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劉璋 作者:不死奸臣 (連載中)

y0914168105 2013-8-10 15:34:1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38 38009
y0914168105 發表於 2013-8-10 17:52
第021章 你能如何?
    劉璋讓士兵把冶無鐵抬進大帳,床上放好,蕭芙蓉和軍醫跟進來,劉璋向軍醫大約形容了一下輸血的度,就讓軍醫放手施為了。

    劉璋不敢抱太大希望,只希望蕭芙蓉作為冶無鐵的女兒,血型是一樣的,同時輸血過程不要出什麼意外,蕭芙蓉一听要抽她的血,二話沒說就撈起了袖子。

    軍醫找了半天,找到一些可以替代劉璋說的輸血管的醫用器具,針頭消毒後,插入了蕭芙蓉和冶無鐵的手腕,蕭芙蓉手搭在架子上,血緩緩流入冶無鐵體內,血液剛一入體,只見冶無鐵身體劇烈抖動,軍醫嚇了一跳,劉璋也瞬間變色,以為起了不良反應,好在只持續了幾秒,就平靜下來。

    半個小時過去,沒有任何異常,冶無鐵漸漸恢復了一絲血色,劉璋暗道一聲萬幸,而蕭芙蓉卻面色煞白,搭在架子上的手都開始無力起來,頭也昏昏沉沉。

    “再把把脈,看冶無鐵體內血液能維持身體功能了嗎?”劉璋看著就快暈厥,還強制撐著身體的蕭芙蓉有些不忍心。

    軍醫把脈之後,又看了看舌苔,翻了一下眼皮,對劉璋道︰“主公,你這法還真靈驗,這蠻人身體正在恢復,只是可能還需要一些血液,這蠻人身體太大了。”

    “那就再輸一會吧。”劉璋沒有多說什麼,靜靜地坐在一邊,看著蕭芙蓉微微顫動的嘴唇,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中茶杯,里面的茶水都仿佛要晃出來,這個女孩大大咧咧,可是關鍵時候表現出來的堅強觸動人心。

    就在這時,外面一陣喧鬧之聲,劉璋皺了皺眉,快步趕了出去,只見火把通明之間,兩個將領帶著百十號士兵趕了過來,一見劉璋,納頭便拜︰“罪將李異(龐樂),攜趙韙人頭來投,望主公收納,寬恕往日之罪。”

    李異說完雙手高舉一個黑色包裹,士兵接過來,打開包裹,里面露出一個滲著黑血的人頭,劉璋看了一眼,對龐樂、李異不陰不陽地說了一句︰“真是辛苦你們了。”

    龐樂、李異立即叩道︰“末將此舉只為往日罪過恕罪,望主公寬恕,另外,五溪蠻與主公作對,我們本來要取下蠻王冶無鐵人頭,奈何卻讓他走脫,不過臣下已經將蠻寨屠戮干淨,以彰我大漢天威。”

    “呼~~”劉璋長出了一口氣,正要說話,里面蕭芙蓉卻顫顫巍巍地出來了,劉璋眉頭緊皺,對兩個士兵使了個眼色,兩個士兵急忙上前扶住,卻被蕭芙蓉一把甩開,失血過多,又用力過猛,蕭芙蓉差點摔倒。

    蕭芙蓉走到李異和龐樂面前,恨聲道︰“你們兩個忘恩負義的狗賊,看清楚我是誰了嗎?”

    李異和龐樂看到蕭芙蓉都是一驚,很多種猜測在心頭閃過,李異略一思索,向劉璋拜道︰“恭喜主公生擒女蠻,如今酉溪蠻匪已經悉數蕩清,再有末將等為主公收編趙韙舊部,蜀南可保長治久安了。”

    龐樂也拜道︰“願為主公鞍前馬後,死而後已。”

    “你們兩個狗賊。”蕭芙蓉說著拔出寶劍就要沖過去,卻被楊懷、冷苞二將攔住,蕭芙蓉失血過多,根本沒有力氣,掙扎不開,只是瞪著眼楮望著劉璋。

    劉璋沒有看蕭芙蓉,望著面前兩個跪著的叛軍將領,笑了一聲,半蹲下來對龐樂道︰“鞍前馬後死而後已,龐將軍,你也對趙韙說過這句話嗎?”

    “這……”龐樂抬頭看著劉璋,啞口無言。

    劉璋站起來,淡淡地對張任道︰“叛軍收編,這兩個人,押下去殺了。”

    “這……”楊懷覺得趙韙掌控益州南部多年,有這兩個舊部收編叛軍,局勢就容易控制的多,就要勸諫,張任把他攔住,雖然還不明白劉璋用意,但張任相信劉璋這樣做是有道理的。

    龐樂、李異一听劉璋要殺他們,龐樂大呼道︰“主公,我們是有功的啊,昔日從賊也是萬不得已,求主公饒命啊。”

    劉璋冷哼一聲道︰“勢窮背主,留之何用?”

    龐樂無言以對,李異看了一眼蕭芙蓉,又看了一眼劉璋,眼珠子一轉,突然恍然大悟,大聲道︰“主公,你千萬不能因為女人荒廢了大業,如今益州南部一片混亂,北方米賊又不時侵擾,我等還能為主公分憂啊,主公雄才大略,當知紅顏禍國啊。”

    李異一頓咆哮,引得眾士兵紛紛側目,不止那些大頭兵,連楊懷、冷苞等將也覺得劉璋是為了蕭芙蓉才殺李龐二人的,要不然為何幾次捉了蕭芙蓉都放了,又為她阿爹治傷,除了看上了這個蠻女還有別的解釋嗎?

    蕭芙蓉也看向劉璋,表情復雜。

    劉璋卻全部無視了這些目光,慢條斯理地對著李異道︰“李將軍,本官就沉迷女色了,你能如何?來人,拖出去砍了。”

    “是。”左右立刻上前,押起龐樂、李異拖出軍營,李異一路高喊︰“紅顏禍國,劉璋你注定敗亡,注定敗亡,啊……”

    李異和龐樂被雙雙斬了人頭,劉璋什麼話也沒說,徑直走進冶無鐵治傷的軍帳,蕭芙蓉看著劉璋的背影,神情猶豫,但里面畢竟是自己阿爹,也只能跟了進去。

    劉璋問老軍醫道︰“冶無鐵傷勢如何?”

    老軍醫拜了一下道︰“主公,這蠻人的命算暫時保住了,只是他受創極深,如果三天內不能續骨療傷,恐怕以後就是殘廢。”

    跟進來的蕭芙蓉忙道︰“我們五溪蠻辰溪部落有一個醫生,名叫阿古達,擅長外傷,如果請他來,應該可以為阿爹續骨。”蕭芙蓉心潮起伏不定,說話的聲音也文靜了許多。

    老軍醫道︰“如此還好,可是這不是關鍵,這蠻人體內的夜尾紅毒性未去,只是因為他健壯如牛,那毒性才一時沒有擴散開來,就算外傷治好,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蕭芙蓉心頭一跳,她其實已經想到這個結果,可是還是忍不住傷心,淚水慢慢從眼角滑落,劉璋看了他一眼,對軍醫道︰“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老軍醫嘆了一口氣道︰“我們只能為他保命,最多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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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神醫炒作
    劉璋把軍帳讓給了冶無鐵和軍醫,與蕭芙蓉一起走出大帳,夜風吹拂,蕭芙蓉身體微微顫抖,劉璋對蕭芙蓉道︰“我已經讓士兵為你準備了住處,你剛輸完血,身體虛弱,去休息吧。”

    蕭芙蓉沒有動,掰著手指,拇指的指甲幾乎將左手背掐出血來,過了半響道︰“劉大人,我知道你對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不但沒有對我們趕盡殺絕,還幫我阿爹治傷,殺了李異、龐樂二人,我阿爹的生死只能看天意,可是無論,無論阿爹最後的結果怎樣,蕭芙蓉都感激你……如果,如果你真有那些想法,你放了沙摩柯大哥,讓他去當我們酉溪領,我願意跟你走。”

    蕭芙蓉低著頭,最後的聲音幾近蚊吶,失血過多的臉龐,奇跡般的有了血色。

    劉璋低著頭,看著映著火光的地面,听著蕭芙蓉的話,突然笑出聲來,蕭芙蓉抬起頭,奇怪地望著他,劉璋用力踢開一顆面前石子,對蕭芙蓉道︰“你說的是真心話嗎?你真的願意跟我走嗎?心甘情願嗎?”

    “我……”蕭芙蓉不知怎麼回答。

    劉璋哈哈一笑,無奈地擺擺手,帶著笑意道︰“不用說了,你真把自己當天鵝肉,相信李異那些鬼話?我劉璋沒有你想象的那麼急色,我幫你是有原因的,我殺李異、龐樂二人也是有原因的。

    誠然,李異、龐樂對穩定蜀南有幫助,可是比得上五溪蠻區穩定嗎?留下他們,是不是要把毀掉酉溪土寨的罪名算在我頭上?本官要的是五溪蠻心悅誠服。

    何況李異、龐樂二人勢窮來投,我如果收了,我的部下會怎麼想?以後我劉璋勢窮的時候,他們是不是也理所當然的棄我而去?身為主上,臣子的能力和作用都在其次,忠心才是最重要的,就這一點來說,就算李異、龐樂是張良韓信,本官也絕不會留,所以,蕭芙蓉,你用不著感激我。”

    “漢人果然奸詐,殺個人都有這麼多彎彎繞。”蕭芙蓉嘟囔道,听了劉璋的話,蕭芙蓉終于有勇氣抬起頭來,大聲道︰“你這樣說,我就不感激了,不過還是佩服你的直白,我可以代我阿爹向你保證,只要是你擔任益州牧,五溪蠻對益州必定秋毫無犯。”

    劉璋笑了一下道︰“這樣我的目的就達到了,我們明日班師,以你阿爹的狀況,最好不要讓他住窯洞,你可以拿著我的令牌去附近城池找個住處……”

    劉璋沒有說下去,無論多好的住處,等毒性作,也是沒命,蕭芙蓉的臉色又黯淡下來,劉璋不忍心看到這個大大咧咧的姑娘傷心模樣,徑直回了營帳休息。

    蕭芙蓉吹了一會風,覺得頭暈目眩,沒有去安排的營帳,回到冶無鐵身邊,冶無鐵還昏迷著,只是面色好了許多,蕭芙蓉一想起阿爹的命最多一個月,眼淚就忍不住在眼眶打轉,緊緊握著冶無鐵的手,慢慢趴在他身上睡著了。

    第二日,蕭芙蓉幽幽醒轉,感覺身後有人,回頭一看是劉璋,站起來揉了揉通紅的眼楮道︰“你們要班師了?我這就帶阿爹離開。”蕭芙蓉看得出來,劉璋應該到來許久了,只是在等她醒來。

    劉璋笑了一下,早晨肌肉僵硬,笑的有些勉強︰“昨晚睡覺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一個人,也許能救你阿爹也說不定……”

    劉璋掂量著說道,可是還沒說完,蕭芙蓉一下子就撲過來,抓著劉璋的雙臂,睜著大眼楮,緊張地道︰“真的嗎?那個人在哪?”

    劉璋趕忙扯開蕭芙蓉的手道︰“你別激動,我只是說也許能救,畢竟他是當世兩大名醫之一。”

    “兩大名醫?”蕭芙蓉一頭霧水。

    劉璋鄙視地道︰“你們這些蠻荒之人,見識淺薄,當然不識得大漢名醫,兩大名醫一個是華佗,可是此人行蹤飄忽不定,要找他不知要找到猴年馬月,另一個就是旅居長沙的張機張仲景,此人擅長內科和方劑,只要他能來,說不定能解夜尾紅之毒。”

    蕭芙蓉的眼楮一下子亮堂起來,立刻道︰“我現在就去找他。”

    說著就要出去,劉璋一把把她抓回來,又好氣又好笑地道︰“我說你能不能不要這麼風風火火的,女孩子細致一點不行嗎?你現在身體虛弱,恐怕還沒到長沙就暈了,我已經派了快馬去長沙了,如果順利十日內就能回益州。”

    “哦,那多謝你了。”蕭芙蓉一臉感激之色。

    “沒什麼,只要你信守承諾就好。”

    蕭芙蓉盎然道︰“我們五溪人一向最重信義,說了不犯益州,就是餓死在叢林里也絕不騷擾任何一個益州百姓。”

    劉璋點點頭,可是卻突然皺眉︰“恩,不對。”

    “怎麼了?”蕭芙蓉關切地道。

    劉璋喃喃道︰“張仲景那家伙一向不願走遠門,現在長沙又在打仗,死傷必重,這樣那家伙更不可能來益州。”

    蕭芙蓉一下急了︰“那怎麼辦,要不我去把他綁過來。”

    “別犯渾。”劉璋呵斥道︰“張家乃長沙大族,你綁得回來嗎?綁回來了,人家能給你阿爹治病嗎?……怎麼辦呢?”

    蕭芙蓉被劉璋一陣訓斥,一下子愣了,傻傻地看著劉璋,劉璋皺眉思索,突然想到一個主意,對蕭芙蓉道︰“你說你們五溪蠻有一個續骨療傷的神醫,是真的嗎?”

    蕭芙蓉點點頭,疑惑地道︰“怎麼了?神醫算不上,醫術還是很好的。”

    “從現在起,他就是神醫了。”劉璋陰笑了一下,一個壞主意冒了出來,這時張任從帳外走進來,對劉璋報道︰“主公,大軍已經整裝待,這座軍帳也要拆了。”

    劉璋對張任招招手,張任疑惑地走過來,劉璋道︰“吩咐下去,大軍回返成都,沿途對百姓講,五溪蠻有一個神醫名叫阿古達,本州牧在與叛軍交戰過程中,不幸被叛軍推落懸崖,全身粉碎性骨折,身中十幾處刀傷,阿古達療傷一夜,所有斷骨都被接上,刀傷也全部治好,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啊?”張任長大了嘴巴,蕭芙蓉也愣愣地看著劉璋,沒見過這麼詛咒自己的。

    劉璋卻知道張仲景有個毛病,只要得知哪里有他不如的醫生,他就會千里迢迢前去拜訪受教,益州把阿古達這麼一吹,張仲景不用請,自己就會屁顛屁顛趕過來。

    劉璋覺得這些還不夠,又對張任道︰“還有,本官失血過多,幾近貧血而亡,阿古達神醫用輸血的方法為本官續命,再讓士兵簡單介紹一下輸血的方法,就算敲鑼打鼓,也務必讓益州人家喻戶曉,明白嗎?”

    劉璋索性把輸血也按到這個阿古達頭上,心想這應該是最古老的炒作了吧,蠻人中出了如此神醫,張仲景還不心癢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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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蓮花落
    “末將,末將保證完成任務。”張任遲疑的道,這還是他第一次接受命令產生猶豫。

    張任出去後,蕭芙蓉走上前,小心地道︰“是不是吹的太過了?”

    劉璋笑道︰“不這樣張仲景是不會來的,本官要班師回成都了,蕭姑娘可帶你阿爹去涪陵城治傷,我把一半軍醫也留給你。”劉璋說到這里嘆了口氣道︰“只希望張仲景能治好你阿爹,可是如果還是生不幸,還請姑娘節哀。”

    “我知道,謝謝你。”經過了這一夜,蕭芙蓉的心情平復了許多。

    “謝謝兩個字從你嘴里說出來,怎麼感覺渾身不自在。”

    蕭芙蓉呵呵一笑道︰“那我不說了,但是你也不要老拿什麼安撫五溪說事,好像你沒有感情似的,我們不可以做朋友嗎?我蕭芙蓉交朋友就憑感覺,我感覺你這人還不錯,如果你不因你是州牧大人瞧不起我們這些山野之人,你這朋友,我蕭芙蓉交定了。”

    劉璋看著蕭芙蓉恢復爽朗灑脫,也很高興,笑道︰“有蕭姑娘這樣的朋友,是我的榮幸。”說著手掌伸向蕭芙蓉領口,蕭芙蓉一驚,劉璋的動作與昨日一樣,但這次蕭芙蓉卻沒有避開,只是沒來由的心砰砰直跳。

    劉璋拍了拍蕭芙蓉領口的碎樹葉,掏出一錠銀子塞到她小包里,笑著道︰“以後別把自己弄得像個叫花子似的,在城里去買幾件衣服,不然會被人笑話的。”

    劉璋說完走出大帳,蕭芙蓉愣了半響,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劉璋的意思,伸手掏出冰冰涼涼的銀子,沒來由心里一陣失落,想起劉璋說過的話,不禁喃喃道︰“真的在成都大街上撿一個也比我好麼?”

    從這一刻起,成都成了蕭芙蓉向往的城市。

    大軍回返成都,路過巴郡,城中文武迎出來,劉璋一看,法正、王累竟然也在其中,不禁驚訝問道︰“王累,孝直,你們怎麼在這?”

    法正笑道︰“在下听說主公追擊叛軍到了五溪蠻區,本來是來勸主公不要對五溪蠻大動干戈,損兵折將不說,還與蠻人結下仇怨,沒想到剛到巴郡,就听說主公剿滅叛軍,安撫五溪蠻,大勝班師,在下倒是汗顏了。”

    劉璋笑笑道︰“也好,如今益州大患雖除,局勢卻不穩定,你們在本官身邊,本官遇到疑難也可問詢。”

    法正听了劉璋的話,走上前,輕聲道︰“主公,現在就有一樁疑難,我們到了巴郡,除了听到主公勝利班師的消息,還看到一個現象,趙韙雖滅,可蜀南吏政幾乎把持在蜀南大族手上,政令不能通達,地方官陽奉陰違,主公雖派遣嚴顏安撫江州,可嚴將軍畢竟是一個武人,整頓軍隊還好說,這些地方官虛以應付,嚴將軍根本無可奈何。”

    劉璋眉頭一皺︰“他們是如何陽奉陰違的?”

    法正道︰“我和王書佐暗訪江州,現那些出自當地士族的地方官,不但欺壓其他寒門官吏,還克扣牧府賦稅,財政虛報,隨意任用家族子弟,挪用官家錢款,徇私枉法,幾乎到了一手遮天的地步。

    嚴將軍駐軍江州,要府庫令上報錢稅,府庫令竟然拿了三籮筐碎竹簡給嚴將軍,別說嚴將軍一介武人,就是我們這些文官,短時間也理不清那些賬目。

    嚴將軍要查以前勾連趙韙的叛黨,大族張家族長竟然說,趙韙身為征東中郎將,南征北戰,要說勾連,整個蜀南官員將佐都是叛黨,而嚴將軍身為巴郡太守,更是叛黨中的叛黨,要查株連之罪,先把自己正法……”

    法正娓娓說著,劉璋已經面色鐵青,看來這蜀南早就姓趙了,劉璋緊緊握著佩劍,眼楮閃著冷光,法正看著劉璋的表情,心中一跳,再也說不下去,知道主公這是要殺人了。

    可是蜀南大族盤根錯節,牽扯太多,吏治穩定,民心民望,最重要的還是主公名聲,如今大漢天下,士族林立,要成王霸之業,對付士族哪能一殺了事。

    法正害怕劉璋真的怒,立即道︰“主公,在下倒有一策,既可以懲辦目無法度的地方官,也可讓蜀南歸心。”

    劉璋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面色平和下來,擺擺手對法正道︰“現在先別說那麼多,等我做點事,我們一起去江州。”

    劉璋招過張任,吩咐幾句,張任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硬著頭皮喚來一群早就挑好的士兵,示意一下,一群士兵往巴郡城中去了,法正看了張任表情,又看見那些士兵拿著編鼓銅鑼,不覺大為奇怪,問劉璋,劉璋只是微微一笑。

    “V紓紜!br />
    一群士兵進入巴郡就敲鑼打鼓,巴郡城中一時鑼鼓喧天,百姓們紛紛出門觀望,都以為是大軍勝利班師,彰顯州牧恩威,卻不料一個大嗓門將軍站上高台,大聲道︰

    “老少爺們,太太娘們,听好了,五溪出了一個神醫名叫阿古達,這次征剿趙氏叛軍,咱們州牧大人親率大軍殺上蠻山,連斬叛軍十余員大將,可不幸被流失射中,中箭十余處,被連砍二十多刀,推落萬丈懸崖。

    要說我們州牧大人是托天庇佑,受皇恩牧守益州,大難不死,得神醫阿古達相救,你們猜怎麼著,才一夜功夫,竟然痊愈了……看看看,那位老太太明顯不信,告訴你們,阿古達的治傷方法那不是一般人知道的,什麼聖手華佗,名醫張仲景,那都望塵莫及。

    嘿,那位小姑娘別撇嘴,你知道輸血麼?州牧大人失血過多,眼看就要無幸,只見阿古達神醫氣定神閑,泰然自若,順手將一根管子插進自己手腕,一根管子插進州牧手腕,血液稀里嘩啦流進州牧體內……”

    經過大嗓門將軍一陣精彩演講,百姓們紛紛鼓掌,交頭接耳,其他士兵散布在街道上,個對個的講解,唾沫橫飛,公子姑娘老爺爺老奶奶听得神乎其神,一個學過蓮花落(快板)的士兵拿出一串竹片,清脆一敲,眉飛色舞地開始唱起來︰

    哎呀呀,

    竹板這麼一打呀,是別的咱不夸。

    單說一說,這五溪蠻區出了個神醫阿古達(打)。

    他左手治病草,右手療傷花。

    輪著一根小針頭,敢把州牧插。

    他不識一個字,腦袋沒文化。

    上身披獸皮,下身沒褲衩。

    渾身散著神仙氣,醫術絕倫妙到家。

    患者痊愈,急忙問,今天吃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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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為民請願
    大軍通過巴郡城關,到了江州城下,嚴顏與江州文武出城迎接,劉璋在馬上看得這些官員態度還算恭瑾,喚起嚴顏,沉聲問道︰“來了哪些人?”

    嚴顏拱手答道︰“江州兩百石以上文武官吏全部到齊,只是……”嚴顏頓了一下,猶疑著道︰“只是江州有名望的大族,除了費家,其余全部沒來。”

    “他們沒有義務來。”劉璋淡淡地說了一句,對文武官員做了一個起身的手勢,踏馬入城。張任看著江州街道對劉璋道︰“主公,這江州作為蜀南第一大城,怎麼看著比涪城還要破敗?趙韙搜刮民脂民膏也太肆無忌憚了。”

    一旁的法正道︰“張將軍有所不知,我們西川的繁華之地主要集中在成都周邊,而南北東三面都比較貧瘠,特別是南北兩面,背面與張魯米賊不時交兵,南方有蠻人作亂,所以經濟凋敝,這倒不能完全怪趙韙。”

    法正說完看了劉璋一眼,心里有些忐忑,涪城大戰讓他認定了劉璋這個主公,而追擊趙韙,平定五溪蠻,開始讓法正對這個主公產生敬畏,現在說這些明顯偏向趙韙的話,雖然是事實,卻也難免害怕劉璋怒,尤其是從自己告訴劉璋江州世族所作所為後,法正一直感覺到劉璋在壓抑著憤怒。

    但是劉璋表情淡然,不時看看兩邊街道,蜀地相對安寧,這些百姓雖然不算富裕,卻還安居樂業,只是偶爾從門縫探出的腦袋,眼神充滿麻木,劉璋看著前方對法正道︰“孝直,你說你有一個整頓江州吏政的主意,說來听听。”

    法正道︰“江州官員目無法度的原因無非是他們身後有強大的世族支持,世族是我們整頓江州最大的阻礙,所以只要我們安撫了世族,整頓江州就易如反掌……”

    “說重點。”劉璋打斷法正的話道。

    “主公可听說過招賢令?”

    劉璋略一沉吟道︰“曹操的招賢令,你是想招寒門子弟替代這些世族官吏嗎?”

    法正搖頭道︰“非也,如果招募寒門子弟替代世族子弟,一定會引起世族反彈,我的方法是,布招賢令,招募世族子弟,用新的世族子弟替代舊的世族子弟,這樣我們既達到了懲辦違法官員的目的,也對新上任的官員加以恩威。江州吏治必然煥然一新。”

    馬蹄踏在青石地板上的聲音  作響,劉璋低頭沉思,良久之後,嘆了口氣對法正道︰“孝直,治標不治本啊,你說世族子弟不法是因為背後世族支持,你用新世族替代舊世族,難道新世族就沒有世族支持嗎?

    誠然,我們懲辦了一批官吏,這是威,提拔了一批官吏,這是恩,恩威齊至,吏政必然煥然,可是那是暫時的,因為那些新上任的官吏最終還是要為家族服務,服從家族意志,他們的性質並沒有改變,而且,要是我們布招賢令,全招世族子弟,不但冷了寒門之心,而且要是世族不配合,我們還不踫一鼻子灰?”

    “世族的配合問題,主公大可不必擔心,今日來迎主公的只有費家,我們大可以多提拔費家子弟,並且造成江州各世族相爭,誰也不希望自己的家族衰落,他們對主公的招賢令必然趨之若鶩,往後之事,我們大可以用嚴厲律法來約束官員。”

    法正實在不覺得自己的方法有何不妥,不明白劉璋為什麼扯到官吏服從自己家族意志的層面,而這也的確是事實,這個時代,家族利益往往大于自身利益,可是整個大漢都是這樣的,朝廷也不會責怪個體為家族利益服務,最多只是用嚴厲律法約束而已。

    想到這里,法正突然想到一個可怕的可能,他記起了劉璋在巴郡城外的眼神,那種寒意只在涪城見到過一次,而那一次,于安等十幾顆人頭落地,難道這次劉璋要對江州世族下手?

    法正一想到這個可能,後背都涼了,如果劉璋真對世族下手,毀掉的不但是西川世族之心,還有天下信望,以後出西川爭霸天下,必然遭到各地世族抵制,這種結果太可怕了。

    法正急忙就要勸諫,劉璋卻擺了擺手,淡然地道︰“我們現在說這些都沒用,等我見見那些父母官再說吧,或許他們沒我想象的那麼差。”

    大軍屯駐城外,三千士兵隨劉璋進城,劉璋到了郡府,沒有到大堂,在一個小房間里召集了江州各主官。

    房間不大,兩邊還有士兵,官員們站的有些局促,劉璋不想坐墊子,徑直坐到茶幾上,一邊揉著被馬背磨破的腿肚,一邊隨意地道︰“本官今日找各位前來,一是對各位勤于政事,造福一方百姓予以嘉獎,二來問問江州有什麼疾苦,需要本官做些什麼。”

    一群官員立即拜道︰“此皆臣下分內之事。”

    戶曹史張和上前道︰“主公,要說到江州疾苦,倒還真有一個,我們這里年年遭到南中蠻人和五溪蠻的侵擾,百姓苦不堪言,近日又多雨,恐怕稻谷沒到收獲時節,就要在田里霉爛,所以收成可能會減少,還請主公酌情減免江州賦稅。”

    劉璋心里冷笑一聲,這群官吏還當自己是以前那個守在州牧府的木偶嗎?五溪蠻、南中蠻再厲害,他們能打到江州來?下雨使稻谷霉爛更是天大的笑話,如果是秋季還有可能,現在才仲夏,稻谷都還是青的,可以大量吸收雨水,哪來的霉爛,如果自己是真的劉璋,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當了州牧又不出州牧府,還真會被這群人騙了。

    劉璋揉了揉太陽穴,閉著眼楮道︰“張大人真是體恤民情,為民請願啊,好,減免賦稅的問題,本官會考慮的,還有什麼困難,繼續說。”

    其他官員一听劉璋這麼快就允諾了,心中都是一笑,他們原本還以為昏聵的州牧有所改觀,沒想到還是老樣子,不禁紛紛上前“為民請願”。

    功曹史搶著上前道︰“蠻人年年入侵,叛趙韙卻賞罰不明,以致江州許多有功文武官吏不得升遷,其中有賊曹史蔣奇,五官郎中馮旭……(省略二十幾個名字)……”

    功曹史剛說完,五官掾踏步上前道︰“主公,趙韙亂政,禮法不舉,天地先賢祭祀荒廢,還請主公撥款修建祭祀台,重豎先賢諸像。”

    兵曹史︰“趙韙征兵,不顧地方守備,請主公撥付軍費,整頓江州防務。”

    金曹史︰“趙韙好大喜功,常年征戰,府庫空虛,入不敷出……”

    曹緣︰“江州通往各縣鄉道路被暴雨沖垮……”

    奏曹史、府庫令、法曹史、尉曹史、五部督郵、賊曹史、決曹史,江州到來的每個官吏都唾沫橫飛地訴說著自己的艱難,仿佛不訴苦就是吃了大虧一般,最後連郡縣記事官都上前說竹簡不夠用。

    法正看得暗暗皺眉,心里很擔憂,別看劉璋現在一張笑臉,平易近人,可是法正知道,劉璋已經動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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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萬萬不可
    直到最後一個官吏意猶未盡地說完,劉璋點了點頭道︰“要不是各位忠臣直言相告,本官還不知道江州有這麼多疾苦,這是我這個州牧失職啊,各位放心,你們的請願本官都記下了,回到成都就放有司,哦,對了。”

    劉璋敲了一下腦袋道︰“府庫令韓大人,金曹史袁大人,能把江州的開支賬簿給本官看看嗎?本官也好在撥款上有個參考。”

    府庫令與金曹史對視一眼,一些官吏竊竊私語,都有些為難,過了一會,戶曹史對門外的郡吏大喊一聲︰“主公要看賬簿,你們去給我抬進來。”

    “是。”門外郡吏答應一聲,遠去了,周圍官吏都看向戶曹史,戶曹史張和用輕蔑的語氣小聲地對幾個官員道︰“放心吧,劉璋不會查出什麼的,待會我自有說辭。”

    其他官員看了一眼劉璋,只見劉璋喝著茶,一副很愜意的表情,什麼也沒察覺,不禁紛紛點頭。

    不一會兒,六個郡吏抬著三個籮筐進入屋內,里面是一根根記著賬目的碎竹簡,官員紛紛讓開一條道,由于過分狹窄,許多官員都貼在了牆上,劉璋身邊的文官武將看著這三個籮筐紛紛皺眉,特別是楊懷等一眾年輕將軍,更是怒形于色,這不是公然的戲弄主公嗎?

    冷苞踏前一步,身上的鐵片嘩嘩作響,劉璋一手拿著茶杯,另一支手不動聲色地按住冷苞,對府庫令道︰“韓大人?賬簿為什麼是這個樣子,這叫本官如何看得?”

    府庫令看了一眼張和,張和給了他一個篤定的眼神,府庫令壯了壯膽對劉璋道︰“主公有所不知,由于趙韙亂政,朝令夕改,收支也變得繁雜,如果一條一條記錄,往往在下一個命令傳達時,就要把上一條目涂改。

    這樣周而復始,一本書簡往往被涂的面目全非,最後主記官只好一條條放入其中,如果趙韙要改命令,就將上一條扔掉,是以變成這個樣子,還請主公體察。”

    “恩,本官體察,本官體察。”劉璋抓起一把竹簡,這些竹簡不但凌亂,還都是中文字,要理清這些賬目,恐怕至少得花一個月時間,劉璋為難道︰“可是本官不清楚江州現在的財政狀況,如何撥款。”

    戶曹史張和笑著道:“這個不難,由于趙韙開支無度,本官常常核查賬目,對江州財政很清楚,趙韙亂政六年,江州財政幾近崩潰,現在存錢不到三千貫,而日常年開支最低八萬貫,年稅約一萬貫,現在離收稅還有三個月,大概需要耗資兩萬貫。”

    “恩。”劉璋點了點頭︰“也就是說本官需向江州撥款兩萬貫,而且沒有稅收,還要每年向江州撥款七萬貫。”

    “主公算的不錯。”張和恭敬地道︰“不過我們江州官員也會節儉奉公,盡量減少開支,同時展民生,估計幾年之後,就能自給自足,不用牧府撥款了。”

    “張大人真是為本官分憂啊。”劉璋將茶杯小心地放到茶幾上,手掌死死地壓著杯沿,半響才將自己要爆的怒氣壓制下去,對張和道︰“那張大人帶各位官員回去吧,各司其職,等著本官為你們撥款。”

    “謝主公。”張和與眾官躬身一禮,退了出去。

    最後一個官員剛消失在門口,劉璋一把掃掉了茶幾上的茶杯,怒火終于無法克制地爆出來,周圍的隨從,連法正都嚇了一跳,楊懷踏步上前道︰“主公,這些江州官吏太過無禮,欺上瞞下,罪不容誅。”

    “看見了嗎,連武將都看出來了。”劉璋對法正咬著牙道︰“這群江州官吏沒一個好東西,責任倒推的干淨,全在趙韙身上,把本官當傻子嗎?本官還沒料到江州吏政崩壞到如此程度,簡直無法無天。”

    法正看劉璋臉上已經涌動殺意,連忙勸道︰“主公不用動怒,我們可立即采用先前方案,撤換全部江州官吏……”

    “不用再說了。”劉璋一擺手,緊繃著臉道︰“這群蛀蟲,不殺無以對百姓,不殺難泄本官心頭之恨,一個不留,殺。”最後一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帶著絲絲寒意,整個房間瞬間冰凍。

    可劉璋剛說完,周圍人除了楊懷等一眾武將,包括張任都全部跪下來,法正埋著頭急聲道︰“主公萬萬不可,殺戮官員,民心不穩,得罪世族,蜀南大亂,為了王霸之業,請主公三思,收回成命。”

    “請主公三思。”王累等一眾隨從一起拜道。

    劉璋從茶幾上站起來,背負雙手踱了兩步,沉緩地道︰“你們知道本官為什麼選在這兒見他們嗎?這里不大,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們的面部表情,而那些官員站在一堆,自以為有別人阻擋,私語就會肆無忌憚,本官難以想象痛心啊,他們對本官都可以如此蔑視,對江州百姓又當如何?”

    劉璋想起街道上那些沒有神采的眼楮,那是一種在**統治下,麻木活著的眼神,就憑這,劉璋覺得殺這些官吏一千次都不過分。

    張任拜道︰“主公,末將觀江州官吏言行,明顯以張和為,我們可以誅除惡,以儆效尤,只要主公下令,我立即將張和拿下。”張任雖然是武將,卻與三國時其他萬人敵不同,遇事冷靜,雖達不到法正等文官的程度,也能權衡利害。

    “張和?”劉璋冷笑一聲︰“張和身後是世族張家,張家族長敢對嚴將軍說,要查誅連之罪,先將自己正法,可知張族在江州的實力,有張家在,殺一個張和有什麼用?張家與其他世族抱團,最後江州吏政還不是一堆腐肉,以儆效尤?說說罷了。”

    法正听著劉璋說話,“有張家在,殺一個張和有什麼用?”那麼殺其他官吏也沒有太大用處,難道主公真的要對世族動手嗎?

    法正想到這個結果,無論劉璋多憤怒,都不敢不勸,疾聲道︰“主公,主公萬萬不可誅連世族,臣知道這些世族在地方一手遮天,橫行不法,可謂天怒人怨,可是請主公看在霸業未成,西川羽翼未豐的情況下,稍作忍耐,否則失去的不止是西川世族之心,更失的是天下世族之心,不利主公皇圖霸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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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宴無好宴
    劉璋長出一口氣,冷聲對法正道︰“孝直,你說這些話問過你的本心嗎?我只問你兩個問題,第一,你出自世族還是出自寒門?第二,你當初為什麼不得重用?”

    法正愣了一下才道︰“法正雖出身寒門,但是為了主公能匡扶漢室,法正不敢以寒門身份忌恨豪門,無論如何,整個大漢天下,世族豪門掌握的實力舉足輕重,決不容忽視,至于當初為什麼不得重用……”

    法正猶豫一下沒有說下去,劉璋輕聲一笑道︰“你是不是想說本官昏聵,識人不明,不能唯才是舉?你說出來,本官不會責怪你,因為這是事實,可是孝直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當初本官昏聵,可是為什麼那些豪門子弟還是得到重用?不是因為這些豪門掌握權力,欺壓寒門嗎?”

    法正一驚,以前還真沒想到這一層,只是怨懟懷才不遇,現在經劉璋一說,恍然醒悟。

    劉璋繼續道︰“孝直,你是有大才的,我敢說你的才能就算比曹操手下第一謀士郭嘉也不遑多讓,可是你為什麼看不透一些事情本質,你說豪門掌握的實力舉足輕重,他們為什麼舉足輕重,就是因為世人、百姓、官吏、統治者,包括你們這些受欺壓的寒門子弟,都畏懼他們的實力,處處遷就他們,世族才得以無限膨脹,而他們越膨脹,你們越遷就,越畏懼,以致到今日尾大不掉。”

    劉璋記得歷史上,江東世族門閥眾多,孫權平衡各方利益,穩固了江東政權,可是最後利益是平衡了,各世族影響力卻越來越大,以致東吳最後被世族綁架,孫氏只能困守江東,坐等覆滅。

    而後來的東晉,更是完全被世族門閥操控,以致屢次北伐無功,覆滅之後,開啟了中國歷史上最黑暗的長達兩百年的南北朝混亂局面,看似照顧世族利益可以穩固統治,實際上是在飲慢性毒藥,現在砍掉世族是斷一條臂膀,而一直遷就下去,就會腐蟲橫生,變成一堆爛肉。

    “不用再勸了,這批官員本官殺定了,而且那些世族門閥本官也不會放過,本官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絕對之事,如果將來蜀軍出川遭遇世族抵制,要麼我將他們一一踏平,要麼死在他們的圍攻之下,本官都不會為今日的決定後悔。”

    法正愣在地上,無言以答,心中卻忐忑不安。

    劉璋用平和的語氣下令道︰“楊懷,帶人去查江州府庫,看是否只有不到幾千貫錢,並核查江州收支情況,隨從文官,去將那些江州官員反應的問題一一核對,無論是否屬實,都呈報于我。

    張任,你做事穩重,你去查那些官員家庭財產,以及財產來源,另外暗訪世家大族橫行不法之事,嚴顏,你熟悉江州之事,將勾結趙韙的主要官員列出一個名單,不需要確切證據,給你們十天時間。”

    “主公……”張任等還要再勸。

    劉璋冷聲道︰“這是軍令,如果不願服從,你們全部可以辭官回鄉。”

    一眾文武再也不能多說一句,劉璋哼了一聲走出門外,可就這時,王累突然跪著沖過來,抱住劉璋大腿喊道︰“主公萬萬不可,此令一下,蜀南必然大亂,而且主公名聲將一敗涂地啊,王累寧死也不能讓主公做出如此糊涂之事。”

    劉璋沉聲喝道︰“張任,拉開他。”

    張任頓了一下,在劉璋與法正對話之時,張任心中已經經過激烈的掙扎,相對于效忠,殺幾個世族子弟算得了什麼?如果他日征戰天下遇到世族阻力,就算血濺沙場又算得了什麼?劉璋現在做的,並不是昏主行徑,反而是不顧自身利害,也要換一個清明政治的明君所為,自己身為武將有什麼理由抗拒?

    “是,主公。”張任終于決定遵從劉璋命令,上前一把拖開了王累,交到冷苞手上,自己跟著劉璋出去了,後面傳來王累撕心裂肺的喊叫。

    劉璋鑽了鑽耳朵,第一次感到忠言果然是逆耳的,特別是王累這樣的,如果不是已經知道他是大大的忠臣,還真想把他殺了。

    “張任,你派人去請江州各豪門大族的族長來郡府,就說本官要宴請他們。”

    “主公難道……”

    “我還沒那麼暴戾。”劉璋知道張任要說什麼。

    “是。”張任領命而去。

    晚上,郡府大擺筵席,那些江州豪族的族長早從官吏那兒得到消息,州牧雖涪城、五溪兩戰大勝,卻是一個腦袋迷糊好糊弄的主,于是屁顛屁顛都來赴宴了。

    可是一看到桌上的菜肴,都忍不住皺眉,每個人一個小桌,一葷一素,一小碗蛋湯,一碟咸菜,葷菜還是肥肉炒蘑菇,毫無花式,這還不如這些財主在自家一頓家常飯,所有人都沒了胃口。

    劉璋坐在主位,舉起酒杯站起來道︰“本官深感抱歉,因為府庫令韓大人說江州財政窘迫,所以也不好鋪張,還請諸位士紳莫怪,各位都是蜀南的頂梁支柱,為蜀南民生,吏政有突出貢獻,本官身為益州牧守,當敬各位一杯,干。”

    劉璋當頭將酒喝下,堂下世族族長也紛紛向劉璋拱手,飲盡杯酒,女侍提著酒壺挨個斟滿,劉璋吃了一口菜,看所有族長都不動筷,抬起頭來疑惑地道︰“大家吃啊,听說江州民生凋敝,財政入不敷出,稅收少的可憐,難道諸位在家里吃的比這里更好?”

    一群門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個人都瞧不上面前的飯菜,可是哪敢明說,為了糊弄劉璋,只能紛紛哭窮。

    “哪里哪里,我家平時都只有一個素菜。”韓家族長夾起一大塊肥肉放進嘴里,嚼的別提有多香,可是那些肥油流進嘴里,引起的胃液翻騰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家更慘,每頓只有一個咸菜,過節才能吃上新鮮青菜。”袁家族長也拿起筷子,可是想了想,還是喝了一大口湯,眨巴一下嘴,仿佛那是龍骨湯一般。

    劉璋見各族長動了筷,也不說話,只顧扒拉飯,三下五除二把面前的食物吃完了,然後看著眾人。

    眾族長也停下來,劉璋忙道︰“諸位族長繼續吃啊,江州民生凋敝,浪費實在是大大的不應該,各位應該把菜吃完才是。”

    “是,是。”各族族長勉強答應,,只能硬著頭皮夾起那些仿佛被水泡過的肥肉,心里埋怨不斷,他們還沒見過哪個州牧主官,宴請地方豪強只顧吃飯不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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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四科舉仕
    各族族長閉著眼楮吃完了飯菜,劉璋看到張族族長沒有動筷,疑惑地道︰“張老爺子為什麼不動筷,難道瞧不起這些飯菜嗎?”

    張家族長頭也不轉地對劉璋拱手道︰“非也,草民因為常吃粗糧,患了胃病,只能喝粥,不能吃菜。”

    “哦,這樣。”劉璋對張家族長的無禮視而不見,對女侍道︰“還不快把本官準備的稀粥為張老爺子呈上來。”

    “是。”

    不一會兒,女侍端來一大海碗黑白相間的稀粥,那是榨干的苜蓿和粗糧雜在一起的,苜蓿對于窮人來說是野菜,對于富人來說就是牧草,張老爺子看著都有些作嘔,更重要的是,里面也有無數的肥肉渣子,而且那碗之大,一碗頂的上兩份其他族長吃的套餐。

    張家族長痛苦地喝著肥肉粥,劉璋坐在主位好整以暇地道︰“今天找各位來,一是感謝大家,而是有一件事情想听听大家的意見。”

    “大人請說。”

    劉璋道︰“大家都知道我西川民間人才濟濟,可是我大漢僅有察舉征召,門路太窄,你們想想,雖然我大漢官吏都勤政愛民,可是要現自己轄下所有的人才,也力不從心,許多仁人志士都苦無渠道效忠朝廷,有鑒于此,本官決定設定四科舉仕。

    四科,分別為文,武,醫,匠,牧府將以各自特點出考試題目,無論是誰,無論什麼出身,都可應試,考試通過者既選拔到各個崗位,這樣我西川所有人才,只要是願意效忠大漢的,都能量才錄用,你們看如何啊?”

    劉璋話還沒說完,就引起了各族一片大嘩,眾族長一思忖,要是劉璋真如此行事,豪門望族子弟與那些苟且寒門一起參加考試,那豪門特權豈不當然無存,此舉是要掘豪門的根基啊,如此關系利益得失的政策,怎麼可能不引起反抗。

    韓家族長立即起身拜道︰“大人,此舉萬萬不可啊,想那些醫生、匠人是什麼人?那是不入流的賤業,豈能與文人士子同堂考試,豈不侮辱斯文嗎?”

    劉璋微笑道︰“韓老先生說的是啊,可是本官也沒說他們與文人同堂考試啊,我們大可以分開嘛,而且這些賤業考試通過了還是賤業,本官也不可能讓一個木匠去當太守是吧。”

    袁家族長站起來道︰“大人,祖宗制度不可擅自更改啊,尤其是大人乃皇室宗親,帝室之冑,更應該維護祖宗法度,否則如何對得起歷代先帝啊。”

    劉璋冷冷一笑道︰“袁族長這樣說的意思,就是說我朝武皇帝對不起高祖皇帝,對不起孝文皇帝,對不起孝景皇帝了?”

    “這……草民萬萬沒有那個意思。”察舉制乃漢武帝所創,袁家族長無言以對。

    “既然如此,說明老祖宗的規矩是可以更改的嘛,再說我也沒說廢除察舉制,地方官吏還是可以向本官推薦人才啊,只是我們多一個渠道招賢納士而已,這不也是維護祖宗基業嗎?”

    “大人,如今我江州財政窘迫,恐怕無力承辦考試。”又一個族長站起來。

    “放心,州牧府有的是錢。”

    眾族長七嘴八舌,提出各種反對意見,都被劉璋一一駁斥,一滿堂人都不滿劉璋的政策,可是卻再無話可說,只能沉默著不說話。

    這時張家族長終于喝完肥肉粥,站起來對劉璋一拜,沉聲道︰“大人,凡新生事物都應該廣納民意,當年孝武皇帝創立察舉制,也是征求了許多意見,州牧既然要實行四科舉仕,也應該听取各位官員意見和民意,如果與民意背道而馳,望州牧收回成命,以免引起大亂。”

    劉璋哈哈一笑︰“還是張族長說到點子上了,本官向來廣納忠言,絕不拂民意,這樣吧,本官就在江州試點,如果民意沒有反彈,就普及到全州,如果百姓抗拒,此事我就永不再提,如何?”

    “大人英明。”張家族長朗聲拜道。

    宴會散去,各族族長走出州牧府,韓家族長對張家族長道︰“張老爺子,劉璋此舉,貽害無窮,我等皆無生路,你為什麼不反對啊?”

    張家族長冷哼一聲︰“老友,你怎麼這麼抓不住重點,劉璋要實行四科舉仕,來征求我們的意見干嘛?我們反對有用嗎?還不如在他實行四科舉仕的過程中,加以阻撓,也讓他看看什麼叫民意,好一個四科舉仕,我看劉璋小兒是常年待在州牧待的腦袋生銹了,如此倒行逆施的政策也想得出來。”

    “對呀。”韓家族長眼楮一亮道︰“張老爺子真是有前瞻眼光,等劉璋實行四科舉仕,我們就揮我們的影響力,抱團反對,我看他連考場都開不了,到時候劉璋眼見與民意相悖,也只能灰頭土臉地撤了新政,鬧出一個天大的笑話,州牧威儀喪盡。”

    張家族長輕聲一笑︰“看來你還不笨。”

    “對了,那個費家好像不跟我們一條心啊。”袁家族長看著一個單獨走到前方的身影對張家族長說道。

    張家族長冷哼道︰“這種趨炎附勢的人,是該懲罰一下,你們回到族內,都吩咐下去,我要讓費家在官場和商場都立不了足,如果還不識趣,我們就去郡府狀告他費家橫行不法,我們蜀南大族哪個手底下是干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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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府花園之中,劉璋找了一張涼席鋪在地上,躺在上面愜意地觀賞著滿天繁星,法正一個人坐在花台上,沉默著沒說話,一個穿著家丁衣服的小吏站在劉璋面前,隨口匯報著涪陵之事,語氣輕松,劉璋笑意恬淡地听著。

    “你坐下吧。”劉璋看小吏站著辛苦,身體向旁邊挪了挪,騰出一塊地方來,小吏一愣,因為看劉璋很隨和,所以他也從最開始見到州牧大人的緊張中緩過來,這時見劉璋竟然讓他同席而坐,不由受寵若驚。

    小吏戰戰兢兢坐下後,繼續道︰“大人,今日得到準確消息,長沙張仲景已經趕來益州了,而且我們放出消息,說阿古達神醫在涪陵為冶無鐵治傷後,就會返回茫茫叢林,所以那張仲景是連夜啟程,一路馬不停蹄,估計要不了幾日就能到達益州。

    大人你是不知道,那張仲景沒來,卻先來了一群大腳醫生,還有一些慕名而來的百姓,都圍在冶無鐵的病房外,想一睹神醫風采,阿古達每天為冶無鐵治完病,都只能躲躲藏藏,即使如此,偶爾冒頭就會被人團團圍住……”

    小吏大概平時就是個話匣子,坐在涼席上只拘謹了一會,就又放肆起來,一旁的法正嘆了口氣,真是無知者無畏,要是小吏知道劉璋總在談笑間殺人,不知他還能不能這樣輕松地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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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8章 靜夜花園
    “冶無鐵的病情怎樣了?”劉璋問道。

    小吏答道︰“外傷基本都治好了,要說那蠻人阿古達還真有兩把刷子……”

    小吏的話頭又打開了,劉璋靜靜地望著繁星想著,如果張仲景能治好冶無鐵的傷,蕭芙蓉那野丫頭心情應該會好吧,如果出現不幸,蕭芙蓉免不得留下陰影,她才十七歲啊。

    這時張任從遠處走來,對劉璋道︰“報告主公,我們貼出去的告示基本都被趁夜撕毀,宣講四科舉仕的士兵也遭到圍堵,而且街道各處還出現了反對四科舉仕的刻語,報名考試的人,第一天還有十幾個,可是第二天就都來請退了,據我們調查,他們都受到了世族的逼迫。”

    劉璋躺在涼席上淡淡一笑︰“這早在我預料之中,世族力量龐大,那些百姓寧願得罪本官,也不得罪這些地頭蛇,有世族阻撓,什麼政策都行不通的。”

    “那我們怎麼辦?”

    “監視著吧,盡量查查是那些世族慫恿對抗的,三日後一並呈給我。”

    “是。”張任拜了一禮出去了,他除了要監督四科舉仕的宣傳之事,還要查官員財產和世族不法,這幾日累的夠嗆。

    等張任走後,法正對劉璋道︰“主公,你不會真要實行四科舉仕吧?”

    “不然我花這麼大功夫干嘛?”劉璋隨口道。

    “這絕對不行。”法正一下子從花台站起來,激憤地道︰“主公,你就听法正一次勸吧,四科舉仕是傷世族根本之事,他們絕不可能妥協,主公此舉乃是自絕于世族啊。”

    劉璋淡淡一笑︰“一只羊也是趕,兩只羊也是轟,等我拖家帶口殺了幾百號人,就已經自絕于世族了,也不怕多絕一次。”

    “什麼?”法正踉蹌後退一步︰“主公,你要對蜀南大族,誅族。”

    誅族兩個字一說出來,法正自己都不敢相信,眼楮緊盯著劉璋,生怕他說出肯定的答案,而一旁的多話小吏嚇的軟癱在涼席上,殺幾百號人,眼前這個人竟然如此淡然的說出口,開始所有的放肆都沒有了,換之的是冷汗滑入背脊。

    劉璋感覺到小吏身體抖,便吩咐他離開,小吏忙不迭跑了,劉璋嘆息一聲,望著星空緩慢地道︰“孝直,你也看了這幾日的調查結果,所謂府庫三千貫錢,實際上有四十萬貫,這些都是趙韙常年瞞報稅賦存下來的,他們隱瞞是為了什麼?

    江州百姓十萬戶,竟然一年就收一萬貫錢,攤在每個百姓身上,每人還不到二十文錢,還當真是輕徭薄賦啊,本官知道江州農耕為主,財政需要牧府撥款,可是也沒有這麼離譜吧。

    功曹史所謂抵抗蠻人的無數功臣,不過是趙韙一手提拔起來的叛黨,豪門家族子弟,沒打過仗,倒是為趙韙提供了無數錢糧,現在竟然要本官提拔他們。

    五官掾憂心祭祀,他還真沒說謊,江州有祭祀河神的習俗,但近年來公家祭祀幾乎完全荒廢,祭祀台也無人打理,而江州撥付祭祀的款項竟然比所有官吏供奉總和還多,這些錢到哪兒去了?難道真被神仙拿走了嗎?

    江州既非邊城,也非戰地,養兵五千,兵曹史竟然還要擴充軍備,以為他圖謀不軌還真冤枉了他,五千人有三千吃的是空餉,軍營里就一千多個老弱病殘,要是真的蠻人侵犯,我看這群當官的也只能夾著尾巴逃跑。

    不是我想殺人,殺人並不好玩,是他們逼我的,世族欺行霸市,兼並貧農土地,買官賣官,他們的觸角伸到了社會各處,不把他們連根拔除,整個江州,甚至整個益州都會被他們腐化,張任不是說以儆效尤嗎?那就拿江州世族開刀吧。”

    法正沉默著不說話,在他心里,劉璋說的句句在理,可是在理不代表正確,世族危害凡有識之士都看得出來,可是誰會傻到得罪他們?那無疑是給自己掘墳。

    涪城大戰,和五溪之戰,法正看到了劉璋的魄力,可是現在法正覺得,這種魄力似乎過了頭,完全與這個時代背道而馳。

    劉璋見法正不說話,笑了一下道︰“孝直,是不是對我很失望?是啊,益州還算世族較少的地方,荊州,江東,世族門閥更多,中原和北方豪族也是盤根錯節,如今到處都是不奉天子的割據勢力,那些門閥子弟分赴各處效忠,以保香火不滅。

    我們這樣做,不但沒有世族子弟來投效益州,還會使那些掌握權力掌握物資掌握人力的世族殊死抵抗,這樣看起來,要是我真對江州世族動了手,益州前景就是一片陰霾,孝直,你是有大志也有大才的人,如果你對本官失望了,就離開吧。”

    法正抬起頭來看著劉璋,劉璋慢慢道︰“別懷疑,我說這話不是試探你,是真心實意的,一個不相信我的謀士,我留著也沒用,而你從涪城開始的忠心我是看在眼里的,就算你以後與我為敵,我也不會後悔今日放過你。”

    法正慘淡地笑了一下,坐到了剛才小吏坐過的位置上,看著遠方的黑幕道︰“主公太擅長表演,談笑殺人,雲淡風輕,許多時候法正也摸不清主公心思,但是這次我相信主公的話是出自真心,可是涪城那一聲‘主公’出口,法正就沒想過收回去。

    只是法正沒有想到主公的心思如此堅決,也不明白主公為什麼會對世族的行為如此憤怒,其實整個大漢的世族行為都差不多的,只要我們替換了這些舊臣,再嚴刑律法……算了,不說了,主公一定听不進去。”

    法正低著頭,過了半響道︰“主公記得王莽故事嗎?”

    劉璋道︰“你說吧,就當我不知道。”

    劉璋明白法正這是要曲線進諫,王莽是有名的篡漢奸臣,偽君子,在篡漢之前謙恭有禮,處處布施百姓,而篡漢之後,卻弄的民不聊生,只是劉璋不知道法正要拿這個人物說什麼,只看著浩瀚的星空靜靜地听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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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賭一個朗朗乾坤
    法正娓娓道︰“在我們大漢四百年歷史中,王莽的名聲算是最臭的了,各種貶斥的詞語都可以加在他身上,主公是帝室之冑,請容許法正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法正覺得王莽有些冤枉。

    其實無論在篡漢前,還是篡漢後,王莽的性格都沒有變過,那就是胸懷天下,心憂黎民,篡漢之前,生活節儉,逢災年都親自趕往災區布施,禮賢下士,謙恭有禮,而篡漢以後,王莽當了皇帝卻沒有過上皇帝的生活。

    都說秦皇每日批閱的奏折多,王莽也不遑多讓,而且王莽沒有像其他昏君那樣沉迷**,生活也很節儉,以前各地布施,而當皇帝後,王莽開始用皇權為貧民爭取利益。

    有名的王田制,在抵制豪門土地兼並的過程中,作用甚大,幣制改革也抑制了豪門的經濟實力,禁制買賣奴婢,使最底層人民去除了奴僕身份,而五均六管,禁止了高利貸,控制物價,不但大大削弱豪族實力,而且禁制了豪門對農民的盤剝。

    這些政策的本意無疑都是好的,對那些受到壓迫的貧民也是有利的,可是為什麼王莽會失敗?法正覺得是他過于急躁,不切實際,他的這些政策全部是得罪豪門的,幾乎與豪門世族對立。

    受到豪門抵制,他的任何一項政策都不可能成功,幣制改革使貨幣泛濫,王田制有名無實,地方官根本不予執行,民間還是私自買賣奴婢,五均六管不但沒能限制豪族,反而使商業凋敝,民不聊生。

    王莽一心想壓制豪族,扶持貧民,可是等到豪族起大軍反抗的時候,那些貧民幫他了嗎?反而是赤眉綠林這些下層百姓打了先鋒,為什麼?不是貧民不知恩圖報,是因為他們被豪門壓制,根本沒享受到王莽改制帶來的好處。

    所以法正覺得,很多事情不能只看出點,不能一味同情弱小,要遵從客觀事實,否則只能自取滅亡,主公,你覺得呢?”

    劉璋笑了一下,他這下算是明白法正的用意了,自己現在和王莽做的幾乎一模一樣,不顧世族的龐大能量,一味同情弱小,過于急躁,不切實際,自取滅亡。

    說實話,劉璋也對誅殺世族有些擔心,他對世族的實力有預料,卻完全不敢肯定自己能對付得了這股洶涌洪流,可是一想到世族的危害,劉璋就不願意容忍,難道自己非得順著世族的意願嗎?就算一統天下,也是為這些豪族盤剝底層百姓創造一個穩定的環境,那自己統一天下還有什麼用?

    那還不如經過南北朝兩百年大亂,讓胡人進來把世族殺個干淨,然後隋朝開啟中華新篇章。

    劉璋雙手墊著頭,用手臂壓了壓腦袋,使腦袋舒服一些後說道︰“孝直,記得我們在涪城說過的話嗎?你說五五之數,你賭一個功名大業,我說四六之數,我賭一個大漢天下。

    今天在江州,在這個花園里,一九之數,我們賭一個朗朗乾坤,孝直,你敢嗎?”

    “朗朗乾坤?”法正心頭一跳,剿滅世族,還利百姓,四科舉仕,讓每個大漢子民,無論豪門寒門,都能有公平的入仕機會,連醫生匠人等也有渠道盡展所長,這樣的天下,真可謂朗朗乾坤。

    可一九之數,值得嗎?

    法正沉默著,心里翻江倒海,面前的主公越來越讓他覺得深遠,當自己只看到西川一隅的時候,他已看到整個天下,當自己看到整個天下之後,他已經想到要將這個天下改造成什麼樣子。

    一九之數,賭一個朗朗乾坤。

    這不再是一統天下的**,而是匡扶天下的理想,有這樣宏圖雄心的主公,身死人滅又如何?世族?不就是影響力大一點,財力物力豐沛一點,難道就一定對付不了?法正突然覺得自己有些膽小,自己在畏懼什麼?

    法正忽然明白,自己一直關心的是結果,那就是輔佐劉璋一統天下,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可以做出任何妥協,可是主公關心的除了結果,還有過程,劉璋不願向世族妥協,即使知道順從世族更有利自己的霸業,他也不願這麼做,一個統治者有這樣的心態,是愚蠢的,可是愚蠢的同時,又何嘗不是值得欽佩的?

    若能將世間污濁踩在腳下,一九之數,夠了。

    法正終于點頭,沉聲道︰“主公,我敢。”語氣充滿堅決。

    “不怕大業未竟身先死嗎?”劉璋笑道。

    “死有什麼可怕的。”

    “史筆可是掌握在世族文人手上的。”

    法正長出了一口氣,決然地道︰“主公,法正想通了,哪怕如王莽一般死無全尸,遺臭萬年,法正也願追隨主公,完成主公宏圖大志。”

    星光灑在花園里,夜風讓青草吹動,仿佛在交換著彼此的秘密,就是這個靜夜,法正覺得自己真正找到了存在的價值,同時,也決定了江州世族悲慘的命運。

    兩日後的夜晚,明天就是第十日,江州世族對這幾天的戰果相當滿意,劉璋布的四科舉仕命令幾乎被完全抵制,費家也低調了許多,張家族長春風得意,嫣然是帶領江州群豪對付牧府的大英雄,意氣風地準備明日率人圍堵郡府請願,讓劉璋知難而退。

    這一夜,劉璋找來了兩個人,一個是費家族長費昭,一個是鄧家族長鄧恆,兩人分開進入劉璋的房間。

    費昭坐在劉璋旁邊,劉璋還在吃飯,今天一天都在看楊懷、張任等呈上來的文案,這個時候剛空下來。

    劉璋一邊吃著飯,一邊隨口問道︰“費昭,本官進入江州,世族只有你一人來迎,而本官也調查過費家族事,違法之事不少,但是卻是各族最收斂的,告訴本官,為什麼?”

    費昭道︰“大漢天下四百年,費昭也是大漢子民,大人是朝廷欽封的益州牧,來到江州,費昭來迎不過分內之事,至于族事,費昭實在約束不了,否則必不讓那些子孫肆意妄為。”

    劉璋夾起一塊雞肉吃下,喝了一口湯,點點頭道︰“很好,那你贊同四科舉仕嗎?”

    “大人是要草民虛以委蛇,還是听真話?”

    劉璋放下湯碗,看向費昭,突然不顧形象地笑起來︰“費族長還真是幽默,就憑這點,真不適合干族長這樣老成持重的活,不過本官佩服,真話,說吧。”
y0914168105 發表於 2013-8-10 17:54
第030章 唯一的選擇
    “贊成,但是不能支持。”費昭簡潔地說道。

    “為什麼?”劉璋沒有生氣,面不改色地繼續扒飯。

    “四科舉仕,對州府的好處顯而易見,可是卻觸動家族利益,無論哪個家族,包括費家,都會抵制,我費昭一把老骨頭,半截身子入土,還談什麼利益,如果對大漢有利,我費昭都贊同,可是族中子弟卻未必,我贊同他們也不會贊同,所以我不能支持大人。”

    “如果本官能幫你壓制那些反對聲音呢?”劉璋隨口道。

    費昭心頭一驚,脫口問道︰“怎麼壓制?”費昭听說過涪城十幾顆人頭之事,也听說劉璋不顧勸阻斬殺李異龐樂二將,現在劉璋這麼說,費昭很容易想到劉璋是要武力鎮壓,怎能不驚。

    “保證不傷他們一根毫毛。”劉璋淡淡說道。

    費昭實在想不出劉璋能用什麼辦法讓那些家族子弟乖乖听話,只能道︰“如果州牧大人真能讓那些不服管教的家族子弟順從,費昭當全力支持大人四科舉仕。”

    “好,你下去吧,順便把鄧恆叫進來。”

    不一會兒,鄧恆從門外走進來,劉璋叫他隨便坐,鄧恆只能找個位置緊張地坐下,自張家族長定下反對四科舉仕的大計,鄧家就是先鋒之一,可是為什麼劉璋偏偏把自己叫來,還是與一向跟江州世族不合拍的費昭一起來。

    “鄧家干的好事啊。”等鄧恆坐下後,劉璋也吃完了飯,把面前的碗碟向里面一推,轉過頭來對鄧恆道︰“你們鄧家可是做了不少大事,不但指使家族子弟抵制本官四科舉仕,當初趙韙主宰蜀南,你們鄧家就是鼎力支持者,控制著江州米行,借趙韙勢力,肆意哄抬米價。

    家族子弟犯事的更不少,你的一個佷子就強搶民女,還不止一次,放高利貸打死了人,擔任太守屬官的外孫更是借著征稅之名賺的盆滿缽溢,還幫著挪用稅款,造假賬,鄧大族長,對吧?”

    鄧恆听著劉璋的話,千百個念頭在腦中閃過,不知劉璋這是要誅滅與趙韙牽連的亂黨,還是要借自己警告其他抵制四科舉仕的人,可是無論哪種情況,自己的小命都不保了。

    然而小命相對于整個族群,鄧恆還是理智地選擇了後者,牙齒打戰,嘴唇顫抖著道︰“大,大人,這,這些草民實在不知啊。”

    “哈哈哈。”劉璋大笑數聲,贊道︰“鄧大族長回答的好啊,責任撇的干淨,可是本官很不喜歡,本官討厭模稜兩可的人,更討厭那些跟在張家老匹夫後面搖旗吶喊的人。”

    最後兩句話,劉璋幾乎是貼著鄧恆耳朵說的,鄧恆感覺到劉璋的氣息,仿佛全部換成了殺意,腦袋“轟”的一聲,再也沒法思考了。

    劉璋看著渾身篩糠的鄧恆,等他勉強恢復正常才道︰“鄧大族長,說實話,本官今夜很不想見到你,但是還是叫你來了,你一定很好奇原因吧?你可能會想,是不是本官要追究趙韙的亂黨,是不是我要拿你鄧家開刀,警告張家,我只能告訴你,你想多了。

    你們鄧家有一個將軍,鄧賢,你大概沒忘了這個佷子吧?他是在涪城城頭誓死追隨本官的將軍,即使在最困難的時候也沒有拋棄本官,並有詐降之功,本官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想讓鄧家就這麼覆滅,鄧大族長,你最好掂量一點。”

    “鄧賢?”鄧恆還沒完全整合劉璋給予的信息。

    劉璋冷聲道︰“鄧大族長,本官沒什麼耐心,而鄧賢的面子也沒那麼大,本官只給你指明一條出路,據本官情報所知,張家明日要圍堵郡府,你們鄧家必須明言反對,並公開支持本官四科舉仕,交出你那佷子和外孫,從此約束族人,低調行事,否則,除了鄧賢,你們鄧家沒人能見到後天的太陽。”

    鄧恆臉上的汗水顆顆滾落下來。

    劉璋彎下腰,低聲對鄧恆說道︰“族長,你可以認為本官是在挑撥江州世族,可是你記住了,你只有一次選擇的機會,沒,有,退,路。”

    鄧恆全身抖,汗水打濕了整個脊背,內心激烈地掙扎著,是順從,還是違抗,順從,就是與整個江州世族為敵,如果劉璋只是虛言恫嚇,那鄧家可能在各族逼迫下,陷入絕境,而違抗呢?整個家族覆滅,鄧恆承受不起這樣的代價。

    理智告訴鄧恆,劉璋再殘暴也不可能覆滅一個家族,更不可能屠盡江州世族,可是內心深處總是讓鄧恆相信,劉璋說的話是真的。

    我該怎麼選擇?鄧恆覺得這一輩子也沒像現在這麼痛苦過,心里埋怨著為什麼偏偏劉璋把他叫來做這樣的選擇。

    過了半響,鄧恆咬了咬牙,對劉璋道︰“草,草民願意順從大人旨意,可,可是家族子弟桀驁不馴,恐怕難以……”

    “那是你的事。”劉璋冷聲道︰“本官只看明日鄧家子弟的態度,其他的,本官管不了。”

    “是,是。”鄧恆顫抖著應了幾聲,從房間內退出來,夜風一吹,才現自己全身都已經被汗水濡濕了,連鞋子里面也全是汗水。

    屋中,鄧賢從偏房出來,對劉璋拜了一下,緊張地道︰“主公,族長他怎麼說?”

    “如果他不听本官的命令,你會怨恨我嗎?”劉璋靜靜地道。

    鄧賢退了一步,只以為鄧恆已經做了糊涂選擇,想著族人陷入一片血海的景象,就忍不住渾身戰栗,過了半響才對劉璋道︰“主公,能赦免我的家人嗎?”

    “可以。”劉璋很干脆地答道。

    鄧賢微微松了一口氣,可是還是眉頭緊鎖。

    這時王累從外面走進來,劉璋揮揮手讓鄧賢出去了,問王累道︰“那些屬官願意接下主官的職位嗎?”

    江州世族官吏幾乎要被誅殺干淨,他們的職位必須有人替代,劉璋派了王累去說服那些屬官,讓那些屬官接替他們主官的位置,王累雖然極力反對劉璋對付世族,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劉璋決心已下,再也勸不了,只能順從了劉璋意志,希望能在誅滅世族後,盡量有一個穩定的江州。

    可是王累還是無奈地搖搖頭,對劉璋道︰“這些屬官雖然大多出自寒門,但是他們懼怕世族,更怕引起世族報復,都不敢承諾接替主官位置,找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

    劉璋長出了一口氣道︰“這在我預料之中。”

    “主公,既然如此……”王累正要說話,劉璋打斷他道︰“都這個時候了就不要再勸了,這些屬官不願接替主官官職,本官也不是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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