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建隋大業 作者:江水濤濤(連載中)

 
uuuuuuuuuu 2013-5-28 21:47: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56 20379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15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一個不留

    秦瓊在搞什麽?難道周軍撤軍是假?

    望著平陽城南方那沖天的火光,高興眉頭緊緊皺起,腦中飛速思考著,心中充滿了擔憂與疑慮。為秦瓊那一萬將士,更為了城中十數萬無辜百姓。

    “駕!”

    高興將戰馬催至極致,身子幾乎貼在馬背之上,凜冽的寒風將他背後的披風高高吹起,發出“啪啪”的悶響。高興身後數百米外,在楊麗華的帶領下,五千騎兵也紛紛縱馬狂奔。雖然他們不知高興為何如此嚴肅而焦急,但從平陽城那駭人的大火來看,此事決不尋常。

    十裏路程,在高興全力操縱下,只是半刻鐘功夫平陽城便已出現在視野之中。就在這時,高興突見一員渾身染血的士卒跌跌撞撞地向前奔來,若非高興反應夠快,改變了方向,只怕要將那人踩在鐵騎之下。

    “將軍!”那士卒還當遇到了敵人,正準備拔刀相向,才發現來者一身銀甲,相貌英俊,不是高興還有說來,沾滿血汙和黑灰的臉上不由露出激動欣喜的笑容。

    “城中發生了何事?秦瓊何在?”依高興的耳力,他已經隱隱聽見了城中的喊殺聲,眉頭不由皺得更緊,語氣也變得極其嚴肅急促。

    “將軍,周人實在卑鄙歹毒,不僅在城中藏有伏兵,更是恣意在城中縱火,想要分散我們的兵力,各個擊破!秦將軍如今正深陷周軍包圍之中,苦苦廝殺,情況甚是危機!將軍,您趕快去救救弟兄們吧!”那士卒雖然因為一番血戰有些疲乏,對周人的作為更是惱恨至極,但言語卻也清晰明了。

    “什麽?”高興豁然色變,一臉驚駭。他如何能想到周軍竟然如此歹毒殘忍,或者說他根本不敢去想。古有殺神白起坑殺趙國四十萬降軍,已是讓人神共憤怒,如今周國居然想要將整座平陽城付之一炬。將十數萬百姓活活燒死,喪心病狂何至於斯。

    “你下去休息,我去救他們!”高興很快便恢覆了鎮定,強自壓下心中的怒火,向那受傷的士卒吩咐一聲便再次策馬向著平陽城沖去。

    “狗賊,我要殺了你!弟兄們,隨我沖出去!”

    “秦瓊,你沒有機會活著出去!不只是你,你帶來的一萬齊軍同樣沒有機會,平陽城十數萬百姓也將慘死火海,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哈哈哈哈!”

    在高興距離平陽還有三裏之時,秦瓊驚怒的咆哮與楊堅張狂的笑聲也在隨風傳至耳中。

    高興一張俊臉陡然陰沈起來,因為周人恣意縱火,至城中無辜百姓於不顧,讓他對周軍分外惱恨,如今知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乃是楊堅,心中怒意不由更甚。

    “楊堅,休得猖狂,高興來也!”高興猛然抽出腰間的鋼刀,吐氣開聲,厲聲暴喝道。這一聲高興含怒而發,聲Lang滾滾,有若雷霆,響徹整個天地。

    “將軍來救我們了,弟兄們,不用怕,與我一同殺出去!”聽見高興的聲音,苦戰的秦瓊精神陡然一振,被怒火填滿的心神也為之一清。一邊大聲說著,他一邊有意識地收攏殘存的騎兵,只有聚集在一起,他們才能發揮出最強的戰鬥力,也唯有如此,他才可以盡可能地減小損傷。

    與秦瓊截然不同,楊堅聽見高興的喝聲卻是渾身巨震,得意張狂的笑容頓時僵硬在臉上。對於高興這尊殺神,他既是仇恨又是畏懼。高興搶走了他的長女楊麗華,害得他失去了最大的政治籌碼,然而也正是因為楊麗華,晉陽城外他才能僥幸逃得一命。

    站得高,看得遠。楊堅矗立城頭,遠遠地便看見急速向著平陽沖來的高興,方才還興奮的心情陡然變得沈重起來。

    “秦瓊,你高興得太早了,高興離平陽城還有數裏之遙,等他敢來,只怕你早已被亂刀分屍了!不要怕,高興單人匹馬又有何懼,今日我們就殺了他為死去的兄弟報仇!”

    楊堅嘴上喊得山響,理直氣壯,聲震四野,但他眼中的焦慮卻暴露出他內心的惶恐與不安。與此同時,楊堅趁著城下士卒與秦瓊等人廝殺在一起,無暇註意自己之時飛快地蹲下身子,三下五除二便將身上的金甲除去,露出內裏一身普通的周軍裝束。

    “將軍,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小人吧,小人一定不負所托!”就在這時,楊堅身邊出現了一名其貌不揚的漢子,身形與楊堅甚為相似。其人一臉堅毅,眼中滿是決然之色。

    “好兄弟,對不起!”楊堅渾身一顫,虎目泛紅,隱現淚光,一臉歉疚痛苦,哽咽著說道。雙手死死攥緊鎧甲,使得甲葉摩擦咯吱作響。

    “將軍,一切都是小人自願。與您的救命照拂之恩相比,我為您做這些事有算得了什麽?您快走吧,高興來了,再晚您恐怕會有危險。”那漢子臉上閃過一抹感動之色,目光灼灼地看著楊堅,壓低聲音說道。

    楊堅咬了咬牙,痛苦地閉上了雙眼,然而只是一次呼吸的功夫他便睜開了雙目,其中的掙紮已經不見,只剩下冷酷與狠厲,“好兄弟,你放心,你的家人我一定會當作自己的家人盡心照顧,你的仇我一定親手來報!”

    “多謝將軍!”那士卒頓時感激涕零,跪伏在地,給楊堅行了一個大禮,“將軍,快走吧!”說完,那士卒便一把搶過楊堅懷中的金甲,以最快的速度穿在身上。頭盔遮蓋了他大半臉頰,若不仔細看,還真不容易分出他與楊堅的真假來。

    “保重!”楊堅深深地看了那漢子一眼,鄭重地說了一句便猛然起身,順著城墻向著平陽城北方而去。而他身後,則有數十名黑衣人緊緊相隨,人人身上都散發著冰冷的殺氣。

    “封鎖四門,不能走漏任何一個周軍,今日我要大開殺戒!”高興在平陽城外一裏停下腳步,待身後騎兵趕至,他威棱四射地掃視眾人一眼,然後冰冷地道。

    高興的語氣如同萬載寒冰一般冰冷,深邃的眼眸中那瘋狂的殺意讓這些久經沙場的精銳都不寒而栗,楊麗華的心臟更是不自禁劇烈抽搐起來。她想說什麽,但看著高興那陰沈得似是要滴出水來的臉色,到嘴邊的話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行動!”說完,高興便再次催馬向著平陽城沖去。隨著距離平陽城越來越近,高興的臉色慢慢平靜下來,胸中的怒火反而越來越小,但他身上的殺意卻是愈發濃重起來。似是感受到主人那平靜外表下所蘊藏的磅礴怒火,戰馬就連呼吸都變得壓抑起來,速度也更快了一分。

    “楊堅,納命來!”當高興來到城外三十米時,他猛然揚聲暴喝一聲,左掌一拍馬背,身子淩空而起,竟如離弦之箭,射向城頭一身金甲的楊堅,右手中鋼刀沖著楊堅的頭顱劈去,鋼刀割裂空氣發出淒厲的尖嘯聲,直讓人肝膽欲寒。

    “休想!”

    金甲楊堅嘶啞地怒吼一聲,嗆啷一聲拔出寶劍,用力向前一揮,寒聲喝道:“放箭!”

    “咻咻咻!”

    隨著他的命令,城上突然出現近三百名早已埋藏多時的弓箭手,密集如雨的箭矢頓時向著身在空中的高興兜頭蓋臉地射去。

    “興哥哥,小心――”

    楊麗華一直跟在高興身後,本來是要阻止高興傷害父親楊堅,如今見到高興就要被箭雨湮沒,不由嚇得花容失色,驚恐地呼喚道。

    高興身在空中,無處借力,想要改變方向何其艱難。金甲楊堅顯然早有準備,猝不及防下,高興想要閃避幾乎不可能。眼見愛人就要慘死,楊麗華又如何能不方寸大亂,驚駭欲絕。

    突如其來的箭雨著實嚇了高興一跳,然而對此他卻沒有多少恐懼,原本深邃的雙目陡然爆發出耀眼的精芒,嘴角更是露出一抹悲憫的笑容,他身上的殺氣更是在剎那間攀上巔峰。

    “殺!”

    高興渾身真氣奔流不息,布滿全身,他暴喝一聲,不閃不避,手中的鋼刀去勢不止,而且以更為迅猛的速度向前斬去。

    “噗噗噗!”

    一刀斬出,似是撕裂了空間,斬斷了虛空,迎面射來的數十支羽箭竟在高興灌註了強勁內力的鋼刀下紛紛破碎,殘骸無力而著落在地面,而高興則從被自己破開的空隙中速度不減地向城頭沖去。

    “攔住他!”

    金甲楊堅顯然未料到高興竟能逃過此劫,眼中露出一絲震撼,但旋即便被瘋狂所湮沒。他嘶吼一聲,率先擎劍向著自下而上地高興刺去。

    高興已經到了近前,想要用弓箭殺他成功的幾率已經微乎其微,在楊堅的命令下,三百弓手同時棄了弓箭,拔刀迎向高興,刀光閃閃,氣勢逼人。

    “滾開!”

    這時,高興已經接近了城頭,狂猛的沖力也將耗盡,他瞠目大喝一聲,右足用力跺在墻頭,巨大的力道直讓整個平陽城都震了一震。高興手中的鋼刀滑出一道圓弧,狠狠向著三百弓箭手斬去。

    “叮叮當當!”

    一陣密集的金鐵交擊聲中,首當其沖的十數名周軍頓時慘叫著向後跌飛出去,斷裂的兵刃與淒艷的血花在空中恣意飛舞。

    “擋我者死!”高興厲斥一聲,手中的鋼刀飛速舞動,整個人如下山猛虎,又如虎入羊群,瘋狂地斬殺著面前的周軍,但凡過處,腥風血雨,哭聲震天,周軍中根本沒有他一合之將。

    “楊堅,去死!”高興行進的路線幾乎是直線,速度也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只是幾次呼吸的功夫他便來到了金甲楊堅的面前,沒有絲毫猶豫,他手中的鋼刀挾著淩厲的殺意向著後者的脖頸斬去。

    “不――”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16
第四百七十二章 金蟬脫殼

    “蹭!”

    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楊麗華的驚呼戛然而止,同時停止的還有她的心跳。看著金甲楊堅沖天而起的頭顱,看著那如噴泉般迸濺的血花,楊麗華只覺天旋地轉,世界仿佛在剎那間崩塌,渾身的氣力也在瞬間被抽離的幹幹凈凈。

    她的身子軟軟地撲倒在地,想要說什麽,但心碎的疼痛卻讓她發不出一絲聲音,模糊的淚眼中只剩下一片血色與橙黃的火光,下一刻,無盡的黑暗湧上心頭,楊麗華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高興雖然聽見了楊麗華的呼喚,但箭已裏弦,想要變招已是不能,而楊堅的殘暴也讓高興出離了憤怒,他需要發泄,需要為死去的弟兄報仇,需要為受難的平陽城百姓討回一個公道。

    “碰!”

    金甲楊堅的頭顱終於墜落在地,骨碌碌滾至高興腳下。頭盔已經脫離,露出了其主人的廬山真面目。看著面前一張完全陌生的面孔,看著他眼中的驚愕與不甘,高興雙目驟然一凝,剎那間便明白了楊堅的謀劃。不知為何,高興因為楊堅狡詐奸猾而氣惱憤恨的同時,心中竟隱隱有一絲慶幸。

    遙遙看了一眼撲到在地的楊麗華,雖然是夜色昏暗,但高興似乎能看到寒風中她那蒼白的臉色,看到她眼角那傷心欲絕的淚珠。抿了抿嘴,將心中的疼惜壓下,高興再次將目光投向正向自己靠攏的周軍,渾身的殺氣再次淩厲起來。

    “楊堅已死,周軍必敗,殺!”高興怒吼一聲,一把扯下“楊堅”身上的金甲向城下甩去。高興的聲音本就如同雷鳴,震山撼岳,如今又有染血的金甲為證,一時間,大半個平陽城都知道楊堅已死的消息。

    “楊堅已死,周軍必敗!”城下苦苦搏殺,早已疲憊不堪的齊軍聞言頓時士氣大盛,體內仿佛瞬間湧生出磅礴的力量,他們瘋狂的咆哮著,將手中的利刃狠狠地刺入敵人的身體之中。

    與之相反,周軍卻皆是一怔,原本如虹的氣勢不禁一滯。他們雖然早就抱著必死之心與秦瓊一戰,但如今楊堅一死,群龍無首,心中難免迷茫仿徨,士氣難免有所跌落。

    “殺!”

    以如今高興的身手天下間本就少有人敵,又是滿腔的怒火與殺意,眼前的周軍雖然精銳卻又如何能是他的對手。只見高興如同鬼魅一般,悠忽來去,城上的周軍如同割麥子一般倒下,慘叫聲此起彼伏,好不淒厲。

    時間不長,城上的數百周軍便被高興屠殺了個幹凈,最可怖的是,因為高興惱恨周軍在平陽恣意縱火,是以此番殺戮所用招式極其狂暴淩厲,這也就使得當一切結束時,城頭方圓數百米內竟化作森羅地獄,周軍士卒沒有一個全屍留下。

    然而面對眼前這人間煉獄一般的慘狀,高興神色卻沒有絲毫的變化,望著城下混亂的戰場,他的眼神愈發深邃而冰冷,“為死去的弟兄報仇,殺!”

    “碰!”

    話音方落,高興便一腳踢在身邊不遠處的一堆亂石上。這堆亂石小的有人頭大小,大的也有籮筐大小,乃是投石車所用石彈,如今在高興狂暴的力量下紛紛飛出城去,挾著無匹的力量向著城下的周軍兜頭蓋臉地砸去。

    “砰砰”之聲連響,數十塊巨石狠狠砸入周軍陣營中,頓時引起一片人仰馬翻,鬼哭狼嚎。突然的變故立時引得周軍擡頭看去,手中的攻勢也為之一緩。就在這時,高興輕斥一聲,身子猛然如撲食的雄鷹般自城頭掠下,掀起一道狂猛的罡風。

    “噗噗……喀喀……”

    高興的身子很快便落入人群之中,在周軍還有些呆滯之時,他手中的鋼刀便滑出一道碩大的圓弧。隨著一連串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高興身邊數十人竟應聲慘叫著倒下,使得他身周方圓兩米內驟然成了真空地帶。

    一刀之威,竟至於斯。

    關於高興的傳說,數日前便在周軍中散播開來,然而除了親身經歷,眾人多以為以訛傳訛,誇大其詞,誰又能相信一個人的戰鬥力竟如許強悍。如今,當高興真的出現在面前,當身邊的戰友在他面前如同草芥一般被殘忍地撕碎之時,所有人始才相信,這英俊而柔美如同女子一般的少年乃是一個活脫脫的,無人能敵的惡魔。

    高興緊束的發絲已經散亂,白皙的臉上沾了幾滴血珠,在火光的照耀下卻顯得那般淒艷。他身上的銀甲已經完全染成了紅色,血珠順著甲葉滴落在地面上,雖然聲音微乎其微,但眾人卻感覺分外清晰。

    他的眼睛深邃而冰冷,仿佛能東西一切,又似乎漠視一切,但凡與之對視之人都不自覺心悸,靈魂也似乎為之顫栗。然而他的嘴角卻帶著溫暖而燦爛的笑容,如同佛祖一般俯瞰天下,悲憫眾生。

    笑佛魔手。雖然這一世沒有人再如此稱呼高興,但他眼神與笑容強烈的反差卻讓所有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懼,讓他們有一種掉頭就跑的沖動,但他們的雙腿卻有些發軟,使不上一絲力氣,只能瞪大了眼睛,駭然地看著高興。

    “殺!”

    高興並沒有給周軍多少時間思考,他只是微微一頓,靜止的刀芒便再次閃爍起來,同時閃爍的還有他的身形。隨著高興的動作,殺戮再次開始,腥風血雨,悲呼慘嚎,高興如同一座絞肉機般瘋狂地肆虐在周軍之中,收割著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當高興斬殺了金甲楊堅,如同下山猛虎一般沖入周軍之中時,西城鏖戰的結局便已註定。縱然周軍竭盡全力,悍不畏死,但因為沒有人能夠阻攔住高興,他們的敗亡便不可逆轉。

    “嘭!”

    “喀嚓!”

    當高興將最後一名周軍劈成兩半之時,他手中的鋼刀再也承受不住,寸寸斷裂,碎屑隨風散落在地。

    “將軍,對不起,都是屬下貪功冒進才中了楊堅的奸計,致使弟兄們傷亡慘重,更連累了城中許多無辜的百姓,您處罰我吧!”渾身浴血的秦瓊拖著沈重的雙腿,艱難地走到高興面前,一臉慚色地跪倒在地,聲音異常沙啞。

    高興靜靜地凝視著秦瓊,臉上不喜不悲。如今,在這片寬闊的地帶,還能保持站立的人只有百余人,而且除了高興本身外,其余人身上都帶著極重的傷勢。

    見高興半晌沒有說話,所有幸存的齊軍心中不由一沈,以為高興因為秦瓊的指揮失誤而動怒,紛紛跪地求情道:“少將軍,實在是周人太過奸詐狠毒,不怪秦將軍,還望少將軍明鑒!”

    “叔寶,起來吧,我並沒有怪罪你。都起來吧!”高興長出一口氣,灼熱的氣息在寒冷的空氣中留下一道長長的軌跡,半天不散。

    秦瓊愕然擡頭,不解地看著高興。高興微微一笑,似是春水解凍一般,又如和風煦日,他輕輕彎下腰,雙手扶住秦瓊的雙肩,將之攙扶起來,溫和地道:“叔寶,我也沒想到周軍竟然如此喪心病狂,要至城中十數萬百姓安危於不顧。此次你能心系百姓安危,果斷下令救援,我甚感欣慰。”

    話語一頓,高興將目光投向南方,秦瓊也隨之看去。此時南城只有零星的火光,火勢顯然已經得到了明顯的控制,平陽終於避免了被付諸一炬的危險,秦瓊心中不由松了口氣。

    “與追殺周軍,短暫的勝利相比,同胞的性命才是自重要的。”高興將手搭載秦瓊的肩上,渾厚的長生真氣湧入其體內,飛速地修覆著後者幾近枯竭的身體。

    秦瓊渾身一震,驚詫地看向高興,迎上的是高興充滿讚賞的雙眸和嘴角溫暖的笑容,秦瓊心中不由一暖,抿著的嘴唇不由緊了緊。

    秦瓊雖然渾身是血,不過多是皮外傷,有些失血過多,精力損耗過大,在高興那充滿生機的真氣的修覆下,只是數次呼吸的功夫精神便恢覆了許多。

    “帶著受傷的弟兄下去休息吧,收尾的工作由我來做。”高興收回手掌,溫和地說道。

    “多謝將軍!”秦瓊眼中的感動一閃而逝,重重地點了點頭便與幸存的齊軍相互攙扶著走向一邊。

    秦瓊離去,高興正準備舉步向前走去,突然又停下腳步,折身向西城門走去。

    來到城門前,高興仰首看著城頭,那裏正有一道纖細窈窕的倩影靜立不動,寒風吹動了她身上的征袍,吹散了她的發髻,但卻吹不幹她臉上的淚痕。形單影只,煢煢孑立,她看上去是那樣單薄,孤獨而無助,渾身上下充滿了悲涼的氣息。

    高興心中一痛,身子一晃便輕飄飄飛上城頭,落在那道倩影身後,輕聲呼喚道:“麗華。”

    楊麗華渾身輕輕一顫,但卻沒有回頭,靚麗的雙眸有些空洞地望著城頭那片森羅地獄,銀牙緊咬芳唇,臉色煞白無血。

    “麗華,你父親沒死。”高興輕輕走上前,將楊麗華擁入懷中,感受著她那冰冷的身軀,心中的憐惜更甚。

    “真……的……”楊麗華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顫聲問道,充滿期待的眼神中還有無盡的惶恐,生怕高興所言只是善意的謊言。

    高興點點頭,一邊輕輕為楊麗華拭去眼角的淚花,一邊緩緩道:“你父親十分狡猾,早就想好了退路,使了一招金蟬脫殼,如今只怕已經逃出了平陽城。”

    “他還活著,還活著……”楊麗華頓時激動不已,淚珠卻是如雨般灑下,讓高興擦不幹凈。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16
第四百七十三章 遭遇戰

    “韋大人,平陽方向起火了!”梁士彥放緩了腳步,看著平陽城的方向,語音有些低沈地說道。看著那紅透的半邊天空,梁士彥心中既是驚詫又是沈重而悲壯。

    雖然距離太遠,平陽城具體的情況梁士彥無從知曉,但從那驚人的火勢他卻能猜到平陽城的戰事一定十分激烈。想到楊堅凜然無畏,毅然決然的神色,想到那一萬留守的士卒將要面臨的險境,梁士彥的心中便不由沈甸甸的。

    梁士彥看到了平陽的火勢,韋孝寬自然也盡收眼底。火光傳出三十裏之遙,可想其火勢之大,韋孝寬眉頭不由緊緊皺起,“平陽發生了何事,怎會燃起如此大火,只怕半個平陽都處於火海之中了吧!”

    經由韋孝寬提醒,梁士彥也不由面露驚奇之色,繼而他面色陡然一變,眼中滿是駭然之色,失聲低呼道:“該不會是……”

    “不無可能!”縱然韋孝寬久經風雨,見慣世面,想到那種可能,臉上也不由徹底變了顏色,有些不確信地顫聲道:“難道楊堅真的以身為餌,欲與齊軍同歸於盡?”

    梁士彥呼吸明顯一滯,沈凝片刻方才強自鎮定地道:“看那火勢,也唯有如此才能解釋啊!”語氣雖然平靜了許多,但他的內心卻是翻江倒海,背脊一片冰涼。

    放火意味著屠城,十數萬百姓的生命就這麽付諸一炬,這得需要多大的決心與狠心才能下達如此的命令,梁士彥自問無法做到,韋孝寬同樣沒有勇氣做到。

    “韋將軍,不知何故,敵人前軍放緩了腳步,高興已率中軍趕往平陽城。”就在這時,負責監視身後追擊的齊軍的斥候突然來報。

    韋孝寬一怔,與梁士彥對視一眼,二人都看見了彼此眼中異樣的光彩,那是興奮,是激動的色彩。

    “韋大人,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梁士彥深吸口氣,眼神愈發明亮,語氣雖竭力保持鎮定平緩,但依舊暴露出他內心的激動。

    韋孝寬緊抿著唇,渾濁而滄桑的雙目緊緊地註視著平陽城的方向,眉頭皺的緊緊,如同一個遒勁有力的“川”字。

    “韋大人,照目前的情形來看,楊將軍已然達到目的,成功將高興拖住,反敗為勝的機會就在眼前,我等正該當機立斷,殺回去!”梁士彥見韋孝寬沈吟不語,不由有些焦急起來。戰機稍縱即逝,若不能把握,事後必定悔恨萬分。

    “此番若是我等就此撤退,不僅有損陛下聲威,更是對全軍士氣的打擊,朝廷中難免有宵小要籍此生出是非啊!敵人前軍不過兩萬人,而我方卻兩倍之,以有備算無備,勝算極大。”

    梁士彥作為此次東征的核心將領自然是不甘心就這麽灰頭土臉地班師回朝,如今機會就在眼前,他自然不願錯過。更何況若是就這麽大敗而歸,朝中政敵難免不會以此為把柄攻擊他。

    中華大地自從有官有政治開始便不乏爭鬥,政治爭鬥雖不見血卻最是血腥殘酷,稍有不慎便會墜入萬劫不覆的境地。古往今來,這種爭鬥從未停止過,也從來就不可能停止。

    “梁大人所言極是。”梁士彥想到的韋孝寬自然也想到了,只是因為幾次的失敗讓他有些猶豫。高興的狡猾與齊軍戰鬥力的強大讓他無法樂觀,容不得他不謹慎。

    斟酌良久,韋孝寬終於下定了決心:“整軍,反擊!”雖然的他的話語十分低沈,但卻鏗鏘有力,渾濁的雙目也變得格外明亮而灼熱,渾身上下再次散發出逼人的霸氣。

    ……

    “停!”

    “蕭將軍,您怎麽下令停止行軍了?”程咬金懷抱著特大號的陌刀,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鋼針般的胡須上掛滿了霜屑,然而他膘肥體健卻是絲毫沒有感覺到寒冷。

    “情況不太妙!”蕭摩訶看了程咬金一眼,擰眉打量著四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他的臉色有些深沈晦暗。不知為什麽,蕭摩訶心中沒來由一陣壓抑不安,就連胯下的戰馬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麽,有些躁動不安地嘶鳴著。

    “有何不妙?周軍就在眼前,我們應當加速沖上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程咬金眉頭一揚,銅鈴大的雙眼骨碌碌轉了一圈卻是沒有發現絲毫異常。

    此地乃是官道,因是冬季,地層凍得硬梆梆的,倒是比夏季更利於行走。官道兩側都是密林,落葉散盡,光禿禿的好不荒涼,在寒風的肆虐下發出嗚嗚的聲音,有些滲人。

    “小心無大錯,難道你忘了少將軍來時的囑托?”蕭摩訶觀察半晌也未見異處,但他卻還是相信自己的直覺,不敢輕易冒進。平陽起火,此事決不尋常,傳令兵已經告訴他高興率人前往平陽的消息,蕭摩訶更不敢大意。

    隨著年齡增長,蕭摩訶也日漸沈穩。此次高興交付的任務主在驚敵而非殺敵,蕭摩訶自然堅定不移地貫徹落實。

    程咬金神色一滯,訕訕地笑笑,撓了撓頭道:“俺沒忘,只是敵人就在眼前,難道我們就放任他們逃走?說不定宇文邕就在其中,抓住了他不僅是大功一件,更能徹底擊潰周軍,叫他們一蹶不振。”

    頓了頓,程咬金一臉篤信地道:“蕭將軍,弟兄們哪個不是久經沙場的精銳,就算周人埋伏又能奈我何?慢說區區五萬人,就算是十萬人我們又何懼之?”

    蕭摩訶看了殺氣騰騰,站直高昂的程咬金一眼,卻沒有覺得後者是大放厥詞。高興練兵,精益求精,這些年又多在戰火中磨礪,戰力之強在整個中原都是屈指可數。

    思索片刻,蕭摩訶嚴肅地道:“派人前往平陽,查探究竟發生了何事,其他人保持警惕,繼續前進!”

    見蕭摩訶如此說,程咬金頓時露出興奮的神色。他本就是精力過剩,好戰分子,自從陌刀軍組建以來,他又沒有經歷過一場像樣的戰爭。眼見著秦瓊等人南征北戰好不威風,程咬金早就急不可耐,巴不得與周軍大戰一場。

    前行一陣,周軍的埋伏始終沒有出現,蕭摩訶不由放松了些。就在這時,前方突然傳來隆隆的腳步聲。

    “大周的勇士們,為皇上盡忠的時候到了,為死去的兄弟們報仇,殺光齊狗!殺!”

    隨著這聲震天的吼聲,蕭摩訶便見前方數百米突然出現一股黑色的洪流,殺氣騰騰地向著己方本來。看那密密麻麻一片的黑影,人數怕是有不下兩萬。

    蕭摩訶臉色巨變,心中一沈,厲聲喝道:“敵襲,迎敵!”說著,他猛然拔出背後短戟,雙目死死地盯著前方的敵人,眼神冰冷而肅殺。

    “殺!”

    對於苦大仇深的周齊兩方來說,狹路相逢,一切言語都是虛偽而多余的。

    雖然周軍的出現十分突然,讓蕭摩訶有些被動,但齊軍良好的軍事素養這時便體現出來。他們本來就十分警惕,面對周軍的突襲並未有什麽慌亂,隨著蕭摩訶一聲令下,五千弓弩手立即彎弓搭箭,以拋射的方式向著周軍發動了攻擊。

    “咻咻咻!”

    高興改良了弓弩,無論是射程還是殺傷力與以前都不可同日而語,這也就使得齊軍占盡了先機。雖然黑夜之中弓箭失去了準頭,但密集如雨的箭矢還是給陣形緊密的周軍造成了許多傷害。伴隨著利刃入肉的悶響,周軍中頓時傳出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沖過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活捉高興者賞金萬兩,官升三級!”

    “殺啊――”

    箭雨咻咻,周軍卻不能後退,只有前進才能取得最終的勝利,讓齊軍的弓弩失去殺傷力。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隨著老將韋孝寬一馬當先地沖向蕭摩訶,早就憋著一股氣的周軍頓時沸騰起來,他們瘋狂地怒吼著,如同發狂的猛獸沖向齊軍。

    “驅逐仇寇,保家衛國!殺!”

    一輪箭雨過後,雙方的距離已經縮短了許多,蕭摩訶陡然瞠目大喝道。話音方落,他便縱馬躍出,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沖向排山倒海般沖來的周軍。

    “殺!”

    蕭摩訶身後,一萬刀盾手齊聲怒吼一聲,左手擎盾,右手持刀,邁著堅定而有力的步伐向著周軍沖去,隨著距離越來越近,他們身上的煞氣也越來越盛。

    蕭摩訶馬快人疾,只是幾次呼吸的功夫便與周軍相遇。沒有絲毫猶豫,他輕斥一聲,短戟便如靈蛇一般探出,在周軍士卒還未來得及反應時便深深刺入其咽喉,留下一個駭人的窟窿。

    蕭摩訶一招得勢再不饒人,左手放開馬韁,自背後再抽出一支短戟,雙戟在手他頓時如同蛟龍出海,肆虐在周軍之中,進進出出,好不暢快。

    蕭摩訶本就有冠絕三軍之勇,曾今更是幾乎以一己之力擊潰齊國十萬大軍,雖然這其中因為齊將昏聵無能之故,但蕭摩訶堪比關張的武勇卻是毋庸質疑。

    這些年來,他立於高長恭帳下,雖然居於高位,但因為出身之故並未建立多少功勳。高興父子並未因此怪罪於他,但蕭摩訶卻感覺心中有愧,總想殺敵立功,好報答高興的知遇之恩。

    幾年過去,蕭摩訶的武功更為精湛,殺起人來也愈發淩厲,只是幾次呼吸的功夫,倒在他雙戟之下的周軍便已達十人。這時,一萬齊軍刀盾手也與周軍相遇,一場激烈的遭遇戰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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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章 給我一個痛快

    平陽城。

    “少將軍,城中火勢已經完全控制,沒有繼續向他處蔓延,城中的敵人也基本肅清,目前大家正齊心協力解救受難的百姓。”

    高興矗立在平陽南城樓上,俯瞰著被烈火肆虐後的南城,臉色十分沈重。他頭上的頭盔已經除去,發絲散落下來隨著寒風恣意飄揚,臉上的血汙在搖曳的火光下看上去甚是淒艷,配上他渾身沐血的模樣,分外駭人。

    楊麗華靜靜地站在高興身後,如同一個忠實的守衛。她的臉色雖然恢覆了平靜,但眼睛卻依舊紅腫,恍惚的雙眸和輕蹙的蛾眉顯示著她內心的波瀾。

    “很好。”高興點了點頭,肯定了他們的工作,頓了頓繼而問道:“可還發現什麽可疑人物?”

    聽高興如此問,楊麗華莫名地緊張起來,粉拳攸的攥緊,雙目緊緊地註視著高興身前的士卒。雖然她已經證實了被高興斬殺的楊堅只是一個替代品,但對於父親的安危她依舊十分擔心。

    “快走,老實點,快!”那士卒正要回話,便見遠方正有一對士卒押解著數十名身著黑衣的人向著高興走來。

    高興與楊麗華的目光頓時被這些人吸引了去。從衣著來看倒是不能辨別不出敵我,不過從他們淩亂的衣衫,身上斑駁的血跡和頹喪惱恨的神色來看,這些人顯然是周軍無疑。

    高興深邃的眸子掃過這數十名黑衣人,身上慢慢彌散著冰冷的寒意。對於周軍,高興現在是一點好感都欠奉,尤其是平陽城中的周軍,他恨不得將之斬殺幹凈。

    突然,高興的雙目一凝,眼中閃過一抹異樣的光彩,死死地盯著靠後的一名黑衣人,身上的殺氣也在剎那間強盛起來。

    “少將軍,這些人想要乘亂從北門逃走,還傷了我們不少兄弟,卑職特將他們帶來交與您發落!”

    說話的是一名營級軍官,按照高興的命令,他負責封鎖北門,正碰上想要從北門逃竄的一夥黑衣人。高興有令,他自然不能讓任何人出逃。

    “帶上來!”高興的語氣雖然平淡,但身上的煞氣卻極其濃烈,似是一股陰風般向著眾黑衣人撲面而去,直讓他們不自禁打起了寒顫。

    “是!”

    “快走!說你呢,磨蹭什麽!啪!”卻是方才引起高興註意的那黑衣人速度滿了些,他身旁負責押解的士卒便毫不客氣的一腳踹在其北上,將其踹了個趔趄,額頭磕在地上,頓時鮮血之流,不過這卻不能引起任何人的同情。

    對於周軍泯滅人性的縱火作為,不止是高興惱恨,普通的齊軍也是義憤填膺。軍人雖然可以將生死置之度外,輕視生命,但卻也不願妄造殺孽,將十數萬無辜百姓殘殺的做法他們同樣無法接受。

    是以對於淪為階下囚的周軍自然不會客氣,推推搡搡,厲言喝罵自然不可避免。

    “跪下!”

    “放開老子,滾開!”

    “找死!砰砰!”

    隨著拳拳到肉的一連串悶響聲,掙紮著的數十名黑衣人終於被齊軍死死壓著跪倒在高興面前,不過這些人卻是滿面怒容,梗著脖子,仇恨地瞪視著高興,顯然心中並不服氣。

    高興走上兩步,居高臨下地看著眾黑衣人,冰冷地道:“宇文邕何在?城中還有多少同夥?”

    “呸!”一個看上去首領模樣的黑衣人不屑地啐了高興一口,一口混著血絲的濃痰吐在高興腰間的戰裙上。

    “竟敢對少將軍不敬,反了你這狗雜種!”見黑衣人如此猖狂,他身後的齊軍頓時惱羞成怒,碩大的拳頭頓時雨點般落在那黑衣人身上。從那沈悶的響聲中不難聽出齊軍所用的力道之大,然而那黑衣人卻是緊咬牙關,哼都未哼一聲。

    “住手!”約莫打了四五十拳,高興才一擡手阻止了齊軍繼續施暴。

    “嗬嗬……咳咳……”黑衣人艱難地直起身子來,毫無畏懼地盯著高興,眼中滿是瘋狂之色,他想笑,但沈重的傷勢卻讓他不斷咳嗽起來,嘴角不斷溢出鮮血。

    “宇文邕何在?城中還有多少同夥?”高興一臉淡然,繼續問道。

    “想讓老子背叛大周,你做夢!黃口小兒,有種的就殺了老子,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咳咳――”那黑衣人喘著粗氣,嘲弄地看著高興,扭曲而瘋狂的臉看上去甚為可怖。

    “還敢嘴硬!”見黑衣人還敢大放厥詞,他身後的齊軍擡起一拳便狠狠砸在前者的臉上,直將後者砸得滿面桃花開。

    “吾皇陛下已經返回大周,過不多久就會再次出兵伐齊,到時候你們只有跪地求饒的份兒!哈哈……”那黑衣人一張臉沾滿了血,早已分辨不清楚,但他卻沒有絲毫畏懼,依舊張狂地大笑道。

    “既然你想死,我便成全你!”高興突然露出一抹煦日般溫暖的笑容,在眾人為之愕然之時,他的右手突然探出,閃電般拍擊在那黑衣人的頭頂。

    “碰!”

    隨著一聲脆響,有如西瓜碎裂一般,那黑衣人的腦袋便在高興隨手一擊間爆裂開來,紅色的血,白色的腦漿頓時迸濺的到處都是。

    如此血腥的殺戮頓時讓在場的所有人呼吸一滯,心尖一陣抽搐。慢說是楊麗華一嬌柔女子,就算是究竟沙場的齊軍也因為高興這雷霆手段而膽寒,大氣都不敢出。

    “還有人想死嗎?”高興的目光依舊平淡,唇角的笑意愈發濃郁,但所有黑衣人卻再也無人敢與之對視。

    “宇文邕何在?城中有多少周軍?”高興來到最近的一名黑衣人面前,微微弓了弓身子,笑著道:“你說。”

    那黑衣人看了高興一眼,眼中明顯露出一絲畏懼,一絲猶豫,嘴巴動了動,但卻依舊沒有開口。

    “很好。”高興點頭讚了一句,接著便聽一聲破帛般的聲音響起,他面前的黑衣人就突然自上而下分成兩半,碎裂的,五顏六色的器臟撒得到處都是。

    高興受傷沒有刀,也沒有人任何人看清楚他的動作,一個活生生的人便被他劈成兩半,連慘叫聲都未能發出。

    “該你了。”高興似是沒事人般走向下一個人,語氣依舊平緩。

    “我不知道,不知道!”那黑衣人顯然被高興很辣的手段所攝,不斷地搖頭,大聲說道。

    “你既不知,留你何用?”話音未落,高興便以再次出手。這一次不在是手,而是腳。眾人只覺一道黑影閃過,那黑衣人便如炮彈般飛射出去,狠狠撞擊在堅硬的城墻上,渾身骨骼喀吧作響,等落地時早已是氣絕身亡。

    “你們都下去吧!”就在所有人以為高興要繼續殺人時,他卻突然直起身來沖城上的齊軍揮手道。

    眾齊軍早就在高興那磅礴如煙海的氣勢下戰戰兢兢,如今得令,自然如蒙大赦,飛速地向城下走去。至於高興的安危,在他們看來,這天下間能勝他的人絕無僅有。

    “楊堅,難道你還要繼續藏下去嗎?”待城頭上所有齊軍消失一空,高興深吸一口氣,將目光投向城內,低聲說道。

    包括楊麗華在內,所有人渾身巨震,立時變了顏色。不約而同的,眾人都將目光落在靠後的一個黑衣人身上。黑灰與血汙沾滿了他的面頰,淩亂的發絲遮住了他的面容,讓人看不真切,這人卻是高興方才主意的那人。

    高興的目光沒有看向那黑衣人,而是看向楊麗華。此時的後者呆呆地看著那黑衣人,眼中滿是痛苦與迷茫,幹涸不久的淚水再次滑落。

    “呵呵!”似是自嘲般輕笑了一聲,那黑衣人緩緩站起身來,平靜地看著高興,淡淡地道:“高興,我們又見面了。”

    “相見不如不見。”

    楊堅再次淡淡一笑,將目光落在楊麗華身上,語氣溫和地道:“麗華,你還好嗎?”

    聽著這久違的聲音,楊麗華渾身禁不住顫抖起來,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她緊咬著嘴唇,強迫自己不要哭出聲來,但淚水卻如決堤的江河一般流淌而出。

    縱然她在堅強,也只是一個離家太久的孩子。幾年來,獨自在外,辛酸苦辣又有誰人能知,更何況是在如此場合下見面,迷茫,仿徨,激動,恐懼……

    “對不起,是為父讓你受苦了!”看著楊麗華如同寒風中搖曳的小花,脆弱無助,孤獨痛苦的樣子,楊堅眼中閃過一抹痛惜,一抹慈愛,顫聲說道。

    楊麗華輕搖螓首,將眼角的淚花甩落,但除了嗚嗚哭泣,她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楊堅面上的苦色更甚,他挺拔的身子似乎突然之間傴僂了不少,透著蕭索悲涼。他將目光落在高興身上,明亮的眸子暗淡了不少,“高興,吾皇早已離開平陽多時,你就算派兵去追恐怕也無濟於事。留在城中的周軍只有一萬,如今恐怕所剩無幾。”

    頓了頓,楊堅充滿憐愛地看了楊麗華一眼道:“高興,你我各為其主,今日我落在你手中,要殺要刮悉聽尊便,只希望你能善待麗華,這是一個父親最後的請求,還望你能夠滿足!”

    “爹爹――”楊麗華心神巨震,花容失色,淚眼婆娑地看看楊堅,又看看高興,想要說什麽,卻只有悲戚而壓抑的哭聲傳出。

    “不要難過,好好保重!”楊堅慈和地笑笑,然後毅然地看向高興道:“來吧,給我一個痛快!”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17
第四百七十五章 恩斷情絕

    “你真這麽想?”高興眉頭一挑,雙目緊緊地盯著楊堅,深邃的眸子似是想要洞穿他的內心。

    “成王敗寇,又何必多言?”楊堅灑然一笑,似是對即將面臨的結局毫無畏懼。

    高興雙目瞳孔驟然一縮,臉色陡然轉冷,渾身殺氣猶若排山倒海一般向楊堅壓迫而去,直讓後者呼吸一窒,不自禁退了兩步,臉上出現了些微的不自然,不過他卻很快鎮定下來,無所畏懼地盯著高興。

    “你可想過十數萬百姓險些因為你之一念而葬身火海?難道你沒有父母妻兒,為何如此心狠手辣?”高興咬牙切齒地說道,聲音雖然不大,但壓抑的語氣卻充分顯露出他內心的雷霆之怒。

    “我是大周的臣子,自當為大周竭忠盡智。慢說這平陽城中都是我齊人,就算是周人,為了吾皇陛下也同樣可以犧牲,這是他們的榮耀!”楊堅說的理直氣壯,斬釘截鐵,臉上沒有一絲悔恨與自責。

    “你該死!”高興瞠目怒喝一聲,猛然跨前一步,澎湃的氣勢如狂風巨Lang一般向著楊堅身上席卷而去。

    楊堅只覺胸前如遭錘擊,呼吸不暢,氣血翻騰,不由悶哼一聲,踉蹌著向後退出幾步方才穩定了身形。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楊堅一手捂住隱隱作痛的胸口,一邊駭然地看著高興。從剛才到現在,他第一次變了臉色。

    高興的厲害他早就見識過,但今日才真正明白他強悍的身手與惡魔般的手段。單憑身上的殺氣竟能將他震傷,天下間有幾人能行?只怕是智炫法師也不過如此吧?楊堅竭力平覆著翻騰的氣血,心中暗暗想到。

    “你簡直就是喪盡天良,行為與野獸何異?難道你以為我當真不敢殺你嗎?”高興眼中殺機大盛,烏黑的發絲在他的氣勢下向後高高飄揚。

    楊堅笑著搖頭,雖然他的臉色十分難看,但嘴角卻帶著淡淡的笑容,眼神也依舊坦然,“我不後悔這麽做,就算再來一次我依舊會如此選擇。來吧,看在麗華的份上給我一個痛快。”

    “好,好,我就成全你們!”

    高興怒極反笑,身子如鬼魅般消失,當下一刻再次出現之時,他的手中已經多了一根麻繩。高興低斥一聲,手腕翻轉間,那麻繩便如活過來一般,靈巧地套在一名黑衣人脖子上,還不待其有所反應,高興便飛起一腳將之踢下城去。

    “啊——”

    隨著繩子飛速收緊,那黑衣人呼吸也愈發艱難,慘叫聲戛然而止。他想要掙紮,但身子被吊在城樓上,虛空中無處借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死亡的陰影一點一點將他籠罩,直至死亡。

    “高興狗賊,我和你拼了!”眼見同伴一個個慘死在高興手中,一名黑衣人再也忍受不住恐懼與絕望的煎熬,他淒厲地嘶吼一聲,猛然站起身來向著高興撞去。

    “將軍,我們攔住他,您快走!”剩下的數十名黑衣人也一同動作起來,一邊出言提醒楊堅逃跑,一邊竭盡全力向高興發動狂猛的攻擊。雖然他們本就受了不輕的傷勢,行動多有不便,但瀕死所爆發出的力量與瘋狂的架勢也甚為可觀。

    “不知死活!”高興冷笑一聲,身子化為一道幻影般沖入黑衣人中,拳掌翻飛,“砰砰”之聲不絕與耳,只是短短幾次呼吸的功夫,數十名黑衣人便盡皆飛跌出去,在高興含憤而擊下竟無一人存活。

    “不要過來,否則我就殺了她!”高興剛將面前的最後一人擊斃,耳邊便傳來楊堅威脅的聲音。

    高興心中一緊,擡眼看去,便見楊麗華已落入楊堅手中,白皙的脖頸上正架著一把寒光閃閃的鋼刀。楊麗華小嘴微張,一臉驚愕,顯然未曾想到父親居然會以自己來威脅高興。

    “卑鄙!”高興眼神完全瞇成了一道縫,讓人看不清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但他周身的氣息卻忽強胡弱,很不穩定,凜然的殺機死死鎖定著楊堅,讓他猶若芒刺在背,很不舒服。

    楊堅不為所動,淡淡地道:“放我離去。”

    高興搖搖頭,不無嘲諷地道:“還道隋國公楊堅是何等英雄人物,如今才發現不過是個欺世盜名之輩,為了自身性命,不惜犧牲兒女,如此行徑實在叫人不恥!”

    楊堅臉色微微一變,眼中閃過一抹掙紮之色,但很快便消失不見,他冷冷地看著高興道:“她的命是我給的,就算我要收走也是理所應當。高興,放我走,否則我殺了她!”說著,楊堅抓著楊麗華肩頭的左掌用力收緊,頓時使得後者悶哼一聲,秀眉緊緊蹙起。

    高興看得心頭火起,猛然跨前一步,雙目惡狠狠地盯著楊堅,恨不能將之生生撕碎,但面對著那架在楊麗華脖頸上的鋼刀,他卻只能強迫自己收住腳步。

    “放開她,我放你離去!”高興雙拳緊緊握起,咯吱作響,臉色陰沈地可怕。

    “給我準備兩匹駿馬,還有十天的幹糧和清水。你最好不要耍詐,若我的安全不能得到保證,你也休想她活著!”楊堅沒有絲毫放松,警惕地看著高興,寒聲道。

    “我答應你!”高興沒有絲毫猶豫便答應下來。他沖城下揮手高聲道:“備馬!”

    雖然高興身邊沒有齊軍,但城下卻有不少齊軍一直註意著城上的動靜,當楊堅挾持楊麗華時便引起了他們的警覺,但因為投鼠忌器,才沒有采取行動。此時得了高興的命令,即便心有疑惑,但他們還是忠實地執行著命令,很快便備好了馬匹。

    楊堅一邊押著楊麗華緩緩向前走來,一邊大聲道:“讓你的人散去,快點!”

    “好!”高興極不不情願地說了聲好,然後向城下揮手道:“都散開!”說著,高興慢慢向城下退去,雙目卻死死地盯著楊堅,不敢有絲毫放松。

    時間不長,高興和楊堅便下得城來,千余齊軍虎視眈眈地圍攏在四周,但沒有高興的命令,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上馬!”楊堅輕輕推了楊麗華一把,低聲說道。後者渾身一顫,緊咬著唇,一語不發地翻身爬上馬背。楊堅緊隨楊麗華之後跨上馬背,手中的鋼刀分毫不敢離開前者的要害。

    “高興,你是聰明人,知道該如何取舍!”楊堅不無威脅地看了高興一眼,冷冰冰地說道。

    高興氣急,冷哼一聲道:“好走,不送!”

    楊堅輕笑一聲便不再停留,打馬向著城外沖去,煙塵滾滾,眨眼間便慢慢消失在夜色之中。

    “麗華妹妹,我等你平安歸來!”

    “少將軍——”眾齊軍對楊堅的猖狂怒不可遏,就要沖出城去追擊,高興卻猛然一擺手道:“別追了,隨他去吧!”頓了頓,高興接著道:“城中還有許多百姓需要救助,耽誤不得!”

    “是!”雖然不願,但卻沒有人敢違抗高興的命令,眾人行禮後便迅速散去。

    高興來到城外,望著黑夜中的茫茫曠野,感受著愈發冷冽的寒風,心緒一陣悲涼沈重,既有對楊麗華安危的掛念,更有對城中無辜枉死者的憐憫與愧疚。

    依高興的武功,他完全能夠現將楊堅斬殺當場,但他卻沒有如此做,究其根本原因便是楊麗華。

    他終究不是一個腹黑的政客,不是一個“寧可叫我負天下人,不叫天下人負我”的梟雄,更不是一個悲憫蒼生的得道高僧,無法做到絕情絕性,也無法做到眾生平等。

    為了楊麗華,高興先後兩次放過了楊堅,哪怕是明知道後者將會是未來大業最大的阻礙,他依舊選擇如此做。

    “楊堅,下次相見,我決不會再有絲毫容情。”

    當寒風將這句呢喃低語吹散時,高興的身形已經消失在原地,追星趕月般向著西方而去。

    ……

    “放我下去!”

    “放我下去!”楊麗華的聲音大了一些,但語氣卻極是冰冷,比身邊呼嘯的寒風還要冰冷。

    楊堅皺了皺眉,先是向後看了一眼,待確定身後並無追兵時才停下馬來,疑惑地看著楊麗華道:“怎麽了,麗華?”

    “你已經安全了,不再需要我做籌碼了!”楊麗華冷冷地說了一句,身子一扭,趁著楊堅不備,靈巧地滑落馬背,輕飄飄地與之拉開了些距離。

    楊麗華冷漠地看著楊堅,其中沒有絲毫溫情,雪白的俏臉上一絲表情也欠奉,她整個人如同一塊堅冰一般,亙古不化,冰冷異常。

    “你這是何意?麗華,難道你不想與為父回家嗎?從你走後,你娘終日以淚洗面,好不憔悴。孩子,隨我回家吧!”楊堅臉色微微一沈,對楊麗華那生硬的語氣有些不喜,但他還是放緩了語氣勸說道。

    “家?”楊麗華眼中出現了片刻的恍惚,似是思念,似是迷茫,但很快便恢覆了冷意。她扯了扯嘴角,似是想笑,但唇角的弧度卻充滿了嘲諷與冰冷,“在你眼中,有我這個女兒,可曾真正將我當成女兒嗎?”

    “放肆!我是你父親,你怎麽能如此與我說話!”眼見楊麗華眼中沒有絲毫尊敬,有的只是嘲弄,楊堅不由氣憤地說道。

    “楊大人,幾年前,你為了仕途,強迫我嫁給無惡不作的宇文贇;今日,你為了活命,又用我要挾興哥哥,如此作法豈是為人父母所為?”楊麗華冷笑一聲,“你走吧,有我在,興哥哥不會追來的!”

    “你這不孝女!”楊堅氣憤難當,厲聲喝罵道。

    “無所謂了,從今以後,你我恩斷情絕,再無瓜葛。楊大人,保重!”楊麗華愴然一笑,搖搖頭,語音嘶啞地說著,身子便飛速向後退去。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17
第四百七十六章 伏兵

    “麗華——”楊堅想要阻止楊麗華的離去,但後者留給她的只是一道纖細的,充滿孤獨冰冷的背影.寒風吹散了楊堅垂落在眼前的發絲,露出他有些暗淡的,充滿痛苦,掙紮與傷感的雙眸。

    良久,直到楊麗華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楊堅才將目光收回。他有些悵然地嘆息一聲,眼神很快便恢覆了往日的冷靜與堅定。

    “駕!”

    深深地向平陽城方向看了一眼,楊堅不再停留,用力一夾馬腹,駿馬吃痛,四蹄攢動,如風般竄入暮色之中,空氣中只留下他堅定而冰冷的聲音。

    “高興,今日之仇,今日之恥,總有一天我會向你一一討回。”

    哀莫大於心死。這句話完全印證了楊麗華此時的心境。她曾幻想過無數次與父親相見的情形,但卻從未想過這一次的見面竟是如此。

    相見不如不見。數月來,楊麗華寢食難安,始終記掛著楊堅的安危,更是再三請求高興能夠對他網開一面,哪曾想到,今夜楊堅竟會利用自己來要挾高興。

    在楊堅眼中,她只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工具,一件他隨時可以犧牲的物品。豪門大族之中利益糾葛,親情本就單薄,但楊堅今夜的做法卻是將楊麗華心中那僅存的溫暖殘酷的摧毀,一絲不剩。

    三年前,為了鞏固家族的地位,獲得更高的權勢,楊堅答允將楊麗華嫁給聲名狼藉,昏聵無能的宇文贇為妃。如果說這是豪門子女註定的命運,那今夜楊堅的作為卻叫人發指。

    當冰冷的鋼刀架在脖頸上那一刻,楊麗華充分感受到了它的銳利與冰冷,更感受到了來自楊堅身上那淡淡的殺氣。對於楊堅來說,她的存在不僅是家族的恥辱,更是會影響楊氏和宇文氏之間親密的關系。

    不知何時淩烈的寒風消散不見,陰霾的天空中開始飄落朵朵雪花。潔凈的血花看上去是那樣美妙,但卻那麽脆弱,一如楊麗華的內心,裂痕密布,稍有不慎就會支離破碎。

    “興哥哥——”

    淚水早已幹涸,不知是被風幹還是心死,眼中無淚,心中也無淚。細碎的貝齒死死咬著下唇,楊麗華急速地奔跑在茫茫的曠野上,心中不斷地呼喚著高興。唯有如此,她冰冷而麻木的心房才能感覺到絲絲的暖意。

    ……

    “宇文老兒,滾出來,你家程爺爺在此,可敢與我大戰三百回合?”

    平陽西方數十裏外,程咬金揮刀將一名試圖攻擊自己的周兵劈刀在地,猛然揚聲暴喝道。他本就健壯如牛,生性粗豪,這一嗓子喊將出來可謂聲震四野,有若虎嘯龍吟。

    程咬金早就躍躍欲試,想要與周軍酣戰一番,奈何周軍始終避而不戰,一逃再逃,高興又嚴令不得貪功冒進,是以這一路上他不停地禱告,就希望能碰上周軍。

    如今,周軍侯在半路,想要殺他們個措手不及,正遂了程咬金的心願,這廝不驚反喜,在蕭摩訶率軍迎向周軍時,也催促著陌刀軍瘋狂地向著周軍沖去。

    來時,高興刻意強調讓程咬金守在側翼,時刻提防周軍的突襲,然而一見周軍現身,這廝便將高興的命令拋諸腦後,如同打了雞血一般率眾迅速沖向周軍。

    當平陽起火時,韋孝寬和梁士彥便意識到這是一次絕佳的反擊之機。沒有過多的猶豫,韋孝寬命令兩千老弱病殘多舉火把繼續趕路,其他人則留在原地靜候蕭摩訶的到來。

    計是好計,只是周軍卻未取得理想的戰果,無論是蕭摩訶的謹慎還是齊軍應變之迅速都出乎了他們的預料。倘若領軍的是程咬金這急躁粗豪的家夥,韋孝寬必定能打他個措手不及,給齊軍造成極大的損失。

    然而領軍的是蕭摩訶那就另當別論。雖然周軍的突然出現依舊讓蕭摩訶吃了一驚,但他們以逸待勞卻並不能占居多少便宜。雖然韋孝寬已經極力辟謠,鼓舞軍心,但城中的謠言卻依舊給周軍的軍心造成了動蕩,宇文邕的重病與晉陽的失利都讓他們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士氣大不如前。

    雙方人數相仿,戰力想去不遠,這一場鏖戰還很難分出勝負。然而當程咬金帶著五千陌刀軍加入戰局時,膠著的戰局很快便向蕭摩訶一方發生了傾斜。

    歷史上,唐朝的陌刀軍威猛無鑄,少有人敵,其原因不外兩點。其一,陌刀厚重鋒利,乃是當世少有的殺器;其二,陌刀軍無不是千裏挑一的勇士,身強體健,膂力驚人。

    陌刀軍雖然是步卒,但他們卻可以與輕騎兵相抗衡,並且戰而勝之。唐朝之所以可以威服四海,讓蠻夷臣服,陌刀軍功不可沒。只是陌刀實在太過沈重,對於士卒的要求也過於苛刻,這就導致它不能普及,而且也無法用來攻堅。

    歷史上,為了陌刀軍能時刻保存充沛的體力,加快移動速度,專門有車隊用來承載他們,由此可見,陌刀之沈重。

    如今程咬金部所配備的陌刀乃是高興所該進過的品種,無論是鋼鐵的冶煉技術,還是兵刃的鍛造水平,與歷史上的唐朝都不能同日而語。高興出品的陌刀,論鋒利堅硬程度有過之無不及,論重量卻輕盈了數倍,如此一來,高興所組建的陌刀軍不僅戰鬥力強悍,更是極大地減弱了無法攻堅,快速移動的弊端。

    有了陌刀軍的加入,齊軍越殺越勇,層層推進,周軍卻是被逼迫得不斷後退,慘叫連連。一寸長,一寸強。碩大的陌刀厚重鋒利,而且在距離上占有優勢,一對一的情況下,周軍很難是他們的對手,稍有不慎便會連人帶刀被陌刀斬作兩段,死狀好不淒慘。

    “兀那齊將,休要猖狂,就讓本將來會會你!”眼見程咬金大肆叫囂,目中無人的樣子,周軍中頓時策馬奔出一員青年將領,手持雙劍,殺氣騰騰地沖程咬金怒吼道。

    “插標賣首之徒,快快送上汝之狗頭!”

    這一會功夫,死在程咬金刀下的已經超過十人,但卻都是普通周兵,少有人能在他手中走過一招,這讓準備大戰一場的他甚是憋悶。如今見明顯是軍官的人向他沖來,程咬金不由興奮地雙目放光,嗷嗷直叫。

    “哇呀呀,狂徒,氣煞我也,受死!”那周將頓時暴跳如雷,哇哇大叫著,猛催戰馬,眨眼間便奔至程咬金面前,手中的雙劍如同一把剪刀直奔後者咽喉而去。

    “嘿!”程咬金毫無懼色,嗤笑一聲,覷準周將雙劍來勢,在其距面門還有三尺之時,身子直挺挺向後倒去,而手中特大的陌刀卻攸的自下而上,淩厲地向著周將劃去。

    程咬金這一招先前毫無征兆,角度又十分刁鉆,那周將被憤怒蒙蔽了心智,一時不察,整個人險些撞在程咬金的陌刀上。不過他也算有些能耐,關鍵時刻扭動身子,雖然終於避免了被程咬金開膛破肚的結局,但胸前的衣甲還是被豁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胸膛上出現了一道淺淺的紅痕。

    那周將躲過程咬金致命一擊,渾身驚出了一身冷汗,眼中的憤怒頓時消散了不少,看向程咬金的目光中充滿了警惕與凝重。

    程咬金這人雖然生的粗獷,性子急躁,但這不代表他不動腦子。實際上他卻是粗中有細,尤其是在與人爭鬥之時,更是有著常人難及的應變能力。

    一招無功,程咬金眼中失落一閃即逝,他裂開大嘴哈哈一笑,手中的陌刀一揚,主動向著周將沖去:“狗兒,躲得到快,再來!”

    “狂徒,受死!”雖然明知程咬金有激怒自己的意思,但那周將還是止不住的憤怒,厲吼一聲,再次揮劍迎上。不過此次他謹慎了許多,使出了渾身解數,穩紮穩打,倒也與程咬金有來有往,短時間內不落下風。

    “殺啊!”

    “齊軍敗了,齊軍敗了!殺!”

    就在程咬金與周將相戰正酣時,身後突然傳來驚天動地的喊殺聲。

    蕭摩訶陡然一驚,回身望去,便見暮色之中突然出黑壓壓一片周軍,殺氣騰騰地自己方身後殺來。不用說,這是韋孝寬準備的另一波伏兵,人數約莫一萬。

    “程咬金,整軍回去迎敵!”蕭摩訶回顧戰場,終於看見了與周將興奮廝殺的程咬金,不由慍怒地大喝道。

    一路上蕭摩訶再三叮囑程咬金不可冒進,自作主張,但後者卻依舊沒有服從命令,火急火燎地殺上前來。而今,周軍伏兵自後殺出,將齊軍團團包圍,雖然蕭摩訶不懼,也不相信會失敗,但陷入被動卻是不爭的事實,最令他擔憂的卻是士兵的損傷。

    聽見蕭摩訶的怒吼,程咬金打了個機靈,如今他也知道自己犯下錯事。程咬金陡然瞠目大喝一聲,身軀扭動間躲開周將的一擊同時手中的陌刀順勢“噌”的一聲便將對方戰馬的頭顱斬斷。

    “啊!”

    戰馬斃命倒地,那周將的身子再也保持不了平衡向地上跌去,程咬金眼疾手快,刀光一閃,一顆大好頭顱便沖天而起,溫熱的鮮血灑了他一頭一臉,讓他看上去更加威猛兇悍。

    “陌刀軍,隨我來,將無恥的周賊殺個片甲不留,殺!”解決了周將,程咬金遂不再停留,策馬回身向著後方殺去。隨著他的命令,五千陌刀軍頓時齊聲怒吼著向著身後來襲的周軍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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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雪與血

    “援兵到了,齊軍必敗,大周的勇士們,此時正是我們一雪前恥之時,為死去的兄弟報仇,給我狠狠地殺!”韋孝寬雖然兩鬢斑斑,但縱馬馳騁,劍光閃閃,威勢不弱,少有人能近得了身,這會功夫,傷在他手上的齊軍不在少數。

    “一雪前恥,報仇雪恨!”

    “殺!!!”

    有了生力軍的加入,周軍一掃先前的頹勢,在韋孝寬的率領下瘋狂的怒吼著,重新集結陣形向著齊軍壓迫而去。

    追隨宇文邕前來東伐的周軍無不是精銳之士,然而這些天他們卻接二連三的敗於高興手中,灰頭土臉,狼狽不堪。正因如此,他們心中早就憋著一口氣,如今得了機會正好發泄出來,氣勢一時無兩,迫得齊軍不得不采取防守之勢。

    雖然齊軍個頂個的英雄好漢,不畏生死,但被周軍抄了後路,兩面夾擊,一時間難免有些慌亂,方才威不可擋的勢頭也被遏止,隱隱有落於下風之嫌。

    己方的頹勢蕭摩訶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直恨不得將盲動冒進的程咬金痛扁一頓,奈何如今他深陷戰局,又哪裏有時間處置後者。

    蕭摩訶揮戟將面前的一名周軍擊倒在地,接著猛地一拽馬韁,戰馬人立而起,然後迅速落下,鐵蹄狠狠踩在那周軍的胸膛上。只聽得“喀嚓”脆響聲中,那周軍慘叫一聲,雙目暴突,口鼻溢血,卻是當場斃命。

    做完這些,蕭摩訶猛地將染血的短戟向後一揚,殺機肆意的雙目如電般射向韋孝寬,瞠目高喝道:“韋孝寬,蕭摩訶在此,可敢與我一戰!”

    “蕭摩訶,恁的猖狂,我來會你!”面對蕭摩訶赤*裸裸的挑釁,韋孝寬還未有所表示,附近的一員周將便怒喝一聲策馬向著蕭摩訶沖來。

    “無名之輩也敢放肆,受死!”蕭摩訶雙目一冷,不屑地哼了一聲,雙戟在胸前磕了一下,發出清脆的嗡鳴聲,他雙腿一夾馬腹,戰馬頓時會意加速向著那沖來的周將迎去。

    “好大的口氣,看招!”對於蕭摩訶的輕視,那周將顯然頗為惱怒,厲吼一聲,眨眼間便來到蕭摩訶面前,雙手鐵鐧挾著嗚嗚的尖嘯聲一上一下向著蕭摩訶擊來。

    蕭摩訶哂笑一聲,渾然未將那周將放在眼中,覷準其鐵鐧來勢,身子一晃一扭,避開殺招的同時,右手短戟閃電般探出,似是靈蛇吐芯一般,又快又準,深深刺入那周將的咽喉。

    “噌!”

    手腕一動,蕭摩訶將短戟自周將咽喉中抽出,任由灼熱的鮮血飆射到戰袍之上,不屑地看著一臉驚愕之色,緩緩向著地面墜落的周將,冷冷地道:“就這點本事也敢大放厥詞,實在是不知死活!”

    蕭摩訶雙手短戟舞得密不透風,當當之聲連響,將想要靠近的周軍擊退,同時揚聲怒喝道:“韋孝寬,你莫不是Lang得虛名,無膽鼠輩?本將在此,汝若敢出來一戰,還是速速率兵離去,本將絕不阻攔!”

    如今齊軍腹背受敵,情況不容樂觀,蕭摩訶不得不盡力扭轉戰局,否則不僅無法完成高興交付的任務,己方的損失也將極大。是以他一邊將武力發揮到極致,用最粗暴,最殘忍的方式斬殺著周軍,一邊出言挑釁韋孝寬,試圖激怒後者,迫使他出面一戰。

    蕭摩訶在陳國乃是不可多得猛將,勇冠三軍,武勇不次於關張,而韋孝寬雖然也是沙場宿將,武藝不凡,但畢竟年歲已高,而且這幾日來連番操勞,心神俱疲,此消彼長,與蕭摩訶對陣他幾乎毫無勝算。

    韋孝寬身為主帥,若是避而不戰,必然會對己方士氣有所影響,若是他出戰,有個三長兩短,不但會極大地打擊周軍士氣,群龍無首下,周軍便很難在凝聚在一起,齊軍自可城市反擊。

    “蕭摩訶,休要得意,納命來!”

    “殺雞焉用牛刀,老匹夫,吾來殺汝!”

    蕭摩訶話音方落,周軍中便奔出兩員中級將領,怒吼著便向他沖來,渾身殺氣騰騰。

    “蚍蜉撼樹!”蕭摩訶冷笑一聲,怡然不懼,揮戟迎上“殺!”

    兩員周將相視一眼,面目猙獰地瞪視著蕭摩訶,手中刀劍高高揚起,挾著無匹的力道自兩側向著蕭摩訶包夾而去。雖然智謀武勇他們不如賀若弼,韓擒虎等人驚艷,但也都是周軍中百裏挑一的勇士,手上的功夫著實不弱,哪裏能忍得下蕭摩訶如此輕視。

    “哼!”

    既然存心立威,蕭摩訶自然要選擇速戰速決。在距離兩員周將還有二十米時,他右手的短戟猛然收回,迅速在腰間一抹,手中便多了兩支漆黑如墨的飛鏢。

    “殺!”

    蕭摩訶爆吼一聲,右手猛然般揮出,手中的飛鏢便如烏黑的閃電般向著左側那名周將射去,淒厲的尖嘯在這混亂的戰場上幾步可查。

    左側那周將一心想將蕭摩訶斃於刀下,哪裏料到後者竟有此一招,當他反應過來時,兩枚飛鏢已經近在咫尺,想要躲閃已是不能。他竭盡所能,卻也只避開一枚,另一枚飛鏢狠狠地嵌入右眼。

    “啊!”

    那周將慘叫一聲,身子晃了幾晃便跌落馬背,出氣多進氣少,顯然不活了。

    同伴的突然暴斃頓時讓蕭摩訶右側的周將心神一震,出現了片刻的恍惚,就在這時,蕭摩訶卻已策馬殺至,雙手短戟閃爍著森森寒芒,一上一下,完全將這周將的退路封死。

    一步錯,步步錯。這周將本就不是蕭摩訶的對手,心神又為其所奪,失去先機的情況下又如何能是蕭摩訶的對手。雖然他竭盡所能,但在蕭摩訶狂猛的攻擊下依舊是捉襟見肘,節節敗退。

    “鼠輩,受死!”相戰三合,蕭摩訶左戟蕩開周將的兵器,右戟直搗黃龍,閃電般刺入後者胸膛。

    “嗬嗬――”周將眼中滿是驚駭之色,想要說什麽,但一張嘴鮮血便如註般溢出。他身子晃了幾晃,終於不甘地摔落在地,激起一片塵埃。

    “哈哈哈哈,還有何人敢與我一戰?韋孝寬,老匹夫,還要藏到何時?”蕭摩訶渾身染血,如今殺氣騰騰,一連斬殺三員周將,氣勢如虹,讓周軍一時不敢靠近。

    “匹夫之勇,不足為懼!”韋孝寬心中雖然怒急,但面上卻依舊談笑若定,對蕭摩訶的再三挑釁置若罔聞。他冷冷一笑,手中寶劍用力向前一揮,高聲喊道:“來啊,圍殺此僚,取其人頭者賞金千兩!”

    “殺!”重賞之下從來不缺勇夫,隨著韋孝寬的喝聲落下,周軍頓時忘記了心中的恐懼,嗷嗷怪叫著再次沖向蕭摩訶,那模樣比方才還要瘋狂。

    面對蜂擁而至的周軍,蕭摩訶渾然不懼,只是韋孝寬不肯出戰讓他計謀落空,很是失望。

    “弟兄們,周人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膽小如鼠,不堪一擊,隨我一起將他們趕回家去,殺!”怒吼聲中,蕭摩訶便揮舞著雙戟向著韋孝寬的方向殺去。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唯有破局,齊軍才可以反被動為主動,戰而勝之。

    “兀那周賊,程咬金在此,爾等休要猖狂,看刀!”

    另一邊廂,知道自己犯了錯誤,程咬金也不敢再由著性子胡來。他人快馬急,碩大的陌刀高高揚起,很快便殺入周軍陣營,無匹的巨力直將兩名沖在最前的周軍劈成四段。

    “殺!”

    時間不長,程咬金身後,陌刀軍齊聲怒吼著迎上來襲的萬余周軍。雖然陌刀軍人數並不占優,但步戰之中獨領風騷的他們卻絕非Lang得虛名,森冷厚重的陌刀每一次揮擊必會見血,但凡沾者,非死即傷。

    有了陌刀軍的阻擊,雖然周軍突如其來讓齊軍有些措手不及,但在陌刀軍狂猛的攻勢下,前進的勢頭頓時一滯,如虹的氣勢不由有所松懈。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當後方的周軍被陌刀軍阻擋住沖勢,前方的周軍在蕭摩訶瘋狂的進攻下也無法再前進一步時,戰局再次陷入了膠著之中,但戰事卻愈發慘烈。每一刻都有人受傷倒地,甚至是死亡,殷紅的鮮血染紅了大地。

    沒有人註意到,凜冽的寒風已經靜止,天空中開始飄落鵝毛大小的雪花,似是想要掩埋這一片的血腥,但卻力有未逮,只能將暗紅的血跡襯托得愈發淒艷。

    “韋孝寬,高興來也!”就在齊周雙方殺得難解難分,忘乎所以時,一道清朗的聲音卻自遠處傳來。這聲音如同晨鐘暮鼓,響徹天地,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中。

    韋孝寬陡然一驚,舉目望去,便見紛飛的雪花中,一道染血的身影如同流星趕月般向著此處戰場飄來,初時上遠,但很快便到了近前。

    “大人?”高興的名頭,梁士彥可謂如雷貫耳,此時見其孤身一人而來,心中微微一沈,向身邊的韋孝寬低聲道。他二人身為統帥,並不適合深入戰場中廝殺,當戰局穩定之時便站在高處開始指揮全局。

    “率人圍住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叫他靠近。成敗在此一局,我們不能就這麽灰溜溜地退走!”韋孝寬眼中神光爆閃,沈吟片刻,然後狠狠一握拳,沈聲說道。

    “好,下官親自去,一定將他攔住!”梁士彥重重點點頭,毅然決然地說道。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18
第四百七十八章 馬革裹屍

    “攔住高興,取他項上首級者賞金萬兩,封萬戶侯!”待梁士彥整軍迂回向高興迎去時,韋孝寬劍尖直指高興,揚聲高喝道.

    韋孝寬並無給人賜爵的權力,但值此特殊時刻,他卻顧不得僭越,只能以高官厚祿來激勵士卒拼死搏殺。如今之間的戰鬥已經進入白熱化階段,難分勝負,就算撤退也是不能,而高興卻是最有可能影響戰局關鍵的所在。韋孝寬很清楚,只有拖住他,最好是將其擊斃,勝利的天平才能向己方傾斜。

    聞聽韋孝寬的話語,高興大聲笑道:“韋孝寬,那日晉陽城外我放你一條生路你卻不領情,今日就休怪我下手無情!”

    說話間,高興已經輕飄飄來到周軍身後。沒有絲毫遲疑,高興白皙的雙掌輕若無物地向前拍去,似慢實快,仿似扶風弱柳般沒有氣力。然而兩名想要阻攔的周軍卻在這看似輕巧的一擊下向後拋飛出,直將身後十數名同伴撞得人仰馬翻,而他們兩人前胸則完塌陷,鮮血狂噴,當場斃命。

    “殺!”

    高興舌綻春雷,暴喝一聲,這聲音似是龍吟虎嘯,震天動地,直讓他附近的周軍頭暈目眩,耳膜生疼,幾乎站立不住。就在他們呆滯的瞬間,高興右腳用力一頓,大地微微一顫,而他的身子則如同鬼魅般躥入周軍之中,雙拳兩腳上下翻飛,“砰砰”之聲不絕於耳,腥風血雨之中,周軍將士的慘呼聲連綿不絕。

    “少將軍,你來的正好,末將正想與你比試一番,看看是誰殺敵更多!”見高興如同虎入羊群,殺得周軍丟盔棄甲,鬼哭狼嚎,好戰的程咬金不由興奮地哇哇大叫起來。

    高興長嘯一聲,大笑道:“程咬金,盡管放馬過來,若你能勝我,我便將隋王殿下的坐騎送與你又如何?”

    程咬金這廝生得牛高馬大,尋常的戰馬根本不能很好的發揮出他的戰鬥力。武將愛馬,高長恭那匹汗血寶馬莫說是程咬金,整個軍中又有誰不垂涎三尺。高興以寶馬做賭註,頓時激起了程咬金滿腔的豪氣。

    程咬金一刀將一名周軍劈開,雙目放光地看著高興道:“少將軍,你此言當真?”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高興笑道。

    “好,好!”程咬金整個人如同打了雞血一般亢奮起來,滿面通紅,身上那股剽悍粗野的氣息愈發強盛,他手中陌刀一擺,雙目貪婪地看著身前的周軍,如同看到了可口的美食一般,粗獷的聲音遠遠傳出:“呔,爾等周賊,速速過來,叫爺爺我好生殺上一番!”

    程咬金這話說的可謂是目中無人,囂張至極,齊軍聽了士氣大振,周軍聽了卻是怒火中燒。

    梁士彥正率人迂回圍堵高興,聞聽此言更是暴跳如雷,憤怒地咆哮道:“高興小兒,休得猖狂,今日本將特來取你小命!士可殺不可辱,大周的勇士們,用刀劍捍衛我們尊嚴的時候到了,殺!”

    隨著梁士彥的怒吼,周軍頓時沸騰起來。高興與程咬金二人視他們如謅狗草芥,徹底激起了他們心中的怒火。萬眾一心,眾志成城,周軍有些低迷的士氣陡然大盛,紛紛怒吼著向齊軍發起了狂猛的反擊。

    “我看誰能擋我?”

    雖然沒料到自己與程咬金的賭約激起了周軍的反抗之心,但面對瘋狂的周軍,高興卻是渾然無懼。話音方落,高興深邃的雙眸中冷芒爆射,體內濃郁的煞氣陡然如同滔天巨Lang一般向著四周席卷而去,逼人的氣勢讓附近周軍憤怒中的心神為之一清,繼而便感覺無邊的恐懼。

    高興低斥一聲,雙目中在找不到一絲情感,深邃而死寂,無法言喻的冰冷襲上眾人心頭,讓他們不自禁打起寒顫來。前世今生,直接間接死於高興手中的人逾十萬,他身上的殺氣又怎是常人所能抗衡?周軍之所以沒有被他氣勢嚇得掉頭就跑,實是因為他們歷經戰火,心智遠較常人堅強。

    “擋我者死!”

    低斥聲中,高興速度猛然提升到極致,化為一團血色幻影,竟以直線向著韋孝寬沖去。心神為高興所懾的周軍在高興剛猛無鑄的攻擊下死傷慘重,似是颶風過境一般,場面一片狼藉,在高興身後竟出現了一道兩米寬的真空地帶。

    “活捉韋孝寬,將周軍殺個片甲不留!殺!”眼見高興猶如死神降臨,瘋狂地收割著周軍的性命,蕭摩訶知道全力反擊的時機已到,遂揚聲高喝一聲,雙手短戟一振,率領著齊軍向前沖去。

    無論是盱眙軍還是山東、江蘇二省的士卒,可以說都是高興所親手訓練,對於高興,他們有一種近乎偏執的崇拜與信賴。在他們的眼中,高興是近乎於戰神一般的存在,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縱觀古今也無有一人所能匹敵。

    “保家衛國,誓死無悔!”

    “殺!”

    當高興殺入周軍中時,齊軍士卒體內的熱血與戰意便被徹底點燃,眾人齊聲怒吼著,近乎癲狂地殺向周軍。此時此刻,他們已經忘卻了生死,忘卻了恐懼,所想所念都是以鮮血捍衛家園,以戰功來報答他們的統帥。

    “韋孝寬,納命來!”

    雖然梁士彥目標直指高興,但後者速度實在太快,如風似電,在他還未形成包圍前便沖了出去,如一柄利箭一般直射韋孝寬。

    “保護將軍!”

    眼見高興幾乎毫無阻滯地來到近前,鎮定如韋孝寬者也不禁變了臉色,而他身周負責護衛的親衛更是驚駭欲絕。驚呼聲中,數百周軍齊齊揮刀沖向高興。

    “螳臂擋車!”高興冷笑一聲,雙手中自周軍手上奪下的鋼刀已經變得血紅,在落雪的映襯下顯得如此妖艷恐怖。

    “嗡!”

    高興手腕翻轉間,手中鋼刀輕微地震顫著,似是因為主人身上的殺氣而興奮,而顫栗。

    “殺!”

    輕斥聲中,高興的身子如同血影,讓人再也看不真切,而沖向他的韋孝寬的親衛則發出陣陣淒厲的慘叫。

    雪越下越大,但卻無法掩埋地上的血跡,更無法洗滌高興身上的殺氣。雖然這些親衛各個百裏挑一,忠心耿耿,悍不畏死,前赴後繼,但在高興絕對的力量下卻顯得那般脆弱與不堪一擊。

    高興的雙眸一如既往的深邃冷漠,他的嘴角依舊掛著他那招牌式的笑容,溫暖而悲憫,然而他身上的戰袍卻如同鮮血浸泡過一樣,如此的組合帶給人的卻是最為強烈的沖擊,無盡的恐懼與絕望慢慢向著他們壓迫而來。

    “韋孝寬,納命來!”

    高興雙目如電,緊緊註視著韋孝寬,手中動作卻從未有一刻停止不止,每一次揮舞便有一人倒下,生死不知。

    楊堅在平陽城中縱火,殃及許多無辜百姓,如此喪盡天良的做法徹底激怒了高興。因為楊麗華,高興雖然再次放虎歸山,讓楊堅走脫,但內心卻是極其郁憤。

    高興早已厭倦了殺戮,但此時此刻他卻恨不能將所有周軍撕成粉碎,只有敵人的鮮血與慘叫才能平覆他的憤怒,讓他心中的愧疚慢慢變淡。

    “高興,老夫豈會怕你?”面對高興的叫囂,韋孝寬卻分外平靜,他大喝一聲後便催馬向前,擎劍向著高興殺來。

    “來得好!”高興眉毛一揚,左手鋼刀在身前劃出一道圓弧,將攻向自己的兵刃盡數蕩開,而他則長嘯一聲,身子乘機淩空躍起,右手鋼刀高高揚起,橫跨十數米的距離,一招力劈華山,挾著淩厲無匹的氣勢向著韋孝寬頭頂斬去。

    雖然對高興的強悍韋孝寬早有認識,但當真正面對他時,韋孝寬才真切感受到他的強大。面前的高興猶若巍峨崇山、浩瀚汪洋,在他全力一擊下,韋孝寬竟興不起絲毫的反抗,也是無從反抗。

    沒有閃避,沒有招架。當發現一切都是徒勞無功時,韋孝寬的心突然變得從所未有地平靜,他坦然地望著頭頂那一抹艷麗的長虹,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將軍難免陣上亡,也許馬革裹屍才是他們最好的歸宿。自從披上戰甲的那一刻,韋孝寬便料到這一天終會到來。死亡面前,功名利祿突然變得虛幻起來,再也無法讓他留戀,連日來對國事的憂愁也煙消雲散。

    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韋孝寬滄桑的臉上突然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是釋然,是苦澀,或是對生的留戀。他緩緩地閉上雙目,任由淩厲的罡風將花白的發絲繚亂。

    “將軍――”

    ……

    “韋愛卿!”

    宇文邕猛然坐直身子,一臉驚容。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已不再馬車之中,而是處於一間裝飾頗為繁華的屋子之中。屋子中碳盆燒得正旺,但宇文邕卻感覺手足冰冷,後背汗涔涔的,將衣衫完全沾濕。

    “陛下,您醒了?”一個低沈的聲音傳來,語音雖然沙啞,但卻難掩其中的驚喜與激動。

    宇文邕用力搖搖有些昏沈的腦袋,轉身看去,正看見一個面色晦暗,甚是滄桑的臉龐。宇文邕微微一怔,好半晌才分辨出這人乃是安州總管於翼,確實不知為何突然變得如此蒼老,雙目之中布滿了血絲。

    “於翼,這是哪裏?咳咳!”宇文邕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音之沙啞,身體之虛弱。

    “回稟陛下,這裏是南汾州定陽城,齊軍並未追來,您安心修養吧!”於翼平覆了下心神,然後回答道。

    “怎麽不見韋愛卿?我方損失可重?”這時,宇文邕終於記起了昏迷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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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 保密

    聽見宇文邕的問話,於翼臉上的欣喜與激動驟然收斂了許多,布滿血絲,滿是疲態的雙目中流露出濃濃的悲傷之意。面對著宇文邕問詢的目光,於翼不由垂下頭去,默然無語。

    見於翼如此姿態,宇文邕心中陡然一沈,一股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讓他本就紊亂的呼吸愈發急促起來。tian了tian幹澀的嘴唇,宇文邕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地看著於翼問道:“於愛卿,究竟發生了何事,你快如實說來,朕心裏有準備。”

    於翼緩緩擡起頭,對上宇文邕那有些暗淡,焦急的目光,心臟不自禁劇烈地抽搐了一下。不過五六日的功夫,宇文邕竟然變得如此憔悴,臉色蠟黃,眼窩深陷,就連平日悉心打理的長須也變得暗淡無光,如同雜草也似。

    “你說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宇文邕心中一急,不由劇烈地咳嗽起來,好半晌才平覆下來,臉上多了一抹病態的嫣紅,額頭上卻是沁滿了汗珠。

    抿了抿唇,猶豫半晌,於翼終於下定決心,遂認真地註視著宇文邕道:“陛下,微臣這就將這兩天發生的事一一說來,但您切莫著急上火,傷了身子,否則微臣就算萬死也難辭其咎!”

    “你說!”宇文邕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微微點頭道。他畢竟久經風Lang,對於自身的情緒控制極佳,經過短暫的恐慌,此時已經平靜下來。

    於翼沒有立即開口,而是捋了捋思路,這才以盡可能委婉的口吻道:“陛下,兩日前,韋孝寬、梁士彥二位大人與高興率領的齊軍遭遇,一場慘烈大戰,我軍不敵,四散潰退,而兩位將軍也不知所蹤,生死不知。”

    “什麽?”雖然早有預感,但親耳聽見這消息,宇文邕心中還是震驚非常,嘴巴微張,一臉的不敢置信。

    見宇文邕如此模樣,於翼不由擔心更甚,連忙溫聲說道:“陛下,這兩日微臣派了許多人手喬裝前往晉州尋找兩位將軍的下落,但卻沒有他們生死的消息傳來,這證明他們目前還活著。”

    話雖如此,但於翼心中卻知道,韋孝寬與梁士彥存活的幾率十分渺茫。

    那夜參戰的周軍三萬五千余,但如今回到定陽城的卻寥寥無幾,據他們所說,韋孝寬於亂軍中被高興當場斬殺,而梁士彥責則被一個叫做程咬金的齊將生擒。為了防止這些噩耗動搖軍心,於翼不得不將這些幸存的敗軍嚴密地控制起來。

    這兩日來,於翼派出了數百人,分成數十批前往晉州打探消息,但卻沒有韋孝寬與梁士彥的任何消息。而那處戰場,如今已被沒過腳踝的積雪所掩埋,想要從茫茫雪原中找人,這難度何其之大?不過也正是因為連續一日夜的大雪,高興才未率軍兵臨定陽城下。

    眼見宇文邕眼神呆滯,面色陰晴不定,於翼不由擔憂地道:“陛下,您放心吧,兩位將軍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微臣定會加派人手尋找他們,您安心養病就是。”

    宇文邕眼珠轉了轉,終於醒過神來,只是那曾今威嚴無比的眸子中如今卻盡是淒然悔恨的神采,他嘴唇輕顫,愴然道:“是朕拖累了他們,是朕指揮失誤,使得數十萬帝國勇士客死他鄉,成為孤魂野鬼,是朕對不起他們啊!”

    “陛下――”於翼輕呼一聲,認真地道:“陛下,勝敗乃兵家常事,將士戰死沙場才是他們最好的歸宿。您雄才大略,仁愛無雙,我等甘願為您赴湯蹈火,縱使身死也倍感榮耀。為陛下盡忠,為大周捐軀是我等光榮的使命,您切莫因此自責。”

    宇文邕臉上露出一抹慘然的笑容,微微搖了搖頭道:“朕身為大周之主,帶他們來到這異國他鄉,卻不能帶他們安然歸國,朕有何面目面對家鄉父老,面對他們翹首期盼的父母妻兒?”

    “若不是因為朕,王軌,韋孝寬,梁士彥他們又怎會遭此劫難,生死永隔?一切都是朕的錯,都是朕的錯啊!”宇文邕越說越是激動,面色也越來越紅,這是氣息不暢的緣故。

    “噗――”

    終於,因為情緒過於激動,宇文邕一口逆血噴將出來,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無比,本就虛弱的氣息也變得愈發嚴峻起來,氣息奄奄,似乎隨時都可能撒手人寰。

    “陛下,您怎麽了?”於翼見宇文邕口吐鮮血,頓時驚駭欲絕,一邊關切地扶住宇文邕癱倒的身子,一邊揚聲大喝道:“太醫,太醫,速傳太醫――”

    “朕的錯,朕的錯……”宇文邕軟到在於翼懷中,雙目無神地看著屋頂,口中喃喃自語。

    三十萬大軍,如今所剩只有四分之一,尤其是素來倚重的將領損失慘重,讓宇文邕一時間難以接受。宇文憲,王軌,韋孝寬,梁士彥,這四人乃是北周肱骨,然而如今卻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諸如達奚震,韓明,賀若弼,韓擒虎,高穎等人也都是不可多得的勇將,如今卻都折在了齊國,你讓宇文邕如何不心痛如絞。

    急促嘈雜的腳步聲響起,太醫很快便搶進門來。當看見宇文邕氣若遊絲的樣子,那太醫一臉驚容,顧不上與於翼見禮,忙取出隨身攜帶的金針,迅速為宇文邕施救。

    宇文邕卻猶若未覺,口中依舊念念叨叨,不過聲音卻小了許多,最後終於閉上了雙目,暈厥過去。於翼自始至終都緊緊地盯著宇文邕,見此情形,嚇得亡魂盡冒,想要呼喊,診斷完畢的太醫卻及時阻止他道:“於大人,陛下暫無性命之憂,但此時卻不宜打擾。”

    “呼――”於翼長出口氣,懸著的心才放松下來,但背後的衣衫卻被汗水完全浸透。緩了口氣,於翼一邊協助太醫為宇文邕蓋好被子,一邊焦急地問道:“太醫,陛下情況如何?”

    那太醫定定地看著昏睡中的宇文邕,眉頭緊緊皺起,良久才長嘆一聲,眼中滿是憂慮。

    於翼心中一沈,有些遲疑地道:“太醫,陛下的傷勢……”因為過於緊張,於翼的聲音都有些發顫,口幹舌燥,雙手掌心卻是汗涔涔的。

    那太醫再嘆一聲,面色沈重地看著於翼道:“於大人,陛下本就身染重病,如今又受了刺激,怒火攻心,邪氣趁機侵入體內,形勢甚是嚴峻,藥石之力怕是……”說到這裏,他便住口不言,但所表達的意思於翼卻是再清楚不過。

    “你說什麽?你這庸醫,因何如此信口雌黃,胡言亂語?陛下不過是偶感風寒,休息幾日就可無恙,哪裏像你說得這般?”

    太醫話音方落,於翼陡然色變,枯瘦的大手探出,狠狠地攥住前者的衣襟,直將其拽的一個趔趄,就連呼吸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於翼惡狠狠地盯著那太醫,身上澎湃的殺氣壓迫而出,厲聲道:“說,你受何人來此,有何居心?”

    “咳咳!於大人,下官絕無謀害陛下之心,下官冤枉,您松手,咳咳!”那太醫一臉惶恐,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

    “庸醫!”於翼怒哼一聲,猛然松開手掌,但眼中的殺意卻是有增無減,“你給本官聽好了,若是陛下有任何閃失,你自己提頭來見!”

    那太醫打了個機靈,他想出言反駁,但卻沒有那個膽子,只能將滿心的委屈,憤怒,恐懼深深壓下,唯唯諾諾,戰戰兢兢地看著於翼,眼中幾乎流出淚來。

    伴君如伴虎。作為皇室的專用醫生,雖然他享受著高官厚爵,但所擔負的風險同樣巨大,稍有不慎便會有性命之憂,家人朋友也可能會受到牽連。

    “關於陛下的病情,本官不希望再有第三個人知道,否則,”頓了頓,於翼雙目中閃過一抹森寒的光芒,“後果你自己知道!”

    那太醫渾身一抖,噤若寒蟬地點點頭,大氣都不敢出。

    聲嚴色厲地威脅過那太醫後,於翼的目光突然向四周看去。

    “於將軍,小人願立下毒誓,絕不敢泄露一絲秘密。”

    “將軍饒命,饒命啊!”

    卻是負責守衛宇文邕的八名護衛,見於翼殺機浮動的目光掃來,盡數跪倒在地,一臉惶恐之色,淒哀地哭訴道。

    於翼走近幾步,神色舒緩了少許,淡淡地問道:“你們當真能保守秘密?”

    “當真,若是小人胡言亂語,願受萬箭穿心之苦!”見於翼臉色緩和,眾護衛似是看見了曙光,忙不叠地說道。

    “好,既如此,本官便答應你們!”於翼微笑著說道,眾護衛聞言頓時興奮地叩首道:“多謝將軍開恩,多謝將軍開恩!”

    “起來吧!”

    眾人再三謝恩後才緩緩從地上站起身來,臉上帶著劫後余生的笑容。然而就在他們放松的剎那,於翼出手如閃電奪下兩柄長劍,森冷的劍芒連閃,八名護衛瞪大了眼睛,眼中滿是愕然與絕望,渾然不敢相信於翼竟然出爾反爾,如此無情。

    “只有死人才能永遠保守秘密。”於翼有些愧疚地看著他們,低聲道:“安心去吧,你們的家人本官一定善待。”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19
第四百八十章 白衣飄飄

    “參見於將軍!”

    離開宇文邕的房間,於翼顧不上休整,便又拖著疲憊的身體巡視起定陽城的城防.雖然一場大雪為周軍贏得了喘息之機,但於翼卻不敢有絲毫懈怠。

    一路上,周軍士卒紛紛向他行禮問好。雖然眾人依舊一臉嚴肅,恪守在自己的崗位之上靜默無語,但於翼卻能感覺到他們心中淡淡的壓抑與恐慌。畢竟十五萬大軍討伐晉陽,如今回來的不過五千余,就是傻子也知道周軍一定在前線吃了敗仗,而且損失慘重。

    “見過於大人!”於翼剛登上定陽城北城樓,一個身形頎長,面容俊朗,年約四旬中的年人便向他見禮道。雖然此人身板有些單薄,看上去有些文弱,但一身沈重的鎖子甲卻讓他平添了一分肅殺的氣息,尤其是雙目中睿智與果決的目光讓人不敢小覷。

    “楊公快快免禮。”於翼連忙還禮。

    中年人名叫王誼,乃是北周春官內史(教育部秘書長),楊國公。王誼出身富貴之家,不僅包攬群書,更是弓馬嫻熟,可以說是文武雙全。宇文邕攻克南汾州,率軍一路北上時,特意留他鎮守定陽城,負責統籌全局,保障後勤補給。

    王誼起身,揮手讓附近的士卒退出十余步遠這才靠近於翼幾步,面色凝重,壓低聲音問道:“大人,皇上如今情況如何?”

    於翼雙目微微一瞇,雙目如電,緊緊地註視著王誼,待看見後者眼中盡是擔憂,全無半點叵測居心這才開口道:“皇上已經醒來,雖然身子還有虛弱,不過卻好了許多,相信將養幾日便可痊愈。”頓了頓,於翼低嘆一聲道:“其實皇上主要是心病啊!”

    王誼挑了挑,雖然從於翼沈重疲憊的面色看,事情似乎不像他所說那般,但王誼卻聰明地沒有再追問下去。宇文邕生病的事情已經影響了軍心,若是情況再惡劣一分,王誼也不知定陽城會出現什麽亂子。

    “是啊,希望皇上早些康覆。”王誼感嘆了一聲,接著眉頭一皺,有些擔憂地道:“大人,兩日過去,韋大人和梁大人依舊沒有一絲音訊傳來,恐怕已經兇多吉少。”

    於翼渾身一震,臉上的皺紋又深了一分,布滿血絲的眼中滿是濃的化不開的憂愁,原本挺拔的脊梁愈發傴僂。

    這月余時光,於翼可謂嘗盡了失敗的滋味,而且偏偏都是敗在少年手中,這讓他感覺分外苦悶,時常有歲月蹉跎,廉頗老矣的感嘆。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盡量派人去找,我相信以兩位大人的智謀武功一定可以逃脫此劫。”於翼采用強調的語氣,似是為了加強王誼的信心,更是堅定自己的信心。

    說著,於翼將目光落向城外。一場大雪,使得天地間銀裝素裹,定陽城外真正變作一片廣袤雪原,與陰霾的天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因為積雪的緣故,天地間甚是明亮,但於翼的內心卻是昏暗一片,看不見一絲曙光。

    韋孝寬、梁士彥很可能已經罹難,宇文邕重傷不起,時刻都有性命之憂,城中雖有五萬兵馬,但於翼卻沒有絲毫取勝信心。定陽城遠不及平陽城來得堅固高大,並不適合固守,更何況城中士卒並無多少戰意。

    “於大人,您看,那是什麽?”就在於翼怔怔出神時,王誼卻突然驚呼起來。

    於翼醒神,忙循著王誼指示的方向看去,便見天地一線處突然出現了一片黑影,而且那黑影正以極快的速度向著定陽城接近著。

    於翼一個箭步沖到城邊,雙手按著箭垛,瞪大了雙眼向遠處看去。隆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於翼豁然色變,他終於分辨出那是騎兵,齊國的騎兵,紅色的征袍如血一般,在白雪的映襯下顯得是那般醒目。

    “敵襲,戒備――”

    城頭上值守的周軍頓時炸開了鍋一般,士卒的驚呼聲,將領的喝罵聲,嘈雜淩亂的腳步聲此起彼伏,場面顯得有些混亂。雖然城中周軍士氣有些低迷,但反應卻不慢,在於翼的呼喝聲中,所有人都立即回到自己的崗位上,嚴陣以待齊軍的到來。

    北方的騎兵也愈發清晰起來。望著那迎風招展,高高飄揚的戰旗上那一個碩大的,鐵畫銀鉤,蒼勁有力的“高”字,於翼的臉色愈發冷峻,雙唇抿得緊緊,眼中殺機大盛。

    高興。

    雖然只能看出為首一人穿著白衣,看不清他的面貌,但於翼卻知道那一定是齊國車騎將軍,北平郡公高興。就是這年方十六的少年率領五千鐵騎破解了晉陽之圍,力挽狂瀾,扭轉了戰局,也正是他設下毒計殲滅了周國十萬大軍,導致宇文邕氣怒攻心,一病不起。

    時間不長,五千騎兵便在城外一箭之地處停下,一股淩厲的煞氣如狂風般卷挾著雪屑撲面而來,冰冷肅殺。於翼眼神微動,心中既是羨慕又是妒忌。令行禁止,整齊劃一,高興手下這支騎兵無論是單兵還是團隊合作,戰鬥力都極是強悍。

    “城上的可是於翼將軍?經月不見,別來無恙乎?”高興策馬而出,仰著頭,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清朗的聲音遠遠傳出。

    聽著高興揶揄的話語,於翼雖然心中怒急恨不得撲下城去將高興斬殺當場,但臉上表情卻是淡淡,笑著道:“有勞足下掛懷,本將軍一切安好。”

    聞言,高興不禁搖頭嘆息道:“於將軍,想不到德高望重如你也是這般口是心非,實在叫小子失望。”

    於翼冷哼一聲,冷冷地看著高興道:“高興,你有什麽招數就盡管使出來,何必在此多費唇舌,拐彎抹角?莫非你以為只憑五千騎兵便能攻破定陽城,你未免太過自大了些!”

    雙方仇隙已深,難以化解。再者,勝利就在眼前,高興又怎會錯失良機。

    高興呵呵一笑,神色依舊淡淡地道:“於將軍,高某雖然不敢小視天下人,但卻也不會妄自菲薄,區區定陽城又如何攔得住我?”高興的語氣雖然平淡,但所有人都能從其中聽出他強大的自信。

    “狂妄!”

    於翼滿面慍色,冷喝道。眾周軍也是紛紛嘩然,面露譏誚之色,在他們眼中,高興簡直就是大放厥詞。

    面對幾千只眼睛的橫眉冷對,高興卻是泰然自若,輕笑著道:“於將軍,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宇文邕重病不起,城中缺兵少糧,你又何必繼續負隅頑抗?家父向來寬厚仁慈,只要你願意開城投降,我們一定會善待你與城中的諸位周國的勇士。”

    “高興,休要妖言惑眾!吾皇早已返回長安調兵遣將,不日便會再次揮兵東進。”於翼擰眉厲喝道:“你這小子,若有種便來攻城,看本將會否怕你!”

    “好!”

    聽見高興如此說,於翼和王誼都不禁楞了下。就算定陽城薄弱,但城中也有五萬兵士,憑借五千騎兵就破城,這不啻於癡人說夢。

    然而就在於翼發楞的剎那,高興的身子卻突然離開了馬背,如離弦之箭一般向定陽城躥來,白衣飄飄,雪屑紛飛,常人根本無法以肉眼捕捉到他的真身。

    “不知死活!”於翼怒哼一聲,冷酷地喝道:“弓箭手,放箭!”

    “咻咻咻!”

    城頭的周軍經過短暫的震驚後迅速反應過來,開弓放箭,淒厲的尖嘯聲中,密集如雨的箭矢鋪天蓋地地向著高興射去。

    高興雙目緊緊地註視著前方,體內渾厚的長生真氣鼓蕩不已,雙足如同幻影一般,踩著靈巧而詭異的步伐,輕若鴻羽,如風似電。因為高興如鬼魅般的速度,絕大多數箭矢都落在了他的身後,而僥幸射向他的箭矢,一部分被他扭動身形避過,一部分則一雙掌拍打拂挑擊落在地。

    一輪箭雨落空,周軍將士想要再次射擊時才駭然發現高興竟然已經到了城下。只見他輕斥一聲,身子竟然淩空躍起,扶搖之上,雙足連番踩踏在城墻上,只是眨眼間便接近了城頭。

    “滾下去!”

    王誼始終註意著高興,眼見高興就要落至城頭,不由瞠目怒喝一聲,手中一柄長劍作刀狠狠向前斬去。

    “嘿!”

    高興雖在空中無處借力,但他卻毫不畏懼,左手寬大的衣袖用力一抖。“碰”的一聲悶響,在高興內力的灌註下,單薄的衣袖也變得十分柔韌,將王誼劈下的長劍蕩開。而高興則趁勢落在城頭,右手衣袖依樣向前甩出,將想要圍攻他的周軍擊退出去。

    “高興受死!”於翼此時已經攻來,雖然他年歲已經不輕,但他含怒而來,手中寶劍寒氣森森,虎虎生風,也讓人不敢小視。

    “來得好!”高興大笑一聲,雙手一圈一蕩,再次將王誼必退,同時探手奪過一名周軍手中長槍。高興手腕輕顫,長槍如靈蛇吐信般探出,“叮”的一聲正中於翼刺來的劍尖。

    隨著功力日益深厚,高興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達到了一個常人難以企及的地步。於翼雖然不弱,但卻依舊不是高興的對手,攻勢被高興阻住,他的身子不由一晃,向後退了一步才站穩身形,氣血一陣翻湧。

    “殺了他!”於翼心中驚駭,臉色更沈,但這卻沒有讓他畏懼,反而更激起了他的殺心。此子不除,慢說定陽有難,日後也必將是大周的大患。

    “誰能阻我!”高興長嘯一聲,雙手持槍,如同蛟龍出海,直將周軍殺得哭爹喊娘,無人敢輕攖其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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