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作者:千年帝國海軍上校 (連載中)

 
晨羲 2013-8-25 11:08:5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30 590010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9 14:06
23.與時代相悖的人們(十七)

    作為一支常年投身一線戰斗的部隊,伊斯卡略的訓練內容里同樣不缺少應對幻象術式的部分,但拿這個作為面試……明顯超出了他們的理解範圍。

    說到底,伊斯卡略名為實戰部隊,本質上只是強化了的肅清者部隊,正如他們的信條誓詞所說︰右手拿著短刀和毒藥,左手拿著草繩和三十枚銀幣,在夜晚揮動短刀,在晚餐中投毒的一介死卒。時機一到,他們會將三十枚銀幣投向神前,以草繩自縊。

    這是一幫專精暗殺和破壞的狂信徒,盡管和不少強敵交過手,他們依舊是一幫隸屬教會的阿薩辛,極少嗅到戰場的氣息——那種彌漫著硝煙、腐爛、焚燒尸體惡臭,凝聚了一切瘋狂的氣息。而防衛軍和親衛隊的所有訓練課程都是以如何在戰場上有效殺戮為前提擬訂的,作為一支廣泛使用幻象術式的軍隊,以己度人,認為敵軍也會使用幻象欺敵也實屬正常。將能否看穿幻象,培養軍官士兵的觀察能力列為教育重點之一更是合乎情理。

    作為獨裁官的直屬親衛隊,不論是台面上的護衛任務,還是台面下各種見不得光的工作,都對成員的觀察能力以及應對幻象的識別、反應能力有著相當高的要求。譬如刺客在暗殺政要時,常常會用幻象術式隱蔽身形,同時制造出幻象分散目標身邊的護衛力量。又譬如恐怖份子或敵國間諜用幻象引發騷亂,制造社會動蕩。

    連基本的辯識能力都沒有的家伙,根本無從指望能應對以上情形。

    至于戰場上運用幻象術式的例子,那就更多了。大到航空戰艦的光學迷彩,小到小部隊的滲透,mds或魔法師在擺脫敵軍集火射擊和追擊時也會大量運用到。像剛才那一戰中,卡斯帕爾看穿了海因克爾的拼死一擊,為了躲避這一擊,在發動攻擊的同時制造了留在原地的幻象,同時用光學迷彩覆蓋本體撤退的戰術——在防衛軍的特戰教材當中算是比較基礎的欺敵脫離戰術。

    簡單,卻有效。

    “明白了嗎?你們失敗的原因有兩個,第一是勉強自己去做不習慣的事情,第二是太弱了。”

    如果海因克爾的經驗再豐富一些,或者經歷更多的正面戰場,卡斯帕爾的小把戲完全有可能搞砸,那樣一來他根本沒有機會像現在這樣嘲弄神父們。如果海因克爾再早到個一分鐘,哪怕是十幾秒,那麼在兩名聖職衣使用者的夾擊下,卡斯帕爾不要說能否全身以退,面對同時展現復數奇跡的復數對手,會不會被當場轟殺至渣都值得商榷。如果安徒生神父一開始不做出自己一個人阻攔阻擊部隊的決定,而是留下海因克爾一起協同作戰,卡斯帕爾甚至都不會現身,而是直接掉頭撤離,如果……

    然而,現實是不容假設的,結果也沒有“如果”、“可能”之類詞語介入的余地。卡斯帕爾設置了一個巧妙的陷阱,一個風險極高的賭局。然後他贏了,這就是現實,不容任何置喙。

    正如卡斯帕爾所說,這場戰斗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肅清者和伊斯卡略說到底都是專精暗殺和破壞的部隊,和強大狡猾的對手在陌生戰場上周旋取勝並非他們所擅長。制定計劃,並安排他們在地下水道既要排除實力不明的敵人,又要完好的捕獲王女,事前又沒有任何針對性的訓練——想出這個計劃的家伙真不知道腦子里裝的是什麼,他以為執行計劃的都是什麼人,外套一脫就露出胸口上畫著字母s的緊身衣,飛天遁地,力大無窮,眼射死光的星際友人?能從四次元口袋里拿出上至因果律兵器“如果電話亭”,下至反重力機動裝備“竹蜻蜓”的藍胖子魔偶?就算人類歷史是一部挑戰極限的歷史,出現個把挑戰智商下限的也沒什麼可奇怪,可連完整的情報都不具備,計劃可行性都不評估一下就敢動手,這也實在是……

    至于卡斯帕爾所說的第二個敗因,從客觀層面上來說其實非常牽強。更準確的說,卡斯帕爾所說的是摻雜了謊言的結論,也就是所謂用來誤導別人思考的“真實的謊言”。

    亞歷山大.安徒生;

    海因克爾.沃夫;

    他們並不弱,即使用亞爾福海姆的評判標準,他們也不符合對“弱”的定義。相反,這幫能徒手拆坦克、拆戰艦甚至拆要塞的斷罪者神父在精靈們眼中是實打實的怪物,是需要出動師團級別的兵力進行壓制,並且全程需要ma和空中戰艦提供火力支援。

    這兩人是毫無疑問的強者。

    只不過正如再強大的青蛙在巨蛇面前也不過是開胃菜,自然界中的生物皆有名為“天敵”的對立存在,相生相克的關系存在于眾生萬物之間。

    就連創造奇跡的聖人,同樣亦不例外。

    在連名字都成為禁忌,徹底否定一切神跡和奇跡,張開口就能吞噬天地,被冠以“終焉”之名的魔獸面前,也就是口中食一般的東西罷了。

    屬性正好相克——真相就是如此簡單,不過也沒必要特意說給將死之人听。對他們來講,能听到摻雜了實話的謊言,已經是莫大的奢侈了。

    最後的最後,把他們的首級取下來,掛到凱旋門上作為這次行動的紀念,讓所有人看到膽敢違逆那位大人的蠢徒會落到何等下場,讓那些鼠輩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斤兩,他們的對手到底是誰。

    揚起右手,刀刃一般的尖爪反射著陣陣寒光,毫無疑問,下一擊將會斬下兩個首級。

    “喂喂。”

    仿佛嘆息,仿佛是在求饒。

    “能不能死心一下啊,那種該死不死,苟延殘喘的樣子,我今天可是看夠了啊。”

    望著從血泊中搖晃起身的安徒生神父,卡斯帕爾顰蹙著臉,不快的心聲吐露出來。

    “真是一群固執的人啊,……已經夠了吧。你們不可能勝利,無處可逃,也無處可躲。敗犬就該有敗犬的樣子,比起被粉碎、被掠奪、被蹂躪、被折磨,一擊致命可是很輕松的哦。連痛苦都感受不到的瞬間,一切就都結束了。與其難看的擇日而亡,當死則死才符合你們這種人的結局。死心吧!放棄吧!人類!”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9 14:06
23.與時代相悖的人們(十八)

    “逃?躲?沒用?”

    拾起只剩下一片鏡片、鏡框像是被什麼咀嚼過又吐出來的眼鏡戴上,安徒生神父冷冷的說著,沒有任何不滿,也沒有憤怒,只是極為純粹的——吃了髒東西之後吐掉漱口一般的厭惡。

    “叫我放棄?居然叫我放棄?果然很像你們這些扒著別人的大腿不放的孬種會說出來的話,你們這些沒有強大後台就什麼都做不了,沒了世界的意志支持,沒了那個怪物給你們做後台,‘征服世界’、‘復興王國’之類的事情只敢在夢里想想的喪家犬。放棄?真是適合你們的台詞。”

    手指重新扣上刃柄,銀色刀身浮現于空氣找那個,寬大的雙手看上去有如巨大鐵爪一般。

    “別小看我們!怪物!放馬過來,由我來奉陪到底!”

    “我說啊……你到底是戰斗狂還是純粹只是一個搞不清楚狀況的笨蛋。就憑現在的你們還有多少勝算?百萬分之一嗎?千萬分之一嗎?不,你覺得現在還會有勝算這種東西存在嗎?”

    “哪怕那是無限接近于零的可能性,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勝算,對我來說也已經足夠!”

    雙手所持的鍵刃交錯成莊嚴的十字,低沉且包含決心的聲音向卡斯帕爾壓了過來。

    “吾為神之代理人,代神執法的執行者。吾之使命就是根除違逆吾等之神、吾等之教義的愚者,將其血肉靈魂徹底滅絕。”

    “伊斯卡略的猶大,與我等為敵的狂信徒,我問你,你們信奉的神到底是什麼?那個神向你們承諾了什麼?你們許下了什麼樣的願望?為什麼不惜做到這種地步?”

    非常平靜,沒有嘲弄,沒有揶揄,仿佛老友一般平靜淡然的提問。

    “那還用問嗎?異端,一切都是為了‘人所支配的世界’。吾等的夙願,吾等所信仰的神明即為‘人所支配的世界’。為了不再有人因為某個名為神或者神意代行者的獨裁者而去赴死,人類的生死,人類的幸福,人類的試煉——所有一切皆因由人類自己決定,自己承擔後果。”

    “原來是詭辯。”

    吐出失望的吐息,卡斯帕爾說到︰

    “為了人支配的世界?愚蠢至極,你們信仰的並非神明,不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你們信奉的、侍奉的都只是神明的力量罷了。你們不過是嫉妒神明的權力、權勢和權威,妄想著自己成為新神,妄想著自己成為真正的支配者。看著吧,自稱為革命者的蠢徒,到了最後,你們必然會發現,自己的所作所為什麼都沒改變,不,甚至變得更糟。”

    “看來怎麼樣都無法取得共識啊。”

    “誠然。那麼——”

    重新吊起的危險笑容正是發起攻擊的前兆,安徒生做出防御的駕駛,聖職衣再次發出青白色的光芒。

    殺戮,一觸即發。

    然而,殺戮並未降臨。

    卡斯帕爾、安徒生還有倒在地上的海因克爾,三人的視線一起偏轉向一側。

    在那里,一名少女正靜靜地觀望著雙方。

    “——沒想到會是用這種方式見面。”

    黑暗也無法遮蔽其端正的容顏和凜然正氣,其玲瓏剔透的聲音即使在強風之中,也能引人注目。

    少女慢慢踱步接近對峙中的三人,毫無懼色地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或許的確如你所說,教會早已沉醉于權力之中,不過,卡斯帕爾,你不也一樣麼?沉醉于力量之中,試圖用暴力來證明自己的你,到底哪里和教會不同呢?”

    “你……你……”

    哼哼了一聲,仿佛理屈詞窮似的,卡斯帕爾顰蹙起了臉孔。

    從卡斯帕爾鬧別扭的臉上移開視線,少女平靜的瞳孔映出保持警戒姿態的神父們。

    “兩位神父,密涅瓦王女殿下已經抵達安全之地,城外的海軍陸戰隊正在于封鎖道路的教會人員對峙。今天晚上呂德斯流的血已經夠多了,我相信聖女冕下也不會樂見此時此地再爆發一場全面內戰,折損教會寶貴的戰斗力。”

    “你認為我們這樣就會撤退?別開玩笑了,這算什麼?敵人就在眼前,身為異端的你居然要求我們撤退?”

    “想繼續下去也沒問題,不過請等上十秒。”

    “……?”

    注視著少女豎起的十根手指,看著一根一根彎下的手指,神父們滿腹疑竇。一旁的卡斯帕爾只是蹙著臉,一言不發。

    當第五根手指彎下的時候,聖職衣上的衣領亮了起來。

    紅色,三次閃爍——立即撤退的暗號,只有姬艾爾聖女冕下才有權越過指揮系統,直接對現場部隊下達的最優先等級指令。

    ################

    “現場部隊應該已經收到指令了,至于他們是否會撤退,我可無法保證。”

    “這樣就夠了。”

    關上保險,收起綴滿橡樹葉飾紋的鍍金魯格工藝手槍,黑發紅眼的少年向一側伸出手,一旁隨侍的親衛隊少校立即雙手遞上一盒撲克。

    “伊斯卡略的確是狂信徒不假,但終究不是瘋狗,他們是會思考,會判斷的人。本應在千里之外的人出現在眼前,後方突然發來最高等級的停止行動指令。他們一定會判斷指揮系統出了問題,然後以確認聖女冕下的安危為最優先事項,迅速從現場撤退。這樣一來對峙狀態就解除了,一切重新回到原點,可喜可賀。”

    干淨利落地洗著牌,李林朝端坐圓桌對面的姬艾爾送去一個迷人的微笑,不過對方並不怎麼領情,只是將平靜的怒火投向獨裁官。

    “重新回到原點麼?不過事情會有那麼順利嗎?”

    毫不理會親衛隊隊員們冰冷的目光和指向自己的槍口,姬艾爾侃侃而談。

    “因為敵人的外力介入,整個國家繼續回到原先的軌道上,繼續按照對手設定的劇本,按部就班的走上絞刑架——這世上會有這樣的好事嗎?神意代行者……不,應該稱你為偽.獨裁官才是。”

    “嗯哼?”

    絲毫沒有因為對方的無禮冒犯而生氣,李林一臉開心的看著姬艾爾,將牌推到姬艾爾面前。

    “‘聖女冕下眉頭一皺,發覺事情並不簡單’、‘敵方大頭目突然現身只為平息事態?這背後一定有陰謀’——要這麼想也沒問題,畢竟我們之間的關系也沒辦法做出這之外的解釋。所以……要不要賭一把?如果你贏了,我不但會老老實實離開,還會把我的目的告訴你哦。”

    異樣凝重的沉默持續了有如一年的一分鐘後,姬艾爾輕啟朱唇問到︰

    “要怎麼賭?”

    望著努力保持平靜的聖女,李林的笑容加深了幾分,看上去越發像發現了美食的猛獸。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9 14:07
23.與時代相悖的人們(十九)

    21點,black.jack。

    牌組中抽掉大小王,由52張牌進行。一開始每個人都會被發到兩張牌,一張明牌(牌面朝上),一張暗牌(牌面朝下)。可以選擇追加發牌、跳過或者停牌決一勝負,手中牌組點數相加接近21點的獲勝,點數相加超過21的即為失敗。花牌j、q、k視為數字10,a可根據需要視為1或11。

    以上為21點的基本規則,隨著這種游戲的流傳範圍擴大,不同地域還加入了各種原創規則。

    如今李林和姬艾爾所進行的21點就是加入獨創規則的變體。

    新加入的規則有三條。

    1.場上沒有莊家,雙方都以下家身份參加;

    2.一局分勝負,合共進行五輪游戲;

    3.場上不設暗牌;

    “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嗎?”

    “發牌由誰來?不論是哪一邊的人,都等于是告訴對方‘快點出老千’吧。”

    “你要這麼說可就傷感情了。也罷,就由貴方選派一位來發牌吧。我這邊也讓士兵都出去,防止有誰管不住手指,拿槍威脅發牌者時走火之類的不幸事件。”

    攤開手擺出一臉苦笑的樣子,看上去像極了賭場里常見的敗家子少爺們,不過現場真會將他視為浪蕩公子的人,一個也沒有。

    就在姬艾爾聖女帶著教會大部隊入駐波旁宮,即將掌握全局之際,帶領著一小隊人馬突然出現,前後不到一分鐘就壓制了整個波旁宮,接著迫使姬艾爾聖女下令撤回伊斯卡略和肅清者。

    能把這種怪物視為普通的浪蕩子,到底需要多粗的神經呢?

    話說回來,這一位的神經倒是粗壯無比,有誰見過有最高大boss親臨敵軍大本營,要和對方最高boss打牌,為了顯示公正還把自己親隨護衛都趕出屋外,自己面對一票全服武裝的敵人?大概也就瘋子和這一位會這麼干吧。

    既然敵人如此親切地將人頭送到眼前,那麼……

    不止一位武裝神父的手挪向藏匿武器的位置,另一些神父一邊仔細觀察對手的動、房間出口和擺設的位置,擬定脫離方案,一邊慢慢的向腰腿部蓄力。

    “我還真是有點不明白。”

    清澈的聲音響起,神父們的注意力被迫分出一部分用來聆听聖女的發言。

    “以你的身份和力量,殲滅我們也好,有什麼謀劃也好,根本不必親自下場吧。你手下應該有很多適合的人才。”

    把玩著籌碼,漫不經心的看著邊緣被紅黑兩色分割的小圓片,姬艾爾問到︰

    “這樣好嗎?最高指揮官在戰爭進行到緊要關頭的時候離開指揮中心什麼的,就算你們有一個足夠出色的總參謀部能解決各種問題,不會引起士氣動搖什麼的,同時進行和談與戰爭,最高決策者缺席也不是什麼好事吧。”

    “一般來說,是這樣沒錯。不過嘛……無所謂了。”

    李林的手指夾著一張亞爾福海姆馬克,輕輕一晃,精美的印刷品冒出熊熊火光,點燃了獨裁官嘴邊的雪茄。

    火光忽明忽暗,長長吐出一口煙霧,彈掉焦黑的紙幣殘片,戴上墨鏡的獨裁官嗤笑著說到

    “談判也好,戰爭也好,這些政治層面上的事情已經都沒有意義了。畢竟沒了下家和莊家,賭桌也被掀翻了,誰還在乎前一把牌誰輸誰贏,誰出了老千,誰出千被抓現行呢。砍人的忙著抄家伙,逃命的在搶退路,看戲的忙著找板凳瓜子。規則?誰在乎那個?”

    “堂堂獨裁官、神意代行者,親自下場毀滅世界?看起來這個世界真的是要完了。”

    “不是毀滅世界,請稱呼為‘執行死刑’。”

    重新含住雪茄,手指扣了扣桌面。

    “說了這麼多,可以發牌了嗎?”

    姬艾爾向一旁點點頭,一名修女慢慢走出來。

    戴著墨鏡,拄著白色手杖,一舉一動間透著與二十上下年齡毫無吻合之處的沉穩,從頭巾下露出淡栗色的頭發。

    “姐妹.蕾婭,勞煩你為我和獨裁官閣下發牌。”

    “謹遵聖命,冕下。”

    彎腰行禮後,將手杖擱到一旁的修女握住撲克,雙手如拉動手風琴般一拉,54張紙牌快速從左手彈到右手掌中,連續躍動的紙牌看上去就像一架小巧的手風琴,也像被機槍快速吞沒的彈鏈。

    card.spring,也稱拉牌或機關槍式洗牌,是魔術師和賭場發牌者常用的技巧。等級較高的洗牌者可以在一瞬間記住牌組的順序、花色。如果是號稱“金手指”的賭場高級洗牌者,不但能像機器一樣精密的快速業,分毫不差的記住牌組的順序,還能在洗牌時將牌洗成自己需要的順序。

    一般來說教會不大會有這種專業人士,可看了蕾婭修女的表演,這個常識似乎也不是那麼絕對……

    “冕下,牌沒有問題。”

    “開始吧。”

    “是。”

    第一局,開始。

    李林手里的牌是梅花q和紅桃5,計15點,籌碼100枚,押注20枚

    姬艾爾手里的牌是紅桃7和梅花8,也是15點,籌碼100枚,押注20枚。

    雙方點數相同,而且點數也非常微妙。

    安全範圍內的牌有a~6,計23張,可能會爆掉的牌為7~k,計25張,風險概率說高不高,說低不低。是要繼續追加,還是停牌,都讓人難以抉擇。

    這種時候,需要的是謹慎的思考、計算和選擇,還是——

    “停牌。”

    似乎是不願在試水性質的第一輪多冒風險,姬艾爾果斷收手。

    “發牌。”

    李林輕敲桌面,無可挑剔的淡雅笑容催促著修女蕾婭。

    紙牌滑倒李林面前,翻過正面,一張方塊9出現在桌面上。

    “第一局就開門紅,真是不好意思呢。”

    微微遮掩住嘴角,姬艾爾發出吃吃笑聲,殘留著童稚的臉孔配合著孩子氣十足的動醞釀出惹人憐愛的氣息,哪怕火冒三丈之人見了掩嘴而笑的聖女冕下也會平息怒火,在那笑容中得到治愈吧。

    將20枚籌碼收入自己面前,無垢的笑容說到︰

    “看來今天我是被幸運女神所眷顧的呢,倒是獨裁官閣下,開局就不利——在講究運勢的賭場上,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也許您的運勢之神擲出的骰子剛好擲出了不走運的一面?”

    “幸運的女神嗎……或許冕下今天真的被這位神祗眷顧也說不定。對于賭博講究運勢、開局不利不是好兆頭的說法,在下也能理解。只是呢……”

    面對眾多洋洋得意與冷嘲熱諷的視線,李林露出妖艷的笑容。

    “在下是無神論者,比起幸運之神的眷顧,在下更願意相信一些確實的東西。”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9 14:07
23.與時代相悖的人們(二十)

    神父們面面相覷,身經百戰,刀山火海面前都不皺一下眉頭的百戰勇士此刻個個呆若木雞,仿佛听見、看見了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

    更正一下,不是仿佛,那的確是讓人無法置信之事。有那麼一瞬間,包括姬艾爾聖女在內,現場所有听眾都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听力問題。一個神意代行者宣稱他是無神論者……這就像一個虔誠的猶太教徒跑進餐廳里點了一份燻豬腿一樣荒謬。好吧,其實比這更糟,眾多虔誠教徒會因為這個發言而動搖,整個世界都會為此感到震驚,擴散開的漣漪會在日後掀起一系列波瀾,甚至有可能徹底動搖未來。

    事情就是有這麼嚴重。

    只是不知為什麼,沒有任何一人對李林親口說出這話感到違和。

    大家驚訝的是李林的身份和話語的內容,對李林的精神狀態以及心智健全狀態絲毫沒有懷疑。似乎只要不是公眾場合,他說這番話就是理所當然、天經地義一般。

    “你不相信神?這可真是……”

    姬艾爾搖了搖頭,她的表情和動作自然流暢,絲毫看不出曾經有三秒鐘處于失神狀態。

    “有一首歌,冕下或許沒听過,里面有一段歌詞令人印象深刻。‘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神仙和皇帝’。”

    擺弄著雪茄,李林露出一個嘲弄般的微笑。

    “即使站在與這首歌的主張截然相反的立場上,但我們應當承認,它的確蘊含了真理。”

    “真是不可思議的歌曲。”

    沒听過《國際歌》的聖女歪了歪頭,重新將話題拉回到正確的軌跡上。

    “那這和閣下你是無神論者有什麼關系嗎?”

    “沒有關系。”

    “……”

    “所以,這又有什麼關系呢?听沒听過這首歌不會決定你是不是無神論者,同樣是不是無神論者,是否信仰母神,信仰是否堅定,並不是判定神意代行者的唯一標準。是否足夠忠誠,力量和能力是否能滿足需求——這些才是最優先且最重要的評判條件。信仰……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問題。”

    “真是現實,一點都不可愛。”

    “同感。明明是個一流政客和權謀家,還是一等一的魔法師和戰斗專家,偏偏要保持一副弱不禁風的樣貌——我也不認為這符合對‘可愛’這個詞的定義。”

    姬艾爾的眼角微微吊起,嘴角的笑容也加深了一些。

    不是“覺得不可愛”,而是“不符合對可愛的定義”——這個解讀真是相當的有意思。

    “您果然是如傳聞一般的合理主義者呢,比起感覺,更重視合理性。比起道義理想,更傾向于殘酷的現實主義,既然如此——”

    “不用說下去了,那是不可能的,小姐。”

    豎起的手指晃了晃,看似玩世不恭的笑容里沒有任何妥協商量的余地。

    “背叛和出賣可以說是政治和戰爭中的家常便飯,為了利益不惜與魔鬼合作更是大家的基本行動準則。可是呢,這個不一樣,你們的問題不是背叛那位大人,真的不是哦。教會的一舉一動都在那位大人的掌控之下,之所以一直以來對此睜一眼閉一眼,是因為你們總體上還算听話,另外大致上你們的行動還在既定框架之下。不過呢,你們玩過界了,你們觸踫了不該觸踫的東西,為了讓世界的平衡不至于崩潰,為了保證各個種族的延續,必須排除已經變成危險品的教會。”

    理論上來講,現實主義者和理性主義者是最容易相處的對象。只要有足夠的利益與好處,一切都會變得容易起來。

    但如果觸及原則問題,而且收支無法平衡,現實主義者又是最危險的潛在敵人,甚至就是要奪走你一切的人。

    教會的問題就在于此。

    平心而論,無論是母神還是李林,直到某個時間點之前都沒有把“消滅教會”放在日程表的優先選項上,比這更重要的事情多的是,日後有大把的時間和機會來修理教會,何必急于一時。可是當教會的秘密研究進展被掌握之後,對教會進行處置便迅速變得急迫起來。

    刻不容緩,而且沒有任何商量妥協的余地。

    “不該觸踫之物?全能的母神和無敵的神意代行者居然會因此對一群渺小的人類感到緊張?”

    姬艾爾毫不退讓地還以顏色。

    李林沒有任何動搖,繼續用迷人的微笑說到

    “如果你管理的花圃突然有一株花感染了疾病,不盡快進行處置,整個花圃的鮮花都會遭殃。身為管理人的你對此是否應該感到緊張,是否應該在損失擴大之前當機立斷呢?”

    “……”

    “老實說,你們本來是很好用的棋子,在這十個世紀里,你們真的干得很不錯。如果能夠有效運用你們,相信就算到了我設置的舞台上,也能獲得遠高于投入的收益吧。不過你們已經不被需要了,今後也不再需要听命于那位大人,依從神諭四處奔波、戰斗、受傷、赴死……嗯哼?雖然最終實現的方式和你們預期的有些不一樣,不過你們的夙願確實達成了吶。就這一點來說,應該也不會對此有意見或不滿了吧?”

    “原來如此。”

    姬艾爾的微笑失去了溫度,冰一般刺人的聲音回蕩在會議室里。

    “所以才稱之為‘執行死刑’——既處理掉了迫在眉睫的禍害,還能給全世界一個警告,用‘恐怖’建立起新秩序的根基。”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呢。事到如今要暗中消滅教會,並且清除你們造成的影響已經不可能了。反正都是要公開處刑,那麼設定個足夠大的舞台讓大家欣賞一出精彩表演,讓所有人都能有所獲益,這才是合理的做法。”

    “既然如此,那麼——”

    姬艾爾扣響桌面,蕾婭修女再次將一張牌發到聖女面前。

    “不如賭一把吧,如果我贏了,決戰的地點和時間由我指定,如何?”

    亮出黑桃a,嬌小的聖女以無比豪邁的氣勢向李林發出了挑戰,那一瞬間,嬌弱花朵般的身姿看上去比身後眾多男性更加高大。

    “和幸運女神眷顧之人放手一搏嗎?哎呀呀……傷腦筋,美女的邀請叫人難以拒絕,就連理性都會敗下陣來吶。只不過——”

    雪茄被用力按在桌面上轉了幾下,李林也扣響了桌面。

    “過分依賴神明的眷顧並不是什麼妥當的行為,畢竟‘神明不會擲骰子(goddoesnotpydice)’。”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9 14:07
23.與時代相悖的人們(二十一)

    ——神明不會擲骰子?

    咀嚼著李林的發言,姬艾爾在心里發出冷笑。

    這又是一句與李琳身份沖突的錯位發言,老實講,不但比前面的無神論發言更勁爆,可能引起更嚴重的後果,還有點冷笑話的意味。

    在一位明顯帶有控制狂傾向的神明手下工作,自己同樣是個超級控制狂——在他們手上確實不會容許任何不確定的變量,所有一切都必須像螺絲上的螺紋一樣清楚明確,擲骰子?這種不確定的隨機事情絕不會出現在他的身上。

    只不過,自比神明——這種態度讓人不怎麼愉快。

    “發牌。”

    撲克牌滑到了姬艾爾面前,看也不看,牌直接翻了過來。

    方塊q。

    加上之前的黑桃a,合計2點。

    “發牌。”

    面前放著一張梅花j的李林扣響桌面,一張黑桃0滑到了他的面前,沒有任何猶豫,李林再次扣了扣桌面。

    “發牌。”

    圍觀牌局的男士們一陣騷然。

    李林的點數是20點,除非抽中a,否則絕對會爆掉,由于黑桃a已經被聖女抽走,現如今要從剩下的牌組中抽中a的概率為四十三分之三,即97%左右。以賭局來講,這個數字簡直低到慘不忍睹。

    除非是輸慘到破罐破摔的可憐蟲和瘋子,任何還有一點理智的賭徒都不會再繼續冒險要牌,以理智著稱的李林居然會在這種時候繼續?他是胸有成竹,還是根本對什麼都無所謂?

    ——不管是哪一種都無所謂。

    姬艾爾的心中發出淡然的評語。

    ——反正結果必然是我贏。

    能有這種自信,當然是因為有出老千——也就是負責發牌的蕾婭修女在背後搞鬼之故。

    千術千變萬化,撲克牌游戲里出千的基本套路都是用小道具偷看底牌或者是經過特殊訓練來換牌藏牌。蕾婭修女沒有接受過那些訓練,也沒有任何小道具在這張臨時被選定的桌子上出現,可即使沒有這些,蕾婭修女也能自由掌控牌組,同時還抓不住任何把柄。

    由“神的視點”去觀察世間萬物,不要說賭局,就連戰斗的過程和結局在戰斗之前就已經被看得清清楚楚,沒有任何秘密可言。縱然是代行神意,凌駕于諸多危險種、智慧種、古代種之上的超越種,也絕不可能顛覆這一已經被圈定的未來。

    牌滑到了李林面前,他的手交疊在一起支起下巴,撐著酷似冷笑的微笑,並沒有去翻牌。

    “听說過‘魔眼’嗎?小姐。”

    冷酷的笑容吐出突兀的問題。

    “‘魔眼’嗎?接觸過不少相關的逸聞,其中有一些還是被收錄在異端審判記錄里的。”

    “這還真是讓人嚇到起雞皮疙瘩的接觸方式,女孩子隨隨便便說出這種話可是會讓魅力值下降的,以後可千萬別再說出來。讓我們把話題拉回到‘魔眼’,說到魔法之外的不可思議的能力,很多都和眼有關系。能夠隔空扭曲物體的魔眼,能夠看見千里之外風景的魔眼,能夠扭曲他人意志將別人化為傀儡的魔眼,能夠洞悉生死因果甚至弒神的魔眼,還有能夠看透過去未來、有如神明般辨明一切的神眼。”

    李林的微笑沒有任何變化,但在旁觀者們的眼里,那一抹笑容正在不斷溢出危險的氣息,仿佛一只從黑暗中窺視獵物的野獸。

    “說到‘看見未來’——普通人會認為那是非常方便的能力吧。‘買彩票都會中獎!’、‘考試題目全都知道了!’、‘出門再也不會擔心遭遇事故!’。听上去都是好事。的確,面對不確定、不定型的未來,能夠預見未來自然很有利。可以說正是面對‘未知未來’的壓力,催生了人們‘預知未來’的強烈期望。而最能準確描繪出未來的行為和途徑,毫無疑問就是‘看’,也就是視覺。那些看見未來的特殊能力,我一並通稱為‘未來視’,劃歸在‘統合能力者’範圍之內。”

    雖然稱之為“視”,其實並不是真正通過眼楮看到並確認到未來的風景,擁有“未來視”的人並不是透過視覺系統,而是通過大腦——用過人的記憶力和信息整合能力去“看見未來”。

    大腦是非常強大的器官。

    盡管沒有某些都市傳說里所說的“人類的腦只有百分之十被使用,如果開發出剩下的90%會怎樣怎樣”那麼玄乎,但腦確實是強大且強韌的。經過不斷學習和開發,充分發掘潛力的腦確實可以在各領域做出優秀甚至是驚人的表現。

    卓越的感受能力也是其中之一。

    像薇妮婭那種光靠殘缺的地圖文件,哼著歌就能描繪出隱藏通道的“統合構建者”就是一種極為出色的感受能力。從本質上來講,她並沒有解開問題,她只是憑借著“感覺這樣畫上去會很好”的直觀感受能力正好在白紙上畫出了正確的地圖而已。

    “未來視”也是一樣的,所謂“未來視”其實是“統和構建者”能力的一個分支。

    那些“看見未來”的人其實並沒有真正看見未來,他們只是大腦無意識的將各種一般大腦會遺忘過濾掉的情報留在了腦子里,然後以過人的感受能力加以整合計算,最後在大腦里構建出一個“正確的未來”。

    “這就是‘未來視’的真相,真是一群可憐的家伙,明明這種能力並不是他們自己想要的,只不過因為他們看見的未來正好都是正確答案,結果就被抓進宗教裁判所,經歷殘酷的拷問之後送上了火刑架,真是諷刺。”

    說是“看見了未來”,卻連自己會被拷問,會被燒死的結局都沒能正確預見到——從這一點來講,“未來視”的持有者們是各種意義上“看不見未來的人”。

    “不過呢,這也僅限于人類的腦所構建出來的‘未來視’,可以說是極限吧。那麼,換成神的視角,神的大腦所構建出來的‘那個未來’……又會是一番怎樣的光景呢?”

    撐住冷笑的雙手松開,將20枚賭注推了出去,猶如藝術品一般縴細優雅的手指指尖點在倒扣的紙牌上。

    “我想那一定是一副非常壯大、波瀾壯闊,讓觀賞者內心激動不已,想要為之歡呼的巨大畫卷吧。凝望著那副極致的畫卷,甚至會產生自己就是神明的全能和高亢。你說是嗎?蕾婭修女?”

    牌面翻了過來,一陣呻吟和倒吸涼氣聲當中,獨裁官晃了晃手里的紅桃a。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9 14:08
23.與時代相悖的人們(二十二)

    “怎麼可能?怎麼會?可別說這種出這麼陳腐的台詞,魅力值和顏值會大幅下降的。當然了,你也不會說,畢竟聖女冕下也不是沒有把這種可能性納入備選選項當中。從一開始,我們就都知道對方會出老千,自己也準備出老千,唯一不同的是我知道所有的底牌,你們卻不知道我的。”

    紅桃a飛到桌面上,李林笑了笑,像是嘲弄又像是自嘲。

    “回到前面關于‘未來視’的話題上,正如我所說,‘未來視’其實是‘統合構建者’的一個分支,他們並不是超人、天才、鬼才等等那類‘異于常人的存在’,其本質倒不如說是恰恰相反。不依靠理論,而是純粹靠感覺——能夠縴細又敏銳地感覺到那些通過五感捕捉到,卻被大腦認為不需要而被放棄的情報,通過‘世界’這個平台去感受那些情報,‘下一步的未來應該是怎麼樣才比較正常’、‘在這個世界里,怎樣的未來才會有意義’。最終經由‘結果是那樣的話,感覺會很好’——這種純粹的感覺,構建出來的‘答案’、‘未來’都正好是正確的答案,這就是所謂的‘統合構建者’。然而呢,從這個結果來看,‘統合構建者’根本不是什麼天才,而是一群‘終極的凡人’。”

    選出世界上“很適合”、“最大可能性”的答案的能力,其實是一種“選出最司空見慣之物”的感性。用填空題來打比方的話,“統合構建者”們並不是去依據邏輯和理論去分析、計算、破題,他們只是非常純粹的認為“把某個答案放在括弧或空格里,會非常美麗,看上去很舒服”。

    從這一點來講,其實每個人都有“統合構建者”的資質,畢竟每個人都能選出司空見慣之物。然而每個人的感性都是不同的,總體上來說,絕大多數人都會和“世界的平均值”存在偏差。能夠和“世界平均值”保持一致的稀少感性,這就是“統合構建者”——“未來視”的真相。

    而在這之上的神眼——

    “聖路濟亞。”

    寶石般的紅瞳映出戴墨鏡的修女,銳利的視線仿佛要穿透漆黑的鏡片。

    “教會最著名的童貞殉道烈女之一,錫拉庫薩的路濟亞。拷問中眼球被挖出來,卻通過神的恩澤看破一切的聖人。以這逸聞典故為原型展現出來的奇跡——正如字面意思一樣,以神之視點審視世間萬物。”

    說是神,實際上並不是神。

    那是純粹的意志,同時也是巨大的力量來源,更是展現奇跡不可或缺的根基。同時還是母神和李林不惜更改戰略進度表也要對教會進行公開處刑的核心理由。

    集體無意識集合體——阿賴耶識。

    無論教會也罷,普通魔法師也罷,甚至是什麼都不知道、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接觸或持有關于阿賴耶識的情報、知識,都足以招來殺身之禍。教會不但秘密展開相關研究,還進入到了實際應用階段,母神和李林當然沒有理由讓他們繼續活下去。

    換言之,教會一直在作死的道路上狂奔,但真正最後促成作死成功的,正是他們為了打到母神所追求的王牌,听上去簡直就是一種辛辣的諷刺。

    當然,李林不會把這種重要信息泄露出去,哪怕一點蛛絲馬跡也不會。

    他不但不會泄露任何情報,還要用各種錯誤信息和一些實際案例把教會引領向錯誤的方向,把已經站在真理之門前的人們朝萬劫不復的坑里帶。

    話是這麼說,但被各種詐術蒙蔽,傾家蕩產、家破人亡的詐騙受害者總是層出不窮,戰爭中被錯誤情報拐到坑里,結果遭受決定性失敗的戰例也舉不勝舉。面對可以算是超一流欺詐師,見多了受騙上當的可憐蟲的教會,一個短時間內形成的騙局有可能奏效嗎?

    前人有雲︰戰爭中真相是如此寶貴,以至于人們不得不用謊言保護真相。為了保住秘密,別說殺人,就算犧牲一座城市也在所不惜。只要能守住秘密,“適當”的犧牲是完全容許的。

    李林不是什麼聖母,已經直接或間接死在他手上的人多達百萬,無數家庭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成千上萬人在無窮無盡的饑餓中徘徊掙扎。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句話在他身上可謂得到了淋灕盡致的展現,今後也必將繼續被發揚光大。為了完成任務,為了保住秘密,與其制造一堆可能引發問題的蹩腳謊言,用幾十萬生命鑄就的血淋淋的現實更能令人信服,更能起到警告效果,讓所有人汲取教訓,不再去觸踫那些不該觸踫之物。

    而為了能最大限度的利用那個“真實”,同時又不至于搞得太過火,把自己和整個精靈陣營變成絕大多數人眼中的殺人惡魔,依靠屠殺和暴力實施恐怖政治的暴力集團,他有必要在教會和聖女冕下的背後小小推上一把。

    讓別人出頭去做惡人,自己則在事後出來收拾殘局,在眾人的感激和稱贊中踩著對手的尸骨將利益扒拉到自己的口袋里——這才是最合理,最能實現利益最大化的結局。只要有可能,李林總會努力讓事態朝這個方向發展。

    所以,他有必要讓聖女冕下先認清自己的無力,然後再引爆她。

    “以神的視角觀察萬物,自己順應那個流勢,做出最正確的動作,排除一切可能導致失敗的要素,就像把已經確定的正確答案填進填空題的空格里,不,應該說整個世界就是一份寫滿了正確答案的滿分答卷吧。真是非常了不起的奇跡,與神跡無異。以聖人的奇跡來出老千,該說高端呢?還是無節操呢?”

    毫無惡意的笑臉吐出刻薄的嘲諷,那張笑臉在人們眼中扭曲成了令人不快的形狀。

    “只要看見未來就能贏?只要千術高明就能贏?我可是見多了抱有這種想法、自信滿滿的家伙。這些自信家一個個興高采烈地坐上了賭桌,然後又一個個消失……啊,那是真的消失了,不管是物理意義還是社會意義上的。他們的能力並不差,不少人還是相當優秀的杰出人才。不過呢,他們始終缺少了點什麼……是勇氣嗎?是能力嗎?是資金嗎?是運氣嗎?都不是,他們並不缺少這些。只是吶,運氣也好、勇氣也好、金錢也好、能力也好,首先都是神賜予他們的吧?在坐上與神對賭的賭桌的那一刻,他們的失敗就已經注定了。我說的對嗎?姬艾爾聖女冕下?”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9 14:08
23.與時代相悖的人們(二十三)

    與神為敵——放在任何宗教教義中都是最嚴重的褻瀆和大不敬。或許民間傳說中容許存在向神明發起挑戰的英雄,不過教會對此絕不承認,有時候還會用“異端審判”之類的手段來壓制、殲滅各種原始土著宗教和民間傳說。

    現在教會不但悖逆了神明,還和神意代行者坐到了同一張賭桌的兩邊,還被對方指出自己的叛神行為,並且被預言自己必敗無疑——這怎麼看都有些聖典中記載的那些因傲慢不敬、褻瀆神明招致神罰的即視感。

    換個別的什麼人,此時面對李林的指摘不是尷尬就是心虛,膽子小的只怕當場就要下跪,乞求救贖和赦免。就連那些從沙場中走過來的護衛也不免額角冷汗岑岑。

    姬艾爾聖女只是嘴角噙著一絲微笑,緩緩開口說到︰

    “那麼閣下又如何呢?”

    輕柔,卻蘊含著不容抗拒和逃避的強大意志和魄力,仿佛帶有魔力的聲音壓了過去。

    “閣下的人生、智慧、力量、智慧,閣下存在的全部意義,都是為了奉獻給神明嗎?為了奉獻給大眾嗎?請容不才小女子在此提問,閣下為何而活?”

    被人問到“你為何而活”、“既然人生是如此艱辛勞累,為何還要活著”、“你的人生到底是為了什麼”之類觸及生命本質的問題時,哪怕是最極端、連性命都可以不要的理想主義者也會出現片刻的猶豫和動搖。越是聰明、越是睿智的人,越是容易被“探尋自我本質”的問題困住,只因為人性崇尚混沌,每一個人都具有無數的可能性,每向前邁出一步都面臨著無數未來的分歧,一時探尋到的本質未必永遠適用,在不斷變化的世界和自身面前,那不過是暫時的參考而已。

    不過,用來絆住對手的思路,甚至策反對手,“你為何而活”倒的確是個不錯的切入點。

    ——只要對方有大家常說的“感性”的話。

    “小姐,你提出了個愚蠢的問題呢。”

    一秒鐘的猶豫都不曾有過,嘲弄反饋到姬艾爾身上。

    “為何而活?會思考、會為這種問題傷感和困擾的只有你們人類啊。正因為你們是如此的不完全,如此的脆弱,你們才需要通過探尋自我和生命的本質來補完自己。只有這樣,你們才能繼續向前邁進。可在下並非人類,在下是一具容器,容納神的意志,臣民的祈願,根據那些要求和願望做出回應的容器,被鑄造成人形的許願機。作為以合理為前提的存在,作為一開始就已經有了明確目的,作為以完美狀態完成的存在。為何而活?這對在下根本就不是一個問題。”

    第一次,雖然僅僅是一秒不到的剎那,但姬艾爾的笑臉確實出現了裂紋,從裂縫中露出的,是說不出話來的窒息和苦悶。

    該說自己愚鈍呢,還是先入為主呢?直到此時此刻,姬艾爾才明白自己一直以來最大的誤算在什麼地方了。

    那是極大的誤算,也是極大的誤解,更是致命的失誤。

    ——李林並不是人類。

    ——他只是一個偽裝成人類的許願機,一個會說話、會思考的容器。

    ——他是一個長得像人類的天災。

    ——天災不會猶豫,機器不會感嘆,容器更不存在忠誠與背叛的問題。

    他只是按照被賦予的使命去行動,執行早已預訂好的行程而已,他人的善意、惡意、生死——完全不可能觸動他,更不要說改變已經安排好的行程表。

    人類想要和地震、台風、海嘯去談判,讓其供自己驅策使用?

    不知天高地厚也該有個限度。

    “既然問到了這個問題,我也不妨問一下,你們人類為何而活?就算活著也不代表了什麼,在有限的生命里無法成就什麼,即便有所成就也不代表什麼,總有一天會無可避免地遭逢必然滅亡的命運。即使如此的不完全,你們也不曾想過去死,甚至不惜悖逆神明也想繼續生存下去——這種毫無邏輯也沒有效率的想法只會延伸出一個問題︰你們為何而活?”

    死一般的寂靜。

    如果提問對象是與自己同樣的人類,大可以用“就和你現在活著一樣的理由”來蒙混過關,但此刻對面卻是不存在“死”的概念,擁有不死不滅之身的神意代行者。基于對等條件和立場的詭辯並不適用于他身上。

    漫長到如同一年般的一分鐘過去了,手指輕敲桌面的聲響打破了這仿佛會無限延長下去的沉默魔咒。

    一聲與年齡不相符的嘆息消散在空氣中,混合著憐憫和厭惡的聲音響起。

    “視生命為毫無意義,不,所有一切對你來講都是毫無意義吧,說不定你正是最適合坐上神意代行者位置的類型……不過,我果然還是很不爽。”

    既不是自信,也不是勇氣,更不是偽裝出來的情緒。

    那是對名為“齊格飛.奧托.李林”這一存在發自心底的感到憤怒,感到不快,甚至連對他裝出笑臉的興趣都欠奉。

    “別得意了!怪物!你不過是一只偽裝成人類的怪物,就算你一時贏了人類,人類還是會不斷聚集起來,將你打敗!!听好了!怪物!能打到怪物的,必然是人類!!”

    將激情的浪潮一吐而盡,姬艾爾翻過了倒扣的紙牌。

    紅桃q,持劍的女王以凜然的目光注視著李林。

    “關于這一點,我並不懷疑,也不否定。”

    翻轉牌面,方塊k,黑色的國王以嚴厲的目光回瞪女王。

    “我可不是怪物,我是神的代理人。人類可以戰勝怪物,卻絕對無法戰勝神,僅此而已。”

    #############

    “聖女冕下會輸?別說傻話,就算對方是神意代行者,冕下也絕不可能會輸,更何況還有姐妹.雷婭跟在她身邊!”

    劇烈的掙扎讓剛縫合的傷口再次裂開,潔白的繃帶再次被鮮血染紅。

    “聖女冕下是絕不會輸的!給我收回你的妄言!異端魔女!”

    被身披綴有紅底白十字紋飾白袍的醫院騎士團修女死死按住,亞歷山大.安徒生神父的咆哮甚至蓋過了地下電車運行時的隆隆聲響。

    野獸的咆哮還在耳邊回蕩,羅蘭不動聲色地回答到︰

    “盡管立場不同,但可以的話,我也希望冕下能贏過那家伙。可是啊……光靠毅力、決心、力量、奇跡,恐怕也不足以和那家伙……”

    “你丫的……!!”

    “明白嗎,神父。如果一個腦子里從來就不存在‘賭博’這種行為的家伙,突然找上你要和你來賭一把,你會認為那是太過無聊之下心血來潮嗎?不可能的,那種家伙沒有絕對的把握,是不會坐上賭桌的!”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9 14:08
23.與時代相悖的人們(二十四)

    時間回溯至3小時前。

    “你們要幫我?”

    從尼德霍格突然出現在面前的那一刻起,羅蘭就有不好的預感,而尼德霍格也確實沒讓他“失望”。

    先是政變的消息,接著就是提供幫助。

    羅蘭眉頭微微一皺。

    李林不是不會提供幫助,他可沒那麼小心眼。只是他提供的幫助總會附帶一些意外的驚喜,接受援助者日後必定會為此支付高昂的利息。

    “亞爾夫海姆什麼時候變成了‘正義的朋友’和慈善機構?好心到為對手提供援助可不是你們的風格。”

    “你還真是多疑。”

    “抱怨別人多疑之前,先想想自己的誠信記錄,你們送給別人的援助,哪一次不帶點毒的?”

    “別這麼說嘛,我們每次都是提供你急需的援助,收點費用也不算什麼。”

    尼德霍格攤開手笑了笑,這個動作讓法芙娜差點沒按捺住沖動,差點就對準那張營業用微笑來上一拳。

    無視了法芙娜沖自己比劃的中指,尼德霍格說到︰

    “我們的目標是建立新秩序,不是毀滅世界,這一點你們也應該清楚。”

    這倒的確不是什麼謊言,亞爾夫海姆和李林德目標是建立起以精靈陣營為支配核心的新秩序,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這場戰爭除了被限定規模和持續時間之外,對破壞的程度也做出了一定程度的限制。畢竟沒有誰願意辛辛苦苦大半天就佔領了一片廢墟和荒野的。

    “但是有時候,世界平衡被破壞的太過嚴重時,那位大人就不得不親自出手處理,最嚴重時,整個世界都需要重啟,所有文明都會被白紙化。相信你也不會想見到那種末日風景吧。”

    “你們打算怎麼辦?”

    雙方目的一致,多余的試探和客套也就可以省掉,直接進入實務交涉階段。

    “難道要直接把我們丟去呂德斯,壓制住各方?”

    如果只有王太子一系暴亂,這倒的確是個不錯的解決辦法,以陸軍在呂德斯殘留的戰斗力,光海軍陸戰隊就夠他們喝一壺,更不要說正在呂德斯郊外修整的901反戰車獵兵營、902游騎兵營。壓制叛軍?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弄不好還能順手解決掉那些冥頑不靈的家伙,促成和談……

    不過,局勢可不會輕易隨著人們的希望發展。

    “壓制不了的,參與暴亂的部隊除了王家陸軍駐留呂德斯的正規軍之外,還有教會的人,肅清者、伊斯卡略,還有被教會煽動起來的一些普通信眾,你要怎麼區分,怎麼處理?”

    “教會?好吧……”

    羅蘭捂住臉孔,後槽牙緊緊咬合在一起。

    沒有什麼比裹挾、煽動民眾行動的宗教團體更叫人傷腦筋的了,你根本不可能區分誰是普通人,誰是狂信徒,誰是煽動者。如果沒有專用裝備和專門訓練,除了強力鎮壓,幾乎沒有解決辦法。

    “比起鎮壓暴亂,你專心負責如何確保王女殿下的安全就行了,這邊已經準備好了快速飛行船,只要你點頭,隨時隨地都能出發,最多一小時之後你就能踏上呂德斯了。”

    “你們已經派人去呂德斯了?”

    “未雨綢繆而已。”

    “未雨綢繆?恐怕一開始所有的事情就都在你們監控下了,現在能派去應對這種事態的……你們把‘人狼’派到了呂德斯?!”

    “他們是專家,知道該怎麼處理。還是說你認為派一個師團規模的奇美拉過去比較好?”

    尼德霍格聳聳肩,擺出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苦笑。

    “我們又不是魔鬼。”

    “魔鬼都沒你們可怕。”

    羅蘭捂著脹痛不已的額角,關于財團時期的一些不好回憶——把上門砸場子的幫派成員全部綁架後集體做了變性手術,好好的漢紙變成了妹紙之後綁在密室里進行洗腦轟炸教育,最後通過一系列堪比修羅場的訓練後,送上舞台,以“後街女孩”的藝名出道,成功以一首《亞拉那一卡》一炮走紅,各種周邊產品熱銷大賣——能面帶笑容、毫不猶豫干出這種事的財團,就是魔鬼見了也會嚇得遠遠逃走吧。

    整理了一下心情,羅蘭朝法芙娜比劃了一個手勢,會意的法芙娜轉身離開。

    “既然貴方願意提供幫助,那我國便心懷感激的接受了,只是——”

    羅蘭微微吊起嘴角,擺出了十分親切的營業用微笑。

    “光憑這樣,還不足以挽回整個事態,為了讓事態不至于失控,為了平息暴亂,我國要求貴方進一步提供支援。”

    “喂喂喂,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尼德霍格敲了敲桌面,瞪著羅蘭說到︰

    “我們可是經過正式宣戰程序的交戰國,不是什麼相親相愛的盟友,要不是為了止損,我們才懶得管你們自己窩里斗呢。現在居然要求追加援助,要不要請腦科醫生來幫你做一下全面檢查?”

    “這是交易。”

    法芙娜將托盤放在茶幾上,依序取出紙張、羽毛筆、墨水,放在兩人之間。

    “你們提供援助,我們負責平息叛亂,雙方各取所需,很合理。”

    “哪里合理了?不是只有查理曼單方面獲利嗎?!”

    “付出勞力,收取報酬,哪里不合理了?更何況到頭來,你們獲得的利益仍舊遠遠超過現在的付出。這可不是一枚金幣變成兩枚的蠅頭小利,而是真正的一本萬利!這樣一來,你們也無話可說了吧!”

    沉默了片刻,尼德霍格咂了咂嘴。

    #################

    現在回想起來,一貫錙銖必較,有時候連“我就是不爽”這種理由都能拿來刁難人的尼德霍格居然會那麼快就點頭,當時就已經覺得有問題,等到收到“李林和姬艾爾聖女在賭博”的消息,整個陰謀的全貌才浮現出來。

    亞爾夫海姆,或者說李林已經沒有興趣繼續糾纏下去了,為了消滅所有的危險要素、震懾潛在的敵人,同時又不至于造成世界範圍的大滅絕。最終李林決定親自選定一個舞台來展示自己的力量,讓所有人深刻了解“超越種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

    和聖女的賭博游戲正是為了促成這一步而準備的小插曲。

    “那個自命為神的怪物是打算玩恐怖政治嗎?”

    安徒生神父終于冷靜了下來,語氣也大大緩和,听上去就像是松了一口氣。

    事實上,他也的確是松了一口氣。

    如果李林真的打算搞恐怖政治,建立起一個以恐嚇、威壓大眾為根基的獨裁**體系,那倒是正中教會下懷。

    只有被大眾認可的敵人存在,人們才會渴求“正義的朋友”、“英雄”,而只要“神意代行者”成為大多數人眼里的暴君、惡魔,討伐他的教會自然而然就能成為行使正義的“英雄”。到那時,無論是背棄神明也罷,改變教義的方向也罷,還有誰會在乎呢?

    可以說,只要李林著手實施恐怖政治,教會就同時獲得了無窮無盡的生力軍——這在與母神及其代理人的長期化抗爭中是一張極其重要的王牌。

    “神父,你對剛才的交手怎麼看?”

    羅蘭沒有直接回答神父的問題,他把交涉切換到了一個比較尷尬的軌道上。

    “你是想說,神意代行者比那條瘋狗強得多嗎?這種程度的認知,我們當然——”

    “不是強得多。”

    充斥著憤慨和威壓的眼神壓了過來,堵住了安徒生神父未能說完的話。

    “是根本不同層次。”

    螞蟻和大象之間的戰斗力差距一目了然,可人們還是會討論螞蟻那十萬分之一,百萬分之一的勝率。可一旦把比較對象換成是地震或海嘯,不論是大象還是螞蟻,相信沒有人會去討論是否存在勝利的機會吧。

    因為那是不存在任何懸念的單方面蹂躪。

    “把李林視為‘擁有強大力量之人’的你們從一開始就大錯特錯,那不是人類,也不是怪物,齊格飛.奧托.李林是會呼吸的地震,會思考的台風,會行動的海嘯。與其將他視為單一個體,不如說他是一種現象以及……機器。”

    咬牙切齒地吐出最後一個詞時,一陣金屬扭曲的聲音傳來,乘客們呆呆的看著在縴細手掌中扭成一團的操縱桿。

    “抱歉,失態了。不過,在下所說的話都是千真萬確,很快……大家就都會見識到,超越人類智慧理解的……強大之物。”

    對查理曼的聖少女也會如此失態感到震驚的乘客們並未完全將羅蘭的警告放在心上,對于那些脫離認知範圍的警告,人們總是會選擇性無視。然而只過了15分鐘,他們就親身體認到那番包含著恐懼和憤怒的警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喲,諸位,回來的挺快吶,是不是路上遇上了什麼好事呢?”

    會議室的大門洞開,背對著羅蘭一行的高背椅上傳來那個熟悉的笑聲,抓著一張紅桃k、一張方塊2和一張方塊9的手晃了晃,坐在圓桌另一側的姬艾爾聖女正用凝重的表情瞪著這邊,就算隔著圓桌也能感受到隱藏在凝重之下的不甘、憤怒以及恐懼。

    輕佻的笑聲突然變了,那是仿佛從地獄底層伸出的手穿透頭蓋骨、緊緊攥住腦髓一般的聲音,所有聆听者在听到那個聲音的瞬間都感到自己失去了體溫和心跳。

    假如真有惡魔存在,他一定是用這種漫溢出惡意的聲音向人們發出嗤笑的吧。

    “哈哈,不管是紳士還是淑女,精神都相當好嗎。這樣就好,要是觀眾和演員們都提不起精神,我可是會傷腦筋的。”

    頭也不回,任由撲克從手中滑落,李林聳聳肩,笑了。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9 14:09
23.與時代相悖的人們(二十五)

    “派出比敵軍更優秀的棋子,展開壓倒性的蹂躪——想必那會是一場令觀眾感到酣暢淋灕的戰斗。實際上呢,試過一次就會膩了。畢竟沒有任何懸念的戰斗,實際上也就等于提前向觀眾們劇透結果了,誰還會對已經知道的結果有所期待呢?我說的對吧?小姐們。”

    愉悅的語調在會議室里回蕩,在那聲音的睥睨之下,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更不要說有誰敢插話。

    “老實講,在場的諸位在人類之中都是杰出優秀之士,換做其它時代,你們任何一人想必都能在歷史上留下專屬于你們的篇章。但是很不幸的,諸位身處這個時代——與在下同處一個時代,就算你們怎麼努力,怎麼拼上性命想要改變這一切,最後也只會落得一場空,然後一邊哀嘆著‘早知道不該和這家伙生在同一個時代的!’一邊慢慢衰老,慢慢死去。徒留遺憾與悔恨而已。”

    可以說這就是人的極限,也可以說是生為人卻試圖挑戰神明之人的宿命。

    用蠟和羽毛做出翅膀,飛向太陽之人;

    立下無數功績,創下不朽傳說被後人傳頌,最終依然死于神明詛咒之人;

    欺騙神明,一度連死神都騙過,最終被帶往地獄,終日不斷將岩石推向山頂,卻總在最後一刻岩石滾落,如此周而復始重復徒勞行為之人;

    自古以來,挑戰神明的人最終都只能在哀嘆與悔恨中逝去,從無例外。

    “以神的視點來出老千就能勝過神意代行者?天真荒唐也要有個限度,區區的小把戲,怎麼可能對我有用?”

    “神之視點”——聖路濟亞的奇跡。說是以神的視角觀察,其實是與周遭之人的意識連接,借助大量意識來協同處理各種資訊情報,構架起精度極高的預測,通過排除其它的未來分歧,實現對自己最有利的未來。這種能力比起預測未來有著更加明確的方向性和目的性,稱之為“未來限定”更為貼切。

    在洗牌的時候,蕾婭修女正是運用這一能力將牌組洗成確保姬艾爾聖女絕對會贏的順序,接下來只要按照正常順序發牌,讓聖女冕下實現完美的勝利即可。

    正常情況下,確實是會忠實按照劇本演出,但眼前的狀況絕不正常,更無法期待原來的劇本還能分毫不差的得到執行。

    特別是當李林說出“某句話”,以此為扳機發動某項能力之後,魔法也好,奇跡也好,乃至整個世界都會發生扭曲。從那一刻開始,姬艾爾聖女便沒有任何勝利的可能性。接下來正如李林所說,只是一場毫無懸念的單方面碾壓。

    無聊、無趣,要不是還有精心設置了舞台的壓軸大戲,這一出老千爭霸賽連鬧劇都算不上。

    李林感受不到所謂無聊、無趣之類的情感,為了更好的刺激某些人,迫使他們走上舞台,為即將到來的大戲增加一點效果,他戴上了無聊透頂的面具。

    “事到如今,諸位是難以置信,還是不敢相信呢?就算是人類的精英,就算賭上性命,就算用上了奇跡,依然贏不了神意代行者。原本就不可能贏,以為有了覺悟,有了可以倚仗的奇跡就能贏了?如果可以,真希望世界有那麼輕松呢,至少也能讓我品味一下何謂失敗和挫折的滋味。真是可惜,真是不甘心吶——”

    尖刻的嘲弄就像刀子一樣刮過所有人的鼓膜,專屬強者的傲慢和冷酷論調剝掉人們的自信和榮耀,留下屈辱的印記。即使有誰想要反駁回去,想要否定那些近乎侮辱的嘲諷揶揄,可只要和那張冷笑的臉孔一對上,所有的話語全都煙消雲散,反駁的力氣也從身體里被抽走。

    任何辯駁在慘敗的事實面前都毫無價值,任何勇氣在面對李林時都不足以支撐人們堅持。面對不可逾越、人格化、制度化的“不合理”,人們所能做的選擇是——

    “誠心所願(amen)!”

    以更甚炮彈,猶如墜落之星般的氣勢,安徒生神父對準毫無防備,依舊坐在高背椅上談笑風生的李林沖了過去。

    那速度比之前的戰斗更快上數倍,完全無法想象這是一個重傷員所能做出的動作,一邊撒出鍵刃,從上方和兩側構築起包圍網,一邊抽出新的鍵刃,對準大約是腦袋位置用力刺出。

    ——不可能趕得上。

    雖然馬上就采取了行動想要阻止安徒生神父,羅蘭紫色的眸子里只印出了神父高大的背影。

    然後。

    可能是幻听也說不定。

    在被拉伸延長的零點一秒里,一聲嘆息傳進了安徒生和羅蘭耳朵里。

    “別急著找死啊——”

    理解了那句話的瞬間,世界扭曲了。

    安徒生眼前的世界極速旋轉起來,血液、骨髓、胃液、膽汁、腦髓乃至意識都幾乎被離心力甩向身體表面,緊接著地面就出現在了眼前。

    轟——

    手榴彈炸響一般的轟鳴與煙塵散去,安徒生神父的腦袋深深陷入地板里,身體以半跪姿勢蜷成一團,要不是手指間還扣著鍵刃,看上去簡直和叩拜神明的信徒沒有任何分別。

    “聖基道霍的加護果然非比尋常吶,一般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神父先生卻只是腦震蕩,真是了不起的防護。不過,說不定就那樣死了還比較幸福呢。”

    冰冷的目光掃過近在咫尺的鋒刃,一張張瞠目結舌的臉孔印上赤紅之瞳。

    除了少數幾位,其余因為驚恐而扭曲的臉孔都明白無誤的寫著“怎麼會這樣”的蠢話。

    這也可以說是理所當然,先不說安徒生神父自身足以撞毀小山的沖擊,就算是牽制的鍵刃也有著足以切開裝甲列車的力量。

    全部攻擊,只用幾根頭發就擋下來了——

    用九根伸長的頭發纏住、固定上方和左右兩側襲來的鍵刃,然後以十根頭發誘導、扭曲安徒生神父前進的方向。

    整個過程都是在電光火石一剎那間完成的,根本不容許應變和防御,就連反應到發生什麼的余地都不存在。直到塵埃落地,人們才明白發生了什麼。

    “鍵刃是用來打倒悖逆神明之徒的吧,我可不是背信者,這東西還是留著給你們自己自裁吧。”

    發絲一抖,九把鍵刃落在姬艾爾聖女面前,深深沒入桌子。

    “按照游戲規則,輸的人要接受懲罰,相信小姐你也有心理準備。”

    自古以來,游戲的失敗者要支付相應的代價,有時是金錢,有時是權力,有時是身體的一部分,有時是生命。

    願賭服輸,欠債還錢——此乃天經地義的鐵則。

    “剛才在玩牌的時候,我就在考慮‘施加什麼樣的懲罰才合適’這個問題。我不是虐待狂,不是魔鬼,不是職業殺手,不是強**,不是放高利貸的。我沒興趣折磨弱者,更不用說蹂躪和折磨女性。你我的身份都不適合太過血腥暴力的懲罰游戲,于是我一直在思考,到底什麼樣的懲罰才適合你呢?”

    如沐春風般的話語听在人們的耳中帶來徹骨寒意,人們看著有著黑發少年外形的死神從座椅上起身,高級皮靴在大理石地磚上踩出的聲響就像是刑場行刑前的鼓點,伴隨著輕快的鼓點,死神走到了聖女的面前。

    “自古以來,教會是怎麼處理瀆神者和為自己雕刻偶像者的?”

    輕蔑的聲音落下,在人們的驚呼聲中,猶如少女一般縴細的手緩緩抬起,一點一點逼近面帶慍怒和屈辱的姬艾爾——

    “既然折磨女性不是你的興趣愛好,那麼也請你停止無聊的恐嚇,那不是你這種身份應該做的行為,而是強**的專利。”

    持劍插入姬艾爾與李林之間,羅蘭朗聲說到︰

    “堂堂神意代行者,不至于做出邪魔外道的下三濫行徑吧。”

    “……這可真是,有趣的誤解和詭辯呢。”

    李林靜靜地盯著眼前的身姿。

    “我以神所賦之權限斷他們的罪,向他們降下懲罰,為何要被解釋成施暴呢?退一萬步講,以待人之道來對待自己——這不正是理所當然的麼?如果我嚴以待人,寬以待己,那麼任何一人都可指摘出來。可既然我無論對人對己都很公平,那麼要求教會對別人和自己一視同仁,用自己制定的法來懲戒自己的罪,又有哪里不對呢?再退一步,如果失敗的不是聖女冕下,而是我,你覺得他們會寬待失敗者嗎?”

    羅蘭咬著下嘴唇,沉默了。

    李林很正確,並且一直都很正確;

    李林沒有私心,他一直都很公正;

    任誰都無法否定這一點,哪怕再怎麼敵視這位神意代行者,唾罵他卑鄙,指責他毫無人性,也沒有人說他是一個小人。

    更何況,這位神意代行者並不是以權力去懲罰教會,而是以教會自己制定的規則,自己實施的刑法去審判、懲罰教會所犯的罪。

    沒有誰會質疑和反對其中的合理性,那些曾經遭受教會放逐、迫害的人們更是會為此拍手稱快,普羅大眾也會認為這是伸張正義和公理。

    “因為是女人就可以免罪?因為我是強者,所以這就成了弱肉強食?因為我是亞爾夫海姆的獨裁官,所以這是以權謀私?不對哦。如果我不嚴格對待他們的話,迄今為止我為‘公正’所做的一切都會成為‘不公正’。那我就成了和他們一樣,只懲罰別人,不懲罰自己的無恥之徒,你覺得那樣比較好嗎?”
梅爾斯 發表於 2018-12-9 14:09
23.與時代相悖的人們(二十六)

    大公無私——沒有人會認為這個詞是貶義詞,也沒有誰會認為大公無私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當然,那是以自己不會被置于不利位置為前提的,一旦被置于不利位置上,人們就不會這麼認為,那些以大公無私為前提待人處事之人往往會被人們認為“不近人情”、“無血無淚”、“精神有問題”。

    舉個簡單的例子,人們都喜歡清廉的官員,可願意成為清廉官員的親眷的人寥寥無幾。只因為人們討厭貪官污吏,但他們也不喜歡不能為自己謀利和獲取便利的清官親戚。

    人性如此。苛求每個人都是聖人,能絕對客觀公正的對待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本來就是不現實的事情。

    真正能貫徹公正,能不受感情和他人目光左右,徹底執行規則的,只有機器裝置——也就是李林這樣的存在。

    沒有骨肉血親,也不需要他人理解,只為追求“正確”和“達成目的”,沒有躊躇和猶豫的李林,的確是最符合“大公無私”的定義,最適合執行“公正處理”的存在。最高明的律師恐怕也無法從他的判決中挑出錯誤和疏漏。

    只是——

    “既然是罪,那麼應該是通過正常的程序去審判,容許原告陳述,被告為自己辯護,然後再以公正為前提去審判和定罪,最後才是執行判決。可現在……”

    直視著凜冽的紅色眼瞳,羅蘭咽了一口唾沫,繼續說到︰

    “以賭博的勝負來定罪?然後決定施加什麼樣的懲罰?你說這是‘公正’?別開玩笑了,這根本是私刑吧,身為最討厭不公正的神意代行者用這種方式降下神罰,這是什麼惡劣的玩笑。”

    “那麼,你是希望我遵循程序正義原則,用正常的司法程序來解決問題嗎?”

    李林的眼楮微微眯起,冷冷的看著羅蘭。

    程序正義,即所謂“看得見的正義”,實質上就是指裁判過程相對于裁判結果的公正,法律程序相對于實體結果的正義。為法律的基本原則之一,程序正義一直是人們追求並堅持的寶貴無形資產。

    只是就像一切人類創造的規則,不管是繞開還是破壞某個原則,其實都是非常簡單的事情。

    “那沒有任何意義。”

    羅蘭搖搖頭,斷然否定。

    “人民法庭、宗教裁判、程序漏洞……只要你想,總能找到讓受審者受盡世間一切屈辱和恐怖再走上刑場的辦法。”

    “理由呢?以我的能力,任何時候都能消滅教會,沒必要做些畫蛇添足的事情吧?”

    “公開處刑……”

    承受著有如實質的壓迫感,羅蘭一字一句說到。

    “通過公開處刑的儀式,向世人宣告神權輪替。”

    李林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淺淺的微笑等同于默認。

    ——果然如此。

    羅蘭心中吐出苦悶的聲音,猜測正中靶心沒有帶來任何寬慰,反倒讓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絕不做多余的事情,一切以效率為優先——這是李林行動的基本原則。一直以來,他的所有行動、戰略戰術規劃都是圍繞這一原則展開的。不管是否喜歡這一原則,人們不得不承認,這確實是一種高效且正確的行事方式。

    然而這一次李林卻違背自己的原則,干出了完全不像是他會做出來的事。

    派遣武裝力量介入查理曼的內亂或許還情有可原,從他們的角度來看,密涅瓦的生死直接關系到戰後對查理曼的有效佔領,容不得半點疏忽。可神意代行者親自出馬,跑到呂德斯和姬艾爾玩起了賭局,最後還要表演殺人秀……這可就有點匪夷所思了。

    無論有無教會的介入,亞爾夫海姆的勝利都是不可動搖的,就算有教會的大力支援,甚至是聖職衣資格者直接投入一線戰斗,也不可能扭轉巨大的戰力差距和查理曼整體戰略上的頹勢。僅憑人力根本無法扭轉已經明確方向的歷史洪流,最多只能減緩一下潮流流動的速度。

    既然勝利就在眼前,無論李林是否親自下場,結果都是一樣的,他又何必多此一舉?徒增人類陣營對他個人乃至整個精靈陣營的反感?到底他是出于什麼目的,打破一貫的低調,要做出這種行動?

    思來想去,最符合邏輯的解釋只有一個。

    通過某個預設的舞台,向全世界宣告神權的輪替,徹底消除教會的影響力,同時震懾那些心懷鬼胎的勢力,讓他們在攪風攪雨之前先考慮一下後果,掂量一下自己是否能承受的起神意代行者的報復。

    ——其實從整體戰略上來看,這應該是等到亞爾夫海姆消化了查理曼之後,準備展開統一世界之戰階段才會出現的戰術選擇。以神意代行者的威勢和亞爾夫海姆充實的國力為基礎,加上新宗教推行已久,影響力遍及諸國。驅逐舊教會,統一世界也不是什麼遙不可及的夢想。然而現階段就采取如此激烈的手段……恐怕是受了聖職衣的刺激吧。

    聖職衣的力量有目共睹,盡管為剛剛才投入實戰的早期產品還有不少缺陷,面對卡斯帕爾時也未能展現出優勢,在李林面前更是如同被吊著打的沙包。但為一種“具備量產潛能,足以對抗防衛軍鋼鐵洪流”的技術,一旦擴散開來,對原本就只有技術實力和工業產能佔據優勢的亞爾夫海姆而言,不啻于一場噩夢。

    就以聖基道霍的聖職衣為例好了,縱然沒有那麼多如安徒生神父那樣的適格者,可如果降低輸出和對使用者的條件要求,從而實現小規模量產化,依然可以得到一群超人般的士兵。光是想想曾經威風凜凜的戰車如同紙糊的破爛一般,被人類士兵徒手撕爛,恐怕整個總參謀部都要失眠了吧。

    當然,哪怕情況演變到了這一步,李林還是能應付的過來,只是如此一來,造成的破壞和損失未免太大了。

    正如已經發現早期病變區域,為了不至于惡化、擴散,精準的微創手術是必要的一般。李林決定親自動手,摘除教會這個已經出現癌變苗頭的病灶。同時為了杜絕再有人向這方面進行嘗試,以及各種政治和戰略層面上的考慮,“公開處刑”的決策就這麼出台了。

    結合現場種種跡象來看,羅蘭的猜測顯然是正確的,不過……

    羅蘭咬住嘴唇。

    他總覺得不太舒服,明明每個環節都很吻合,可仿佛就是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有一股不對勁的感覺。盡管莫名感受到一股坐立難安的焦躁,他卻無法弄清那股焦躁的源頭和真面目。

    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羅蘭如此判斷。比起若有若無的感覺,眼前的事態才是迫切需要解決的。

    再這麼僵持下去,波旁宮可就要變成屠宰場了。

    “要在這里開打也無妨,可這樣一來,你想要達成的效果也就沒了,這樣也無所謂嗎?最重視結果和效率的你,可以容忍精心準備好了舞台,結果演員們在化妝間里群毆,最後集體傷重不治,導致演出徹底搞砸嗎?”

    當然不會,那正是李林竭力避免出現的情況。只不過為了實現演出效果,為了更好的把主要演員們逼上舞台,他絕不能也不應該說任何軟話。羅蘭的提議正好給了他一個轉折的台階。

    或許,這也在李林的計算之內也說不定。正是為了讓羅蘭能恰好在這里說出這番話,他才讓尼德霍格在計算好的時間內主動提供援助,然後到了呂德斯又先讓他去把安徒生神父等一眾依斯卡略帶回波旁宮,在這段時間里,再完成一局壓倒性勝利的賭博,將姬艾爾聖女逼到走投無路。最後的最後,由羅蘭站上舞台中心,猶如推動劇情峰回路轉的機械降神(deus.ex.machina),隆重登場讓劇情重回軌道。

    想到這里,苦澀的寒意在背脊上竄來竄去,但羅蘭也只能默默承受著這一切。

    “也罷。”

    踩著遞上的台階,李林宣示勝利一般的說到︰

    “既然都說到這份上了,再推遲幾天也無妨,留出精心準備的余地,才會有精彩演出,觀眾們才會滿足和認同。”

    冷靜至極的聲音在會議室內穿梭,紅瞳掃過沉默的人群,但凡和那道冰冷的目光對上,大多數人都不由自主的垂下視線。

    “一周之後。”

    李林豎起一根手指,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到︰

    “一周之後,我會在萊茵戰線中央地帶恭候各位,只要對自己的實力和膽量有自信,聖人也好,殺人魔也好,罪犯也好,軍人也好,瘋子也好,盡管來挑戰我便是。我會讓你們徹底了解,與神為敵,是何等愚昧無知的蠢行,你們將會在毀滅的風暴中知悉,時代的潮流到底流向何方。別了,與時代潮流相悖的紳士們、淑女們,盡情享受所剩無幾的人生,讓我們在戰場上再會吧。”

    鞋跟撞在一起,睥睨著屈辱無言的人們,傲慢的聲音在會議室中心響起。

    “必勝(sieg)!”

    “帝國(reich)!”

    整齊的回應從敞開的大門外傳來,站在走廊兩側的親衛隊隊員們正在行持槍禮,在走廊的盡頭,更多的黑制服正舉起右臂向獨裁官行禮。

    帝國必勝。帝國必勝。帝國必勝。

    仿佛沒有盡頭的歡呼中,威風凜凜的背影漸漸遠去,一陣冷風涌進會議室,夾雜著火藥和血腥味的風中,依稀還能听見狂熱的呼喊。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晨羲

LV:6 爵士

追蹤
  • 7

    主題

  • 3073

    回文

  • 3

    粉絲

動漫小說愛好者......兼妖怪控、兼林賾流書迷 大概是從2009年年初開始看網路小說至今(鮮網→說頻→冒天→定居卡提諾、偶而去起點逛逛)。不太喜歡看愛情、恐怖比例太重的書、其他甚麼都看(雖然有爽文看太多一般小說看的艱難的傾向),但是常因一些奇怪原因棄書,偏好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