高興靜靜地行走在街道上,感受著身邊來來往往的各色行人,看著他們臉上滿足的笑容,倍感欣慰。只有這時,他疲累的心緒才會得到放松,他的殺戮才是有意義的,保護自己所珍愛的人,為這苦難的社會做些努力。

    高興剛回到興華市月余,鄴城便傳來了讓他自己討伐自己的詔書,討逆大元帥,好大的名頭,讓高興時常忍俊不禁。雖然明知道他就算不理會高緯的命令,後者也奈何他不得,但這卻會對高長恭的威望造成巨大的影響。

    作秀麽,表面工作還是要做好,最起碼可以讓高緯安心,以後的大事也稍歇羈絆。

    高興沒有帶侍從,就這麽一個人穿著普通的衣衫靜靜地走在大街上,雖然四周十分嘈雜喧囂,但高興內心卻是一片寧靜祥和。然而走了一段,高興的眉頭卻是擰了起來。

    在前方不遠處,正有不少路人駐足圍觀著什麽,不少人臉上流露出憤怒難當,義憤填膺的神情,隱隱約約還有激烈的爭吵聲傳來。反正閑來無事,高興便好奇地向前走去,自己畢竟是這裏的主人,解決些民事糾紛,群眾困難也是舉手之勞,分內之事。

    “慕容公子,求求您了,您大人大量,開開恩吧!”還未靠近,人群中便傳來一個沙啞而稚嫩的聲音,語氣是那樣無助與哀傷。

    雖然還不知具體事情,但高興大概也能猜到是權貴與貧民之間的矛盾。想到此,高興的腳步不由加快了幾分。

    “開恩?本公子不是佛祖菩薩,更不是開慈善堂的,憑什麽開恩?你這賤民,還欠著本公子一百兩銀子呢,再有三天還不上,你就等著去衙門吃官司吧!”一個公鴨子般的聲音響起,語氣中的傲慢頗讓人不喜。

    高興此時已到了近前,看清了說話的兩人。

    前一個是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少年,蓬頭垢面的,敲不出真實的年紀。在他身後正躺著一個面容枯槁的男子,氣息奄奄,顯然是病入膏肓。

    少年此時正跪倒在地,一臉哀求地看著身前那衣著華麗的貴公子,眼睛不時瞄向他手中的一個陳舊的,破了些邊的陶碗,眼中滿是火熱與渴求。隔著不遠,高興清楚地看見那陶碗中放著一兩塊碎銀和十幾枚銅錢。

    “慕容公子,您行行好,只要您留下拿錢,讓我爹將病治好,我一定當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

    少年見貴公子一臉嘲弄與不屑,臉上卻沒有多少反抗,臉上的表情愈發淒哀。他一邊哀求著,一邊恭敬地叩首,額頭搶地,發出“砰砰砰”的悶響。聲音雖不大,但卻猶如重錘砸在眾人心頭,使人心情煩悶沈重。

    “就你這死鬼賤命,當牛做馬也不怕汙了本公子的地方!”慕容公子自顧將陶碗中的錢銀揣入懷中,然後冷笑道:“你那賤種的老子還活著作甚?死了豈不更好,一了百了,還不會拖累你!哈哈!”說著,他便隨意地將手中的陶碗扔在地上,“啪”的一聲砸的粉碎。

    陶碗的破碎讓少年心頭一陣絕望和憤怒,他很想不顧一切將那白凈的公子撕成粉碎,但看見躺在身邊人事不省的父親,心頭的怒火便被生生壓下。

    少年一把保住慕容公子的腿,大聲哀求道:“慕容公子,求求你,只要你救救我父親,我任憑你處置!”說著,少年再次叩頭,本就青紅的額頭不幾下便皮破血流。圍觀者不人側目,眼中閃爍著憤怒的光芒,但卻無人敢出來指責一句。

    慕容公子無動於衷地看著鮮血直流的少年,嘴角的冷笑比嚴冬還要殘酷幾分。突然,他似是想到了什麽,戲謔地道:“你真的願意為你付出一切?”

    “願意,我願意!只要公子救了我父親,我什麽都願意!”少年頓時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激動得語無倫次。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不要後悔!”慕容公子說著,將腿從少年的懷抱中抽出來,看著衣擺上的灰塵,臉上閃過一抹慍怒和嫌惡之色。

    “不反悔,決不反悔!”少年感激涕淋,連聲保證道。

    “阿大,去牽大黑來!”慕容公子頭也不回地吩咐一聲,他身後一個身形粗壯,家丁打扮模樣的人立即答應一聲,撒開腳丫一溜煙地沖出了人群。

    “不知道慕容公子希望小人做什麽?”少年沒有起身,討好地看著慕容公子。

    “待會你就知道了!”慕容公子高深莫測地笑笑,然後將方才收入懷中的錢銀拋到少年身前道:“拿去!”

    “謝謝,謝謝!”少年一邊拾撿著銀錢,一邊道謝,聽語氣卻是發自內心,甚是誠摯。

    看著少年懦弱卑微的模樣,高興心中一陣難過。他之所以有稱霸天下的願望,就是因為看慣了世間的不公與黑暗,希望可以用自己的雙手撐起一片蔚藍的天空,守護一片凈土,讓世界少一些紛爭,多一些公正。然而如今大業未成,在自己的治下依舊有這種欺壓存在,這讓高興有一種從所未有的失敗感。

    通過與周圍人的交談,高興大概知道了事情的起因。那慕容公子乃是仁州市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的公子,與衙門的關系甚是密切,少有人敢惹。

    這慕容家以前只是普通富戶,但在高興和平取得江蘇時及時投靠,是以得到了不少實惠。而且慕容家主極善鉆營投機,這幾年來發展極其迅猛,儼然成了仁州市最有權勢的家族之一。

    慕容家和百姓的矛盾根源依舊是地主階級與農民階級之間最在乎的東西——土地。高興親善平民,這是山東、江蘇兩省百姓所熟知的事情,是以大族豪門土地兼並的策略不是強取豪奪,而是巧取詭多。

    雖然錦衣衛並無執法權,但畢竟不是擺設。是以地主們便收斂了自己的吃相,免得太過難看讓高興抓住了把柄。

    恫嚇,騷擾,讓百姓不厭其煩,心中恐慌,最後強買強賣。這些都只是平常手段,最為陰毒的如在春耕的種子上做手腳,抑或是偷偷人生攻擊。

    古人也許不懂得什麽遺傳學、基因學,但顆粒飽滿的種子能長出好的莊稼卻是不爭的事實。這些便給了一些別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機,將炒熟了的兩種賣給農民,讓他們顆粒無收。為了生活,農民只得變賣土地,結果只能是惡性循環,越來越窮。

    再說人生攻擊,富人家多是打手家丁,在黑夜中攻擊某個老實巴交的人,一打一個準。想要給家人治病,除了向地主老財借錢,變賣田產,別無它法。

    無論什麽樣的做法,結局都是一樣,失去了土地,農民就失去了生存的資本。即使在高興的地盤上,工業已經相對發達,但畢竟不可能全民工業,大多數人還是要去耕作。

    少年家本有十畝不錯的水田,稻苗生長喜人,但十日前卻在一夜之間毀於一旦,不知何人竟狠心地將稻苗糟蹋得一塌糊塗,少年的父親受不了刺激便一病不起。為了救治父親,少年不得不變賣田產,慕容家卻將價格壓得極低,少年縱使心中百般不願,也不得不忍痛買地。如今他不僅失了田產,更是欠下了債,父親的病狀更無好轉,他只能流落街頭,沿街乞討。

    想著治下出現的這些矛盾,高興的眉頭不由深深皺起,心中一片沈重,臉色也不禁陰沈下來。

    “汪汪汪!”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狗吠聲,接著便見人群一陣騷亂,卻是先前那叫阿大的家丁牽著一條通體黑亮的大狗飛奔而來。那黑狗甚是壯碩,如同一頭小牛犢子一般,眼睛銅鈴大小,尖銳的牙齒散發著森冷的光芒。

    這大狗的出現頓時駭了眾人一跳,人群不由散開了些,但心頭卻更是奇怪,不知慕容公子牽來一只狗是何意。

    看見大狗向自己靠近,少年不由變了顏色,身子瑟縮在一起,不斷打著哆嗦,眼中滿是驚恐之色。

    “大黑,乖,趴下!”看著少年恐懼的模樣,慕容公子得意地一笑,溫和地沖著黑狗呼喝一聲。那黑狗頓時搖著尾巴沖上前來,親熱地貼著慕容公子的大腿,巨吻中猩紅的舌頭不斷地舔舐著慕容公子的手掌,腥臭的哈喇子留了滿地。

    慕容公子逗弄了一會大黑,然後轉頭戲謔地看著少年道:“小子,既然本公子給了你錢,你也該履行承諾了吧!”

    “什麽?”

    “本公子家的家丁仆役多的是,也不缺你一個!不過你這一身肉不能白白浪費,不如就給大黑當午餐吧,相信它會非常喜歡的!對嗎,大黑?”慕容公子一邊摩挲著大黑身上黑亮的皮毛,輕聲說道。

    “汪汪!”大黑頓時欣喜地嚎叫起來,兇厲的眼眸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

    “嘶——”眾人不由大吸一口涼氣,一陣毛骨悚然,膽小者不由退了兩步。讓狗吃人,還是活人,如此陰毒殘忍的手段實在令人發指。

    “慕容公子,你、你——”少年一臉不敢置信,渾身如篩糠般顫抖著。為了父親他可以不怕死,但被狗活活咬死生吞,卻不能不讓他動容。

    “怎麽?你想反悔?”慕容公子頓時拉長了聲音,“父債子償,天經地義!若是本公子告到衙門,你和你那死鬼老爹怕是要上斷頭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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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兔死狐悲

    看著黑狗口中腥臭的哈喇子如同淅瀝的小雨一般滴落在地面上,少年心中一片冰冷,如同置身在無盡的幽暗深淵,恐懼絕望的情緒讓他體內的鮮血停滯,大腦呈現出一片空白。

    答應,還是不答應?

    “我早知道你會反悔,賤民就是賤民,如豬狗一般,何知禮儀孝悌?”慕容公子眼中閃過濃濃的不屑,寒聲道:“本公子向來言出必踐,縱使你矢口否認也是枉然。今日之事你情我願,又有幾十上百的百姓作證,就算到了衙門,本公子也占著理!”

    少年依舊呆滯不語,渾身瑟瑟發抖。

    慕容公子嘴角閃過一抹殘忍的笑容,淡淡地道:“大黑,去吧,好好飽餐一頓!”

    “汪汪!”

    大黑頓時欣喜的歡鳴一聲,齜牙咧嘴地便向癱軟在地的少年慢慢行去,猩紅的舌頭不斷吞吐著,帶給少年的恐懼與壓迫卻是空前的。

    “不要!我不想死,不想死,饒了我,饒了我吧!”少年驚懼地看著越來越近的黑狗,四肢並用想要逃開,但心中的恐懼與絕望讓他渾身酸軟顫抖,根本提不起一絲力道,只能感受到死亡的氣息一點點迫近。

    “這可由不得你!大黑,上!”慕容公子眼中閃過一抹興奮嗜血的光芒,輕握著雙拳,冷冷地道。

    “汪!”黑狗厲吼一聲,碩大的身子頓時淩空一撲,森利的獠牙兇狠地向著少年的脖子咬去。

    “啊!”

    圍觀的人不由發出一片驚呼,不少人都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不想看見這一人間慘劇的發生。

    “砰!”

    “嗚嗷——”

    就在這時,眾人耳中突然傳來一聲悶響,接著便是動物吃痛發出的一聲哀嚎。

    眾人擡眼看去,就見少年身前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子挺拔的男子,他的臉上正帶著一副鬼臉面具。而那兇神惡煞的大黑,此時正躺在男子身前一米處,眼耳口鼻中不斷溢出殷紅鮮血,微弱的氣息,暗淡的目光都昭示著這大狗即將死去。

    “什麽人?竟敢傷害我的大黑,當真活得不耐煩了!”見到心愛的寵物奄奄一息,慕容公子頓時怒火噴張,一張本來英俊的連扭曲得猙獰可怖。

    “我是什麽人,你難道不知道嗎?”高興冷冷地註視著慕容公子,冰冷的聲音讓周身的空氣幾乎凝固。

    “總督,是總督!”

    “對,是他!”

    “草民參見總督大人!”

    圍觀的人群中有人認出了高興的身份,頓時激動惶恐地拜倒在地,見禮聲此起彼伏。附近的商鋪聽見動靜也連忙奔將出來,不敢絲毫怠慢。

    兩省總督高鑫因為遇刺面部受傷,所以常戴鬼面具,這也成了他的標志。原本有人妄想帶著鬼面具,借高興的名頭取利,然而等待他們的遠不是死亡那麽簡單。如今,在山東、江蘇地界,莫說是鬼臉面具,就是一般的面具常人也不敢攜帶,深怕引來官家的刁難。

    轉眼間所有人都跪伏在地,只有慕容公子和三個家奴呆滯地看著高興,難以置信的眼眸深處卻是發自內心的恐懼。高鑫對百姓仁慈有愛不假,但殺起人來從來不會心軟。普通人也許不知,但身在富貴之家的他怎麽會不知道,高鑫折磨人的手段有多麽殘酷,尤其是對權貴之人。

    “你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冒充總督大人,簡直活得不耐煩了!來人,給我將這惡賊拿下見官,千萬莫要他玷汙了總督大人的名聲。”慕容公子心中雖然震驚恐懼,但臉上卻強裝鎮定,憤怒地看著高興喝罵道。

    高鑫雖然沒有稱帝,但在兩省地界與皇帝的權威無異,冒犯了他絕對不會有什麽好結果。若想活命,只能裝作沒認出他來,所謂不知者怪麽。

    只是慕容公子雖然聰敏,卻不知高興向來不會以常理來做事。高興正尋思著該如何處理日漸激化的階級矛盾和耕地緊張的問題,慕容公子便撞上了槍口。

    “小子還挺聰明啊!”高興輕笑道,雖然語氣溫和了許多,但眾人卻沒有從他話語中聽出絲毫的讚賞,有的只是嘲弄和譏諷。

    慕容公子眉頭一跳,但依舊繃著臉道:“惡徒,原形畢露了還不束手就擒,若是被本公子押去衙門,罪行可是不輕!”

    “哈哈哈哈!”高興聞言仰天大笑起來,笑聲豪邁而雄壯,震得人耳膜生疼,好在高興沒有動用真氣,否則周圍的百姓可要有池魚之災。

    “你笑什麽?”鬼面人有恃無恐,淡定自若的模樣讓慕容公子心中愈發不詳,他已經基本認定高興就是總督,只是箭已離弦,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下去。

    高興沒有回答,而是輕輕擡起右腳,然後看似隨意地落下。

    “砰!”

    一聲悶響,眾人只覺腳下的大地一陣動蕩,不由慌亂地騷動起來,而距離高興最近的慕容公子則是一個踉蹌跌倒在地,徹底地變了臉色,驚懼地看著高興。

    “嘶——”

    短暫的慌亂過去,眾人看見,高興身周方圓三米的青石板盡數皸裂開來,所有人看向高興的目光都是驚駭欲絕。能夠隨意一腳將青石地板震裂的能是常人嗎?眾人本有些懷疑的念頭剎那間消失不見。要知道,高鑫可是兩省公認的第一勇士。

    “小子,知道錯了嗎?”高興背負雙手,居高臨下地看著慕容公子,淡淡地道。

    “總督大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您,還請您恕罪!”慕容公子立即恭順地跪倒在地,誠惶誠恐地哀求道。

    高興的語氣有些不悅:“只有這些嗎?”

    “這,小人知錯,還請總督大人高擡貴手!”慕容公子渾身大汗淋漓,身子一陣陣顫栗。

    “高擡貴手?那你縱狗行兇時怎麽沒想到這點?”

    “這——”慕容公子遲疑了些,接著語帶哭腔地道:“小人並未逼迫於他,都是你情我願的,還請總督大人明鑒啊!”

    “是嗎?”

    “是是是!這裏的人都能作證,大人盡可詢問!”

    “他說的是否屬實?”高興深邃的目光掃向四周,所有的人頓時低下頭去,不敢發出絲毫聲音。

    場面頓時變得異常寂靜,沈悶詭異的氣氛籠罩在眾人心頭,讓他們喘不過氣來。高興明擺著要收拾慕容公子,誰敢冒犯虎威而作證。再說慕容家的罪行罄竹難書,早已是天怒人怨,眾人巴不得高興痛下殺手呢!

    “來人,帶走!”高興冷冷地看了一眼驚駭欲絕的慕容公子一眼,輕輕揮手道。

    “唰唰唰!”

    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傳來,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正有十數名披盔貫甲的士卒飛奔而來,為首的是個相貌堂堂的青年,左手中握著一柄長劍,臉上的神情甚是威嚴肅穆。

    見到官軍的出現,圍觀的群眾連忙讓開道路,一個個噤若寒蟬。

    “總督大人饒命啊!”慕容公子失聲痛苦道,官軍的出現讓他心中最後的一絲僥幸也消失不見。高興卻是沒有看他,雙手微擡,朗聲道:“諸位父老鄉親快快請起!”雖然高興並不喜歡眾人的跪拜,但有時候維系威嚴,明顯的階級劃分卻是少不了的,尤其是如今大業未成之時。

    “謝總督大人!”眾人再拜了一拜,方才慢慢起身,臉上滿是敬畏之色。

    “都散了吧!”高興揮揮手,眾人不敢出聲,悄聲散去。

    “拿去給你父親看病吧!”高興讚賞看著被一連串的變故嚇傻一般地少年,從懷中掏出一錠沈甸甸的銀子塞入少年懷中,然後輕輕拍著他的肩膀道:“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要再輕易下跪了!你有手有腳,一定可以渡過難關,過上好日子的!”

    說完,高興也不待少年說話,轉身即走,眨眼間便消失不見。

    ……

    犯到高興手中,慕容公子焉有活路?只是一日功夫,慕容公子便將自己過往的罪行供認不諱,最後被判處死刑,在午門斬首示眾。雖然他父親到處求情送禮,希望可以免除他的罪責,但高興發話,誰敢反抗?

    慕容公子是慕容家族的獨苗,他的死不僅讓慕容家族對高鑫懷恨在心,更是讓其他一幹家族升起兔死狐悲之感。

    須知當年正是他們率先投靠高興,才使得江蘇局勢穩定,而今不過兩三年,高興就翻臉不認人,毫不猶豫地舉起了屠刀。

    今日是慕容家,明日也許就是馬家,張家。這個時代的士紳富賈,誰的財產是一清二白的?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既然你不仁,那就休怪我不義。

    ……

    五月十日,隋王世子,討逆大元帥高興終於點齊八萬兵馬進擊江蘇,由勇將蕭摩訶擔任先鋒,率領三萬兵馬直逼仁州,而他則率領五萬大軍,攜帶輜重軍械無數浩浩蕩蕩而來。

    五月十三日,討逆大元帥高興於仁州城外十裏紮營,連綿數十裏的軍營旌旗招展,殺氣盈天,即便隔著很遠,仁州的百姓也頗感不自在。他們可以不畏懼高綽,不畏懼高阿那肱,甚至就連獨孤永業也敢拼上一拼,但面對淮州的精銳,美將軍高長恭的兵,心中卻沒來由緊張和害怕。

    十三日夜,兩省總督高鑫想在淮州軍駐足未穩趁夜襲營,但高興早有準備,雙方短兵想接,高鑫扔下十數具屍首後便果斷回城。
410555 發表於 2019-9-18 23:07
第376章 勸說

    陰雲密布的天氣,一如仁州市數十萬百信的心情,壓抑而煩躁。隋王世子高興八萬兵馬駐紮城外,那無邊的煞氣和威嚴讓他們不得不緊張恐慌。

    雖然兩省總督高鑫曾擊退了高綽,打敗了高阿那肱,更是沒有讓獨孤永業討到便宜,但在與隋王的數次摩擦中卻都處在下風,仁州百姓難免有些信心不足。

    往日車水馬龍,喧囂熱鬧的的街道如今卻是空曠無比,店鋪商家全都閉門歇業,路上沒有一個行人。造成這一結果的除了戰爭的陰雲,還有總督高鑫的命令。

    高鑫下令,戰時所有人都必須呆在家中,但凡有人敢於違抗,施為通敵罪論處。

    這是個奇怪的命令,若說是為了保護城中百姓不受傷害,只消撤離靠近城墻的居民即可,畢竟敵人的投石車、弓箭等遠程器械縱使再厲害,射程也不可能達到十裏的距離。雖然眾人心中詫異迷惑,但卻不敢有絲毫違抗,是以十四日的仁州市才如此空曠寂寥,安靜得詭異可怕。

    “咚!咚!咚!”

    隨著沈悶有力的戰鼓敲響,八萬淮州軍迅速在轅門外集結開來,招展的旌旗遮天蔽日,肅殺的氣息如同滾滾潮水向著仁州城湧來。

    相比於城外的八萬精銳,仁州卻只有五萬兵馬,這幾乎是江蘇全境的兵力。按照正規守城攻防三比一來看,仁州一方勝算頗大,但戰爭有時候卻並不是如同算數那般直白簡單。

    高興傲然立在城頭,身上披著一件鎖子甲,配上臉上的鬼面具,整個人少了一分儒雅瀟灑,多了幾分肅殺之氣。高興靜靜地望著遠處連綿數裏,緩緩逼近的淮州軍,眼中沒有絲毫的畏懼,有的只是欣喜,激動,還有一抹微不可察的思念。

    風起,雲動。

    八萬淮州將士雄赳赳氣昂昂地前進,整齊的腳步聲如同山呼海嘯一般震耳欲聾,大地輕微地顫抖著,無數沙粒塵土似是也感受到了戰爭的氣氛不安地跳動著。

    “嗚——”

    很快,淮州軍便來到仁州城下八百米處。離得近了,他們身上那濃重的煞氣也愈發濃郁。

    軍人,不是說身體有多麽高大健壯就有多少戰鬥力,更重要的卻是士氣與軍魂。淮州軍與陳國爭鬥三年多來,無數次血與火的考驗才有了如今的威勢。高歡曾今馳騁天下的六鎮精兵高興沒見過,但他卻自信如今的淮州軍是北齊最精銳的部隊,沒有之一。

    “嘚嘚嘚!”

    淮州軍中帥旗下奔出一騎,卻不是銀盔銀甲的討逆大元帥,而是一個身形粗壯,威猛不凡的大將。

    此人騎乘一匹栗色的駿馬,背後斜插著兩柄短戟,有手中隨意握著一柄沈重的馬槊,身上的鎧甲雖然失去了耀眼的光澤,但暗淡的色澤在這五月的天氣裏甚是冰冷。雖然隔著很遠,但城頭的江蘇義軍卻能感覺到他身上那猶如實質的煞氣。

    眾人心中凜然,腦海中不由想起一人:蕭摩訶。雖然這幾年蕭摩訶在淮州沒有太大建樹,但勇武堪比關張,勇冠陳國三軍,當年打得王琳大敗虧輸的威名依然不減。

    蕭摩訶奔到仁州城下一箭之地,擡頭望著傲然挺立的高興,心中一陣激蕩,是激動,欽佩,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覆雜意味。就是這個十六歲的少年,只用一招,便徹底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蕭摩訶勇冠三軍,雖然信服陳將吳明徹,但卻不是因為他的勇武,而是治軍的風格和軍事指揮的能力。但對高興,蕭摩訶卻是由衷地佩服敬重,不僅是因為高興殺伐決斷,武藝超絕,還因為他的治軍嚴謹,待人真誠,公正無私。

    雖然蕭摩訶此番還是第一次親臨江蘇省,但作為高長恭手下的核心成員,高鑫治下兩省的情況他卻不陌生。憑借兩千兵馬,打下兩省數十州郡,蕭摩訶自信也可以做到,但要將兩省建設得如此繁華,固若金湯,他自忖沒有這般能力。

    這些想法只是一閃而過,蕭摩訶很快收拾了心情,一臉冰冷,目光灼灼地看著高興大聲道:“閣下可是高鑫?”

    “正是!”見到蕭摩訶,高興心中雖喜,但言語中卻無半分波動,淡淡地道:“想必你就是蕭摩訶將軍吧,今日一見果然不凡!”比之蕭摩訶粗獷的聲音,高興的聲音卻要清越許多,遠遠傳出數裏之遙。

    “閣下謬讚了!”蕭摩訶緊緊地盯著高興道:“高鑫,你可知罪?”

    高興不鹹不淡地道:“本總督何罪之有,到要請教蕭將軍?”

    “忤逆犯上,聚眾作亂,這可是誅滅九族的罪行!”蕭摩訶厲聲喝道。

    “哈哈哈哈!”高興仰天大笑道:“高緯小兒倒行逆施,天地厭之,百姓棄之,本總督不過順應天命二為,何錯之有?”

    蕭摩訶怒目圓睜:“一派胡言!高鑫,你雖年少志高,但畢竟勢單力薄,今日我淮州八萬雄兵兵臨城下,你自覺可有勝算?一旦你我雙方開戰,刀槍無眼,血流成河,而且定有無數無辜百姓受到波及,這可是你願意看到的?隋王仁慈寬厚,世所共知,只要你誠心認錯,隋王定會寬宏處置,而這數十城池的百姓也能繼續安居樂業,不會受到絲毫傷害!”

    高興無喜無怒,淡淡地道:“蕭將軍,倘若隋王是這大齊的皇帝,高某自然甘願臣服,否則免談,一切手底下見真章吧!”

    “高鑫,你果真不再考慮一下嗎!”蕭摩訶一臉真誠地道。

    高興沒有說話,而是取過身邊衛士手中的長弓。高興張弓搭箭,“嗖”的一聲,烏黑的羽箭自城頭風馳電掣般地撲向蕭摩訶。

    “希津津!”

    蕭摩訶臉色驟變,猛然一拉馬韁,胯下駿馬頓時吃痛人立而起,口中發出淒厲的嘶鳴。就是駿馬這一擺頭的剎那,恰好避開了那勁道十足的箭矢。看著斜插在地上,尾翼不斷顫動的箭矢,蕭摩訶眼中閃過一片冷光,心中卻是一陣凜然:小王爺可真狠,若非我閃得快,只怕要被紮個透心涼啊。

    “高鑫,你可知道,你的執迷不悟,負隅頑抗將會給仁州城帶來多大的傷害?給你半柱香的功夫,倘若你還不肯開關獻城,休怪我家元帥不留情面!”雖然高興已經表明了態度,但蕭摩訶還是希望他能夠回心轉意。

    “備戰!”高興面色不便,沈聲大喝,聲浪滾滾,猶若悶雷,直沖霄漢。

    “嗚——”

    “咚!咚!咚!”

    隨著沈悶的號角聲與急促的戰鼓聲,仁州城上人頭攢動,所有的將士立即行動起來,投石車絞索“咯吱”作響,弓弦繃緊發出“嘣嘣嘣”的脆鳴,戰爭的氣氛霎時被推升到了定點。

    面對江蘇義軍的挑釁,淮州軍卻是一片肅然,沒有發出一絲響動。然而所有人的心頭都憋足了氣,目眥欲裂,面色漲紅,他們乃是精銳之士,如何能忍受烏合之眾的耀武揚威。但他們更知道軍紀之嚴明,只要大元帥不下令,他們就不會有絲毫動作。

    在這壓抑的氛圍中,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終於,半柱香的功夫過去,楊麗華猛然挺直了腰身,厲聲喝道:“擊鼓,出擊!”

    “咚咚咚——”綿密急促的鼓點響起,淮州軍頓時有序的移動起來,一百多架投石慢慢向著仁州城逼近。

    “殺!殺!!殺!!!”

    投石車之後,刀盾手排列著密集的陣形,盾牌斜舉在頭頂,慢慢地向前移動,口中發出嘹亮的吼聲,一聲比一聲威猛,最後一聲後,淮州軍的氣勢頓時達到了巔峰,就連天空中的烏雲似乎也有承受不住消散的趨勢。

    “放!”

    隨著楊麗華威嚴的喝聲,伴隨著“嘎吱嘎吱”的聲響,鬥大的巨石在投石車的作用下淩空飛起,帶著無匹的巨力向著十米高下的仁州城砸去。

    “砰!砰!砰!”

    巨石撞擊在厚重的城頭上,巍峨的角樓,見箭塔上,發出沈悶的巨響,偌大的仁州城更是出現了輕微的顫動。

    面對咄咄逼人的淮州軍,江蘇義軍也不甘示弱,隱藏在城墻厚的士卒一邊憤怒地咆哮著,一邊在軍官的指揮下操作著投石車。相比於淮州軍發出的石彈,江蘇義軍發出的則更是恐怖,無論數量還是威勢都更甚一籌。那密集如雨的巖石借助了城墻的高度,不管是速度還是力量都甚是驚人。

    “砰砰砰!”

    “啊——”

    雙方你來我往,石彈遮天蔽日,有的在空中相撞化為齏粉,有的則狠狠地將彼此的器械砸成稀巴爛,還有些不幸的戰士則被碎石擊中,非死即傷。

    喊殺聲,慘叫聲交織在一起,驚天動地,讓城中的百姓瑟瑟發抖。

    如果是總督高鑫與高緯對陣,他們一定毫不猶豫選擇支持前者,但偏偏此次來犯的是高長恭,實在讓他們有些猶豫不決,難以抉擇。對於廣大貧苦的百姓來說,無所謂忠誠與背叛,他們需要的只是單純的溫飽,僅此而已,而這一點,無論高鑫還是高長恭都能給與。
410555 發表於 2019-9-18 23:07
第377章 惡魔的獠牙

    “元帥,投石車已經毀去大半,敵人借住城池地利,我們的人根本無法接近,若是一味強攻,怕是會傷亡慘重!”仁州城外,負責投石車部隊的將領一臉急切憂愁地看著面色冷峻的楊麗華,大聲稟報道。

    楊麗華雙目緊緊地盯著遠方高聳的城墻,看著鋪天蓋地飛射而下的箭矢,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聲音異常冰冷平靜:“步兵組成盾陣守護投石車部隊,調集所有的投石車,不計損失,集中攻擊同一個方向!”

    “是!”那將領一個機靈,迅速前去執行命令。

    此番淮州軍總計帶來了三百架投石車,隨著楊麗華的命令,所有投石車全部被推上前線,在盾陣的拱衛下,三百架投石車一齊怒吼著向仁州城發動進攻。成百上前的鬥大的巖石咆哮著向著仁州城而去,密密麻麻,氣勢甚是駭人。

    “砰!砰!砰!啪!啪!啪!”

    石彈撞擊在厚實的城墻上,自身粉碎的同時也讓城墻震動,出現磚石剝落,出現絲絲裂紋。只是一輪的石雨,仁州城方圓三十米的一處城墻便變得千瘡百孔,滿目瘡痍。

    江蘇義軍自然也不甘示弱,有城池之便,敵人完全在己方的攻擊範圍之內,投石車能發揮出更為巨大的威力。即使有盾陣的守衛,淮州軍一方的投石車還是不斷被損毀,數量愈發稀少。

    高興和高長恭本就是一家人,雙方自然不可能真個拼個你死我活,但若是沒有傷亡那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是以楊麗華沒有讓刀盾手在投石車、弓箭的掩護下假設雲梯奪城,而高興也沒有動用射程最遠,威力極大的床弩和火藥,就連投石車的機簧也做了調整,縮短了射程,以此來減少雙方的傷亡。

    雖然高興討厭殺戮,尤其是對自己人之間的廝殺,但為了積蓄力量,等待最佳時機的到來,他卻不得不做出這個殘酷的決定。

    一將功成萬骨枯,死的不僅有敵人,更有自己人。要知道,後世戰場上,步兵端著步槍、機槍,看似熱血沸騰地沖鋒時,可是有將近五分之一的人被身後的戰友“突突”死的。

    五月十四日的攻城戰,只持續了半個時辰,以淮州軍半數投石車的損毀而告終。當雙方鳴金收兵後,伴隨著一道撕裂天際的閃電,大雨瓢潑而下,將漫天的煞氣沖散。

    高興本就下了禁令,如今大雨傾盆,仁州市的街道上更無一人,就連城頭上負責戍守的將士也不得不躲進了角樓、箭塔之內,讓整個城池顯得愈發寂靜。天地之間煙氣迷蒙,嚴重地阻礙了視線,也將一切汙垢遮掩沖刷。

    ……

    “蕭淩,你的屬下都就位了嗎?”淩蕭雲懷抱著長劍,將身子緊緊隱藏在濃密的草叢中,輕聲向身邊一身黑衣,面色冷峻的蕭淩問道。

    蕭淩點點頭,然後道:“什麽時候動手?”

    “他們什麽時候行動,咱們就什麽時候動手。”淩蕭雲的眉頭輕輕一皺,有些嘆息著說道。

    蕭淩眉梢輕佻,硬梆梆地問道:“心軟了?”

    淩蕭雲搖頭,低聲道:“一次殺這麽多人,感覺不太舒服吧!”

    “哼!”蕭淩冷哼一聲道:“這是他們的選擇,收起你的同情心吧!他們活著不知道有多少人受苦,就當替天行道吧!”難得的,蕭淩多說了幾句,這也是面對關系親近的人緣故。雖然如今他在執行任務時知道運用偽裝,但在熟悉的人面前,性格依舊很酷。

    “你說的對,總督給過他們機會了,只是他們沒有抓住而已!”淩蕭雲讚同地說著,將心頭那一絲迷茫與惆悵驅散,然後雙目透過草叢如鷹隼一般看向百米外一棟靜謐的房子。

    蕭淩也不再說話,眼瞼低垂,氣息悠長,若非熟悉的人,定會以為他已熟睡。

    “轟隆隆!”

    豆大的雨點砸在身上,淩蕭雲眉頭皺了皺,雖然他內力精神,並不會受涼生病,但被雨淋濕顯然不舒服。淩蕭雲看向身邊的蕭淩,卻見後者如入定的老僧一般,依舊紋絲不動,任由雨水順著發絲滑落,灌入衣領。

    淩蕭雲心中驚嘆,眉頭一挑,也閉上了雙目靜靜地等待著行動的時間。雖然他沒有與蕭淩比試過,但淩蕭雲卻清楚,若是生死相搏,自己絕非蕭淩的對手,比起蕭淩,他缺少了堅忍不拔的心性,而這也是蕭淩被高興任命為影刺首腦的緣由。

    ……

    “還有兩個時辰就是我等約定行動的時機,不知諸位可做好了完全準備?”慕容文陰沈著臉掃視著周圍眾人,沈聲問道。

    慕容文身形不高,微胖,雖是五十許歲的人,但紅光滿面的樣子卻是看不出絲毫老態。只是此時整個人卻透著股子陰沈與悲傷,蓋因數日前他的獨子冒犯了高鑫被被斬首示眾。

    慕容文老來得子,自然對獨子十分溺愛縱容,是以讓他犯下了不少罪孽。不過這在慕容文看來卻算不得什麽,平民百姓的生命不比雞豚狗彘尊貴多少,生殺予奪還不是任由權貴喜怒。

    雖然慕容公子對總督不敬,但罪不至死,可是慕容文求爺爺告奶奶,使盡了渾身解數,高鑫就是不願松口,依舊將慕容公子送上了斷頭台。

    白發人送黑發人的變故讓慕容文悲痛欲絕,對於高鑫更是憤恨之極。想當初高鑫擊敗吳三桂時,他可是最早站隊的人,如今高鑫不念舊情,這怎生不讓他嫉恨。

    慕容公子的事其他大戶豪門自然也看在眼裏,難免有唇亡齒寒,兔死狐悲之感。今日是慕容家,也許明日就是自己。於是乎,在慕容文的挑唆聯絡下,江蘇省境內竟有半數豪門決定投靠隋王,反戈高鑫。畢竟比起高鑫這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高長恭可不會對他們隨意舉起屠刀。

    “慕容家主,你就放心吧!此番有隋王世子和淮州的八萬精銳,縱使高鑫小兒有三頭六臂也是枉然!回頭咱們生擒了他,再讓你手刃此僚,為令郎報仇!”一個四十歲,精瘦的中年人笑著說道。

    “趙老所言不錯,隋王世子雖然年幼,但也是威名遠播,哪裏是高綽、高阿那肱之流能夠相比,有他照應,高鑫此番一定在劫難逃。殺了他不僅可以重整朝綱,咱們更可以獲取不小的利益啊!”

    “是極,是極!那火柴廠,制衣廠老夫可是垂涎已久啊!我等拼死累活,可恨那高鑫竟只分給我們百分之一不到的利潤!此次定叫他名貴皇權,一切財富盡數化作虛無!”

    ……

    這屋子中有三四十人,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七嘴八舌仍舊頗為嘈雜。不過一想到今夜過後,壓在頭頂的魔鬼將不覆存在,眾人便忍不住欣喜激動。

    雖然這兩三年間高鑫瓦解了不少妄想顛覆他政權的人,但慕容文等人卻對此次的滅高行動頗有信心。且不說城外有最精銳的淮州軍策應,論及規模,人力,物力,這一次也是空前的。

    “高鑫小兒,今日老夫一定殺你為我兒報仇!誰叫你做人貪得無厭,毫不留情,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看著周圍紅光滿面,熱烈討論行動計劃,利益分配的眾人,慕容文雙拳緊握,牙關緊咬,眼中兇芒吞吐不定,心中惡狠狠地說道。

    當子時到來時,慕容文有些傴僂的腰身頓時挺直如松,本有些渾濁的雙目剎那間精光肆意,渾身上下充滿了淩厲非常的氣息。其他眾人也停止了彼此的交談,靜靜地等待著慕容文的命令。因為慕容文與高鑫有殺子之仇,此番又是他牽線挑頭,出力最多,是以眾人便以他為首領。

    “諸位,吉時已到,行動開始!”

    “謹遵慕容家主吩咐!”

    慕容文微微點頭,意氣風發地看著眾人,沈聲喝道:“李奎何在?”

    “在!”

    說話的是個面容粗獷的漢子,虎背熊腰,腰上斜插著一柄宣花大斧,一臉的絡腮胡子,瞳仁呈現淡黃色,很是兇悍。這李奎乃是慕容文早年收容的一個江洋大盜,武藝不凡且心狠手辣,這些年沒少幫他解決拿不上台面的難事。

    “由你帶領三千死士進攻高官府,最好能夠生擒高鑫狗賊,若是不能,就當場斬殺!”慕容文厲聲道。

    “是!”李奎甕聲翁氣地答應一聲,甩開兩條粗壯的大腿就向外走去,那粗野兇悍的眼神讓周圍的人心頭均是一凜。

    “趙遲,由你負責在城中制造混亂吸引城中守軍!李紈、張松、楊鐸,你們三家負責進攻東城門,吸引守軍的兵力,吳起,刁橫……”

    慕容文的命令還未下達完畢,便聽屋外傳來一陣淒厲的慘叫,接著便見房門被“碰”的一聲撞得碎裂開來,方才出門的李奎狼狽地摔落在地,七竅流血,氣息奄奄,顯然是不活了。

    眾人陡然一驚,擡眼看去,卻見門外的大雨中正站著兩人,一人青衫,一人黑衣,兩人俱是冷漠的看著眾人。眾人只覺渾身如墜冰窟,手足冰冷麻木,一時間忘了說話。雖然黑衣人他們不認識,青衣人卻不陌生,高鑫的貼身侍衛隊長淩蕭雲出現在此,那結果……

    “慕容文,總督大人本想放你一條生路,奈何你依舊執迷不悟,鋌而走險?”淩蕭雲冷冷地看著面色大變的慕容文,右手長劍斜指,絲絲殷紅的鮮血和著雨水低落在地,慢慢變淡。

    慕容文聞言不僅沒有絲毫畏懼,反而怒極而笑道:“生路?高鑫何曾給過我生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今日我縱使拼得性命,也要在他身上咬下一塊肉來!來人啊,給我殺!”

    “廢話什麽,殺!”淩蕭雲還想說什麽,蕭淩卻是不耐煩地說了一句,身子化作一道青煙,眨眼間便沖入房中,金月彎刀熠熠閃亮,但帶來的卻是死神的召喚。

    “唉——”淩蕭雲沒有動,只是神色有些黯然地看著蕭淩在人群中起舞,收割著一條又一條生命,心中卻感覺一陣沈重和莫名的恐懼。

    惡魔的獠牙已經裸露,這一夜註定將是鮮血遍地。
410555 發表於 2019-9-18 23:07
第378章 好侄子,好兒子

    仁州城外,淮州軍帥帳內,兒臂粗細的牛油蠟燭“嗶啵”作響,將寬敞的大帳照得亮如白晝。相較於帳外大作的狂風,傾盆的暴雨,帳內卻是異常安靜,落針可聞。

    帳中共計二十余人,除了楊麗華的親衛,其他大多是八萬淮州軍中的重要將領,眾人按照官職大小而坐。眾將領披盔貫甲,皆是正襟危坐,面色肅然而平靜,似是在等待著什麽。帥位上的楊麗華則負手而立,背對著眾人,靜靜地看著墻壁上懸掛著的一副碩大的軍事地圖,赫然是山東、江蘇兩省地圖。

    “報——”

    不知過了多久,帳外突然傳來一聲長喝,眾人均是渾身一陣,眼露精光。楊麗華豁然轉過身來,目光灼灼地看向帥帳門口看去,口中沈聲喝道:“講!“

    不一會,厚實的牛皮門簾被挑起,一個渾身濕漉漉的傳令兵一一路飛奔進來,在帳中跪倒在地,大聲說道:“啟稟元帥,不知為何,仁州城中突然出現了騷亂,還有一面白旗在南門升起!”

    “很好,你先退下!”楊麗華雙眼一亮,眼中的激動一閃即逝。待那斥候退去,楊麗華大馬金刀地在帥位上坐下,雙目威楞四射地掃向帳中的將領,眾人心頭凜然,腰桿挺得愈發筆直,面色也愈發冷峻嚴肅。

    “諸位,拿下仁州就在今夜,是否成功就要看諸位的了!”楊麗華雙手扶著桌案,威嚴地說了一句,話鋒卻突然一轉:“諸將聽令!”

    “在!”所有將領頓時離座而起,恭敬地向楊麗華躬身行禮,聲音洪亮,殺氣騰騰。知道戰爭來臨,這些鐵血將領沒有絲毫畏懼怯懦,有的只是興奮激動。

    “蕭摩訶,命你率領一萬步卒進擊仁州城南門,務必在一刻鐘內控制城門,為後續部隊打開通道!”

    “是!”蕭摩訶大聲答應一聲便迅速轉身大步走出了帥帳。

    “牛芒,著你率領五千人佯攻東門,旨在吸引敵人的兵力,切不可貪功冒進,造成過大的傷亡……”

    楊麗華端坐在桌案後,泰然自若地下達著一條條命令,帳下的將領紛紛領命而去,帳外很快便響起此起彼伏的口號聲。

    ……

    雖然豆大的雨點砸在臉上生疼,但淮州軍的將士們卻猶若未覺,一個個腰桿筆直如松,即使在泥濘的荒野上依舊保持著整齊的隊形,腳步虎虎生風。風聲雨聲肆虐,雖然對急行軍造成了很大的困擾,但卻也免去了隱蔽行蹤的麻煩,突襲時更能出其不意。

    “殺啊——”

    仁州城東部最先爆發戰爭,五千淮州弓箭手剎那間便吸引了大部分守軍。城中不知為何出現騷亂,城外又突然出現敵軍,讓江蘇義軍頓時有些驚慌失措,手忙腳亂,眾人紛紛將身子縮在城墻後,一邊防備著暗夜中的冷箭,一邊張弓搭箭還擊。

    雨夜之中視力受到了極大的影響,是以雙方都是憑借感覺放箭,準頭大失,傷亡自然不大。不過也因為如此,眾人心中都異常警惕,不敢輕敵冒失,雙方你來我往,陷入了膠著。

    就在東城喊殺聲大作之時,蕭摩訶率領一萬人馬猶若幽靈一般出現在南城門外。蕭摩訶正要仔細查看一番城池守備力量,卻見厚重的南城門突然緩緩打開,在雨夜中喊殺聲的遮掩下,城門開啟的“吱嘎”聲倒是微不足道。

    “弟兄們,沖啊,活捉反賊高鑫!”蕭摩訶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不待城門完全開啟便一抖馬韁,身子低俯,駿馬帶著他如同離弦之箭一般躥出,直奔仁州城而去。

    “殺!”蕭摩訶身後,一萬淮州軍登時瘋狂地怒吼著,緊緊攥著手中的兵刃,矯健的雙腿卯足了力氣甩開來,如同滾滾洪流一般湧向仁州城。

    冰涼的雨水雖然浸透了他們的衣衫,卻無法剿滅他們心頭那熊熊的戰意;渾濁的泥水雖然汙濁了他們的面龐,但卻無法包裹住手中兵刃的鋒銳。

    在一萬淮州精銳面前,仁州城顯得是那般渺小而單薄。當蕭摩訶率沖進仁州城,徹底接管了南城門時,戰爭的結局便已註定。如果要用什麽詞來形容這場戰爭,最好是摧枯拉朽,勢若雷霆。

    雖然山東、江蘇兩省義軍曾今以弱勝強,擊敗過高綽,高阿那肱,更是讓獨孤永業寸步難行,但在淮州軍面前卻像是烏合之眾,土雞瓦狗一般不堪一擊。

    江蘇義軍只是支撐了不到半個時辰的功夫便全面敗退,一潰千裏,就連那能獨戰三千甲士的高鑫都連夜倉惶北逃。討逆大元帥自然不會放過痛打落水狗的機會,一路銜尾追擊,竟追出了整整五十裏。若非雨夜不易趕路,淮州軍恨不得能直搗黃龍,取下興化市。

    到得三更時分,暴雨終於收歇,騷亂了大半夜的仁州城終於恢覆了平靜。城中百姓終於放下了懸著的心,昏昏沈沈的裹著被子睡去,臉上帶著恬淡安詳的笑容,只是他們卻不知道,一夜之間,仁州已然易主。

    五月十五日,當天光大亮,所有仁州城百姓走上街頭,看見城中廣場上堆積如山的屍體時,心中甚是駭然。

    雖然處在亂世之中,他們已經見慣了死亡,對於王朝政權的更叠已經麻木,但一想到曾今熟識的人再也無法站起,心中自然十分沈痛。奈何隋王世子,討逆大元帥“高興”早早就讓人拉起了封鎖線,任憑百姓如何苦惱哀求也不允許任何人接近戰死將士的屍體,當日頭正中時,他更是下令將所有的屍身付諸一炬。

    隨著陣亡士卒屍體的焚毀,意味著仁州城終於再次回歸到北齊高氏皇族的統治下,也是三年來北齊與叛亂勢力的第一次正面勝利。

    然而除了少數人外,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那所謂戰死的士卒根本就不是江蘇義軍的將士,而是妄圖顛覆高興的慕容文等人。一夜之間,大小家族三百余戶,超過一萬人被高興無情斬殺,本地士卒門閥遭受到空前的毀滅性打擊,自此一蹶不振。

    ……

    淮州軍在仁州城休整三日後,留下五千兵馬駐守,其他人則兵分兩路,一路由蕭摩訶率領三萬人馬直奔徐州,一路則由楊麗華率領直奔潼州而去。

    五月十九日,四萬余淮州軍強攻潼州,只是半日光景就將潼州城撕裂,再下一城。楊麗華再次留下五千兵馬駐守,沒有休整而是再次轉道東北,三日後,楊麗華勢如破竹攻破東楚州。

    短短十日,淮州軍勢若雷霆,一路高歌猛進,取三州,將十數郡縣囊括懷中,直叫江蘇義軍聞風喪膽,哭爹喊娘。

    ……

    “元帥,前方二十裏外的山谷中發現反賊蹤跡!”

    “有多少人?”楊麗華勒住馬韁,嚴肅地看著身前的斥候問道。

    在東楚州稍事休整後,楊麗華便率領三萬余人馬,繼續向北方的徐州挺進。只要匯合了蕭摩訶取得徐州,江蘇全境便差不多全部光覆,若是能在徐州生擒高鑫,自然是再好不過。

    “約有五千人眾。”

    “具體情況若何?”

    “敵人陣形散亂,神情萎靡,如今正在山谷中休整,並未發現我方人馬!”

    “再探!”

    “是!”

    待斥候退下,楊麗華側頭看著身邊的將領問道:“諸位將軍,爾等以為如何?”

    “看情形山谷中應該是敵人殘軍,不足為慮,憑借我方三萬精銳完全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殲滅敵軍!”一個似三十歲的江陵自信滿滿地說道。

    “元帥,給我五千人馬,讓我蕩平敵寇!”

    “元帥,我只要三千人馬,一炷香的功夫就行!”

    “你們都別跟我爭,元帥,我只要一千人就行!”

    “元帥,下令吧!”

    短短十日功夫,三州十數郡縣,這個成績足以讓每位淮州軍將士自豪。雖然高傲如他們並未將江蘇義軍放在眼中,但江蘇義軍比起全齊國的軍隊來說尚算精悍。盡管與陳國的戰爭中,淮州軍也是勝多敗少,微風凜凜,但防守的勝利哪及得上攻城掠地來得暢快。

    是以楊麗華身邊的眾將領紛紛請命,為了出兵的名額爭得面紅耳赤,激動非常。

    楊麗華眉頭輕皺,沈吟道:“誠然如諸位所言,五千敵軍不足為懼,但那若是高鑫有意為之,目的就是引誘我等貿然進攻,我等又該若何?”

    眾人不由安靜下來,都擰眉思索起來。他們能當上將領,自然不是投機鉆營而來,乃是功勳累積起來的,當然明白楊麗華所說的可能性很大。

    “元帥,在絕對的勢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枉然。”牛芒邁步而出,大聲道:“我老牛甘做先鋒,率領三千人馬試水。若敵軍果真是殘軍敗將,我三千人足以與之抗衡;若是敵人拋下的誘餌,不僅可以將我軍的損失降至最低,元帥率大部隨時策應,更能將敵人的陰謀粉碎,管教他們偷雞不成蝕把米!”

    “大善!”楊麗華皺起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欣喜地道:“牛芒,就著你率領三千人殲滅敵人,切記不可貪功冒進,要步步為營,層層推進,保持與中軍的距離!”

    “是!”牛芒答應一聲,立即興奮地點齊兵馬,朝著二十裏外的山谷而去。

    ……

    晉陽城,皇帝行宮。

    “韓愛卿,朕有個好侄兒,隋王有個好兒子啊,只是十日功夫,竟然能將反賊高鑫打得落花流水,實在是可喜可賀,可驚可嘆啊!韓愛卿以為如何?”高緯一手拿著南方傳來的戰報,大聲笑著說道,但臉上眼中不僅沒有一絲驚喜的神色,反而是一片冰冷。

    “失地收覆,自然可喜,只是……”韓長鸞低垂頭顱,語氣平淡地說道。

    “只是什麽?韓愛卿,有什麽話就直說,朕恕你無罪!”高緯將戰報隨意甩在龍椅上,淡淡地道。
410555 發表於 2019-9-18 23:08
第379章 摘果子的人

    韓長鸞並未直接開口,而是沈吟半晌,這才緩緩說道:“陛下,討逆大元帥高興之所以得建奇功,全賴您威勢無雙,指揮得當啊,大軍所到之處,百姓才紛紛望風乞降。倘若您親臨仁州,只怕眾匪寇心中惴惴,根本不敢有絲毫抵抗之心!”

    聽見韓長鸞的吹捧,高緯心懷大暢,哈哈大笑起來。他是整個齊國的主人,最大的功勞當然歸他自己。從內心講,他既希望接住高長恭的力量平覆叛匪,又不希望高長恭父子建功立業。

    見高緯笑意盈盈,韓長鸞嘴角的一抹輕笑一閃即逝,他眉頭輕皺,遲疑著說道:“陛下,雖然討逆大元帥高興一路勢如破竹,攻城拔寨,但其中卻也有隱患存在。”

    “哦?此話怎講?”高緯眉頭一挑,不由坐直了身子,一臉認真地看著韓長鸞。也不知他是擔心平叛之舉失敗,還是希望高興出事。

    “陛下可記得,三年前仁州叛匪的頭目吳三桂?”

    高緯擰眉思索一陣,然後點點頭道:“好像是有這麽個人,還被陳頊那老匹夫封了爵位,妄圖兩面夾擊隋王,不過卻未成功。”

    “陛下博識強記,微臣佩服!”頓了頓,韓長鸞接著說道:“陛下,雖然如今陳國一心平定西南司馬覆叛亂,無暇北顧,但他亡我大齊之心從未斷絕!”

    高緯頷首,一臉惱恨,顯然對於陳頊三番五次進攻自己很是不忿。他雖然安於享樂,不思進取,但也不希望天天有人找自己麻煩。若是國破家亡,他哪裏還有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可言。

    “陛下,隋王麾下共計十萬兵馬,乃是遏制陳國北上最重要的力量,如今討逆大元帥率軍八萬北上平叛,淮州自然空虛,若是陳國趁勢北上,我大齊危矣!討逆大元帥高興孤軍深入,倘若淮州有難,他根本無法救援,一旦陳軍攻入淮州,再與反賊相勾結,高興必敗,到時候敵軍兵鋒直指鄴城,其後果實在不堪設想啊!”說到後來,韓長鸞不禁臉色發白,一頭冷汗。

    高緯心中也甚是震驚,倘若事實果真如此,鄴城的安危實在堪憂。要知道,黃河南岸的濟州。齊州等地因為反賊高鑫,如今已然成為了廢城,根本沒有阻擋敵軍前進的能力。一想到數十萬大軍可能頃刻間湧入鄴城,高緯就感覺手足一陣冰涼。雖然敵人不可能很快來到晉陽,然而一旦鄴城告破,北齊也形同滅亡,他這個皇帝也就到了盡頭。

    高緯很快平覆了心神,一臉嚴肅地問道:“韓愛卿有何高見?莫非要暫時放過反賊,讓高興撤兵返回淮州?”

    “不!”韓長鸞果斷地否定,“陛下,反賊高鑫的勢力日益強盛,於我大齊如鯁在喉,倘若不盡早拔出,將來必有大患!”

    “打也不行,不打也不行,到底該如何!?”高緯聞言頓時有些煩躁。

    “陛下且息怒,以上只是微臣的猜測,如今還未發生,是以我們有足夠的時間應對一切變故!”

    高緯心神稍定,點頭道:“韓愛卿所言極是,你接著說吧!”

    “陛下,三年來,您數次下令圍剿叛賊高鑫,但卻都是損兵折將,不能成功。如今,叛賊高鑫兵強馬壯,實力比之曾今雄厚不知凡幾,但討逆大元帥卻如此輕易地將之擊敗,這其中怕是有什麽隱情啊!”韓長鸞眉頭深深皺著,憂心忡忡地說道。

    高緯聞言臉色驟變,急促地追問道:“有何隱情,韓愛卿快快道來!”

    “世人皆知隋王高長恭能征慣戰,與陳將吳明徹對壘之時也是敗少勝多,讓陳軍無法寸進。既然隋王如此威風,因何三年光景卻未能收覆江淮失地,哪怕是一城一池?”

    “反賊勢力方興時,陛下就下令剿匪,然而三年過去,叛匪卻是越來越多,不僅如此,其治下更是人口劇增,富可敵國!西楚州、揚州叛亂時,隋王適時出兵,頃刻間就叫其灰飛煙滅,因何近在咫尺的仁州,潼州等地卻耀武揚威了三年之久?”

    “反賊所在本是貧瘠地帶,多丘陵,不宜耕作,但如今卻是物資富庶,財源滾滾,若是沒有人違背陛下的禁令與之交易,怎會如此?隋王不過擁有淮州、西楚州兩州之地,卻能夠養活十萬兵馬,他當真是治軍有方,長袖善舞啊!”

    “陛下,反賊雖然可恨,但其治下如今卻是富可敵國,若是被某些居心叵測的人或者敵對的勢力取得,那……”

    “砰!”

    韓長鸞還未說完,高緯便憤恨地拍案而起。巨響聲中,桌上的杯盤茶盞一陣亂跳,跌在地上的便摔了個粉碎,一片狼藉。修煉了《長生訣》後,高緯的身體好了許多,不然他就算心中再憤怒,也絕不敢用細皮嫩肉的手掌拍桌子。

    “陛下恕罪!”

    韓長鸞渾身一抖,連忙跪伏在地,大氣都不敢出。周圍侍立的守衛宮女也紛紛跪倒在地向高緯請罪,渾身瑟瑟發抖,驚懼異常。

    “好一個高長恭,狼子野心,其心可誅!砰!”高緯怒不可遏,一張白凈的面容漲得通紅,扭曲得猙獰可怖,他大聲咆哮著,一腳將面前的桌案踹翻。

    大殿中所有人都將頭顱緊緊地貼在地面上,噤若寒蟬,生怕一個不好成為高緯泄憤的工具。伴君如伴虎,你根本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會突然露出鋒利的獠牙,尤其是高緯這樣瘋狂暴虐的君主。

    “韓長鸞,擬旨,朕要禦駕親征討伐高長恭!”高緯雙目通紅,如同嗜血的猛獸一般盯著跪在大殿中央的韓長鸞,殺氣騰騰地說道。

    “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呀!”韓長鸞豁然擡頭,連忙阻止道。

    “怎麽,難道你也要造反嗎?”高緯目眥欲裂,冰冷地看著韓長鸞,殺機隱現。

    “不不不!陛下息怒,陛下息怒!”韓長鸞驚駭欲絕,汗如雨下,誠惶誠恐地辯解道:“陛下,微臣之衷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若是微臣對陛下有一絲一毫不敬之心,管叫我萬箭穿心,死無葬身之地!”

    “量你也不敢有二心!”高緯面色稍霽,但眼神依舊冰冷,“你且說說,因何阻朕?若是不能叫朕滿意,仔細你的腦袋!”

    “是是是!”韓長鸞終於舒了口氣,但他卻不敢擦拭額頭上豆大的汗珠,而是小心翼翼地說道:“陛下,如今隋王雖然擁兵十萬,地處邊陲偏遠之地,實力雄厚,但卻未表現出不臣之心,倘若陛下禦駕親征,不僅會引起隋王激烈的反抗,更是有損陛下的威名。再者,陳國、周國一直對我大齊虎視眈眈,若是陛下討逆之時敵人引兵來犯,我們將完全陷入被動之中,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啊!”

    “哼!”高緯冷哼一聲,攥了攥拳頭,沈聲問道:“那依你之見,朕要如何做才能兩全其美?”

    高緯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韓長鸞所言不假。這些年來高長恭都是兢兢業業,忠君愛國,所謂的造反一說只是高緯的猜忌,倘若高緯果真出兵討伐他,定會在全國引起相當大的騷亂。且不說百姓失去了仁慈寬厚美將軍的庇護,心中自然恐慌,百官因為高緯的決定而人人自危,內戰在消耗自己實力的同時也會給敵人造成可趁之機。

    只是不能迅速出去心腹大患,還要因為各種原因向他妥協,讓高緯這個九五之尊甚是苦悶煩亂。

    “陛下,既然仁州、潼州、東楚州三州已經光覆,您自可派人前去接管這三地,一來可以讓討逆大元帥高興無後顧之憂,一心平叛,二來也可以防備宵小趁機作亂,謀奪陛下的財產。”

    頓了頓,韓長鸞繼續說道:“倘若隋王果真有反心,陛下自可讓仁州、潼州、東楚州三州出兵,阻斷高興南下之路,沒有了補給,縱使高興三頭六臂,也絕對掀不起大的風浪。而且淮州空虛,自然能輕易滅之!”

    “妙計,妙計啊!”高緯聞言雙目放光,哈哈大笑起來。

    倘若高興阻止自己派人接管三州,那隋王造反的罪名就會坐實,只要自己派人昭告天下,天下自然會群起而攻,高長恭的威望更會被削弱到谷底,他最終只有敗亡一途。若是高長恭服從命令,那是最好不過,不僅可以安插心腹監視他,更可以將反賊富可敵國的財富囊入懷中,可謂一舉兩得。

    “不知韓愛卿以為誰人可擔此重任?此人不僅要對朕忠心耿耿,更要能征慣戰,可以對抗高長恭父子。”高緯坐回龍椅,神色輕松了不少。

    “回陛下,西河郡王乞伏貴和對陛下忠貞不逾,向來行事謹慎小心,可堪此任。”

    “他?”高緯沈吟半晌道:“既是韓愛卿推薦,此人忠心當不必懷疑,只是他能夠戰勝高長恭嗎?”高緯言語間頗是疑慮。要知道,如今的齊國,高長恭乃是數一數二的將帥,若是派遣的人過於羸弱,結果可是大大的不妙。

    “西河郡王也許在戰事上略遜隋王,但大都督傅伏將軍驍勇善戰,機智百變,定能與隋王一爭高下!”

    “嗯!”高緯嘴角輕揚,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五月二十五日,高緯下詔,嘉獎隋王世子高興平叛有功,敕封其為北平郡公,賞賜綾羅綢緞千匹。同時,高緯任命乞伏貴和為行台,任仁州、潼州、東楚州三州刺史,都督仁、潼、徐、海、青、膠、光、東楚、南青、北徐、東徐州十一州諸軍事,大都督傅伏為負手,任討逆監軍。
410555 發表於 2019-9-18 23:08
第380章 老朋友

    “報——”楊麗華正率領中軍緩緩推進,前方突然傳來了一聲淒厲的長喝,接著便見一騎眨眼間便到得自己面前。

    那斥候模樣的人渾身沐血,臉色蒼白,眼神驚慌而恐懼。駿馬還未挺穩,他便躍馬而下,慌亂間竟摔了個跟頭,弄得灰頭土臉。斥候卻是不管不顧,連滾帶爬地到得楊麗華近前,大聲道:“大元帥,我們中了敵人的奸計,牛將軍一部已被敵人三面合圍,逃脫不得,弟兄們死傷慘重,還請大元帥發兵救援!”

    楊麗華面色一冷,沈聲喝問道:“敵軍共有多少人馬,戰力如何?”

    “回大元帥,敵軍不下萬人,且各個身高體健,悍不畏死,不比我軍差上多少!”斥候一面劇烈地喘息,一面大聲說道。

    淮州軍頓時嘩然,一個性急的將領更是大聲斥責道:“胡說八道,匪軍怎麽可能有如此戰力?莫不是你怯懦未戰,誇大其辭!”

    “說,你是不是敵人派來的奸細,妄圖亂我軍心?”

    “來人啊,將這擾亂軍心的奸細拿下!”

    眾將領怒不可遏,紛紛出言喝罵。這些天來,江蘇義軍都是一擊即潰,怎麽可能是堪與自己相比的精銳。牛芒之所以落於下風,只因敵人數倍於己,又埋伏在側,打了他個措手不及,只要大元帥下令救援,縱使再有三萬敵軍又有何懼。

    “大元帥,小人不是奸細,還請您明察!”那斥候見眾將領恨不得吃了自己一般,頓時驚得三魂去了兩魂,一邊大聲哭號,一面以頭搶地哀求著楊麗華。

    楊麗華緊緊地註視著那斥候片刻,這才一揮手喝道:“來啊,先將此人拿下,待查明真相再做處置。派出十組斥候,仔細探查我軍三十裏內,輪流交替返回,切不可玩忽職守,掉以輕心!其他人把持警惕,加快前進速度!”

    命令下達後,楊麗華面沈如水,一馬當先地向前奔去。其他將領自不敢懈怠,一個個面色肅然,一邊策馬疾馳,一邊大聲呼喝,指揮著麾下士卒。

    ……

    “高鑫狗賊,可敢出來與我一戰?弟兄們,殺啊,殺了這幫狗娘養的!”

    “去你媽的,竟敢汙蔑總督大人,找死!殺!”

    “殺——”

    聽其聲,不難看出是兩方廝殺會戰,但真實的場景卻是相當詭異。

    這是一個綠草如茵,稍顯狹窄的山谷,峽谷中如今卻有近萬人,卻是涇渭分明地站在兩個方向。這兩方人馬一為江蘇義軍,由吳三桂率領,一為淮州軍,由牛芒率領。

    按理來說兩者對立,一官一匪,理應殺得不可開交,但雙方之人除了大聲嘶吼喝罵之外,竟然都靜立不動,沒有一點出手的意思。而雙方的統帥吳三桂和牛芒,此時更是站在一起,歡聲笑語,談得不亦樂乎。只有數百近千人,騎乘著駿馬大肆破壞者美麗的山谷,同時在眾人身上,地上撒上一片片鮮紅的,帶著刺鼻腥臭的液體。

    “呀,牛大哥,你竟然結婚了,實在是可喜可賀啊!可惜小弟沒能前去討一杯水酒,實在遺憾!”吳三桂一臉驚奇地看著牛芒,砸吧著嘴說道,也不知是可惜未能喝到喜酒,還是羨慕牛芒成婚。

    “遺憾什麽,此番完成了小王爺的任務,咱們自可好生痛飲一番!”牛芒笑著說了一句,頓了頓,一臉慨嘆道:“小王爺果然深謀遠慮,叫人敬佩啊!老牛我本來還對你們這些‘叛匪’惱怒不已,卻不想你們竟是小王爺的手下啊!你小子,瞞得哥哥好苦啊!”

    一想到昨夜行軍大帳中,討逆大元帥除去盔甲後,居然是個絕美的女子時,自己心中的震撼得無以覆加,差點拔刀相向。若非那女子自稱是小王爺的妻子,手中有隋王的手諭,又對自己及淮州一應大小之事極其了解,牛芒定會將其視為奸細處置。

    確定了楊麗華的身份後,牛芒接到了新的任務,但這任務委實叫他哭笑不得,而這時他才明白,近年來小王爺高興所幹的大事,心中既是敬佩,又有些恐懼。

    吳三桂見牛芒臉上不斷變換的神色,半開玩笑地說道:“牛大哥,因為事關重大,所以小王爺隱瞞了此事,還望你不要怪罪!”

    “三桂你言重了!”牛芒本是個粗豪的漢子,但此時卻是一臉嚴肅認真,字字鏗鏘地道:“老牛身為軍人,學過保密條令,懂得紀律的重要性,更知道服從命令乃是天職。只要是小王爺的命令,縱使叫我引頸自刎也絕不蹙下眉頭!”

    “好樣的!”見牛芒如此說,吳三桂大笑著在前者胸口擂了一拳,頓了頓才低聲道:“牛大哥,小王爺也是未雨綢繆啊!咱家王爺威名太盛,讓鄴城的那一位寢食難安,小王爺要不早作準備,最後只能引頸待戮,這可不妙!”

    “高緯那昏君,老牛我是看透了,昏聵無能,暴戾恣睢,只要他在位一天,咱老百姓就得苦一天。要我說,小王爺不若直接率兵攻入鄴城,將狗皇帝拉下馬,也好讓全天下的百姓都能如咱們淮州一般安定富足!”牛芒恨恨地咬咬牙,氣憤地說道。

    吳三桂攤攤手,笑著說道:“誰說不是呢,不過小王爺如此做自然有他的考量,我等做下屬的卻是不敢妄加揣度!”

    牛芒剛想再說什麽,就見一個精瘦的小夥子健步如飛地自谷邊奔來。很快,小夥子便來到了近前,沖吳三桂道:“大隊長,大元帥已經到達谷外,再有一刻鐘便能進谷!”

    小夥子一身草綠色的衣衫,頭上還帶著個柳條編制的圓圈。他皮膚黝黑發亮,雙目精光四射,手臂上的肌肉緊致堅實,渾身透著精悍的氣息。從山谷口到中心處不下兩三千米,小夥子一口氣跑下來臉不紅氣不喘,動若脫兔,靜若處子,站在那裏腰挺腿直,顯然不是尋常的士卒所能做到。

    看著面前的小夥子,牛芒極是欣賞渴望,但內心深處卻有些落寞。作為淮州軍中的老兵,牛芒自然知道這小夥子是吳三桂訓練的特種兵,乃是精銳之中的精銳。當年,淮州軍中莫不以入選特種兵和盱眙鐵騎為榮,只是高興對這兩個兵種的要求十分嚴格,牛芒雖然也是以一當十的好角色,但依舊無緣加入這兩個兵種,是以引為生平憾事。

    “知道了!”吳三桂輕輕揮手,然後對身邊兩眼放光的牛芒道:“牛大哥,大元帥來了,咱們按計劃行事吧!”

    “好!”牛芒驅散了心中的心緒,嚴肅地答應一聲便回到己方陣營中安排起來。

    “弟兄們,讓面前的無知小醜們知道咱們淮州軍的威風,殺啊!”

    “幹死這幫狗娘養的,殺!”

    “一群夯貨,有種就來!”

    “殺——”

    一時間,山谷中本就大作的喊殺聲又響亮了幾分,驚天動地,震耳欲聾。聲音遠遠傳出數裏,讓急速趕來的淮州軍心中均是一凜,腳下的步伐不由又快了一分。

    “敵人的援兵來了,快撤!”當淮州軍大部出現在視線中時,吳三桂立即大聲呼喝一聲,便策馬揚鞭,當先向著身後的谷口奔去,其他的江蘇義軍也顧不上繼續“圍剿”敵人的殘軍,拔腿就跑,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追!”

    當楊麗華來到谷中,看見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牛芒部幾乎全軍覆沒的場景,臉色變得鐵青,眸子中閃爍著仇恨憤怒的光芒,纖手一揮,一馬當先地向前追去。

    “大元帥,小心前方有詐!”周圍將領見楊麗華如此冒進,不由擔憂地出聲提醒,但楊麗華卻置若罔聞,不斷催促著胯下的駿馬急速奔馳。眾將無奈,只能督促身後的士卒保持陣形,加快速度。

    三萬淮州軍很快便如一陣風般掠過山谷,只留下滿目瘡痍的山谷靜靜地享受著陽光的沐浴。許是楊麗華等人趕路太過倉促,未曾註意到,山谷中的屍體雖然橫七豎八,但卻都是在邊緣地帶,中間卻是空出了一大片地方方便他們通過。

    “起來起來,快起來!”突然,腹部插著鋼刀,已經死去的牛芒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站起來,他一邊大聲呼喝,一邊將腰間的鋼刀拔出,看著衣衫上的破洞,臉上不由有些肉痛。

    “將軍,接下來又要做什麽?難道又有什麽稀奇古怪的任務?”一個小將一邊拍打著身上的泥土,一邊走向牛芒。

    其他躺在地上裝死的淮州軍也都紛紛湊上前來,一臉困惑地看著牛芒。先前的命令實在有些荒唐,若非牛芒手中既有隋王的手諭,又有大元帥的傳令金箭,眾人定會將他視為叛徒。

    “不要多問,只要跟著江蘇的兄弟走就行!”牛芒板著臉說了一句,然後側頭大聲問道:“洪冰兄弟,咱們該出發了吧?”

    “勞煩眾兄弟久等,咱們這就走!”說話的是個精壯的漢子,雖然看上去面相普通,一臉和氣,但眼中偶爾閃過的狠厲卻讓人不敢小覷於他。

    淮州軍中的一些軍官更是認出,說話之人曾是盱眙特種兵之一,更是曾今護衛小王爺高興前往鄴城的頭領。三年不見,卻不想竟在此地相見,心中頓時疑竇叢生,不過此時卻不方便詢問。

    洪冰和牛芒分很快收整了淮州軍和江蘇義軍的人馬,兩人對視一眼,沒有廢話,由洪冰帶路,自牛芒來時的方向出了山谷,折入密林,轉道向著東北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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