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建隋大業 作者:江水濤濤(連載中)

 
uuuuuuuuuu 2013-5-28 21:47:5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56 20371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36
第511章 承讓 作者:江水濤濤

    “請!”

    慧輪的聲音幹脆而利落,字字鏗鏘。此時的慧輪身子挺拔如松,單手立於胸前,一臉的寶相莊嚴,狹長的雙目精光灼灼,身上散發著令人不敢直視的氣勢,便如一尊怒目的金剛,凜然不可輕犯。

    慧輪沒有出手,高興同樣靜立不動,腳下不丁不八,雙手以最為放松的姿勢垂在身側,嘴角噙著和煦的笑容,深邃的眸子靜靜地著對面的慧輪,眼中不起一絲波瀾,就連先前身上那澎湃無邊的殺氣也消弭無形,看上去甚是隨意而淡定。

    乍一看高興似乎全無防備,渾身都是破綻,然而慧輪卻不會真的這般認為。他能隱隱感覺到高興經脈中真氣的奔騰鼓蕩,也知道高興的四肢看似放松,實際上卻是擺在一個最利於出手,出手速度最快的地方。

    高手相爭,勝負生死往往只在一線之間。是故高興和慧輪都沒有搶先出手,只是靜靜地審視著對手,尋找他的破綻,尋覓那一擊必中的機會。

    前些天高興與拜月教太上長老劉忠對戰洛陽城外,其中的過程說起來有一個時辰不止,然而真正決定勝負的卻只不過在兩人肢體接觸的頃刻之間。

    此間巨大的動靜早已驚動了寺中的僧侶和香客,是以不過短短的功夫,靈龜寺大雄寶殿前的廣場上便聚集了百十號人,有僧有民,盡皆驚異地看著對峙中的高興與慧輪兩人,口中議論紛紛。

    “怎麽了,看慧輪大師的樣子似乎要與人動手啊!”

    “應該是這樣,瞧那好好的屋子都塌了半邊,也難怪慧輪大師會發火。”

    “好俊的少年郎,若是只看臉,怕是很難分辨出男女啊!”

    “那穿白衣的什麽人,竟如此大膽,在這佛門清靜之地惹是生非?傳聞慧輪大師不僅佛法精深,一身武藝更是出神入化,白衣小子要與他相鬥不是蚍蜉撼樹,不自量力麽?”

    “嘿,老弟,你是外鄉的吧?竟連名動天下的小王爺都不識得!”

    “小王爺?”

    “攝政王之子,可不就是小王爺!小王爺少年英雄,在並州大展雄風,將周帝宇文邕數十萬大軍擊潰,斬殺周國名將無數,就連宇文邕也間接死在了小王爺手中,如此重大的事情難道你沒聽說過?”

    “王爺和小王爺都是一般的英雄人物,不僅寬厚仁慈,愛民如子,更是能征慣戰,英勇無畏,有他們父子在,無論是周國還是陳國都休想踏入我大齊領土一步!”

    “是啊,是啊!多虧了王爺在這淮州,不僅外敵不敢輕犯,咱們的生活也遠比以前富足了許多,不必再忍受劣紳和貪官的壓榨。”

    “究竟因為什麽事,小王爺居然和慧輪大師再次對峙?不論如何小王爺可千萬別傷在了慧輪大師手中。”

    “胡說什麽,小王爺在數十萬周軍中都能殺進殺出,比之三國時的趙子龍都要威猛,百萬軍中取敵上將首級有若探囊取物,慧輪大師又怎麽可以比擬?”

    “慧輪大師也不見得會輸吧!我曾有幸見過慧輪大師出手,江湖中頗有惡名的十幾個惡棍他只用一只手便能降服,沒有絲毫費力的樣子。”

    “就算慧輪大師武功不俗也決計不會是小王爺的對手!”

    “你說的太絕對了吧!”

    “怎麽?你希望我們大齊國的英雄輸給一個和尚麽?這裏是淮州,是盱眙,縱然慧輪和尚平日多接濟相鄰,扶助弱小,但呢不過是小恩小惠,若非攝政王父子,這淮州只怕早姓了陳!”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車騎將軍高興麽,果然如傳聞中一般俊美,氣度不凡呢!”人群靠後的位置,一個身穿青色儒衫的少年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喃喃自語道。

    少年身量不高,然而儀容俊美,氣度卻是瀟灑從容。雖然他的臉上依舊有些稚氣,看上去也就十四、五歲的年紀,但一雙若點漆的眸子中卻閃爍著與他年齡不相仿的老練與睿智。

    ……

    “好個倜儻風流的少年,竟敢與方丈比武,當真是好膽色!”

    “什麽好膽色,明顯是傻不拉唧,自取其辱,自尋死路!”

    “師兄說的極是,這白衣小子恁的猖狂,敢在我佛門重地撒野,就該被方丈狠狠教訓一頓才是!”

    “住口,出家人一向以慈悲為懷,萬事不縈紆懷,爾等怎的還這般爭強好勝?”

    說話的乃是一個中年模樣的僧侶,肌膚紅潤,氣勢沈凝,顯然身體甚為健康。尤其是一雙眼眸,深沈如海、滿是滄桑,開闔之間精光閃爍,叫人不寒而栗,所有議論的和尚都緊緊閉上了嘴巴,一臉忐忑恐慌。

    中年和尚的聲音並不如何大,也不嚴厲,然而所有的僧侶卻在剎那間安靜下來,一個個面露慚色,雙手合什,口宣佛號,向佛祖虔誠地懺悔自己的錯誤。

    若是高興看見這和尚的面容,一定會驚呼道:“智炫。”

    這中年和尚正是智炫,那曾在周武帝宇文邕面前侃侃而談,論教中將道儒兩家屢次駁斥得無言以對的高僧。智炫的佛法高則高矣,然而卻依舊無法抵抗宇文邕的強硬的手段。

    對於周圍眾人的議論,高興沒有理會,也從未有閑心去理會。慧輪不是陸大雄,可以任他隨意揉捏的角色,後者那博大恢宏的氣勢足以與自己分庭抗禮,容不得高興不謹慎對待。

    如果將高興比作一柄無堅不摧,殺氣沖天的利劍,那麽慧輪便是一座堅硬無比,厚重巍峨的高山。

    此時此刻,凜凜寒風中,兩人靜靜矗立,任由寒風繚亂了衣衫須發,身子一動不動,如同兩尊雕塑一般,眼中只有彼此的存在。

    五成,六成,七成……九成……

    慧輪的眼神越來月亮,然而心中卻有如驚濤駭浪一般。他幾乎將自身的氣勢完全散發出來,然而從開始到現在,高興就那麽挺身而立,從未刻意去對抗,然而慧輪那足以將一個普通人壓昏過去的氣勢卻似乎對他沒有絲毫影響一般。

    周圍的議論聲不知何時已經停止,眾人雖然疑惑高興和慧輪兩人為何依舊動也不動,然而從那凝固壓抑的氣氛中他們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意味,不由紛紛住了嘴,緊張而熱切的看著慧輪和高興。

    “蓉兒,興兒會不會有事?慧輪大師乃得道高僧,慈悲心腸,既然惡徒以死,不若便就此化解了這個矛盾,免得雙方相鬥有所損傷啊!”

    鄭氏站在二十余米外,憂心忡忡地看著高興,雙手不自禁緊握著章蓉的小手,低聲說道。

    “娘,夫君對待一個乞丐尚且十分寬厚,自然不會過於為難慧輪大師,他這麽做想來是有自己的原因。再者,依夫君如今的武功,天下少有人敵,縱然不是慧輪的對手,但也決計不會有危險。”

    章蓉笑著寬慰著鄭氏,不過內心深處卻也有些擔心,更多的卻是疑惑。

    雖然高興和慧輪身上都沒有殺意,但兩人俱是一等一的高手,若要分出個勝負,其中的兇險遠較武功低微者之間的切磋來得大。令章蓉疑惑的卻是,高興今日的表現有些反常。在她的記憶中,高興並不是一個義氣相爭的人,然今日卻在這眾目睽睽下與慧輪相鬥,究竟所為何事?

    張麗華和武順安靜地呆在鄭氏身邊,兩雙美目緊緊地落在高興身上,其中除了蘊含著脈脈的情意,還有那麽一絲擔憂,一絲自豪。

    “阿——彌——陀——佛——”

    終於,慧輪將《金剛神功》運轉到極致,怒目圓瞠,一字一頓地大喝道。便如冬雷陣陣,隨著慧輪那震耳欲聾的喝聲,他身上的氣勢便似是攀登階梯一般,剎那間便升至定點,一個極為駭然的地步。

    突然壓下的氣勢和喝聲讓離得最近的十數人頭暈眼花,雙腿一彎險些跪倒在地,不少人更是驚呼出聲,場面頓時有些騷亂。好在慧輪的氣勢主要針對的是高興,觀戰的人並未受到什麽實質性的傷害,只是胸口有些氣悶休息個一天半日便能無礙。然而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卻也讓眾人駭然,看著慧輪那慈祥的尊容時眼中盡都多了一分畏懼。

    高興雙目瞳孔劇烈地收縮了一下,雙目陡然迸射出兩道銳利的光芒,便似利劍一般奮力向前斬去。

    “嘶啦——”

    空氣中似乎出現了破帛一般的聲響,只是剎那間,慧輪身上那磅礴浩瀚的氣勢突然消弭無形,凝固的空間再度恢覆了自由,而眾人心頭的壓抑的感覺也在剎那間消散不見。

    “嗯哼!”

    慧輪喉間發出一聲極為低沈的悶哼,眼角的青筋劇烈地跳動了幾下,臉色更是白了一白。不過這些變化都是極為細微,在場的除了高興和慧輪便也只有智炫看得一清二楚,就連章蓉幾女為未能發現。

    “高公子果然名不虛傳,貧僧佩服!”約莫三息功夫,慧輪率先開口說道,他的聲音恢覆了中正平和,而胖臉上也再度浮現出那招牌式的笑容,滿面慈祥,只是在他的眼底深處卻有一抹黯然,一抹失落。

    “承讓!”高興緩緩松了口氣,體內的真氣緩緩蟄伏下來,心中隱隱有了一絲疲憊。

    “高公子,數年不見,你風采更甚往昔,卻是不知可還認得老衲否?”便在這時,智炫笑著緩步走上來,滄桑而深邃的眼神直直地盯著高興,似乎欲要洞徹他的內心。

    高興轉頭,爽朗地一笑道:“原來是智炫大師,長安一別已有三年,大師近來可還安好?”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37
第512章 風雨欲來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聞言,智炫臉上的笑容頓時一暗,低嘆一聲,這才雙手合什向高興微微欠身,語音低沈地說道:“托公子的福,老衲一切安好,只是可惜了褔應禪院啊!”說著智炫又是唏噓慨嘆,黯然神傷。

    高興聞言不由默然,宇文邕行滅佛之事,智炫作為佛門中的領袖人物,自然受了不少磨難。與三年前相比,智炫看上去又瘦了一分,下頜變得光潔溜溜,原本雪白的胡須已然不見,若非高興眼力過人,恐怕還認不出他來。

    “想來是為了躲避北周的通緝追捕吧!”高興心中如是想著,勸慰道:“大師也毋須如此感傷,世間萬物,不論是花草樹木,抑或是高山大海,何曾有亙古永存的?只要大師心中有佛,我佛深入人心,百姓能安居樂業,在哪裏修行不一樣呢?”

    智炫渾身頓時一震,如遭雷擊,滄桑深邃的雙目陡然爆射出兩道有若實質的光芒,燦爛若星辰,鋒銳如利劍,讓近在咫尺地高興都感覺眼睛在剎那間有些灼痛,直到體內長生真氣運轉才將不適化解。

    “只要心中有佛,我佛深入人心,百姓安居樂業,在哪裏修行不一樣呢?哈哈哈哈,老衲修行數十載,自詡佛法不下任何人,今日才發現過去數十載光陰是那般渾渾噩噩啊!”少頃,智炫眼中攝人的光芒斂去,忽笑忽嘆地說道,臉上神色變換不停。

    數百年的滄海桑田,曾今的百家學說發展到今已與往昔不同。佛道儒三教融入了華夏民族的文化,血液之中,縱然宇文邕鐵血滅佛,他可以拆毀寺廟,可以強迫沙門弟子還俗,但他又怎麽可能洗滌人心,佛教又如何可能徹底滅絕?

    至於其他學說,雖然並不得勢,然思想也逐漸融入華夏文化之中,只是曾今純粹的學派如今轉變成了一個個龐大的地下勢力組織,所求也不再是單純的治國利民的學術思想,更多的卻是發展壯大的氣運和權力。

    曾今,智炫數次駁斥得儒道兩派啞口無言,就連威名赫赫的宇文邕也對他頗為敬重。

    連年的戰亂動蕩雖讓佛教蓬勃發展,但過猶不及,膨脹的佛教也給這個社會帶來了極大的弊端,最重要的是它的存在威脅到了皇權,掣肘了國家的發展。是以最終,宇文邕敢冒天下之天下之大不韙,以皇權壓服智炫,下旨廢止佛道二教。所謂盛極而衰,便是如此吧。

    宇文邕雖然下達了滅佛的命令,但對於智炫這些佛門中舉足輕重,德高望重的人卻沒有采取激烈地措施。滅佛一事已是天下震動,倘若再過多殺戮,國家必然陷入動蕩之中,不僅於發展不利,更可能給予潛在的敵人可乘之機。不過饒是如此,智炫也受了不少苦難。

    離開了長安褔應禪院,智炫先是一路南下,至長江後順溜而下,然後有轉道北上,最後終於來到傳聞出現神跡的盱眙。

    在靈龜寺,智炫與寺中僧侶鬥法無有不勝,寺中僧眾欽佩折服,遂公推智炫為方丈。北齊朝綱混亂,民不聊生,加上高緯又極為推崇佛教,正是傳教授徒的好地方,是以智炫便應承下來,至此便在此安定下來。一年多前,智炫又將方丈傳與遊歷歸來的慧輪,自己則深居簡出,仔細研習佛法,以求更進一步。

    智炫雖是出家之人,超然物外,然而卻終不可能絕情絕性,這從他幾次三番出手與道儒兩教爭論便能看出端倪,否則佛教地位如何他又如何會放在心上?因此,智炫不可能對長安的打擊無動於衷,沒有就此一蹶不振,走上極端已足見他心性的堅韌豁達。

    智炫始終耿耿於懷,對於宇文邕更是隱有恨意。前些時日傳來宇文邕兵敗身死,智炫心中還有那麽一絲興奮,暢快,不過念及葬身在戰場的數十萬將士,心中又有些沈重傷感,甚是矛盾。這些天,智炫一直在考慮是否回轉長安,重新光覆佛教盛世。

    正在這迷茫徘徊的當口,高興的短短幾句話確如當頭棒喝,醒醐灌頂,振聾發聵,讓智炫那正逐漸喪失的本心剎那間恢覆了原本的色彩。

    佛教講求因果循環,善惡有報,佛祖常言世間多苦,普渡眾生,既是如此又何必刻意去在乎那棲身所用的寺廟呢?只要所有人心中有佛,虔心向佛,遵照佛祖的之意,行善除惡,戒持己身,佛法自可弘揚,佛教也自然興盛,自己在何處修行又有什麽不同呢?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衲失態,讓公子見笑了!”

    智炫臉上閃過一抹歉然,頓了頓,他雙手合什,十分鄭重地向高興行了一禮,溫和的語氣中透著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輕松。

    “公子一席話讓老衲茅塞頓開,老衲萬分感謝!”

    高興還禮,搖頭道:“大師言重了,高某只是誤打誤撞之言罷了!”

    對高興的謙虛之言,智炫只是笑笑,然後環目四顧,清朗溫和的聲向四周擴散開去:“此間事了,大家都請回吧!”

    “弟子告退!”

    周圍觀眾見智炫開口,雖然奇怪高興與慧輪之間的勝負究竟如何,但還是紛紛行禮告退,臉上竟是尊重之色。

    “阿彌陀佛!”智炫口宣佛號,還禮。

    這時,慧輪也來到智炫面前,一臉慚色地對智炫道:“師父,弟子有錯,請您責罰!”

    “是該罰你,你本佛門弟子,貪嗔癡是為三毒,你身為方丈,卻不修持己心,眾目睽睽之下爭強鬥勇,實在萬萬不該,還不與高公子道歉?!”智炫的語音甚是平緩,聽不出絲毫的怒氣與責備,然而慧輪聞言卻是渾身顫了幾顫,深深地垂下頭,臉上的愧色越發濃重。

    高興眉頭微微一揚,智炫雖然是批評慧輪之言,然其中卻也隱晦地指出高興地位尊崇,在大庭廣眾之下與慧輪鬥力,實在有失身份。

    心下不以為意,高興溫和地笑著道:“大師,佛門弟子雖遠避紅塵,然而只要韋登極樂,修成正果,便是要奉行俗世法紀,今日高某行事有欠考慮,給您帶來的不便還請見諒!高某告辭,大師保重!”

    說完,高興便轉身向著不遠處的鄭氏走去,匯合幾女,一同向著山下走去,再不回頭。

    智炫怔怔,心知慧輪與高興之間絕非是單純的比武,而高興這句話更是透著某種深意,讓他不僅皺起眉頭,仔細思索起來。

    “慧輪,今日你因何與高公子交手,快與為師詳細說來?”思索片刻而不得,智炫便扭頭看著慧輪問道。

    “師父。”慧輪看了看坍塌的殿舍,智炫了然,說了一句“到為師屋中來”便邁步向一旁走去,慧輪也連忙跟上。

    “師父,一切都因釋色而起。”回到屋中,確定隔墻無耳後,慧輪壓低了聲音說道。

    “釋色?”智炫眉頭一皺,眼中滿是疑惑,但下一刻他眼中閃過一抹驚色,有些急促地道:“可是釋色想要報覆高公子不成,最後反被高公子斬殺?”

    “師父慧眼如炬。”慧輪嘆息道:“徒兒原想釋色隨我三年,吃齋念佛,一身戾氣怨恨早已化去,哪曾想他對高公子依舊懷恨在心。今日若非高公子警醒,只怕王妃會出現什麽閃失,靈龜寺百余僧眾都將難逃一死!”

    “怪不得,怪不得高公子臨走時留下那一番話來!”不用慧輪繼續說下去,智炫也大概猜到了之後的事情。

    掃地恐傷螻蟻明,愛惜飛蛾紗罩燈。佛家說眾生平等,忌諱殺生。釋色縱然犯下大錯,但慧輪認為只要懲罰即可,使其虔心悔改,不必用生命作代價。然而這樣的決定卻絕不會被高興所應允,更是對律法的踐踏。

    “唉,風雨欲來啊!”想明白個中緣由,智炫不由黯然長嘆一聲。

    慧輪詫異地問道:“師父為何嘆氣?”

    智炫不答反問道:“你可曾與高公子有過約定?”兩人既然以武力為最終的解決方式,想來應該是有所約定,是以智炫才有此一問。

    慧輪呼吸一滯,黯然道:“師父,徒兒不孝,連累了大家,今日徒兒就收拾行囊,明早便離去!”

    “果然,該來的還是要來,高興當真了得啊!”聽慧輪如此說,智炫心中一沈,臉上多了一抹苦澀惆悵。

    慧輪更是不解:“師父,什麽要來?”

    “滅佛。”

    聰明如他,又怎會看不清佛教之中的種種弊端腌臜之處,又怎麽可能不知宇文邕滅佛的目的何在。高興父子如日中天,周國新敗,元氣大傷,而北齊卻很可能就此破而後立,一飛沖天,到時齊國佛教必將會面臨同周國一樣的問題,而高興臨走的話語隱隱也透露出這方面的意思。

    一日不成佛,不登極樂,只要生活在這世界上,所有人都得服從皇帝,必須受到律法的約束。

    之後,任憑慧輪如何追問,智炫始終不肯再多說一個字,只是叮囑他早些休息,獨自出行一路註意安全。慧輪只能住口不問,默默回去收拾行禮,只是心中卻很不是滋味,是失落,是怨恨,是憤怒,盡皆有之。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37
第513章 開枝散葉

    “興兒,你可是曾與那釋色有過什麽過節,他怎的會如此歹毒?”路上,鄭氏心中震驚漸去,想起方才險些糊裏糊塗被人鴆殺,不由有些心有余悸。

    高興還未開口,張麗華便憤恨地道:“娘,且不說那臭禿驢是否與夫君有所過節,但他卻決計不是良善之輩!”

    見張麗華用詞不雅,章蓉不由嗔怪地看她一眼,但張麗華卻視若無睹。她本就出身三教九流,縱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舉止氣度比得上大家閨秀,但言語中時常帶著些江湖氣。尤其是如今離開拜月教,卸下偽裝後,張麗華的性子也跳脫了些,但卻更顯真性情,更加可愛。

    “這是何故?”對張麗華的粗鄙之言鄭氏不以為意,而是奇怪地問道。

    似是想起了釋色的可惡之處,張麗華秀眉緊蹙,惱怒地道:“娘親有所不知,那惡徒雖然披著僧衣,但內心卻極是猥瑣。以前我們陪您一起來寺中敬香時,那臭禿驢的一雙眼睛便不老實,很是無恥。”

    張麗華雖沒有說得很直白,但其中透出的意思眾人卻是都已知曉,盡都蹙眉啐道:“真是佛門中的敗類!”

    高興不置可否,接過話頭道:“娘,如您所說,孩兒與那釋色卻是認識的。”頓了頓,高興接著道:“孩兒在南青州時曾碰見一個和尚意欲羞辱良家女子,那和尚便是陸大雄,即釋色。於是我便出手相救,本打算出手擊斃那人面獸心的惡徒,卻不料正遇上了慧輪。”

    “慧輪求情,希望我放那重傷的惡徒一命,由他帶在身邊洗去身上戾氣。我本不打算同意,慧輪幾次阻止我出手,最後我與他相鬥一場,卻是輸了一招,遂答應了他的請求。”

    “哪曾想那惡徒竟然死不悔改,心性依舊毒辣卑鄙。我現在心中還是一陣後怕,今日若非我警覺,只怕我們都要中了那惡徒的毒,一命嗚呼。”說到這裏,高興的語氣中充滿了怒氣。雖然惡徒已死,但他胸中的怒火卻仍舊未平。

    “原來如此!”幾女恍然,章蓉分析道:“我們來靈龜寺已多次,但一直相安無事,此次突然前來,按理應當沒有人知道我們的行程,卻發生如此危險,卻是那釋色是為了覆仇啊!”

    “讓娘親受驚,孩兒真是不孝!”高興一臉慚愧自責地看著鄭氏道:“險些因為自己連累了您,若您有任何閃失,孩兒可怎麽辦!”說著,高興就一下跪倒在地。

    “你這是幹什麽?”鄭氏忙彎腰扶住高興,一臉慈愛地看著他道:“興兒,你是娘的兒子,娘怎麽會怪你?快起來吧!”

    “是!”高興乖巧地答應一聲,覆又站起身來,緊緊地攙著鄭氏的手臂沿著齊整的青石台階向山下走去。

    “夫君,您與慧輪大師未曾出過一招半式,到底是誰贏了?”張麗華走在高興身側,一臉困惑地問道。

    鄭氏也好奇地看著高興,從慧輪與兒子的談話中應該是兒子勝了,但一招未出,又是怎麽勝的?

    “自然是夫君贏了!”章蓉篤定地笑著道。雖然她也不能完全看透高興與慧輪相鬥的過程,但她卻能感覺出個大概,而張麗華卻是因為武功層次不夠,眼力差了許多。

    “慧輪果然厲害,這幾年武功進步神速,此次我能正面取勝,也頗不容易!”高興淡淡地說道:“慧輪一身內力雄厚不下於我,力量更是遠在我之上,更善於防禦,若是硬拼,我並無絕對的勝算。”

    “高手相爭,勝負往往只在一線。我與慧輪都沒有戰勝彼此的信心,是以方才慧輪才想要以氣勢壓迫我,讓我露出破綻,好尋機出手,但最終反被我破去了氣勢,露出破綻。雖然破綻只是一絲,但卻足夠我出手重傷,甚至擊殺他!”

    聽高興如此說,幾人心中困惑頓去,不過章蓉眼中卻是閃著一抹異樣的光彩。高興雖然說的輕松,但章蓉卻知道個中的兇險。方才雖然距離慧輪很遠,但章蓉依舊感覺到慧輪身上那股駭然的氣勢。

    先前高興與慧輪相爭,雖然表面上看去他一直淡定自若,但耗費的心力卻是超乎常人的想像。

    氣勢這東西,說來玄乎,無影無形,但卻是真實存在的。便如山林之中,百獸之王的咆哮聲足以讓群獸懾服,弱小的更是會因此暈厥,甚至斃命。

    慧輪自幼習武,一身內力磅薄浩瀚,常人難及,再加上他精修的佛法,身上自有一股恢宏的浩然之氣,煌煌如日,如山如海,足以將尋常人壓迫得呼吸不暢,內腑受創。

    前世今生,高興雙手沾滿血腥,他身上的氣勢便糅合了太多的殺氣與煞氣,在靈龜寺這佛門聖地,與斬妖除魔,大義凜然的佛門弟子比拼浩然正氣,高興顯然占不到多少便宜。

    最主要的是,從踏入靈龜寺開始,高興胸前的佛像掛墜便一直有些異常,其上散發出的絲絲縷縷的,精純無比神異佛力循著膻中穴不斷往高興體內輸入,緩緩地洗滌著他心底的戾氣,讓他一身純粹而慘烈的殺氣發揮不出八成。

    此消彼長,可想高興所承受的壓力之大。然高興非是常人,本身實力本就極強,而且心性堅韌,在慧輪的氣勢壓迫下始終不曾露出半分怯意。直至最後,慧輪將渾身氣勢提升到頂點時,高興迫不得已用出了他新近體悟出的勢,堪堪破去慧輪的攻勢,占得了上風。

    洛陽城外一拜月教太上長老劉忠一戰,可說是高興這一世最為艱難,也是最為兇險的一戰,也是那一戰,高興第一次看到了“勢”,看到了道。

    單從招式上來說,以科技手段訓練出來的殺戮機器高興並不遜色劉忠多少,但正面相抗,自始至終高興卻一直處於下風,直到最後高興以命搏命,才勉強維持了個平手之局。

    劉忠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借用了天地之勢,所有的攻勢自然而然形成了一個古怪而玄奧的氣場,它不僅可以增強自身的戰鬥力,更是不斷壓迫敵人。

    從洛陽回來,一路上高興的腦海中便不斷地回放著與劉忠對戰的場景,結合著前世今生的戰鬥經驗,仔細地體悟著其中那玄妙的感覺。

    雖然這麽多天下來,高興只是得了個一鱗半爪,離劉忠的差距還有很遠,但今日初用,成果卻是斐然。不過就算只是剎那間的爆發,高興卻也耗費了大半心神,甚為疲憊。

    “本來還想好好享用靈龜寺的齋菜,如今卻是一場空,都怪那個可惡的花和尚!”路上,張麗華碎碎念著,顯然因為陸大雄之事很是抱怨。

    章蓉聽得有趣,不由出言打趣道:“你這丫頭,就知道吃,若是胖了當心夫君不要你!”

    張麗華聞言一驚,又是羞惱,又是害怕,眉頭輕蹙,貝齒輕咬紅唇,偷偷瞥向高興。

    “麗兒這妮子,身子顯得單薄了,應該吃胖些,不然怎麽生養!”高興還未說話,鄭氏卻是接過了話題,很是認真地道:“興兒,如今你已有十七歲,同齡之人兒女成群者比比皆是,你也該在這上面上點心了。”

    此言一出,不只是張麗華嬌羞不已,就連武順和章蓉也是粉臉羞紅,眼神閃爍不敢看向高興,但水潤的眼眸中卻是露出絲絲渴望。

    高興也頗為尷尬,便連腳下的步伐也不如以往輕盈,顯得有些僵硬沈重。兩世為人,雖然如今已經成家,但繁衍下一代的事情他還真個未曾想過。如今被鄭氏提出,饒是以高興的定力,心中也不由有些莫名的恐慌緊張,還有那麽一絲期待。

    幾人的神色鄭氏盡收眼底,她嘴角扯出一個細微的弧度,卻是自顧地說了下去,“娘不爭氣,只得你一根獨苗,咱們家人丁單薄,將來開枝散葉的重任便在你身上啊!”

    高興尷尬緊張地應付道:“是,娘,孩兒知道了。只是此時非是人力決定,得看機緣。”

    “只要你努力,機緣總是會有的!”

    高興頓時汗顏,忙瞥過頭去,卻是不經意間,對上章蓉的目光,心中不禁微微一顫。章蓉的眸子中雖然也滿是羞澀,但卻是渴望的灼熱,還有那麽一絲細微的黯然。

    章蓉縱使保養有道,看上去年若雙十的女子,但她卻已年逾三十。坎坷半生,苦難半生的她,如今最大的心願便是相夫教子,只是高興志在天下,兩人聚少離多,章蓉縱然心中想,嘴上卻也沒有說出來過。

    高興讀懂了章蓉眼中的意思,心中微微一痛,不由伸出手去,悄悄握住後者如玉的柔荑,微微用力一握,溫柔地看著她,輕輕點了點頭。

    章蓉小嘴一張,繼而臉上滿是驚喜之色,眼角更是滑落兩顆晶瑩的淚珠。張麗華瞧見章蓉臉上的淚痕不由奇怪地問道:“姐姐,你怎麽哭了。”

    “沒哭,是風迷了眼睛。”章蓉抹去眼角的淚痕,臉上笑容慢慢,神采飛揚,容光煥發的模樣更是風情萬種,魅力無雙,看得武順和張麗華都是一呆。

    鄭氏心中一動,眼神在高興身上掃了掃便收了回去,這一眼卻看得高興有些臉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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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章 拜月教四護法

    見幾個小男女面紅耳赤,鄭氏也就叉開了話題,幾人說說笑笑向著山下行去,無論是在靈龜寺受到的驚嚇或是因生子而產生的羞澀與尷尬俱都隨著歡笑聲慢慢消散在風中。

    來到山下,會合了侍衛,高興正要下令打道回府,突然眉頭一皺,豁然回首,雙目如電地向身後看去。便見在三十余米外,一個在四五名家丁侍從拱衛下的,十四、五歲的青衫少年正看向自己這邊,少年儀容俊秀,身姿挺拔,臉上帶著溫暖的微笑,氣度翩翩,瀟灑不羈。

    對上高興銳利的目光,幾名家丁侍從頓時駭然變色,不自禁退後兩步,胸口急劇起伏起來,唯有那青衫少年站在原地微動,他臉上表情只是猛地一僵,眼中閃過一抹驚駭,但很快便恢覆了鎮定,微笑著沖高興遙遙作揖。

    高興眼神微動,奇怪地看了青衫少年一眼,微笑頷首示意後便轉身命令隊伍前進。

    居移氣,養移體。前世今生高興收上沾染了多少血腥,縱然他刻意收斂,不經意間透露出的氣勢常人也是難以承受。尤其是今生,高興南征北戰,統禦數十萬軍隊,坐擁數十州郡,威嚴愈重,常人莫敢直視,然而那青衫少年卻很快便恢覆了鎮定,盡管他的笑容很有些勉強,但其人之心性修養也頗為不俗。

    青衫少年的氣度心性讓高興暗讚一聲,見那青衫少年身上毫無殺氣,並禮貌地表達了善意,高興遂也還以一笑,不再理他。

    “呼——”

    待得高興一行走遠,青衫少年猛然大口喘息起來,挺立的身子一軟,險些摔倒在地,臉色一陣發白,眼中盡是駭然之色,紊亂粗重的喘息如同風箱一般。

    “公子——”身後的侍從家丁這時才如夢初醒,見青衫少年如此模樣,不由驚呼出聲,“您怎麽了?”

    “果然厲害,傳聞不虛,不虛啊!”青衫少年沒有理會一幹侍從,自顧驚嘆道,眼中有震驚,有駭然,還有興奮,激動。

    “公子,您沒事吧?什麽傳聞不虛啊?”青衫少年侍從中,一個中年男子關切地看著青衫少年,奇怪地問道。

    青衫少年喘息了一陣,氣息稍微平覆了些,這才感慨地道:“大齊戰神,第一勇士果然是名不虛傳啊!”頓了頓,青衫少年沖那中年男子道:“趙大哥,傳聞高興能一躍數十丈,百萬軍中來去自如,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我一直以為是世人愚昧,以訛傳訛,今日方知是我自己孤陋寡聞,坐井觀天,小看了天下英雄啊!”

    “公子,那高興很危險,縱然我全力出手在他手下也決計撐不過一招。”趙姓中年男子的臉色很是凝重,心有余悸地說道:“如果可能,我們最好不要招惹他,否則若是他起了殺心,公子的安危令人堪虞啊!”

    青衫少年點了點頭,低聲道:“我知道該怎麽做,你放心吧!”

    趙姓中年男子深吸口氣,將心中的驚懼與沈重壓在心底,然後問道:“公子,接下來我們去哪?”

    “回城,休整一番,明日啟程去青州。”青衫少年深吸口氣,臉色終於恢覆了平靜,他淡笑一聲,當先邁步向前走去。

    寒風吹來,青衫少年激靈靈打了個寒顫,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背後的衣衫竟然已被汗水浸濕。想到方才剎那間的感受,青衫少年睿智老練的眼中再次閃過一抹駭然之色。

    回想起方才高興那如利劍一般,直透人心的目光射來的瞬間,青衫少年便如被兇猛的毒蛇盯著,又有如置身在深淵地獄,渾身毛骨悚然,手足冰涼。在那一刻,他仿佛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千軍萬馬,那慘烈逼人的煞氣似乎能將他撕碎,感覺便是周身的氣血都似乎凝固起來,讓他幾乎動彈不得。

    若非他出身不俗,自幼見慣了大場面,心性修養頗為出眾,只怕在方才高興的目光下也難免如同侍從們一般出糗。

    只是一眼就如此淩厲攝人,自身的威嚴氣度恐怕就是祖父也遠遠不如吧?

    青衫少年不禁憶起月前自己從晉陽出發前與祖父交談的情景。

    “儉兒,你可知道祖父命你去青州的目的何在?”

    “孫兒知道,祖父是希望孫兒探聽一下青州虛實,更希望孫兒能出門歷練,學些東西。”

    “你說的不錯,自三年前繼南安王高思好叛亂後,高鑫揭竿而起,據守淮河數十州郡之地,朝廷幾次派兵圍剿但都鎩羽而歸,而高鑫治下卻愈發繁盛,直到最後隋王世子高興發兵討伐,高鑫勢力卻幾乎在頃刻之間土崩瓦解,委實讓人不可思議。”

    “世子高興有萬夫不當之勇,又有精兵良將在側,戰勝區區反賊想來並無什麽困難。”

    “非也!高興次子武勇非凡不假,但高鑫卻絕不是泛泛之輩。若是擊敗高阿那肱,韓長鸞這些屍位素餐的人也算不得什麽,但獨孤永業戎馬一身在討伐青州時同樣碰了一鼻子灰,這就不得不叫人深思啊。”

    “祖父的意思是……”

    “高興有五千鐵騎千裏救援救援晉陽,突擊十萬周軍大敗宇文邕的豪氣,那反賊高鑫也同樣曾以一己之力擊敗三千人,力據數十萬朝廷大軍,同樣的年少,同樣的勇武,莫非是天佑我大齊,良將猛士輩出?”

    “其中似乎有些怪異……”

    “奇怪之處還不止於此。淮河以北之地叛亂時曾高舉滅齊投陳的旗幟,然他們對陳將吳明徹的命令卻始終是陰奉陽違,否則就算隋王如何勇猛善治,兩面夾擊下,僅憑淮州一地又如何能抵擋得住吳明徹十萬大軍?我們不妨大膽猜測,此高興即彼高鑫,那麽一切疑惑都迎刃而解。”

    “若果真如此,攝政王的心機實在深沈,布局深遠讓人不寒而栗啊!”

    “據可靠消息,高興已南下淮州,不過我想他此番南下的目的絕不單純。如今外敵退卻,正是安內的大好時機,攝政王又怎會放過。”

    “難道他的目的是洛陽?”

    “十之八九,如今的大齊,野心勃勃之人不少,但真個能與攝政王一較短長的不過區區一人耳!”

    “那依祖父看來,洛陽方面會如何抉擇?”

    “就算洛陽拒絕,大勢依舊不可抵擋。”

    “不知祖父心中是如何選擇的?”

    “祖父已經老了,唐家的將來在你身上。高興此子雖然年少,但心智武功俱是一流,你此次南下一定要小心行事,切記不可驕矜自大!”

    “祖父放心,孫兒一定謹記您的教誨!”

    ……

    搖搖頭,將心中的陰霾驅散,青衫少年嘴角露出一抹自信地笑容,微微仰望著天空,心下暗道:“高興,真期待和你的正式見面啊!”

    說完,青衫少年便邁開大步向著大步向盱眙的方向行去,一枚飄飄,甚是瀟灑。

    ……

    因是冬季,陳國陷入與司馬覆的膠著中,無力北上,又有王琳在側虎視眈眈,是以如今的淮州安穩得很。朔州有張延雋,山東、江蘇有催季舒,張雕,高長恭坐鎮晉陽,高興難得清閑下來。

    因為常年漂泊在外,愧對母親嬌妻,是以高興這些天便一直呆在王府中,白天或與鄭氏聊些家常,或是指導一下幾女的武功修為,至於晚上自然是應鄭氏的要求,艱苦耕耘,為高家的開枝散葉而不懈努力。

    小別勝新婚,章蓉幾女也是極盡溫柔之能事,恨不得融化在高興的身體裏。一連幾天,身處溫柔鄉中的高興幾乎都要忘卻一切,就此沈淪。

    這一天,高興正陪著武順練武,門衛突然來報,說門外有自稱拜月教人求見。

    “哦?”高興疑惑地皺了皺眉頭,心下思量拜月教的來意。武順因為武照之故對拜月教的消息也甚為關註,不由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靚麗的眼眸中露出一抹焦急擔憂的神色。

    “你去引他來此!”高興吩咐門衛一聲,然後轉頭溫柔地沖武順一笑道:“別擔心,照兒才智不俗,武功高強,拜月教實力雄厚,她定然不會有什麽事的!”武順羞赧一笑,心下也安定了不少。

    時間不長,在門衛的引領下,一個中年男子緩步而行,其人一身藍色儒衫,身姿挺拔,頗像一個風流儒生,腰間懸掛佩劍,讓他平添了一分英氣,更有魅力。

    當這藍衣中年人進入院中時,高興周身肌肉在剎那間繃緊,眼中的溫情陡然消失不見,恢覆了往日的深邃冷靜,沒有一絲波瀾。

    “高公子,許久不見,別來無恙乎?在下拜月教四護法,趙子銘。”藍衣中年人見到高興,眼中先是閃過一抹覆雜的笑容,繼而爽朗地笑著抱拳拱手道。

    “的確好久不見,托貴教的福,本公還活著。”高興嘴角扯出一抹嘲弄的笑容,並未起身,冷冷地看著趙子銘道。

    這個人他又怎會不知道,去歲高興北上救援章蓉時,拜月教圍攻自己的高手中就有這人的存在,一手劍法頗為不俗。

    對於拜月教,高興實在乏善可陳,不說他們貪婪自私,險些害了章蓉性命,就是屢次三番行刺自己也讓高興異常惱怒,是以言語間便很是冷硬。

    趙子銘臉上笑容頓時一僵,眼底閃過一絲不忿,不過他卻很快恢覆了平靜,歉然道:“高公子,您與敝教雖有誤會,但卻並非化解不開的矛盾。對於給您造成的麻煩和不便,在下在這裏給您賠不是了!”說著,趙子銘再次恭敬地向高興行禮,言辭甚是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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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章 相見

    高興眉頭微微一揚,深深地看了趙子銘一眼,眼中的冷意稍退,一指對面的石凳,淡笑道:“趙護法原來是客,請坐!”

    自從晉陽與劉忠一戰後,高興便猜到拜月教會來找自己,目的自然不言而喻。不過讓高興未想到的是,來的人居然會是四護法趙子銘。若是談判,趙子銘顯然還不夠分量。高興之所以冷言冷語,其一是試探拜月教的態度,其二則是借機發泄心中的不滿。

    趙子銘心中雖有怒氣,不過他卻很好地壓制下來,態度恭敬誠懇,高興達到了目的,自然也不能再咄咄逼人,如此實在又失自家身份。

    “多謝高公子。”趙子銘答謝,施施然落座。他雖然出身江湖,然身上卻有著儒生的氣質,舉手投足都甚是優雅瀟灑,讓人心生好感。

    “趙護法,不知你此次前來意欲何為?”待趙子銘落座,高興沒有浪費時間,而是開門見山地問道。顯然,趙子銘不是拜月教的決策折,他頂多只是個傳話人。

    對於高興的直接趙子銘並未有什麽不滿,相反覺得有些親近。他本就是江湖中人,身上自然有豪爽直接的習氣。再者,他雖然曾與高興敵對,惱恨高興欺騙拐走了章蓉,但心中對高興怒為紅顏,甘願赴險的行為還是十分欽佩的。

    “高公子,在下此次乃是奉敝教太上長老之名傳話與您,太上長老劉忠想與你您在二月初二巳時會晤於濟州黃河之畔,到時候敝教自有大禮奉上。”趙子銘嚴肅地說道。

    “二月初二?”

    高興默算了一下,還有不到一月的時間,趕赴濟州綽綽有余,對於趙子銘口中的大禮,高興雖然好奇,但卻沒有費神去猜測。沈吟了片刻,高興擡頭看著趙子銘道:“請告訴劉長老,二月初二,高某必到!”

    “既如此,在下便不多打擾,這便告辭了!公子保重!”趙子銘點點頭,站起身來,向高興抱拳行禮道。

    “保重,不送!”高興起身,笑著微微拱拱手道。

    趙子銘再次抱拳便要離去,卻突然看見院外飄進了一道靚麗的倩影,他擡起的右腳不由又落了下來,神色有些怔忡,眼中神色甚是覆雜。

    來人一襲紫色長裙,用料考究,做工精細,高貴而神秘,略微修身的長裙將女子豐腴的身姿展露無疑,配上那美艷絕倫的容貌,一顰一笑間流露出的萬眾風情,直讓人心旌搖曳,不能自持。

    這女子自然便是章蓉,剛從鄭氏屋中請教完生育孩子經驗,滿心歡喜的她並未留意到趙子銘的存在,直到到了近前才註意到趙子銘,頓時驚愕德楞在了原地。

    “教,師、師姐——”趙子銘率先醒過神來,有些生澀地呼喚道。

    “子銘?你怎麽來了?”章蓉臉上的笑容還有些僵硬,聲音微微發顫,顯然因為趙子銘的出現,內心並不平靜。章蓉曾想過無數次再與曾今的兄弟姐妹見面時的情景,卻沒料到竟然實在這王府之中。

    “我是奉教中命令來給高公子送信。”趙子銘仔細地看著章蓉,關切地道:“師姐,這些日子你過得還好嗎?”

    章蓉渾身微微一顫,眼圈有些泛紅,她猛地別過頭去,笑著道:“我很好,如今不用再操心教中的事務,清靜了不少,也快樂不少。”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曾今親密的兄弟姐妹,如今卻是相顧無言,趙子銘心中千言萬語,但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氣氛有些僵硬。

    見章蓉默然無言,趙子銘舔了舔幹澀的嘴唇,然後道:“師姐,只要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我還有事,這就告辭了,師姐好好保重!”

    “好。”章蓉輕聲說了一句,眼神有些迷離飄忽,並沒有看向趙子銘。

    趙子銘低嘆一聲,轉頭深深看了高興一眼,頷首致意後便邁開大步自章蓉身側離去,來時瀟灑的背影此時卻有些蕭索惆悵。

    看著章蓉呆滯地站在原地,淚眼朦朧,神色淒然,高興心中一陣憐惜。大步上前,溫柔地將章蓉攬在懷中,高興貼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道:“想哭就哭出來吧,我會在這裏陪著你的!”

    “夫君——”

    章蓉雙臂用力環抱著高興的腰身,眼中積蓄的淚水終於撲簌簌落下,便如決堤的江河一般洶湧,頃刻間便將高興胸前的衣衫沾濕了一大片。

    她為拜月教殫精竭慮十幾年,不惜名聲打滾紅塵,然而最後卻是落得個逐出師門,處以火焚之刑的結果。最讓她心寒的是,為了高興手中的《長生訣》,拜月教竟卑鄙地以她作餌。如果因為觸犯教規遭到嚴懲,章蓉尚能忍受,但她卻不能容忍拜月教將她如貨物一般利用。

    那是她的家,拜月教中人是她的親人,然而他們卻出賣了她,拋棄了她,甚至想置她於死地。

    一年來,章蓉雖然表面上與拜月教恩斷情絕,恢覆了平靜,但誰又知道,多少個午夜夢回,她泣淚連連,心痛如絞。她能離開拜月教,但腦中關於拜月教的一切記憶又怎麽可能消弭,喜怒哀樂,恩怨情仇又豈是這般容易放下的?

    今日得見故人,章蓉心中若幹委屈再也壓抑不住,遂在高興溫暖的懷中放聲慟哭起來。

    武順悄然退去,將安靜的小院留給相擁的兩人。高興修長的手掌輕輕撫摸著章蓉滑膩的後背,動作輕柔細膩,口中輕聲寬慰著,以脈脈的情意撫慰著她受創的心靈。

    良久,章蓉的哭聲漸止,從高興懷中擡起頭來,有些羞赧地道:“夫君,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啪!”

    高興擡手在章蓉挺翹的香臀上拍了一記,柔軟而充滿彈性的觸感頓時讓高興心頭一熱。高興佯怒地瞪著又驚又羞,面紅耳赤的章蓉道:“我是你丈夫,心中有了委屈也不說,實在該打!”

    說著,高興又揚起了手掌,章蓉頓時嬌呼一聲跳開幾步,一張梨花帶雨的俏臉布滿紅暈,成熟風情,更顯誘惑。

    高興頓覺小腹一熱,就欲撲上前去好生溫存一番,不過此時日頭正高,高興不得已還是壓下了心中的欲念,看著章蓉溫和地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如今你有夫君,也有父母,要開開心心的,不許再哭了!”

    “嗯!”章蓉用力點點頭,嘴角綻放出明媚的笑容,輕松而純粹。

    在高興安享溫柔之時,鄴城的氣氛卻是空前緊張起來。前日高緯突然發狂,雖然馮小憐及時封鎖了消息,但高緯重病的消息還是傳播了出去。自高延宗登基後,高緯威嚴一日不如一日,所有人似乎都感覺末日將臨,人心惶惶,偌大的鄴城風雨飄搖,似欲崩塌。

    一月初八,高緯召集鄴城文武百官在金鑾大殿議事。堂下文武百官靜靜地站著,不知為何,心中都感到了不同尋常的壓抑和不安。

    “皇上到——”隨著太監的尖利的長呼聲,高緯在自後殿而出。

    眾朝臣頓時拜倒在地,高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平生。”高緯的聲音不大,但卻透著絲絲冷意。眾人心中皆是一凜,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凝重與憂慮。待得站起身來,眾文武不由偷偷地向著高緯看去。

    高緯一身齊整龍袍,高高端坐在寬大的龍椅上,面色甚是肅然。幾日的休整,他的身體好了不少,只是臉色依舊有些不健康的蒼白,而他的眼神卻淩厲了不少,透著一股淡淡的陰冷與瘋狂。罕見的,今日朝堂上高緯並未攜新晉皇後馮小憐出席。

    眾人心中頓時一突,心中的不安頓時加劇起來。

    “眾卿家,新年伊始,不知各位在家可過得安好?”高緯大馬金刀地坐在龍椅上,先是掃視了腳下眾人一眼,這才大聲道。他的語氣十分溫和,然而聽在百官耳中卻有說不出的陰冷,讓他們一陣心驚肉跳。

    “蒙陛下庇佑,尚算安好。”眾人齊聲答道。

    “尚算安好?”高緯眉頭一揚道:“廣寧王,你且說說你如何安好吧!你有什麽趣事不若說來與大家聽聽,讓朕也樂樂,朕在這宮中甚是乏味啊!”說著,高緯輕聲笑了起來。

    所有人呼吸頓時一窒,眼中閃爍著驚懼的光芒。在眾人眼中,高緯的笑聲不啻於陰風陣陣,直讓他們頭皮發麻,直冒冷汗。

    “陛下,臣有罪,請陛下責罰!”廣寧王高孝珩邁步而出,誠惶誠恐地跪伏在地道。

    高緯皺眉,不解地道:“你這是作甚?朕只是讓你說些新年趣事,你怎麽認起罪來了?快起來!”

    “陛下,臣不敢!”高孝珩卻是不敢起身。高緯今日明顯大反常態,高孝珩只能表現得愈發謹慎小心。天威不是誰人都可以抵抗的,稍有不慎就會人頭落地。

    “嗯?看來你是真有罪,那你說說你犯了什麽罪!”高緯居高臨下地看著高孝珩,眼中冷芒閃爍。

    “這——”高孝珩頓時語塞,他本以為高緯是想敲打自己,是以直接認罪,只要態度謙恭誠懇,高緯的責罰也能輕些,哪曾料到高緯居然會這麽說,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39
第516章 瘋狂的盤算

    “嗯?”高緯眉頭一擰,聲音也拔高了幾分:“廣寧王,你可是要違抗朕的命令嗎?朕讓你起身,你非說自己有罪,如今朕讓你自己述說罪行,你卻又住口不言,你究竟意欲何為?!”

    廣寧王高孝珩身子一顫,額頭觸地惶恐地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說!”

    “是,是!”高孝珩額頭上冷汗涔涔,但他卻顧不上去擦拭,聲音有些顫抖地道:“微臣身為臣民,不能為陛下分憂解難,敗於周軍,致使皇權旁落,小人得志,實在罪大惡極!”

    “唔,你要為朕分憂解難,甚好甚好,不若朕就將這皇位傳讓於你可好?”

    高緯沈吟著說道,語氣出奇地溫和。然而這在高孝珩耳中卻如晴天霹靂一般,讓他渾身顫抖,他未嘗沒有覬覦高緯的位置,但此時心中有的不是驚喜,而是驚懼,高緯的話幾乎讓他驚駭欲絕。

    “臣才疏學淺,就是做個馬前卒也力有不逮,如何敢做他想?不不不,陛下誤會了,臣絕沒有反叛之心,還請陛下明察!”因為心中惶恐,高孝珩言語間頓時失了分寸,有些語無倫次,渾身大汗淋漓。

    古往今來,臣下覬覦皇位的,人頭落地的不知有多少。在這金鑾大殿上,就算再給高孝珩兩個膽子,他也決計不敢有二心,便是死也不能承認。

    看著高孝珩幾乎哭出聲來的模樣,高緯心中沒來由一陣暢快,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道:“怎麽,朕的命令你也敢違抗嗎?”

    “陛下,臣,臣……”高孝珩真正是無言以對,欲哭無淚,身上的衣衫俱已為汗水浸透,然心中的恐懼與慌亂卻愈發濃郁起來,幾乎將他壓得窒息過去。

    高緯沒有再看高孝珩,而是看向腳下的其他人,淡淡地道:“眾卿家,雖然如今周賊兵敗退走,外患消弭,然內憂卻愈發沈重啊!”高緯淩厲的目光巡視四方,所有人都不由垂下頭去,不敢與他直視。高緯眼角抽搐了一下,接著說道:“不知眾卿家可以解決之道?大家盡可暢所欲言,為朕出謀劃策,分憂解難。”

    高孝珩本來松了口氣,聽見高緯最後四個加重了語氣的字,心中又是一緊,身子伏得更低。

    高延宗雖已行廢立之事,然在這鄴城,高緯的大本營,目前還沒有人敢與他硬悍。高孝珩縱然想要反抗,奈何有心無力,手中沒有兵權,更少錢糧,難以成事。是以,高孝珩只能委曲求全,但心中的恨意卻是不斷滋長著。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生怕呼吸聲打了驚擾了高緯引發禍事。一時間,金鑾大殿陷入詭異的安靜之中,落針可聞。

    “難道眾卿家都拋棄了朕,不願為朕的江山盡力了嗎?”高緯淒涼的聲音幽幽響起。

    “陛下恕罪,臣等絕無此意!”眾人盡皆跪倒在地,惶恐不安地說道:“臣等願為陛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從開始到現在,高緯的每一句話都這般尖銳,根本讓人無從回答,稍有不慎便會招來彌天大禍。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威嚴下,所有人都是戰戰兢兢,而面對這喜怒無常的高緯,眾人也是無所適從。

    “倒是朕錯怪了眾卿家!”高緯頓時欣慰地笑道:“卻不知眾卿家可有良策幫朕重整朝綱?”

    眾人再次沈默,高緯面臨的問題眾人都很清楚。周軍敗退,高緯如今最大的敵人只有兩人,那便是高延宗和高長恭,只要解決了這兩人,天下間便再無人敢違抗高緯的命令。然而要解決高延宗和高長恭,困難又是何其之大。

    高緯這回倒沒有再催促,少有地耐心等待著。

    良久,終有一道渾厚的聲音響起:“陛下,末將有一策,不知可行否!”

    “哦?慕容將軍請講,朕洗耳恭聽!”高緯笑著說道。

    說話的乃是一個身形魁梧的中年人,一身戎裝,身上透著冷冽的肅殺氣息,濃重的眉毛下,一雙眼睛精光閃爍。

    此人名作慕容三藏,官宦子弟,聰敏機智,有武略,襲承燕郡公,後因戰功累遷至武衛大將軍。高緯臨幸晉陽時,正是他坐鎮京畿之地。

    “陛下,高延宗小人得志,然畢竟名不正言不順,難以服眾。高延宗自封為帝,高長恭為攝政王,二人爭權奪利,必然是矛盾重重,這正給了我們可趁之機。末將認為,陛下只要傳詔天下,安定民心,募集勇士,以正義之師討伐晉陽,各地必然紛紛響應,晉陽之患可除。”

    “諸位以為如何?”高緯不置可否,目光移動,最後落在高阿那肱身上。

    高阿那肱知道自己發言的時候到了,遂出言道:“陛下,微臣以為慕容將軍所言有可取之處,周軍戰力不俗,高長恭就算取勝,想來自身付出的代價也絕對不小,而高長恭與高延宗兩人貌合神離,此時出兵討伐勝算極大,不過這之中還有些許不足。”

    高緯問道:“何處不足?”

    “陛下,高長恭父子擊敗三十萬周軍,威名遠揚,氣勢如虹,不知陛下打算命誰領軍前去圍剿反賊?”

    包括高緯在內,大部分人都擰眉思索起來。高長恭戰功赫赫,在北齊少有人能及,如今挾大勝之威,威嚴銳氣一時無兩,少有人能及。

    如今在鄴城有名號的武將並不多,也就三人,便是武衛大將軍慕容三藏,領軍大將軍鮮於世榮,領軍大將軍尉相願,其他人皆是碌碌,難當大任。即使是慕容三藏,論聲望和武略與高長恭也依舊有不小的差距。

    “陛下,末將願率軍前去,若不能蕩平反賊,末將願提頭來見!”慕容三藏沈重的聲音響起,渾身充滿了戰意。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慕容三藏又怎麽會願意屈居他人之下。

    “末將也願往!”尉相願和鮮於世榮也不甘示弱,立即出言道。

    鮮於世榮年近四旬,典型的武人,長相粗獷威猛,聲若洪鐘,殺氣凜然。鮮於世榮將門子弟,膂力驚人善於弓馬,因平定高思好叛亂有功加封義陽郡王,領軍大將軍,太子太傅。

    尉相願,其貌不揚,面色微黑,看上去甚為精瘦,然一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氣度沈凝肅殺。此人卻是生就一身好膽,他有個哥哥,便是尉相貴,平陽之戰投降了周軍,最終致使平陽落入周軍手中。

    “三位將軍都是我大齊肱骨棟梁,威名赫赫,京畿需要守衛,你們三人卻是不能離開。”高阿那肱搖頭道:“臣以為可以命洛陽獨孤永業前往平叛!”

    此言一出,全場愕然。要知道高緯曾下詔給獨孤永業平叛,然後者卻稱病不出,高緯勃然大怒,因此直斥獨孤永業謀逆之罪,甚至想要以高長恭討伐之,如今若是再啟用獨孤永業,朝令夕改,皇帝威嚴何在?

    高緯深深皺眉,面露不虞之色。高阿那肱卻是不懼,依舊侃侃而談道:“陛下,如今中央式微,諸侯勢大,若是再不采取措施,終會尾大不掉。”

    “前日陛下誤聽高長恭謠言,錯怪忠臣良將,讓獨孤永業蒙冤,如今高長恭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正是獨孤永業效忠之時,陛下只要降下旨意,厚賞獨孤永業,他必然會出兵北上討伐逆賊。”

    頓了頓,高阿那肱眼中閃過一抹冷芒:“縱然獨孤永業依舊龜縮不出,天下間也盡都知道高長恭曾誣陷與他,兩人有隙,今後必成死敵,難以聯合。”

    “大善!”高緯聞言一喜,“就這麽辦!”

    “陛下,高延宗謀逆之時曾言自己只是暫代皇位,待得周軍退卻須得德高望重的任城王主持朝政,我們何不利用此點大做文章?”韓長鸞也諫言道。

    “妙計,妙計!哈哈哈哈,由此妙計高延宗和高長恭兩個跳梁小醜還敢如何猖獗?”高緯頓時狂笑,笑聲直震得大殿簌簌發顫。

    殿中文武盡皆噤若寒蟬,冷汗直流。

    ……

    公元577年農歷一月初九,齊主高緯於下城下詔,合並州郡,將全國重新劃分為冀州、幽州、並州、青州、徐州、兗州、司州、豫州、揚州、荊州十州,如此劃分借鑒了三國時期,但領地卻又有不同。

    同日,高緯封任城王高湝為晉王,同為一字並肩王,王爵最高,官進司徒,統領並州軍政,是為並州牧;封範陽王高紹儀為燕王,大司馬,為幽州牧;封廣寧王高孝珩為魯王,領徐州牧;封獨孤永業為周王,官進太尉,領司州牧;封高長恭為吳王,太師,領楊州牧;封王琳為楚王,太傅,領荊州牧。

    至於冀州、青州、兗州、豫州則由中央掌控,而鄴城的文武百官也各有封賞,賞賜之厚前所未有,光是三師、二大、三公的編制就擴大了一倍不止,在此便不再贅述。

    一月十日,高緯下詔,命周王獨孤永業和晉王高湝為平叛正副大元帥,發兵二十萬攻打晉陽,一應糧草物資,士兵武器盡可自行征募。

    消息傳出,舉國震驚,高緯的盤算委實太過瘋狂,瘋狂到讓所有人都恐懼的地步。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39
第517章 風中搖曳的粉荷

    鄴城,皇宮。

    “陛下,求求您,放過奴婢吧,求求您!”

    “廢物,統統都是廢物!既然活著,那還留你何用?來人啊,將這賤人拖出去亂刀砍死!”

    “陛下,饒命,饒命啊!”

    “還楞著幹什麽,難道汝等也想違抗朕的命令?”

    “高緯,你這畜生,你這豬狗不如的畜生,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我要詛咒你墮入阿鼻地獄,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好個牙尖嘴利,不知死活的賤人,竟敢如此猖狂?!你這賤人,朕臨幸於你乃是你三生修來的服氣,你非但不竭心盡力,反而心懷怨氣,今日朕偏不遂你願!去,將這賤婢送入軍營,朕要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禽獸,你這該死的禽獸,我以靈魂起誓,定要化作厲鬼向你索命,定要讓你受盡磨難——”

    當高阿那肱與韓長鸞聯袂來到高緯的寢宮外時,正聽見宮內傳來高緯冷厲張狂的笑聲以及一個女子歇斯底裏的哀嚎咒罵,緊接著便見宮門大開,一個身無寸縷的女子正被四名侍衛粗蠻地拖著出來。

    從輪廓來看,這女子相貌清秀,身形窈窕,縱然不是傾城傾國之姿,也是千裏挑一,然而此時,這女子委實與“美麗”二字搭不上邊。

    她的皮膚本是欺霜賽雪一般,然而如今周身卻是遍布淤青,背臀上那數十交錯的尺長的隆起紅痕顯然是鞭打之故,最讓人觸目驚心的卻是私處紅腫得駭人,鮮血淋淋,嫣紅的鮮血如珠般灑落,自寢宮而出,在地上繪出一條斷斷續續的線條。

    “高緯,你這天打雷劈的畜生,我等著你,等著你眾叛親離,死無葬身之地的一天!賊老天,你可看見這人世間的苦難,天為何不塌,地為何不裂,我恨,我恨啊——”

    女子披頭散發,聲嘶力竭的怒吼咒罵,聲音淒厲,狀若瘋癲。看著她那血紅的雙目,饒是韓長鸞和高阿那肱這兩個做盡惡事,無法無天的人心下也不禁微微顫了顫。

    “這是第幾個了?”韓長鸞和高阿那肱對視一眼,沒有說話,但心中都如此問道。不知為何,聽著女子的淒厲的咒罵,韓長鸞和高阿那肱心中都沒來由一陣發寒,一種不安的情緒縈繞在他們心頭,便如陰霾的天空,久久不散。

    從新年伊始,高阿那肱修煉長生訣走火入魔以來,他的脾性便是劇變,比之曾今更為暴虐癲狂,即便是韓長鸞、高阿那肱這等近臣親信也有些摸不準他的脾氣。

    高緯本就好色成性,暴虐變態,如今更是變本加厲,手段之變態暴虐,便是韓高二人也時常感覺顫栗。

    不過區區十日功夫,高緯寵幸的女子便近百人,最可怕的是,這百名女子竟無一人生還,無不是遍體鱗傷,受盡痛苦折磨二死。而這十天中,宮中當值的太監宮女,高緯更是動輒打罵,揮刀相向,因此枉死的人更是數百近千。至於朝中文武,高緯更是絲毫不作收斂,但凡有所不滿,當即就是棍棒相加,抄家滅門的更是不計其數。

    十日功夫,風雨飄搖,人心惶惶的鄴城更是風聲鶴唳,人人自危。濃重的陰霾籠罩在鄴城上空,壓抑而詭秘的氣息讓所有人都戰戰兢兢。

    “陛下,微臣韓長鸞(高阿那肱)求見!”韓長鸞和高阿那肱只是看了那瘋癲的女子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對女子的遭遇,他們並沒有絲毫同情,眼中有的只是冷漠。

    “進來。”高緯冷冽的聲音傳來。

    深吸口氣,整理好衣衫,韓長鸞和高阿那肱聯袂而入,當看見點鐘的場景時,兩人還是一陣震驚。

    只見高緯赤條條地坐在寬大華貴的龍床上,雙腿叉著,而在他的胯下則伏著一個赤裸著身子、滿身烏青的女子,她頭顱上下起伏,隱約有“咿咿嗚嗚”的聲響傳出,如泣如訴。

    高緯不滿血絲的雙目散發著冷冽如冰的光芒,臉上滿是瘋狂的笑容,一手用力按在女子的肩頭,一手則在女子胸前把玩著,而高緯臉部肌肉每一次抽動時,女子身子便是狠狠一顫,喉間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雖然對高緯的荒唐和淫靡有些震驚,但韓長鸞和高阿那肱還是很快便恢覆了平靜。高緯能做出讓皇後馮小憐玉體橫陳,供百官欣賞的事,在自己兩人面前如此淩虐女子顯然也算不得什麽。

    “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高緯享受著女子的服侍,臉上的笑容愈發冷冽瘋狂,對高阿那肱和韓長鸞也少了一絲往日的親近。待韓長鸞和高阿那肱小心翼翼地站起身,高緯便目光灼灼地看著兩人,冷冷地問道:“朕吩咐你們的事情怎麽樣了?”

    韓長鸞恭敬地道:“回稟陛下,人手已經安排好了,只要陛下一聲令下,整個鄴城便再無人敢再議論陛下半個不是。”

    “很好,朕倒要看看,這鄴城還有哪些不知死活的人!高延宗,高長恭,高興,朕的好哥哥,好侄兒,你們不叫朕好過,朕也叫你們不得安生!”

    “啪!”

    高緯狠狠一巴掌拍在胯下女子的肩胛上,眼中戾氣閃動,厲吼道:“動作快點,難道你想去服侍軍營裏那些豬狗一樣的莽夫?!”

    女子哀嚎一聲,卻是敢怒不敢言,渾身顫抖著,頭顱起伏得愈發劇烈起來。

    高緯臉上露出一絲滿足,一口白牙近露,閃爍著森冷的光芒,“聽說高興那小子有個侍女模樣不錯,深得他的寵愛,朕這個做叔叔的,該當好好照顧一番!”

    說著,高緯那淫靡而森冷如刀的目光便落在了韓長鸞的臉上,後者心中一顫,忙躬身說道:“陛下放心,臣一定親力督促此事,保叫陛下滿意。”

    “韓愛卿辦事,朕一向放心。”頓了頓,高緯又道:“後宮女子雖多,但卻是比不得大家閨秀的女子賢淑靚麗啊,兩位愛卿可要替朕留心一二。”

    “是,是!”韓長鸞和高阿那肱連忙一起點頭。見高緯不再理會兩人,而是雙手死死飛快得蹂躪胯下女子,眼中的光芒愈發癲狂,韓高二人便不再說話,恭敬地行了一禮,悄然退去。

    終於,伴隨著身體的顫栗,高緯體內的欲望終於得到了宣泄,長長呼出一口氣,高緯臉上露出一絲滿足。看著胯下滿臉蒼白,氣喘籲籲的女子,高緯嘴角浮現出一抹殘忍的笑容,在後者還未反應過來時,他的右腳便重重踹在了女子的肩頭。

    “咚!”

    一聲悶響,女子的身子仰面而倒,後腦撞擊在地上,皮開肉綻,鮮血橫流。女子眼中流露出濃濃的痛苦,怨恨,憤怒的神色,還有一抹解脫,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只有一抹黏稠的液體在嘴角緩緩滑落。

    而始作俑者看著這淒慘的一幕,嘴角卻是綻放出最為暢快的笑容,“讓你們和朕作對,讓你們背叛朕!朕得不到的東西,你們任何人都休想得到,朕要叫全天下都為朕陪葬!”

    高緯的聲音歇斯底裏,瘋狂至極,讓聽見的人都膽戰心驚,惶恐難安。

    天要叫人滅亡,必使其瘋狂。

    周國的狂猛進攻讓高緯如喪家之犬一般狼狽逃竄,然而最讓他惱恨的卻不在此,而是高延宗和高長恭的背叛。

    每當想到偌大的江山,無盡的富貴權勢將要落在兩個哥哥手中,高緯就止不住地悔恨,悔當初沒有痛下決心斬殺兩人,恨他二人無情無義,恨這天下黎民無知,恨天道不公。

    高緯本以為得到了《長生訣》他從此能夠長生不死,與天同壽,大齊江山也能歷經千秋萬載,至於突厥,陳國,周國都只能被他吞沒兼並。

    然而現實卻非是如此,周國的進攻讓他威名掃地,高長恭和高延宗乘機謀權篡位,而讓他癲狂的卻是走火入魔,一切夢想盡都化為泡影,而他的身體更是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創傷,時日無多。

    他再不能修煉《長生訣》,再不能一統天下,而他的生命也在飛速流逝。宮中太醫曾說,若是他不能禁欲,仔細調養,恐怕活不過今年。

    他才只有二十出頭,還沒有享受夠這世間的美妙,便要承受那死亡的滋味,你叫他如何能夠甘心?人力有時而窮,既然大自然的規律無法改變,既然不能活得天長地久,不如死得驚天動地,遺恨萬年。

    雖是早春,卻是春寒料峭,而鄴城的天空更是連續多日不見半點陽光,一如人人心頭的陰霾,昏昏沈沈,沈甸甸的,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

    一個清幽的院落中,一個窈窕靚麗的身影在風中孑然而立,任由寒風拂動衣裙發絲,吹紅了一張俏臉,而她那春水般的眸子卻是凝視著南方,眼神迷離悵然,久久不動。

    卻是一個女子,二八年華,雖只是布衣荊釵,但容顏清秀,身姿婀娜,亭亭玉立,便如那風中搖曳的粉荷,含苞待放,煞是動人。

    “公子,您近來還好嗎?”幽幽的呢喃在風中響起,然而很久很久卻沒有回答。

    “城中的人都說您打敗了周國三十萬大軍,斬殺了宇文邕,是大齊的英雄呢!粉荷真替公子自豪!”女子臉上露出一抹開心的笑容,但旋即便被愁緒所籠罩,“三年了,你還記得粉荷嗎,恐怕早都忘記了吧!”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40
第518章 粉荷,死了?

    這少女自然便是高興在鄴城時照顧他起居的侍女粉荷,三年時間過去,曾經稚嫩的少女如今成熟了許多,出落得愈發娉婷玉麗。

    哪個少女不懷春,粉荷作為高興的侍女,朝夕相處,加上高興待人溫和良善,粉荷一顆芳心自是暗許,而高興離開鄴城趕赴長安時曾親手覆滅毒龍幫,為粉荷報仇雪恨,更是使得粉荷感動不已。

    自高興離去,粉荷的思念與日俱增,時刻期盼著高興早些回到府中,自己能親手為他準備飯食,為他沐浴更衣,為他研墨添香。然而三年過去,粉荷望穿秋水,愁腸百結,高興卻是一去不回,再也未曾來過這鄴城。

    也許微不足道自己只是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也許他早已記不得在這冰冷壓抑的鄴城,始終有個人日日夜夜為他祈禱祝福。

    “唉——”

    幽幽長嘆一聲,粉荷仰首望著漆黑的夜空,似是想要驅散心中的惆悵,但思念的愁緒卻是愈發糾結紛亂,眼角飄落兩顆晶的淚珠,她的神情愈發淒苦,身影也愈發孤寂。

    “粉荷丫頭,天色不早了,你怎麽還不休息?”一個關切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卻是府中的管家,手中正提著一個燈籠,風吹火燭,忽閃忽閃,忽明忽暗。

    高興沒有貴族士紳的盛氣淩人,咄咄逼人,對府中的下人一向寬厚仁慈,是以府中之人對他也很是尊敬愛戴,彼此之間也都十分友愛。盡管高興三年未歸,但府中之人也大都守候了三年不曾離去。當然,這之中除了高興留下的銀錢充裕,還有章蓉曾一直暗中招撫的緣故。

    “王叔,您也沒睡?”粉荷向管家輕輕一笑,只是笑容間卻充滿了苦澀,“王叔,您說公子什麽時候能回來?”

    看著粉荷眼中的期待,管家神色一暗,他是過來人,如何看不出粉荷的心思,只是依粉荷低微的身份又怎麽能奢望受到公子的青睞垂憐。

    情之一字,當真害人不淺。

    王管家輕嘆一聲道:“粉荷,公子該回來的時候自然便會回來,咱們只要守好府邸就成。”頓了頓,管家又道:“丫頭,時間不早了,快休息吧,天冷,可別生病了!”

    “多謝王叔,我這就去睡,您也早些休息!”粉荷輕笑著,向王管家欠了欠身子便欲轉身移步離開,但她卻是站得久了,腿腳發麻,甫一動彈險些摔倒在地,還好王管家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你這丫頭,小心些!”

    粉荷道了聲謝,然後便緩緩向著自己的屋子蹣跚而去,修長的背影卻愈顯寂寥。

    王管家看得心疼,不由出言勸慰道:“丫頭,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何必要苦了自己啊!”

    粉荷身形一震,但只是頓了頓便繼續向前走去,沒有答話。

    王管家皺了皺眉頭,正要再說什麽,卻聽府外一陣密集沈悶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接著便見門房的仆從驚慌失措地跑來,口中大聲呼喊:“不好了,王管家,府外來了好多官軍!”

    “什麽?!”王管家霍然回首,面現驚容。官軍半夜出現在府邸之外,顯然不是什麽好事。

    “劈劈啪啪”,震天的敲門聲響起,接著便是嚴厲粗蠻的呵斥聲傳來:“開門,開門,快開門!”

    “叫府中的人都小心些,我去開門!”王管家囑咐那嚇得兩腿發軟的門房一聲,然後強自鎮定地快步向著大門走去。

    “碰!”

    王管家剛到門口,大門便被一股巨力從外面撞開,虧得王管家閃躲迅捷,斷裂的門閂險些將他咋個頭破血流。

    “這府中盡是朝廷侵犯,一會進去將所有人都綁了,若有違抗,就地格殺!記住,你們都給本公子仔細自己的爪子,不該拿的別拿,不該摸的別摸,否則休怪本公子下手無情!”

    說話的乃是一個胖子,年歲不大,穿著華貴的衣衫,臉上滿是倨傲的神色,他雖然不穿官服,但頤指氣使的模樣卻讓門外近千士卒不敢有絲毫的怨念。

    望著門外刀槍林立,衣甲整齊的近千士卒,王管家心中恐懼愈甚,但還是陪著勉強的笑容顫聲道:“各位大人,軍爺,不知各位駕臨,實在又失遠迎,恕罪,恕罪!”

    “哪裏來得擋路狗,還不趕緊給本公子讓開?!”胖子眉頭一皺,眼中閃過一絲鄙夷的光芒,根本不理會管家的賠罪著厲聲喝罵道,唾沫星子濺了王管家一頭一臉。

    “大人,這裏是北平郡公、車騎將軍高興將軍的府邸,小人等也都奉公守法,大人是否有所誤會?”王管家嚇得退了一步,卑微地辯解道,希冀面前的大人看在公子的面上不要過分。

    “好膽,本公子說你們有罪就有罪,哪來這許多廢話!來啊,將這忤逆聖命的叛賊就地斬殺!”

    王管家報出高興的名號希望對方有所收斂,卻不想那胖子聽見高興之名,眼中卻迸射出愈發兇狠的目光,不待他繼續說下去,便厲吼道。

    “大人,啊——”王管家還要辯解,門外的士卒們卻“呼啦啦”兇神惡煞地沖進來,手起刀落,王管家的腦袋便應聲離體,殷紅溫熱的鮮血沖天而起,迸濺得四處都是。

    “王叔——”

    粉荷本要進屋安歇,聽見府外的動靜,心下擔心便跟隨在王管家身後出來瞧瞧,卻不想正見王管家慘死當場,不由花容失色,淒厲地尖叫著,身子晃了幾晃,栽倒在地,淚水撲簌簌落下。

    “好俊的丫頭!”胖子瞧見粉荷的相貌體態,眼神瞬間灼熱起來,嘴角浮現出淫邪的笑容,沖身邊隨從一揮手道:“把那丫頭給我帶過來!”

    “是!”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無論粉荷如何扭打,他終究敵不過兩名如狼似虎的士卒,被連拖帶拽地帶到了胖子面前,淩亂的衣衫偶爾露出一抹春光,白皙的肌膚在火光的映射下閃爍著誘人的光澤。胖子看在眼中,喉頭不自禁聳動了一下,狹長細小的眼睛裏滿是熾熱的欲火。

    “小娘子,你叫什麽名字?”胖子走上前,用粗短胖碩的手托起粉荷的下巴,淫笑著問道。

    “放開我,你這壞人,別碰我!”粉荷恨恨地掙開胖子的手,秀眉緊蹙,眼中滿是憤恨惡心的神色。

    “好辣的脾氣,本公子就是喜歡!等你到了床上,嘗了本公子的味道,你就會求著本公子碰你的!哈哈哈哈!”胖子並不動怒,反而張狂大笑起來,一只胖手更是用力地摩挲著粉荷滑膩的臉蛋,“你們還楞著作甚,還不趕緊執行命令?!”

    七八百士卒齊聲應是,殺氣騰騰地便向府中沖去,緊接著府中便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慘呼聲,痛苦聲,喝罵聲,雞飛狗跳,混亂至極。

    “小娘子,趁此時間,我們正好親近親近!”胖子一點也不怕任務能否完成,居高臨下地看著掙紮不已的粉荷,他臉上滿是暢快淫邪的笑容:“本公子名叫高阿俊峰,乃是大將軍之子,跟了本公子你從此便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

    “呸!你這人面獸心,喪心病狂的敗類,我就是死也絕不會讓你汙了清白!”粉荷倔強地梗著脖子,啐了高阿俊峰一臉。

    “啪!”

    高阿俊峰惱羞成怒,一巴掌打得粉荷口鼻冒血,俏臉高高腫起:“你這賤人,本公子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既不從我,我也毋須客氣,便在這門前好好調教你一番!”

    說著,高阿俊峰兇光閃爍,嘴角露出一抹瘋狂殘忍的目光,在粉荷恐懼絕望的尖叫聲中,他一把便將粉荷的衣衫撕裂,露出內裏繡著荷花的胸罩,大片雪白的肌膚裸露出來,看得高阿俊峰和留在府外的數十名士卒都是欲火大熾。

    “畜生,滾開,你滾開!”粉荷掙紮得愈發厲害,胸前的豐滿隨著她的動作不斷起伏顫動,極大地刺激著高阿俊峰的感官。

    “風騷的小蹄子,本公子這就好好寵幸你!”高阿俊峰嘶吼一聲,就要向著粉荷撲去。

    “公子,我對不起你,我就算死也不讓別人汙了我的身子!”絕望恐懼的粉荷銀牙緊咬芳唇,淚水模糊的雙目中綻放出堅毅的神采。

    “住手!”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聲厲喝,接著便見數十名手持利器的黑衣蒙面人出現在高阿俊峰身後,不待高阿俊峰等人反應過來,眾黑衣人便如風般殺至。

    ……

    盱眙,王府。

    “順兒,你這是不是有些早了?”高興看著武順專心致志地縫制著嬰孩的小衣,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窘迫地問道。

    自從鄭氏催促讓高興“開枝散葉”後,就連一向羞澀溫順的武順也放開了許多,常向高興索取,這本是好事,奈何幾女心中多了執著的目的,床第之間便難免少了幾分樂趣,讓高興既是感動又是疲憊。

    “不早了,不然等顯了身子就不方便了!”盡管臉色有些羞紅,但武順還是很認真地說道:“夫君,你要是悶了便讓麗兒妹妹陪你去城中轉轉吧!”

    高興頓時無語,正要說什麽,卻見張順之行色匆匆的進入院中。高興六識何其敏銳,霎時便發現張順之腳步沈重,心跳紊亂,還有那凝重惶急的臉色。

    “出了什麽事?”高興心中一沈,直接開口問道。張順之一向穩重,若非大事,他斷不會如此失態。

    “大人,您看!”張順之抿了抿嘴,從懷中取出一分卷宗。

    高興接過,剛看了一眼,身子便是狠狠一震,渾身散發出澎湃的殺氣,便如覺醒的洪荒猛獸,一向深邃的眼眸中迸射出淩厲的殺機。

    “粉荷,死了?”高興的聲音嘶啞而低沈,幹澀的語氣中充滿了森寒的殺意。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40
第519章 送禮

    “粉荷,你真的死了麽?”

    高興的目光有些呆滯,似是在詢問張順之又似是在自問,顫抖而沙啞的聲音足見他情緒的起伏波動。想到那個柔弱乖巧,如風中搖曳的,如花的女孩突然逝去,高興的心中便有些微微的痛楚與愧疚。

    高興喜歡粉荷嗎?答案顯然是肯定的,雖然這種喜歡不是如對章蓉幾女的愛戀,但不可否認,在高興的心中對粉荷卻有著很深的感情。

    來到這個世界四年,高興始終在奔波勞碌,出生入死,唯有在鄴城的幾個月過得最是荒唐,也是最為清閑的時光。朝夕相處,日久生情。粉荷的柔弱溫順,苦難淒慘的遭遇無不讓高興憐惜。

    雖然如此,高興也未曾想將粉荷收入房中,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地走過一生,然而如今一切卻超乎了他的預料,那如花的少女竟突然逝去,讓高興措手不及,難以接受。

    “夫君——”

    在高興身上洶湧澎湃的殺氣下,張順之和武順都感到一陣壓抑,尤其是修為較低的武順更是臉色發白,呼吸都有些不暢。心中既是擔憂又是害怕,武順不由出言輕聲呼喚道。

    高興渾身輕輕一顫,激蕩翻湧的情緒驟然一滯,他回頭看了一眼臉色甚是難看的武順一眼,心中湧起一股歉疚,將心中的憤怒與殺意驅散了些。收斂了身上的殺氣,高興起身看了張順之一眼道:“來書房!”說完,高興留給武順一個放心的眼神便邁開大步向書房走去。

    張順之向武順行了一禮,不敢怠慢,恭敬地隨在高興身後進入書房。

    “事情的經過究竟如何,你且如實說來。”高興深吸口氣,將修長的身子埋入寬大的椅子中,臉色雖然平靜如常,但深邃的眼神中卻是森寒冷漠。

    “是。”

    張順之抿了抿嘴,理了理思緒這才開口道:“大人,官府說一月十日夜裏,有一夥強盜攻擊刺史府,府中財物被盜竊一空,三十八口人無一幸存,府邸更是被盜賊付諸一炬。”

    “什麽強盜這麽大膽?”高興冷笑一聲。

    張順之心中一突,嘴巴有些發幹,吞了口唾沫繼續道:“大人,坊間傳聞,那夜曾有官軍出動圍攻刺史府,帶隊的正是高阿那肱之子高阿俊峰。”

    “果然好膽!”高興雙目微微一瞇,兩道如劍般銳利的光芒射出,直讓張順之心中一緊,雙目一陣灼痛,“能調動兵馬,想來應該是高緯的命令了!”

    高興自語一聲,然後緊緊盯著張順之道:“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你們丐幫在哪裏?”

    看著高興那深邃若海,洞若觀火的雙眸,張順之心中一顫,眼中露出濃濃的愧疚,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大聲道:“大人,屬下辜負您的托付,鑄成大錯,請您降罪!”

    高興冷哼一聲,不置可否地看著張順之道:“說說看,你犯了什麽錯。”高興的聲音十分平淡,但張順之卻是感覺後脊發涼,渾身冷汗直冒。

    誠然他跟隨高興已有四年,與高興的關系也甚為親近,然而正是如此,對於高興身上日漸威嚴的氣度他也是感受得愈發清晰。

    “大人,從五個月前開始,丐幫在鄴城的勢力便受到了多方面的排擠打壓,經過屬下調查,這其中有本地的地下勢力,還有官府參與其中。”

    “高阿俊峰?”

    “是。”張順之點頭,懊惱自責地道:“屬下以為這只是小事,屬下能處理好,不應該因此打擾公子,卻不想半個月前突然出現了一股神秘勢力,只是短短三日功夫便將我丐幫在鄴城的大小據點搗毀一空,重要成員全都消失無蹤,死活不知。”

    高興眉頭一揚,頓了頓,這才冷冷地道:“黎風呢?”

    “下落不明。”張順之一臉愧疚,眼中滿是擔憂之色。黎風不僅是丐幫的重要首腦,更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如今後者卻音訊全無,生死不知,他又怎能不擔憂自責。

    “高阿俊峰雖然在鄴城能量不俗,但想要將丐幫連根拔起,不動用大軍,不走露風聲,恐怕還沒有這種可能。”高興站起身,緩緩踱步到窗前,負手而立,沈吟著道:“整個大齊北方,能有如此龐大的勢力的,恐怕也只有拜月教一家。拜月教,打得什麽算盤?”

    張順之恭敬地跪在地上,默默地等待著高興的發落。

    “除了這些,鄴城還發生了什麽事?”

    “三日前,高緯號召天下,重新分封諸王,重賞朝臣,如今的超綱卻更顯混亂!”張順之自懷中取出另一份卷宗恭敬地遞給高興道:“大人,這是詳細的記錄。”

    高興接過,一目十行地瀏覽下去,越看臉色卻是月沈。很快,卷宗上的內容高興盡數閱完,將卷宗緊緊攥在手中,高興嘴角噙著冷笑道:“高緯難道還想做困獸之鬥,他真的以為憑這樣的伎倆能奪回皇權不成?”

    高緯分封諸王,啟用州牧制度的意圖再明顯不過,就是讓各藩王相互制衡,削弱彼此的實力,他好從中得利。只是高緯懦弱無能,荒淫殘暴,民心大失,威嚴不存,他如此做除了讓野心家有名正言順發展壯大的機會,更是養虎為患。而無論結果如何,這對於北齊的百姓來說卻是莫大的災難。

    想像西漢末年,群雄並起,逐鹿中原,無論他們頂著如何光明正大的名義,所行之事卻也不過是謀求自己的利益,若非那些個冠冕堂皇的名號,這天下恐怕早太平個幾十年。

    不過不論高緯的出發點如何,他的這個舉措對於高長恭、高興父子而言卻絕不是什麽好事。高興雖自信不懼任何敵人,有能力平定全國,但高緯的行為卻無疑給他今後的行動帶來了很大的阻力。

    “公子,拜月教護法趙子銘求見!”就在高興擰眉思索時,書房外突然傳來管家高福的聲音。

    高興雙目中精光一閃而逝,扭頭看了張順之一眼,輕輕哼了一聲便大步走出書房,聽著房門“碰”的一聲關上,張順之身子又是一震,嘴唇抿得更緊,眼中盡是濃濃的愧色與憂慮。

    “高公子,在下不請自來,打擾了!”高興自後堂進入會客廳,趙子銘清朗的聲音便傳了來。他依舊是一身藍色儒衫,眉目英挺,看上去風流儒雅,嘴角溫和的笑容讓人心生好感。

    “趙護法請坐!”高興淡然一笑,微微伸手示意後便在主位上坐下。高興沒有主動開口,而是捧起桌上的茶盞,愜意地品著,很是陶醉的樣子。然而高興身上卻是散發出淡淡的威壓,是身居高位的獨特氣質與強者氣勢的混和,並不強烈,但卻絕不容許他人忽視。

    見高興不開口,感受著那迫人的威壓,趙子銘不自然地微微皺了皺眉頭,不過他卻沒有畏懼,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也自顧地品嘗著身側小幾上的點心茶品,動作很是優雅,渾沒有江湖客的粗獷豪邁。

    時間慢慢流逝,高興和趙子銘似乎都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渾然不覺外物,自顧地坐著品茶,高興的威壓越來越盛,趙子銘臉上也不覆方才的從容,不過他依舊強自堅持著,若是仔細去看便能發現他捧茶的雙手有些不可察覺的顫抖。

    高興雖然一直低著頭,但他卻始終註意著趙子銘的一舉一動。張順之前腳匯報鄴城的大事,拜月教後腳就來人,如此巧合不得不讓人深思其中的關聯。

    如今雙方的關系大是緩和,今後很可能有密切地合作,是以高興必須保持鎮定,不能失去分寸,不但叫拜月教看清,更可能在以後合作中處於下風,失去莫大的利益。

    趙子銘同樣也在觀察著高興,記憶中,高興做事霸道果決,更多的卻是喜歡武力,如今才發現他的耐心與定力同樣不俗。

    “夫君,已至晌午,是不是請客人移步花廳用餐?”一道溫婉的聲音傳來,借著自後堂走出一個貌美女子,恬靜溫柔,正是武順。

    “呀,我竟忘了時間!”高興似是恍然大悟,忙直起身來對趙子銘道:“趙護法,多有怠慢,原諒則個!”隨著高興開口,他身上的威壓突然消弭無形,似乎從未有過變化。

    “高公子言重了,貴府中點心酥軟香甜,茶水更是醇厚綿長,回味悠長,在下一時喜愛,有失儀態,忘了正事才是。”趙子銘暗自松了口氣,心神一陣疲憊,他慚愧地搖搖頭,實際卻是掩飾臉色的不自然。

    他原本猜測高興受到鄴城劇變的消息,是以一定會主動詳詢,卻不料高興如此淡定從容,這讓趙子銘欽佩的同時也有些不耐。他能感覺到,高興對拜月教的態度雖然緩和了不少,但依舊生硬,並不親近。倘若自己的傲氣激怒了他,趙子銘絲毫不懷疑高興會暴起傷人。

    “高公子,實不相瞞,在下此番再來拜會卻是有一禮物相贈!”

    “哦?久聞拜月教富可敵國,勢力遍及整個大齊,想來這禮物一定不同凡響!”高興饒有興致地看著趙子銘道。

    “公子輕看!”趙子銘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粉色的香囊。
410555 發表於 2019-9-19 20:41
第520章 二月二

    甫一看見那粉色的香囊,高興雙目瞳孔驟然一縮。這香囊他又怎麽會不認識,正是粉荷一直隨身攜帶的。“難道……”想到一種可能,高興的心情不禁微微激動起來,看向趙子銘的眼神也有那麽一剎那出現了熱切的光芒。

    高興畢竟非是常人,情緒的波動也只不過是短短片刻便重新恢覆了平靜。高興的變化趙子銘並未察覺,而是自顧說道:“高公子,不知此物您可認識?”

    高興臉上笑容頓時一斂,深邃的眸子中透著冰冷的殺機,剛剛收斂的殺氣再次散發出來,慘烈的煞氣直讓屋內空氣驟降,趙子銘首當其沖,猝不及防下悶哼一聲,身子猛地一矮,臉色白了一白,險些跌倒在地。

    “偷襲我在鄴城府邸的人是你們?是你們殺了粉荷?”高興一字一頓地說道,聲音冷漠如冰,而隨著最後一個字的迸出,他渾身的氣勢更是達到了頂峰。

    “嘎吱嘎吱——”

    感覺到坐下的椅子搖搖欲墜,趙子銘心中駭然欲絕,雖然早知道高興的武功非自己能敵,然而如今他單單只是這份氣勢就讓趙子銘望塵莫及。趙子銘面色異常難看,他竭力將渾身功力運轉到極致方才勉強抵抗住高興身上那排山倒海般的殺氣。

    粗喘了幾口氣,趙子銘略微平覆了心神,這才有些艱澀地笑笑道:“高公子息怒,高公子誤會了!”

    高興輕哼一聲,身上的殺機微微收斂,但如刀似劍般鋒銳的目光依舊停留在趙子銘臉上一動不動,直讓後者渾身汗毛乍豎。

    “高公子,三日前高阿俊峰率軍突襲刺史府,幸好我拜月教及時出手救援,這才保得粉荷姑娘安全,可惜高阿俊峰人多勢眾,敝教並未能保全刺史府。”趙子銘語速飛快地說道。

    聞聽此言,高興身上的殺氣悄然散去,趙子銘悄悄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心中頓時松懈下來。

    “趙護法,”高興拱手道:“高某再次謝過貴教!”

    趙子銘擡手阻止道:“高公子不必客氣,區區小事不足掛齒,這就權當敝教的誠意吧!”

    “趙護法,貴教有心了,高某心中有數。”高興臉上恢覆了和煦的笑容,似乎方才那散發滔天殺意並非是他。

    趙子銘臉上終於露出輕松的笑容,他點點頭接著道:“高公子,在下此來除了奉上這份小禮物,還有一事相告。”

    “請講!”

    “高公子,據敝教得到的可靠消息,數日前偽帝高緯練功走火入魔,”說到這裏,趙子銘不由擡頭頗有深意地看了高興一眼,“身體受到了不可彌補的創傷,如今他心性大變,喜怒無常,暴虐荒淫,動輒出手殺人,手段之殘忍實在令人膽寒!不過短短十日功夫,宮中宮女侍從,朝中文武百官因此被抄家滅族,死於非命者不計其數。”

    “竟有此事?”高興詫異地挑挑眉頭,心下卻是了然。高興交給高緯的《長生訣》本生就是錯誤連篇,高緯若不走火入魔才是奇跡,更何況《長生訣》對心性要求極其苛刻,便是高興修煉到如今的層次也歷經磨難艱險,暴虐成性,荒淫無道的高緯又怎能逃脫。

    “千真萬確,高緯自知時日無多,是以如今愈發變本加厲,殘暴瘋狂,整個鄴城都是風聲鶴唳,人人自危。”趙子銘肯定地點點頭,臉色有些凝重。

    拜月教在北齊實力根深蒂固,盤根錯節,高緯性情劇變,喜怒無常,拜月教也因此損失了不少實力,雖然這還遠不能讓他們傷筋動骨,但也是不勝其煩。

    至此,高興心中的疑惑盡去,他終於明白高緯為何大肆分封天下。最簡單的說就是高緯瘋了,因為生命無多徹底陷入了癲狂的狀態,他要讓整個北齊陷入無盡的混亂,無盡的烽火之中,讓千百萬黎民百姓為他陪葬,與他一同瘋狂。

    “趙護法,多謝你帶來的消息。”高興誠摯地抱拳道:“時間不早,請趙護法移步,小酌幾杯!”

    “多謝高公子美意,在下還有事務在身便不打擾,就此告辭了!”趙子銘長身而起,臉上帶著歡愉的笑容,恭敬地行了一禮。

    見趙子銘神色堅定,高興也不再勸,拱手道:“如此高某就不強留了,請趙護法轉告劉長老,二月初二,高某必定準時赴約!”

    “告辭!”趙子銘重重一點頭,便轉身大步離去。

    ……

    高緯既已出招,高興顯然不能再呆在盱眙享受溫柔。一月十四,高興告別了家中的母親鄭氏和嬌妻,再次獨自一人踏上了征程。

    此次北上,高興並沒有直上濟州,而是轉道江蘇潼州市。大半年未曾來過,雖然夜刺、錦衣衛和丐幫將江蘇、山東兩地的發展狀況都實時回報給他,但這畢竟比不上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來得實在。

    高興功力深厚,又是輕車簡從,胯下汗血寶馬更是世間少有的良駒,是以行程甚是快捷,不過半日的功夫高興便來到了潼州城中。

    雖然名義上潼州易主,落入高長恭手中,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一定的影響,不過一切官員,政令俱都沿襲高興所任用、頒布,是以如今的潼州依舊是北齊少有的樂土。

    盡管春寒料峭,寒風如刀,但潼州平整寬闊的街道上依舊是車水馬龍,行人如織,街邊店鋪屋舍鱗次櫛比,叫賣聲,歡笑聲此起彼伏,正是新年,大街上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情景,更是讓這潼州城熱鬧非凡,尤其是過往行人臉上的笑容充滿了真誠與幸福。

    高興牽著駿馬漫步街頭,看著摩肩擦踵的行人,聽著喧鬧的聲音,心中卻是一片平靜,嘴角的笑容也愈發濃郁和煦。無論他手上沾染過多少血腥,歷經多少苦難,能看見治下子民露出純粹的笑容,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想到這裏,高興心中的新年不禁愈發堅定起來。盡管消弭一切戰爭只能是幻想,但他要傾盡自己的力量,守護這一片大地,守護這千百萬信賴他的百姓,守護自己關愛和關愛自己的人。

    在高興刻意的隱藏下,從潼州市到青州市,無論是催季舒還是張雕等人都未發現他的蹤跡,一路走馬觀花,高興便似一個遊客一般,以旁觀者的身份看著身邊的一切,他看到了優點,自然也看到了弊端,在高興西行向濟州時,腦海中便不斷地思索著解決弊端的對策。

    二月二,龍擡頭。

    春風送暖,萬物覆蘇。官道上,高興信步由韁,看著道路兩旁吐出新芽的樹木,心情也暢快起來。

    高興身後,還跟著一騎,騎士黑衣黑馬,就連頭臉也照在一襲寬大的黑色鬥篷中,若是夜間行走,常人怕是會將他當成一縷幽魂。

    這黑衣騎士落後高興一個身位,似是高興的影子一般,與高興的白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整個人幾乎沒有絲毫氣息外泄,若是不用眼睛去看,怕是根本無法察覺到他的存在。

    “蕭淩,我們要等的人來了嗎?”高興頭也不回,淡淡地問道。

    黑衣人正是夜刺的首領,天下第一殺手,也是高興手下伸手最高的一人。蕭淩的聲音依舊冰冷,沒有一絲感情色彩:“都來了,拜月教已至十裏外的長亭中,高孝珩明日便能抵達濟州。”蕭淩的回答一如既往,幹脆利落,惜字如金。

    這些日子,蕭淩武藝日漸精深,刺殺手段也愈發爐火純青,不過在高興面前他還是不習慣偽裝自己,高興也不好強求,畢竟這是蕭淩的習性,性格使然。

    “都來了,好啊!”高興將目光從一枝嫩綠的柳梢上收回,望著道路的盡頭,幽幽地吐出一口濁氣,眸子中精光一閃而逝,“我本來還想徐徐圖之,但既然他們一個個都迫不及待,那我們也不必再顧慮太多。他既然來了,那就留下吧,明日咱們正好比試一番,看看你這第一殺手的名頭如今是否屬實。”說到這裏,高興回頭看了蕭淩一眼,臉上笑意吟殷,眼中戰意盎然。

    “好!”

    蕭淩霍然擡頭,鬥篷下冷漠的雙眼陡然迸射出灼熱的精芒,渾身更是散發出澎湃的殺氣,不過卻是一閃即逝。

    於蕭淩而言,他忠誠自己的信諾,願意追隨高興一統天下,造福萬民,但他內心中卻從未放棄繼承師父遺志,成為真正的天下第一殺手的信念。是以聽高興如此說,蕭淩頓時被激起了無窮的戰意,“好”字不僅說的堅決如鐵,更是氣勢逼人。

    高興笑笑,“貴客既至,我們也不能怠慢,快些吧,駕!”說著,高興輕輕一抖韁繩,駿馬長嘶一聲,四蹄攢動,如同裏弦之箭一般向前躥去。蕭淩如影隨形,不超過,也不落後,始終保持著同樣的距離策馬向前奔去。

    “來者可是高公子,果然是一諾千金,哈哈哈哈!”就在高興遠遠看見長亭在樹叢中隱約出現時,一道爽朗的笑聲遠遠傳來,中氣十足,如炸雷一般,正是拜月教太上長老劉忠。

    “勞劉長老久候,高某慚愧!”高興長笑,清朗的聲音震得路邊樹木簌簌作響,論氣勢卻絲毫不遜色於劉忠。聲音落下,長亭完全呈現在高興的眼中,高興也見到了等候在長亭中的拜月教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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