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逆臣 作者:蟲豸 (連載中)

54bob 2013-9-16 12:40:5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3 28559
54bob 發表於 2013-9-16 20:15
第一卷終章 這招不新鮮

    在蕭漠隨著蕭慎言、帶著蕭毅,坐在一個很普通的馬車上離開了長治城之時,留守在長治城的蕭慎行卻依舊在忙碌著。

    隨著蕭漠的離去,蕭慎行總算是再無後顧之憂,從傍晚到第二天清晨,一直都在為蕭家準備著退路。

    處理本宗的田產的轉讓事宜;將投靠而來的遠親驅離蕭家大院並重新安排住所;蕭家安和蕭家駒的分家適宜;儘可能的讓一些人先離開長治城一段時間;儘量擺脫各個旁支分宗與蕭家本宗的關係……

    劉氏在蕭漠離家後,因為傷心過度而昏倒,雖然並無大礙,但也需要一段時間的修養。

    待所有的事情結束,已是天際微亮,清晨將至。

    蕭慎行嘆息一聲,開始洗涮更衣。

    因為蕭慎行知道,司空敏到來的日子,就是今天。

    拒絕了下人為他的洗臉盆內倒入溫水的動作,蕭慎行用冷水仔細的將他那張佈滿皺紋的臉龐擦拭了良久,昏沉的腦袋也隨之清醒了許多。

    人老了,精力不免衰退,忙碌了一晚後,精神有些萎靡,但想到不久之後就要在司空敏面前應對,蕭慎行不得不打足精神。

    果然,待蕭慎行洗涮結束後不久,衙門中來人,通知蕭慎行到南城門外集合,與長治城所有的士紳官員一起迎接巡察使司空敏。

    待蕭慎行來到南城門外之後,卻發現大部分人都已經來齊,與熟悉之人相互客套了一番之後,蕭慎行就將身形隱藏在一眾士紳大戶之間,從其神色來判斷,絲毫看不出他此刻心中的想法。

    長治城的太守孫讓,是當朝丞相張謙的門人,所以對於司空敏的到來並不如州牧趙慕賢那般期待,但司空敏畢竟擔任巡察使,官職要比他高出四級,更是文壇前輩,所以也必須要做個樣子,早早的來到了這裡,但卻是滿臉嚴肅,少與他人搭訕。

    還好,司空敏並沒有讓孫讓像趙慕賢那般整整等了三天時間,隨著時間推移,晌午之前,就在孫讓臉上開始顯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之時,在數十名銀甲騎士和百餘名寰州軍士的護送之下,在州牧趙慕賢親自陪同之下,司空敏的車駕終於到了。

    因為有趙慕賢的陪同,孫讓更是不敢失禮,與趙慕賢一起恭謹的將司空敏攙扶下車駕,之後自是無數敬仰之言不提。

    接著,在孫讓和趙慕賢的陪同下,司空敏開始接見長治城內的一眾官員士紳。

    在蕭慎行看來,單從氣質上來判斷,司空敏當真是很有大家風範,儒雅,睿智,平和,大氣,不僅能輕易地讓他人對之產生好感與親近之意,更是會讓人不由得為之折服。

    但蕭慎行想到之前司空敏對蕭家的算計,再看到此刻司空敏的大家風範,並沒有如其他人那般被輕易折服,反而感受到的是一個虛偽而又陰狠的政客靈魂。

    待孫讓將蕭慎行介紹給司空敏之時,司空敏臉上神色絲毫未變,一如既往的平和儒雅,不僅親切的詢問蕭慎行家中的狀況,誇獎蕭慎行治家有方,更是不斷提到了蕭慎言,稱其有大才,惹來了其他士紳陣陣嫉妒羨慕的眼光。

    看著眼前這名似乎絲毫無害的文壇大家,曾有一度,蕭慎行懷疑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蕭家太過敏感多疑了,這個司空敏根本沒有針對蕭家的打算。

    而這種懷疑,在持續到孫讓為司空敏引薦楊守成時,終於徹底破滅。

    只見司空敏剛剛走到楊守成身前時,楊守成就突然大聲說道:「巡察使大人,我發現了一件要案,需要您來主持公道。」

    司空敏似乎頗為驚訝,問道:「什麼案子?」

    接著就見楊守成彷彿做戲一般,指著蕭慎行大聲說道:「蕭家窩藏反賊!!我與那蕭慎行本為連襟之親,前些日子到他家裡做客,順便帶了一些遠房親戚送來的特產蔬菜作為禮物派下人送到了蕭家,但就在我那幾個下人將那些特產蔬菜送到蕭家的地窖之中時,卻發現蕭家地窖裡被藏著一個人,從那個人口中得知,他就是前些日子造反的李三,與蕭家早有聯繫,造反失敗後投奔蕭家,但這些日子卻隱隱感到蕭家要殺他滅口,所以就把這些消息偷偷告訴了我那幾個下人……現在蕭家可能已經將李三殺人滅口毀屍滅跡,但我還有證據,是李三的血書……雖然我們是親戚,但我更要效忠於朝廷……」

    在楊守成慷慨激昂口沫橫飛中,旁邊之人都下意識的與蕭慎行拉開了距離。

    而蕭慎行,卻是除了在聽到那具屍體的真實身份竟然是李三後稍微驚訝了一下之外,其他時間卻至始至終都表現的極為平靜,如看戲般看著演講中的楊守成,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低語道:「這招不新鮮……」

    ~~~~~~~~~~~~~~~~~~~~~~~~~~~~~~~~~

    之後的事情自然是理所當然水到渠成,在楊守成的指控下,蕭家所有人都被拘捕,然後在收索中,卻是突然出現了極多不利於蕭家的證據,讓蕭家百口莫辯。

    剛開始,蕭慎行還爭鋒相對的將各種證據逐一反駁,但待後來隨著所謂地「證據」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切實,蕭慎行終於認罪,但卻是把所有的罪名都自己一個人承擔了下來。

    不過,既是參與造反,無論是他一個人參與還是家族全部參與,都沒有什麼區別,結果都是一樣的。

    只是,司空敏的目的雖然達到了,但他的心情並不好。

    「什麼?你們還沒有找到蕭慎言?必須要找到,不惜一切代價!!」

    十天之後,太守府內,司空敏對自己一眾手下人和長治城的衙門捕頭們命令道,神色再無一貫的優雅,反而帶著些許猙獰。

    如果找不到蕭慎言,他再怎麼陷害蕭家也沒用。但朝中,張謙卻已經開始漸漸扳回了劣勢,如果沒能在張謙注意到這裡的事情之前將事情解決,等待他的,將是再一次的貶官失權。

    而因為蕭慎行在事前從未告訴其他族人關於蕭家的危機的情況,所以雖然司空敏派人嚴刑拷打,卻根本找不到蕭慎言和蕭漠的下落。

    而就在司空敏所在的房間旁邊,張衍聖、文先生卻在太守孫讓的親自陪同下,飲茶聊天,神色甚是清閒。

    「文先生,目的已經達到了,我們是不是讓有所動作了?」

    聽著旁邊房間隱隱傳來的司空敏的怒斥聲,張衍聖輕笑著問道。

    「不急不急。」文先生一邊細品著手上的極品鐵觀音,一邊淡淡的說道:「事情鬧得還不夠大,至少要讓司空敏逼死幾個人才會輪到我們出場,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讓司空敏再無翻身之力。」

    聽到文先生的話,張衍聖臉色微微一變,接著就恢復了正常,繼續低頭品茶。

    ~~~~~~~~~~~~~~~~~~~~~~~~~~~~~~~~

    這一年,平靜良久的楚朝發生了很多事情。

    六月,河間府連年旱災,「李三之亂」爆發,這是楚朝十年以來第一次農民造反事件。

    八月,「李三之亂」平息,但賊首李三卻不見蹤跡。與此同時,書法大家司空敏再次起復,擔任巡察使,巡視寰州。

    九月,在司空敏巡視長治城期間,當地士紳楊守成報案,說該地大戶蕭家窩藏反賊李三,隨之蕭氏一族共兩百三十餘人在十五日內全部被拘捕,唯有剛剛被蕭家除名的蕭慎言、蕭漠不見蹤跡。

    十月,本應死去的李三突然投案自首,並向官服說出司空敏脅迫他陷害蕭家,而他卻利用另一人的屍體金蟬脫殼的事情。與此同時,楊守成也向官服報案,說他之前之所以舉報蕭家,是因為受到司空敏脅迫。此事在短短十日間朝野遍聞,天下文人大為震動。

    十一月,皇帝派人複查蕭家之案,事實明顯,蕭家重獲清白,同時司空敏名聲喪盡,起復為官不足三月時間,再次被皇帝貶斥,從此再無返回朝堂核心的機會。

    與此同時,丞相張謙之孫張衍聖,在遊歷天下時路過長治城,偶然間發覺了司空敏的陰謀,不畏司空敏的強暴陰險,為蕭家的清白奔走出力,支持正義,最終朝廷官員也是在他的幫助下理清了案情,一時間名聲大噪,其正直與聰慧,天下皆知。

    然而,就在天下所有人都在唾棄司空敏,讚揚張衍聖之餘,卻很少有人會注意到,無辜的蕭家因為這次劫難,家主蕭慎行在酷刑癱瘓,下任家主蕭家盛身死獄中,其他旁系族人和門下僕從管家,在嚴刑之下前後共死去七人。

    反倒是劉氏,因為之前心傷蕭漠離家的緣故,雖然病了一場,卻是也因此躲過了司空敏的嚴刑拷打。

    而在一些有心人眼中,感到奇怪的卻是,那事前逃走的蕭慎行和蕭漠,直到蕭家恢復清白之後,也依舊沒有現過,彷彿就這麼在世上失蹤了一般。

    【第一卷完】

    PS:恩,第一卷終於寫完了。

    在寫《逆臣》這本書的時候,蟲子曾無數次猶豫過,究竟要不要寫第一卷,因為這一卷的內容很平淡,情節有些壓抑,有些老套,實在很難吸引讀者,而一本書,能否大紅,開頭的好壞佔著很大的份量。

    但後來,蟲子最終還是將這一卷寫了出來,畢竟,蟲子要寫的是一個平常人,而不是天生厚黑無敵智慧的天才,所以最初心態的轉變是很重要的。
54bob 發表於 2013-9-16 20:17
第二卷 起始於虛華
第一章 隱姓埋名

    蕭家冤情昭雪,寰州之事天下嘩然,雖然事情結束至今已有十餘天時間,但每日依舊有不少人在討論著這件事,唾棄著司空敏,讚揚著張衍聖,至於蕭家,卻早已經被所有人忘記。

    畢竟,在兩大巨頭的角力中,蕭漠只是微不足道的配角罷了。

    云州,位於寰州東南方,即是太祖出生之地,也是楚朝興起之地。

    雖然當年因為地理位置的原因,太祖沒有把京城建於此處,但念及這裡畢竟是家鄉的緣故,多年來對云州多有照顧,相比較其他諸州而言,云州賦稅較輕,政治清明,再加上四周土地較為肥沃,人口密集,商賈往來不斷,其興盛程度,要比寰州要強許多。

    對云州人而言,他們是最為驕傲的。因為這裡是太祖田憲的家鄉,是楚朝興起之地;這裡的人天生對生意買賣有著敏銳的觀察力和反應力,家財萬貫者不知凡幾;這裡四季氣候溫和,乃是太行山上的一處盆地,最為適合人類生存,長壽者多不勝數;這裡甚至是人族興起之地,「炎帝種穀」、「精衛填海」、「夸父追日」、「女媧補天」等等許多人盡皆知的神話傳說,皆是發源於此。

    然而,云州人同時又是最為自卑的,在這個文化興盛、文人身份無比尊貴的時代,作為太祖興起之地,這裡百年來竟是根本沒有出現過任何一個名氣稍大的文人。科舉不興,文化不盛,歷屆科舉,最低級的縣試不提,但論吏部所舉行的州試,可獲得舉子功名者,在大楚四十二州中,人數排在第三十九位,幾乎墊底。而歷屆殿試,能獲得進士功名者,更是在各州中排名最低。

    「云州之人?不過是一群逐利商賈罷了……」

    這是楚朝所有人對云州出身之人最直接的想法。

    然而,人們的心理就是這樣奇怪,出於文化方面欠缺的自卑,云州之人對文人反而最為追捧。但凡家有餘財者,皆是傾盡全力培養自己子孫踏上文人之途;云州街頭上,處處可見文人裝扮的行人,無論他們是商賈還是平民;而詩詞歌賦,更是云州人聚會間不可缺少的節目。

    但最奇怪的也是這點,雖然對文人如此追捧,但云州自楚朝成立以來的一百六十餘年中,偏偏就是沒有出現過任何一個頂尖文士,雖然偶有考取進士功名者,但名次皆在五十之後了。

    即使如此,在這裡,即使出現了一個榜尾的進士,也足以讓云州之人興奮的追捧議論很長時間了。

    ~~~~~~~~~~~~~~~~~~~~~~~~~~~~~~~~~~~~

    云州之內,有兩城七縣,分別是江城、德陽城、單縣、舉縣、長子縣、留縣、黎城縣、晉中縣。

    其中,單縣是兩城七縣中給人印象最為普通的縣城,人口、稅收、環境等等方面皆是處於云州中等位置,幾乎沒有任何一個吸引他人注意的地方。

    與所有城縣的分佈一樣,在單縣的縣城南區,是單縣內較為富裕的人們的居住區域,房屋林立,人口密集。

    而在單縣南區的邊緣處,有一間看著很平常的小院落,此刻正不時傳來陣陣咳嗽聲,空氣中帶著淡淡中藥味。

    院落的內屋中,有一名清秀少年,此刻正半依在床上,手中捧著一本《春秋》細細看著,神色認真,不時咳嗽一聲,臉色帶著一絲病態的紅潤,顯得有些病弱。

    而在外房中,卻有另一名少年,年紀稍大,神色沉穩,此刻正在蹲在一個小型碳泥火爐旁邊,火爐上有一罐藥湯不斷滾動著,而空氣中的藥味正是來源於此處。

    良久之後,似乎藥性已成,這名稍大的少年將藥罐端起,將內中的藥湯倒入旁邊的瓷碗內,然後端著藥碗進入內屋,走到床上的清秀少年身前,輕聲說道:「少爺,藥好了。」

    床上的少年點了點頭,將手中書卷放在一邊,勉強支起身體,接過藥湯,也不嫌苦澀,趁著熱勁喝下了下去。

    這兩名少年,正是避難於此處的蕭漠和蕭毅。

    蕭漠一向不喜中藥苦澀,以前對於喝藥這種事情更是能躲則躲,但蕭漠此時喝藥卻沒有絲毫遲疑猶豫,因為他不想讓自己的身體繼續這麼病弱下去,他還有很多事都沒完成。

    最重要的是,云州物價較貴,單這一碗湯藥就需要二錢銀子,而蕭漠等人身上的錢財卻是已經不多了,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浪費。

    就在蕭漠放下藥碗之時,一名老者進入房中,正是蕭慎言。

    短短兩月時間,蕭慎言看著清瘦了許多。

    只見蕭慎言走到蕭漠身邊,將蕭漠細細打量了一番後,臉上閃過一絲欣慰,說道:「漠兒,你的病看起來好了許多。」

    蕭漠臉上露出一絲苦笑,說道:「怎麼能不好,這些日子,為了我的病,前後已經花了差不多二十兩銀子了吧。」

    經過這一場病,蕭漠總算是深刻瞭解到,原來無論是古代的藥房,還是數百年後的醫院,其黑心程度都是一脈相承的。

    聽到「二十兩銀子」這五個字之後,蕭慎言臉頰不由微微抽搐,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離開蕭家之後,蕭慎言和蕭漠這一老一少才知道原來手上的錢這麼不值錢。

    但顯然,蕭慎言並不想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繼續談論下去,只是說道:「信已送出去了。」

    蕭漠點了點頭,臉上閃過一絲黯然,說道:「得知我們不回去的消息後,恐怕祖父祖母他們又要傷心了。」

    蕭慎言搖了搖頭,嘆息道:「是啊,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你說的對,我們不能回去。」

    旁邊一直沉默的蕭毅,在聽到兩人的談話後,神色間也閃過一絲恍惚,似乎回憶起來那還在蕭家的日子。

    原來,自三人離開長治城之後,就馬不停蹄的趕到了云州,選擇了其中最不引人注意的單縣居住了下來,一面隱藏蹤跡,一面打聽著蕭家的事情。

    兩個月後,蕭家冤情昭雪,本來以蕭慎言的想法,既然蕭家冤情已經昭雪,三人就應該馬上返回蕭家。但一路上只是聽從蕭慎言安排卻很少說話的蕭漠,卻是突然提出了反對意見。

    蕭漠認為,這個時候三人不僅不能返回蕭家,反而更應該隱姓埋名,不讓其他人發現他們的真實身份。

    蕭漠這麼決定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在他看來,蕭家從此之後的對手,不再是已經被貶官為民的司空敏,而是權傾朝野的丞相張謙!!

    在外人看來,蕭家冤案完全是因為司空敏的陷害,但親自經歷了前後事件的蕭漠等人卻都很清楚,司空敏固然陷害了蕭家,但利用蕭家再次扳倒司空敏的張謙,又何嘗不是罪魁禍首之一呢?可以說,從某方面來說,蕭家的冤案就是由張謙間接操控而成的。

    張謙知道蕭家會因為這件事怨恨自己,但張謙並不在意蕭家的想法,因為蕭家根本威脅不到他。

    但如果張謙不是笨蛋的話,為了以防萬一,他一定會讓人留心蕭家的狀況。而從種種情況來判斷,張謙不僅不是笨蛋,更是一個聰明至極的人,所以他不可能忘記這點。

    所以如果在將來讓他知道蕭家有人獲得功名並進入官場時,為了防患於未然,張謙必然會對蕭家及蕭家那進入官場之人進行打壓!!

    可以說,如果蕭漠回到蕭家,從此他就再無可能在官場中出人頭地,更不要說為蕭家報仇了。

    考取功名、當官、讓自己和蕭家從此再也不會受到其他強權的威脅,這點在蕭漠離開蕭家的那一霎那就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所以,蕭漠不能回到寰州,不能回到蕭家。

    聽到蕭漠的解釋,蕭慎言思考良久後,默默嘆息一聲,同意了蕭漠的看法,從此三人就在單縣居住了下來,至此已有兩個月的時間,之前蕭慎言所提到的信件,就是用來向蕭慎行與劉氏解釋原因的。

    不過,雖然這般決定之後,蕭漠等人暫時沒了遠憂,但卻是需要面對一個更加急迫的新問題。
54bob 發表於 2013-9-16 20:18
第二章 囊中羞澀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很俗套的一句話,蕭漠也不是什麼英雄,但現在他確實需要為錢財而發愁了。

    蕭漠和蕭慎言、蕭毅三人離開蕭家之時,蕭慎行給他們準備了近二百貫錢財,還有一些劉氏的金銀首飾,本以為這麼多錢財無論如何都夠三人活很長一段時間了。

    在正常的情況下,確實是這樣。

    然而,蕭漠本身對這個時代的物價花費並不瞭解,這些年來又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而蕭慎行以前為官時衣食住行大部分皆由朝廷供養,歸鄉後這些事情也皆是劉氏操心。至於蕭毅,至今為止他估計連銀子都沒摸過。

    對於這三個人,自然不能指望他們有什麼理財觀念,而且自三人來到單縣後,需要花錢的地方,也確實太多了一點。

    先是蕭漠身體虛弱,長時間的車馬勞頓,讓他本來就虛弱的身體變得愈加疲憊衰弱,只是強撐著不願給蕭慎言添麻煩而已,然而在後來得知蕭慎行因刑致殘,而劉氏也因他離家而大病一場後,心情苦楚,內火外虛,終於再也堅持不住,大病一場,前後看病抓藥共花費了近二十貫錢財。

    接著,三人在決定了今後要隱姓埋名的在單縣生活後,蕭漠、蕭毅、蕭慎言就需要偽造身份,想辦法在單城落戶登記,拜託官府中人在單縣內偽造戶籍。

    蕭慎言曾任過一縣主簿,對此倒是知道怎麼做,但這需要很大一筆錢,為了疏通關係上下打點,落戶之後,囊中又少了錢財近八十貫。

    順便說一句,偽造假身份之後,蕭漠的名字依然是蕭漠,但蕭慎言卻改名為蕭念祖,而在蕭漠的提議下,蕭毅則趁機將自己名字改為了他原先的名字——王霽睿。

    雖然是偽造身份,但蕭漠將來畢竟還要參加科舉,入朝為官,並找機會回歸蕭家,改名弊大於利,畢竟世上同名同姓者很多,只要身邊兩人改了名字,蕭漠也不怕被輕易發現。

    而在單縣落戶之後,既然要長期定居,就不能沒有居所,於是蕭慎言又尋了一個小院落買了下來,又花了六十餘貫。

    加上來時的路費、一些生活器具的購買、蕭漠繼續讀書所需要筆墨紙硯各類書冊,林林總總下來,待一切結束之後,蕭慎言和蕭漠驚訝的發現,身上的兩百貫錢財竟然在不知不覺間只剩下十餘貫。

    兩百貫錢財,足夠一大戶之家生活一年有餘,就這麼被三人輕易的揮霍掉了。剩下的錢財,甚至容不得蕭漠再病一場,使得蕭漠現在幹什麼都小心翼翼。

    而接下來,三人卻需要在單縣生活五年的時間,至少要等到蕭漠獲得舉子功名之後,這還是在蕭漠今後科考一直都順利的情況下。中間科考所需要的費用不提,一旦蕭漠取得舉子功名,更是需要路費進京參加殿試,再加上今後進入文人圈子後所必須的交流往來,剩下的這麼點錢,連零頭都不夠。

    最重要的是,上面所提到的這些花費,都是在僅僅只有蕭漠一人參加科舉的情況下所產生的費用。

    而對蕭漠來說,他還想讓蕭毅——現在的王霽睿——與他一同參加科考,這是蕭漠對蕭毅的承諾,雖然現在情況已經不同,但蕭漠卻並不打算食言。

    甚至,當蕭漠從蕭慎言口中得知,向寰州送一封家信就需要五十文錢的時候,他都已經開始在為三個人下個月的生活費用而發愁了。

    ~~~~~~~~~~~~~~~~~~~~~~~~~~~~~~~~~~~~~~~

    「現在身份與戶籍問題都已經解決了,消息也通知了你祖父祖母,我們再無後顧之憂,待你身體再好了一些之後,我們就重新開課吧,以我的學識,教你到殿試之前完全沒問題的。你也不用考慮其他,安心跟著我讀書就好……」

    蕭慎言說了一些生活瑣事之後,又開始向蕭漠講起今後的計划來。

    或者是因為這次蕭家劫難的原因,這些日子蕭慎言與蕭漠之間談話多了許多,遇到事情蕭慎言也會找蕭漠商量,為人比數個月前少了一些師長般的威嚴,多了一些親人間的親切和睦。

    但在蕭慎言說話時,蕭漠卻是沉默不語,皺眉苦思。

    看到蕭漠的樣子,蕭慎言微微一愣,問道:「漠兒,怎麼了?有什麼心事嗎?」

    蕭漠點了點頭,抬頭看著蕭慎言,問道:「四爺爺,我們現在還剩下多少錢?」

    聽到蕭漠的問題,蕭慎言看了看四周擺放著的那些嶄新書籍和上品的筆墨紙硯,臉色微微一紅,嘆息一聲,說道:「只剩下十八貫多一點了。」

    現在蕭慎言也明白了,在離家期間,他根本不用買那些嶄新的書籍,買一些舊書也可以用的,所花費的錢財只需十分之一。筆墨紙硯更是不需要買這種上品的,廉價的也是可以用的。如果這樣,三人現在也不用如此窘迫。

    可惜,蕭慎言對這些上品的筆墨紙硯早已習慣,而且當時也只是一心想著為蕭漠在這裡創造一個良好的讀書環境,卻是忽略了錢財的用度。

    看到蕭漠神色有些擔心,蕭慎言忙說道:「如果省吃儉用的話,這些錢夠我們生活一年的了,而且我們這裡還有一些你祖母的首飾,需要的時候可以抵押給當鋪換上一些錢財。而且我想大哥他們在後面還會陸續寄些錢財過來。」

    蕭漠卻搖了搖頭,說道:「四爺爺,祖母給我們的那些首飾,很多都是她家傳的,我想在將來把它們交還給她,不能就這麼把它們賤賣了。此外,我想我們也不應該再向祖父他們要錢了,先不說我們身上的這些錢財已是蕭家所有的現錢了,在經歷了這次劫難後,蕭家不僅元氣大傷,還將所有的旁支遠房都得罪了,估計短時間內已經很難再擠出什麼錢財了。而且祖父祖母他們這次受到了牢獄之災,今後一段日子也需要不少錢來治養。」

    聽蕭漠這麼說,蕭慎言猶豫片刻後,又說道:「在離開的時候,我還帶著一本唐版的《入夢集》和一本漢版的《詩經注》,必要時它們也能換些錢財。」

    聽著蕭慎言的話語,蕭漠下意識的再次搖了搖頭,表示不同意,他知道蕭慎言對這兩本古書那視若生命的珍惜,也知道這不是長久之道。

    與此同時,蕭漠的神色間,卻還有些恍惚。

    上一次為錢財發愁,好像還是上一世父母健在的時候的事情,過慣了地主家少爺的生活,這種感覺似乎也早已忘記了。現在回頭想想,竟是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錢財窘迫,這是一個問題。
54bob 發表於 2013-9-16 20:20
逆臣 宋時銀兩折合人民幣幾何?(必看)

    蟲子曾說過,楚朝的設定,很大程度上是以宋朝為模板的。寫到錢財這裡的時候,蟲子也曾想過該怎麼寫,宋朝的金融制度是銅本制,銅錢為最基本的流通手段,但考慮到金銀大家更熟悉一些,也更容易接受,所以蟲子就在之前的描述中,把銀兩當成了最基本的流通單位。

    但評論區中,有讀者指出,宋時以銅錢為流通單位,而楚既然以宋為模板,就應該把銅錢當做流通單位。而蟲子和其他讀者討論時,他們也認為雖是完全架空的歷史,但還是把銅錢當成基本流通貨幣為好,至少看起來更嚴謹一些,參考了各方意見,蟲子已經將前文所有提到的銀兩的地方改成了「貫」。今後也會以「貫」和「文」作為基本貨幣單位。修改前後所造成的閱讀不便,還請大家見諒。

    下面是蟲子在寫《逆臣》前所查詢的一些資料。簡化後化作一些簡單公式,供大家參考。

    黃仁宇先生在他的《中國大歷史》的分卷《宋》中,所提到的換算是依據1兩金=10兩銀=10貫=1萬文錢這個假設,雖然金銀銅的相互兌換率一直在浮動中,但這個假設基本上應該是合理的。另,宋代財政緊張的時候有過800文,850文當一貫的情形。另外還有折二錢,當三錢,當十錢等變相通貨膨脹的時候,但本書中不會涉及到這些。

    而根據當時的物價水平,及一些資料,將宋時貨幣以購買力換算為人民幣,大約就是:1兩金=3000元人民幣;1兩銀=1貫銅錢=300元人民幣;1文銅錢=0.3元人民幣。

    從水滸上的具體事例來看,這個兌換率也比較合理。第十五回吳用去勸說三阮入夥劫生辰綱時,吳用讓阮小七用了一兩銀子買了一甕酒,二十斤生熟牛肉,一對大雞。差不多就是一兩銀子換300人民幣的樣子。此外,第十回林衝風雪山神廟,陸謙在李小二店裡招待管營和差撥時曾拿出一兩銀子,點了三四瓶好酒,菜隨便上。同樣第四十四回戴宗楊林請石秀吃飯的時候也是楊林扔出一兩銀子讓店家隨便上酒菜。一般來說一個普通小飯館,300元人民幣三個人吃的確是可以隨便點菜了。
54bob 發表於 2013-9-16 20:21
第三章 聚財之道(上)

    看到蕭漠再次否定了自己的計劃,蕭慎言沉默著點了點頭,嘆息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剩下的錢財還足夠我們在這裡繼續生活一段時間,漠兒你就不用為這件事擔心了,明年你還要參加縣試,這段日子安心讀書就好,現在沒有什麼比你參加縣試這件事更重要的了,至於其他的事情,四爺爺我能解決的。」

    蕭漠回過神來,抬頭向著蕭慎言看去,卻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默默的點了點頭。

    錢財之事依舊讓蕭漠擔憂,套用一句老話來講,在這個世界上,錢財固然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財卻是萬萬不能的。

    只是,蕭漠卻並不想將心中的憂慮再次表現出來,給蕭慎言再增壓力。

    畢竟,現在三人身上還有十八貫錢財,省吃儉用一些,也足夠三人生活很長一段時間了,雖是隱憂,但並不急迫。

    看著蕭漠似乎不再為此擔心,蕭慎言也放下心來,將憂慮隱藏在心底,對著蕭漠再次叮囑了兩句後,就轉身離開了房間。

    默默看著蕭慎言離開的背影,蕭漠突然輕輕嘆息一聲。

    這一次蕭家之劫,似乎對蕭慎言打擊極大,身形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消瘦佝僂不說,神色間也再無往日的清高自傲,或許對蕭漠心懷歉疚的緣故,這段日子在蕭漠面前竟是有些陪著小心的意思。

    像今日這般在自己的意見被蕭漠否決後就馬上放棄的情況,如若是往日,在蕭慎言身上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

    「少爺,你怎麼了?」

    蕭毅,恩,現在應該稱呼他為王霽睿了,看著蕭漠突然嘆氣,小心的問道。

    蕭漠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些累而已。」

    說著,蕭漠似乎想起來了什麼,轉頭看向王霽睿,說道:「霽睿,我現在已不是蕭家的少爺了,而你也恢復了自己的本名。也就是說,你我之間已再無主僕之實,所以從此之後,你不再是蕭家的下人,也不用再稱呼我為少爺了。」

    王霽睿卻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不管怎麼變,少爺就是少爺。而且,我也答應了老爺,要一直照顧少爺你的。」

    聽到王霽睿這麼說,蕭漠無奈的搖了搖頭。

    蕭漠之所以想讓王霽睿擺脫下人身份恢復平民地位,倒並非是受到上一世那「人人平等」的觀念影響,蕭漠很清楚,在這個時代,或許在任何時代,根本不可能出現真正的人人平等。

    他之所以肯這麼做,只是因為他單純的欣賞王霽睿而已。蕭漠總覺得,像王霽睿這種努力而又不忘本的人,本不應該當一輩子下人。更何況,這個王霽睿,真的和上一世的蕭漠很像。

    只是,現在的王霽睿顯然還對自己的身份轉變有些不適應,也有些不安,心中依然顧唸著蕭家與蕭漠對他的恩情,所以直到此時,在蕭漠、蕭慎言面前時依舊以下人自居,而對於王霽睿的想法,蕭漠也不強求,人總是需要慢慢改變的。

    所以待聽到王霽睿的答覆,蕭漠只是搖了搖頭,本想繼續品讀手上的《春秋》,卻突然發現王霽睿的臉色有些猶豫掙扎,似乎想說什麼又不敢。

    「霽睿,你還有什麼事嗎?」

    蕭漠奇怪的問道。

    王霽睿連忙搖了搖頭,似乎受到了驚嚇,收起了臉上的猶豫之色,垂首道:「沒什麼事。」

    四五年間的相處,蕭漠對於王霽睿已是無比熟悉,看著王霽睿的神色,蕭漠微微一想,便已經猜到了王霽睿此刻的想法。

    「霽睿,你是不是在想著明年縣試的事情?」

    王霽睿猶豫了片刻後,終於點了點頭,卻說道:「沒關係,我知道現在我們沒錢,我就算不參加縣試也可以的。」

    蕭漠卻搖了搖頭,說道:「放心吧,我既然答應過你,就一定會遵守諾言,讓你與我一起參加明年縣試的,現在我們身上的錢財雖然不多,但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說話間,蕭漠繼續捧起手中的《春秋》品讀起來,但心中卻是在想著如何能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賺些錢財。

    按照蕭慎言給蕭漠所制定的未來規劃,在明天秋天,蕭漠就要參加縣試了。

    十八貫錢財,倒是足夠蕭漠參加縣試的花銷,但如果再加上王霽睿,卻肯定不夠,也就是說,在明年縣試來臨之前,蕭漠還必須要想辦法再搞到十貫左右的錢財。

    對於賺錢這種事情,蕭漠對蕭慎言並沒有抱什麼指望,蕭慎言的學識人品自然不用懷疑,但蕭漠卻並不認為蕭慎言在賺錢這一方面有什麼辦法,百無一用是書生,從某方面來講是很有道理的。

    所以,想要賺錢,只能蕭漠自己想辦法了。

    「無論如何,我也算是一個穿越者,這方面應該難不倒我吧?」

    蕭漠暗暗的想到。

    回想著自己與這個時代的情況,沉思良久,蕭漠還當真想到了兩個賺錢的方法。

    一個是製造擺鐘,擺鐘的原理蕭漠在高中時就已經學會,現在也隱約記得,如果想要製造,試驗摸索一番後並不困難。

    另一個則是香水的製造,上一世蕭漠大學畢業後,參加的工作是傳銷類,而傳銷的產品,正是一種名牌香水,對於香水的製作過程,曾有過仔細的瞭解,想要製造出來,也是有可能的。

    而這兩種東西都是這個時代所沒有的,一旦製造出來進行銷售,無疑會是兩個很大的財源。到那個時候,區區十餘貫錢財,或許只會是一天的收入。

    想到這裡,蕭漠不由得有些振奮,開始細細思考著計劃的可能性。

    但思考良久之後,蕭漠卻又失望的搖了搖頭,卻是發現無論是擺鐘還是香水,自己雖然可以製造,但都只是水中花月,看起來很美好,但自己想要將想法變成現實,卻根本不可能實現。
54bob 發表於 2013-9-16 20:22
第四章 聚財之道(中)

    這裡是云州,有著大楚最濃厚的商業氛圍,這裡的人們對買賣之道有著天生的敏銳觀察力和反應力,這是關鍵。

    香水的製造雖然本錢不高,但區區十八貫肯定是不夠的。而且就算蕭漠想辦法湊夠了本錢,也根本不敢製造。因為以香水的特性,必然會在短時間內被大楚無數人所追捧,到那個時候錢財固然是滾滾而來,但這對蕭漠而言卻絕對不是好事。

    蕭漠現在需要的是隱姓埋名,這麼做無疑是把自己放在極為顯眼的地方供所有人窺探觀察,到時候自己任何秘密都會被他人發覺。更何況,蕭漠現在還沒有絲毫自保的力量,手握如此大的財源,更會遭到無數權貴的貪婪,到時候錢雖然會賺到一些,但更會招惹無數麻煩,得不償失。

    總之,蕭漠現在還是太弱了,弱到連賺錢都不敢。

    而擺鐘的製造倒不需要那麼多的本錢,但它的原理太過簡單了,將來就算蕭漠能摸索著製造出來,恐怕賣出去的第一件產品就會被那些云州商人拆解細細研究,兩三天之後就會有製作的更為精良的擺鐘就會傳遍大楚,在這個時代,可沒有《專利法》這類東西,而到了在那個時候,蕭漠能否可以賺回本錢都不一定。

    想到這裡,蕭漠不由苦笑,在掌握一定權勢之前,所謂穿越者的優勢,實在是太渺小了,很多屬於數百年後的想法與東西,不僅無法讓他崛起,反而會讓他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不得不說,經歷了蕭家之劫之後,蕭漠有些失去了安全感,要比之前慎重的多,思維也緊密的多,每做一件事,其前後利弊都會考慮的清清楚楚。

    這是封建社會,即使自己什麼都不做都有可能招惹到天大的麻煩,做事時又怎敢大大咧咧不考慮周到呢?

    這一天,蕭漠半依在床上,雖然看似在品讀著《春秋》,但手中的書卷卻遲遲沒有翻動一頁,只是在想著如何可以賺錢錢財。

    可惜的是,直到晚飯之後,蕭漠依舊沒能想到什麼好的點子。

    ~~~~~~~~~~~~~~~~~~~~~~~~~~~~~~~

    大約過了六七天的時間後,蕭漠的身體終於恢復,日子又恢復到了如他還在蕭家的那般,整日與王霽睿一起跟隨著蕭慎言學習四書五經,並抓緊一切時間練習「蕭體」。

    所不同的,是沒有了劉氏那每日下課後的默默等待,也沒有與蕭慎行每夜的兩盤對弈。

    之前,蕭漠總覺得劉氏嘮叨,而與蕭慎行對弈也有浪費時間的嫌疑,但猛然間這一切突然不見了,蕭漠心中更多的,反而是失落。

    而如果說在這些日子裡,蕭漠最不適應的地方,除了這些,就是平日裡所吃的食物了。

    蕭漠在上一世失去了所有的追求之後,開始學會了享受生活,對日常伙食的要求很高,穿越後作為地主家的少爺,吃喝自然也不差。但來到單縣之後,地主少爺的幸福時光結束了,平日裡食宿的標準,也是直線下降。

    蕭漠等人平日裡的伙食是由王霽睿在負責的,大約用三句話就可以總結出這些日子蕭漠所面對的伙食的水準:因為身上的錢財已經不多,所以三人要省吃儉用;王霽睿才剛剛開始在摸索中學習廚藝;王霽睿對廚藝一途並沒有什麼天賦。

    不過,面對眾人此時的境遇,蕭漠對這些伙食卻沒有絲毫抱怨之意,他不想讓蕭慎言和王霽睿感到壓力。

    更何況,既然蕭慎言和王霽睿都能忍受這些食物,蕭漠自己為什麼不可以呢?

    就這樣,在讀書練字,彼此照顧,忍受著低劣伙食的日子中,不知不覺間已是半年時間流逝而過,蕭漠在單縣內度過了他十二歲的生日。轉眼已是炎炎夏日,據秋日裡舉行的縣試,也只剩下了不足兩個月的時間。

    大概是因為受到蕭家之劫的刺激,這半年來蕭漠讀書練字間極為用功,進度極快,加上他這些日子以來對這個時代的瞭解加深,以及不願自己的觀點顯得驚世駭俗的緣故,蕭漠在寫論策時也不再像之前那般照搬著數百年後的想法,而是漸漸地融入了許多蕭漠本身的理解。

    這樣一來,蕭漠所寫的論策也讓這個時代的人更加容易接受,檢查蕭漠的論策作業之時,蕭慎言拍案叫絕的次數也大大增加。至於蕭漠的「蕭體」,經過了這五年來的苦練,也漸漸成型,初見神韻。

    如果說在半年之前,蕭慎言還抱著讓蕭漠參加縣試只是為了熟悉一下氣氛的想法的話,那麼面對半年之後的蕭漠,蕭慎言已經可以確定,蕭漠這次參加縣試,奪得秀才功名已是完全沒有問題了。

    半年來的時光雖然平淡而又忙碌,但依然有一些事不容蕭漠忘記。

    譬如說,在蕭慎言將家信送出去後的第三個月,蕭漠等人收到了蕭慎行和劉氏的回信,信中除了表達對蕭漠的濃濃思念以及對蕭漠決定的理解和支持外,還讓蕭漠等人不用擔心蕭家的事情,表示蕭家一切安好。

    然而,與信同來的,還有六貫銅錢。

    蕭漠知道,這些錢財恐怕是蕭慎行和劉氏想盡辦法才湊出來的,由此可見蕭家經過一劫之後,狀況絕不像蕭慎行和劉氏所說的那般一切安好。

    但對於這一切,蕭漠卻沒有什麼辦法,只能將擔心隱藏在心底深處,只是平日裡讀書練字間更加用功了。

    於此同時,蕭漠也在不斷思索著賺錢的方法,然而想到的方法雖然不少,但卻少有讓蕭漠覺得穩妥的。

    整整半年,連一個穩妥的賺錢之道都沒有找到,有時候蕭漠總是不由得想到,自己和其他那些小說中的穿越者比起來,是不是也差的太遠了一些。

    不過,要找到一個低調的、安全的、需要本錢不多的、又可以賺錢的方法,似乎在哪個時代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一天,蕭漠正如往日那般在空餘時間中練習著「蕭體」,但身邊卻沒有蕭慎言陪同,這些日子不知為何,蕭慎言經常獨自離開三人所居住的院落,然後就會在一兩個時辰內不見蹤跡,也不知在幹些什麼,蕭漠詢問,他也不回答。

    當蕭漠將整整十張宣紙寫滿之時,時間已經臨近傍晚。

    同時,腳步聲響起,蕭漠抬頭看去,卻見蕭慎言進入房中,手中拎著一片剛剛割的豬肉,神色怪異,似開心,又似黯然。
54bob 發表於 2013-9-16 20:23
第五章 聚財之道(下)

    看著蕭慎言手中拎著的豬肉,以及蕭慎言臉上那怪異的神色,心中不由奇怪。

    因為剩下的錢財已經不多,蕭漠等三人自來到單縣後,一直是每個三天才吃一次葷菜,但蕭漠記得三人在前一天才剛剛開葷,為何今天蕭慎言又買了一片豬肉?

    還有,蕭慎言臉上那怪異的神色,似開心似黯然,究竟為何?

    想到這裡,蕭漠放下手中短毫,走到蕭慎言身前,接過蕭慎言手中的豬肉,問道:「四爺爺,不是說我們三天吃一次葷菜嗎?」

    看著身前的蕭漠,蕭慎言臉上的黯然漸漸隱去,開心之色漸漸擴大,拍了拍蕭漠的肩膀,笑著說道:「這是你最喜歡吃的裡脊肉,一會讓霽睿小炒一下。漠兒你別擔心,四爺爺找了個事做,一個月有三貫錢,今後我們可以經常吃肉的,不用想之前那樣省吃儉用了。」

    蕭漠不由一愣,問道:「四爺爺,你找了份工作?」

    蕭慎言神色微微一滯,然後恢復了正常,笑著說道:「我給縣裡的張家和劉家當教書先生,教他們的幾個孩子讀書識字,每天下午去他們那裡應付一兩個時辰就可以了,也不是多大的事……」

    蕭慎言雖然說得輕鬆,但蕭漠卻是呆住了。腦中不由想起了當年他和蕭慎言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蕭慎言對教書先生的評價,以及言語中那深深的不屑。

    隨著對這個時代的瞭解,蕭漠已經知道,雖然在這個時代文人地位崇高,但絕大部分所謂地教書先生,都無法得到這個時代的尊重和承認,地位很低。

    在這個時代,但凡有著舉子以上功名的文人,都只是追求著兩個目標,一是入朝為官,輔佐皇室治理天下,二是或以寫書立傳,或以詩詞歌賦為手段,揚名天下,留名百年。在讀書人眼中,只有這兩者才是正途。

    而楚朝絕大部分教書先生,都是長年無法在科舉中有所建樹,最多也只有秀才的功名,本身又沒有賺錢之道,貧困潦倒,無奈之下只能以教書為業,間或還替人寫些書信賺取些許錢財,地位屬於讀書人的最底層。

    事實上,所謂教書先生,共有兩種。

    第一種,自然是上文所提的,沒有太高的功名,甚至其教書先生的身份都得不到朝廷的承認,不得自開學堂。只能以低廉的價格,進入大戶之府,與大戶建立類似於主僕的關係,並在此期間教授這些大戶的少爺們讀書識字,地位極低。而還有一些的教書先生,因為連功名都沒有,只能去教那些平民百姓家的子弟讀書識字,地位更低。

    而真正的文人,除非對象是皇子皇孫,否則是根本不屑於去某個富豪權貴府中去單獨教授那些半大小孩讀書識字的。

    另一種教書先生,則是得到朝廷承認的教書先生,在官府註冊,由朝廷供養成立書院,並在書院中教書育人。而這些教書先生都有著舉子甚至進士以上的功名,雖然同樣以教書育人為業,但地位卻是極高。比如嵩山書院的院長牛語賢,其在文人眼中的地位絲毫不下於當朝丞相張謙。

    當然,這類書院想要進入的標準也極高,身份天賦不提,首要一條就是通過書院的考核試題,通過者十之一二,並會在每年進行複查,不合格者馬上驅離。

    而真正有權有勢的家族,都有其本身的家族書院,由族中前輩親自任教。家世稍遜者也會托關係讓自家子弟進入那些著名書院,但也是從來不屑讓前一種教書先生進府的。

    事實上,楚朝每次殿試,其中佼佼者皆是由各大著名書院或者各權貴家族書院培養出來的子弟。

    如果說,後一種教書先生在世人眼中如同舉世聞名的名醫,那麼前一種教書先生,在世人眼中就是賣著狗皮膏藥的遊方郎中。

    而蕭慎言口中所提到的張家和劉家,蕭漠還是知道一些的,這兩戶人家連大戶之家都不算,想來蕭慎言因為改變身份後,無法證明自己的功名,只能在這些小門小戶中教書了。

    以蕭慎言的學識,如果不是因為當年之事,現在至少也是一方大儒的級別,但他這麼做,卻是無疑是把自己的身份降入到讀書人的最底層,如若讓他人知道,尊嚴名聲更是喪盡。

    而身份尊嚴名聲,無疑是這個時代文人最為看重的東西。

    並非人窮志短,其目的,卻僅僅只是為了讓蕭漠在日常生活中多吃一些葷菜,讓蕭漠無後顧之憂的參加科考……

    想起當年蕭慎言的清高孤傲,以及現在的轉變,蕭漠胸口不由得有些發悶,眼睛酸楚。

    默默的將手中的裡脊肉交給旁邊的蕭毅,蕭漠沒有再說什麼,因為很多東西都是言語無法表達的,只是默默的回到書桌前,繼續練習著「蕭體」。

    或許,只有自己考取功名,重振蕭家,才能對得起蕭慎言的這些付出吧?

    蕭漠暗暗的想到。

    ~~~~~~~~~~~~~~~~~~~~~~~~~~~~

    裡脊肉並不多,只有二兩,小炒之後只是半碟。

    雖然是蕭慎言所買,但蕭慎言卻是絲毫不吃,只是不斷的將裡脊肉夾到蕭漠的碗裡,並笑著說道人老了不適合吃這種難嚼的肉食。

    是啊,說起來蕭慎言也快六十了,卻依然整日在為蕭漠而忙碌。

    王霽睿的廚藝經過了半年的鍛鍊終於有了起色,裡脊肉也是蕭漠最愛的肉食,但此時吃到嘴中,卻是比任何時候都要苦澀。

    吃完晚飯,蕭慎言就去休息了,上午下午教蕭漠讀書,傍晚前又要教兩個半大小子識字,精神難免有些不濟。

    而蕭漠則回到書桌前,繼續默默的練習著自己的「蕭體」。

    同時,則是想著究竟該如何賺錢改善三人的生活,蕭慎言老了,不應該再讓他如此奔波勞頓了。

    擺鐘、香水、製糖、製衣……

    所有在半年中已經被蕭漠想了無數次的賺錢方法,此刻被蕭漠再次過濾了一遍,卻依舊找不到一個穩妥的賺錢方法。

    難道我要被年近花甲蕭慎言照顧一輩子?

    或者,冒些風險賺上一筆後就抽身走人?

    蕭漠眉頭緊皺,嘆息著向著筆下的字跡看去,準備檢查一下自己的書法進度。

    「咦?」

    蕭漠看著筆下的字跡,不由呆住了。

    原來,在宣紙上,此刻正密密麻麻的寫著各種賺錢方法,和其中的利弊,正是剛才蕭漠心中所想的種種念頭。

    在心中不斷苦思之際,卻是在不知覺間行與筆下,寫下了自己的種種想法。

    苦笑著搖了搖頭,蕭漠就欲把這些紙張銷毀。

    突然,蕭漠身體一震,卻是因此想到了一個極佳的賺錢之道。
54bob 發表於 2013-9-16 20:27
第六章 仙道求索

    將心中的想法寫下來。

    這個突然閃過的念頭,卻是讓蕭漠想到了另一種賺錢之道。

    那就是著書!

    與這個時代所有文人所嚮往的著書立傳名傳千年不同,蕭漠本身的學識積累還沒有達到那種程度,而且他現在要寫的也並非是五書講義或者四書註解這類學術文章,而是類似於後世小說的故事傳記。

    當然,蕭漠也沒有打算要抄襲四大名著,先不說四大名著有太多隱射現實的東西存在,最重要的是,蕭漠對四大名著的種種情節記憶不全,蕭漠並不像在將來因為自己的緣故,四大名著變成三大名著。

    在蕭漠看來,楚朝雖已興盛百年,但畢竟處於封建時期,上至皇室貴族,下至平民百姓,都沒有太多的娛樂活動,小說這種故事形式在此時還只是處於萌芽期,而因為文化興盛的緣故,楚朝識字者卻又極多。

    與此同時,而這個時代印刷業已經比較成熟,雖然沒有《專利法》、《版權法》之類的法規,卻出於對讀書人的尊重,書商如果想要出版某位文人的作品,絕大部分情況下都會在事前尋求該文人本身的意見。

    至於蕭漠,上一世卻是處於一個網絡普及信息爆炸的年代,四大名著或許沒看過,但網絡小說卻是瀏覽過無數本,即使自己不會寫,把之前看過的那些小說東拼西湊,也能拼湊出一篇對這個時代的人而言非常吸引人的故事。

    而蕭漠現在又生活在商業氛圍極為濃厚的云州,這裡的商人的商業嗅覺,更是出了名的敏銳,想要找一個印刷商人將之出版,應該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最為重要的是,如果寫一篇故事印刷成冊賣出去的話,蕭漠完全可以用筆名替代自己的名字,也不用擔心因為曝光太多而暴露身份,即使將來意外出名了,那些對蕭漠而言危險無比的權貴也不會對他產生太多有關注。

    當然,蕭漠並不會把後世的那些小說故事直搬過來,因為對這個時代而言,後世的小說中,很多觀點和想法太過叛經離道驚世駭俗,而蕭漠要寫的,卻是一本價值觀與這個時代相符、同時情節如後世小說般吸引人的故事。

    想到這裡,蕭漠眼中閃過一絲興奮。

    如果這個想法最終成功的話,那麼蕭漠就可以靠著寫書讓他和蕭慎言、王霽睿三人擺脫現在的貧困生活,即使失敗,對蕭漠而言也沒有什麼損失,最多只當是練習書法了。

    但是,在決定之後,蕭漠卻並不急著動筆,而是坐到書桌之後,閉上雙眼,默默的整理著思路。

    一篇故事能否被他人所喜歡,除了價值觀的契合外,還需要表達出這個時代大多數人心中所嚮往的東西。

    而楚朝之人所嚮往的是什麼呢?

    考取功名,入朝為官,步步青雲。

    這固然是楚朝大多數人所嚮往的,但蕭漠並不打算寫這個題材,一來這種題材難以發揮,二來這種題材太容易隱射現實了,即使蕭漠寫的再小心,也難保會有某些人看了之後很自覺的把小說中的反派當成對自己的諷刺,繼而惱羞成怒。

    蕭漠很清楚,文字獄並非是清朝所獨有的東西,在另一個時空中,同時期的蘇軾,就也曾因文字獲罪。

    對蕭漠而言,在沒有自保的力量之前,做任何事情都是需要以小心自保為先的。

    「那麼,就只有宗教題材了。」

    沉思中,蕭漠喃喃自語道。

    楚朝宗教興盛,佛道兩家各有信徒無數,而且楚朝的現任皇帝和許多貴族多年來一心追求著煉丹長生,這幾乎已經是人盡皆知的秘密,連帶著許多平民百姓也因此對成仙得道平添了許多妄想。

    最重要的是,寫這種故事,不僅容易發揮,而且不會與現實產生什麼聯繫。

    決定之後,蕭漠不再遲疑,站起身上,執筆開始快速書寫起來。

    前世網絡小說看了不少,思路理清之後,也不用苦思冥想,許多在後世已經被用過無數次的俗套情節,就這麼被蕭漠寫到了紙上。

    當然,蕭漠是用小楷在書寫,而不是用更加熟練的「蕭體」,這是為了防止將來可能會發生的意外,用來隱藏身份的手段。

    ~~~~~~~~~~~~~~~~~~~~~~~~~~~~~~~~~~~~~

    接下來的三天中,蕭慎言和王霽睿很驚奇的發現,蕭漠練習書法的時間,明顯要比往前多了許多,但練習書法後所留下的廢棄紙張,卻是很小心的保存下來,也不讓兩人查看。

    蕭漠所寫的,是以楚朝為背景,模仿《西遊記》的格式,描述一個平凡青年,在機緣巧合下得到仙人傳授仙法,並由此開始求仙問道的故事,中間參雜了妖魔鬼怪等元素,以及一些對後世而言很俗套的橋段,但對這個時代的人而言,這些情節卻都是他們前所未想過的,顯得很吸引人。

    為了符合楚朝的觀念,蕭漠還特意在故事中加入了很多家庭親情、忠君報國、文化興盛之類的情節,而在描述佛道兩家之時,為了不觸動兩大教派信徒的怒火,則是將佛道兩家描述的光輝無比,故事中但凡出現了和尚道士,皆是慈悲無比的得道高人。

    總之,蕭漠寫的很小心,這是一篇完全符合這個時代的價值觀念的故事。

    三天之後,一篇在後世人看來爛俗無比的故事,就這麼在蕭漠的筆下誕生了。但蕭漠相信,只要有機會,這篇故事一定會讓很多這個時代的人著迷的。

    當然,蕭漠只寫了三分之一,大約四五萬字,百餘張紙厚厚的疊成一摞。

    做完這一切之後,蕭漠長出了一口氣,甩了甩有些痠痛的手腕,接著蕭漠拿起自己所寫的故事,前後細細的看了三遍,再三了確定其中沒有任何有違這個時代觀念或者會給自己招惹麻煩的情節之後,終於動手將這摞故事裝訂成冊。

    把幾張宣紙糊在一起做成封面,然後蕭漠再次執筆,在上面寫下了「仙道求索」這四個字作為故事的名字。

    而在寫筆名時,蕭漠猶豫了片刻後,又寫下了「自擾居士」四個字。

    看著手中著裝訂粗陋的小說,蕭漠不由微微一笑,將之裝入袖中,抬頭一看,時間已近黃昏。

    在這個時候,蕭慎言應該還在外面教書,蕭漠也正好可以趁機到外面看看是否會有書商對自己的這個故事感興趣。

    「霽睿……」

    隨著蕭漠的呼喊,王霽睿很快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少爺,什麼事?」

    看著王霽睿詢問的眼神,蕭漠笑道:「你陪我出去一趟。」

    ~~~~~~~~~~~~~~~~~~~~~~~~~~~~~~~~~~~~~~

    注1:本文中所提到了《仙道求索》,並非蟲子是在為自己的老書打廣告,只是覺得這個書名用在這裡很合適,僅此而已^_^
54bob 發表於 2013-9-16 20:29
第七章 碰壁留書

    說起來,蕭漠本打算一個人出去尋找機會的,但不得不說,蕭漠身邊必須要有一個人跟著。

    以前還在蕭家的時候,蕭漠只覺得自己生活在牢籠之中。整日被劉氏、蕭慎言所管教著,沒有絲毫自由可言。

    但現在劉氏遠在寰州,而蕭慎言也不大管他了,蕭漠卻反而整日窩在了小院中,除了最開始來到單縣時曾在單縣周圍游轉了幾圈之外,之後極少再次離開小院,除了蕭漠本身在這段時間內一直都在刻苦用功的讀書練字之外,也有在一切皆定之後,蕭漠自身懶散性格作祟的原因。

    而蕭漠這種態度所造成的直接後果是,他如果想要外出,因為不識路的緣故,還必須需要王霽睿帶路。

    反倒是王霽睿,因為經常外出買菜做飯,所以對單縣的佈局和道路都很清楚。

    離開自己小院之後,王霽睿向蕭漠問道:「少爺,我們要去哪裡?」

    雖然蕭慎言並沒有規定蕭漠不得隨意外出,但這次畢竟是蕭漠第一次在沒有經得蕭慎言同意的情況下外出,所以王霽睿此時的神色看起來頗有些緊張兮兮的味道。

    「單縣有書店嗎?」

    蕭漠問道。

    不知道蕭漠為何會為這些,但王霽睿還是答道:「有,大概有三家,都在縣城西面。」

    蕭漠點了點頭,說道:「帶我去書店那裡。」

    「少爺你要買書嗎?」

    「我要賣書。」

    就這樣,在心中滿是好奇的王霽睿的帶領下,蕭漠向著縣城西區漫步走去。

    一路走來,蕭漠發現這裡不愧是畢竟是商業氛圍最為濃重的云州,雖然只是一個縣城,但繁華之處卻已是不遜色於家鄉長治城,而商賈之盛,更是遠超蕭漠想像,尤其是在進入縣城西區之後,街邊兩旁,到處皆是擺攤小販,叫賣聲不絕於耳,恍惚間蕭漠甚至覺得自己來到數百年後的某個小鎮中。

    正如王霽睿所說,單縣內共有三家書店,分別是「崇文書店」、「久儒書店」及「云州書店」。三家書店皆是位於縣城西區,彼此間的距離也不是很遠。

    蕭漠在三家書店門外打量徘徊片刻後,最終選擇了看起來規模最大也最為正規的「崇文書店」。

    說是三間書店中最大的一間,但實際上卻只是一間寬長約六七丈的大房子,但看起來卻很整潔,四壁之下書架林立,擺放著大量書籍,種類齊全,分門別類,倒是有些後世正規書店的感覺。

    書店內有一夥計坐在內中看店,見到蕭漠領著王霽睿進來後,連忙站起來相迎,笑著問道:「小哥要買書嗎?我們這裡有最齊全的經義註解,有新版的各類道藏佛經,還有張丞相的詩集……」

    蕭漠一直笑著等這名夥計說完之後,才說道:「不是買書,而是賣書。」

    「賣書?」

    「對,請問你們店裡有替人印刷書的買賣嗎?」

    距蕭漠所知,在這個時代,在很多時候販書商人與印刷商人都是合二為一的。

    聽到蕭漠這麼說,看著蕭漠的年紀,這伙計顯然把蕭漠當成了某位讀書人的書僮,問道:「請問小哥,是哪位老爺要出書了?」

    蕭漠搖了搖頭,笑著解釋道:「不是,是我自己寫了些故事,想找你們印刷販賣。」

    聽到蕭漠的話後,這伙計明顯一愣,細細打量了蕭漠一番,喃喃道:「這麼小的年紀怎麼也會這一招。」

    原來,在這個時代,有很多文人為了給自己賺取名聲,都會找印刷商和書商將自己的作品大量印刷並廉價販賣,當然,和那些稍有名氣的文人出書時的情況截然相反,他們的作品並沒有達到可以印刷成書進行販賣的標準,所以一向是他們向印刷商和販書商支付錢財的。

    顯然,這名夥計也把蕭漠當成了這類文人,神色少了一些熱切,但依舊客氣的說道:「如果你想將你的書大量印刷販賣的話,需要先支付給我們三十貫錢的押金。我們這裡的規矩是,每印刷一本書價格三十五文錢,賣出後所得錢財則是五五分成,當然,你印刷的數量如果很大的話,這個價格還可以適當降低一些……」

    聽到這名夥計的話,蕭漠不由一愣,自己寫書是為了賺錢,怎麼到了這個夥計這裡,竟是變成了自己需要給他錢了?

    看著那伙計的神色,蕭漠終於恍然,不由苦笑,看樣子跟這個夥計是說不清楚了。

    突然,蕭漠想到了什麼,又向夥計問道:「你們這裡寄賣嗎?」

    夥計又是一愣,然後才答道:「我們這裡可以寄賣,但一般只寄**較珍貴的古版孤本,而且還需要一貫錢的費用。」

    蕭漠思索片刻後,從袖中把他寫的那篇《仙道求索》拿了出來,遞給夥計,說道:「我寄賣這本書。」

    說著,蕭漠又把腰間的玉珮拽了下來,那是之前楊守成送給蕭漠的,此刻正好作為寄賣費用,同樣遞給夥計,說道:「這個玉珮至少值三貫錢,給我找個比較顯眼的位置寄賣。」

    夥計看了看左手那裝訂粗陋的書冊,又看了看右手那價值不菲的玉珮,然後疑惑的看向蕭漠,待蕭漠將自己的要求再次複述一遍後,夥計神色怪異的點了點頭,估計心中已經把蕭漠當做了一個怪人。

    「小哥,你這本書寄賣的價格是多少?」

    夥計把蕭漠的《仙道求索》放到書架上一顯眼處後,問道。

    「三十貫。」

    蕭漠神色不動的報出了一個令人想像不到的數字。

    夥計臉色一僵,但還是點了點頭,拿出一根短毫,在《仙道求索》的位置下寫下了「三十貫」三個字。

    待一切結束後,蕭漠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三天之後我來拿錢。」

    說著,蕭漠就帶著王霽睿離開了,夥計呆呆的看著蕭漠漸漸遠去的背影,喃喃道:「可能賣得出去嗎?還要回來拿錢,這個孩子想錢想瘋了。」

    之後,夥計就把這件事拋在了腦後,也沒有去看看那本價值三十貫的「奇書」究竟講了些什麼的**,在他看來,這本書出自一個不過十二三歲的少年之手,又能寫的有多好?只把這件事當成一件奇聞異事記了下來,想著日後向朋友吹捧。

    這麼想著,夥計再次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等待著下一次客人出現。

    就在夥計剛剛坐下之時,就見一名儒生打扮的青年,舉步進入店中。
54bob 發表於 2013-9-16 20:30
第八章 百人爭閱(上)

    進來的書生名為肖桓,今天已有二十六歲,自十年前考取了秀才功名後,科舉之途就一再碰壁,常年下來,神色顯得有些鬱鬱。

    然而,雖然數次科舉不順,但肖桓畢竟有著秀才功名,肖家也是單縣的小富之家,所以平日裡還是很受旁人尊敬的。

    果然,待見到肖桓進入店中之後,夥計連忙站起身來,笑臉相迎。

    「肖秀才,來買書?老闆交代過,您是要考舉子的人,您來買書,一律半價。」

    夥計笑著說道。

    肖秀才知道,即使所謂地「半價」,這家書店也是大大有賺,但畢竟是好意,所以還是笑著點了點頭,問道:「聽說張丞相的新詩集出來了?我想買一本,另外,最近可有新的四書註解?」

    夥計手腳麻利的將一本《靈亭詩集》拿給了肖秀才,同時笑著說道:「四書註解有不少,其中還有嵩山書院三位先生合著的一本《大學三談》,給您拿來看看?」

    肖桓點了點頭,待夥計將《大學三談》拿來後,翻看了片刻,再次點了點頭,就將兩本書一起買了下來。

    做完這一切之後,肖秀才卻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順著書架漫步瀏覽起來,想看看店中還有什麼對自己有用的書籍。而那名夥計,則是亦步亦趨的一直陪在旁邊。

    「咦?」

    片刻後,肖秀才似乎發現了什麼,不由輕咦一聲。

    「崇文書店」盡頭有一處處書架,所擺放的都是寄賣的古書字畫,價格都頗為不低,當然,真正珍貴的書籍字畫不可能擺放在明處的,但即使如此,這裡擺放的書籍字畫,價格也很少在十貫以下。

    而此時,卻有一本明顯剛寫成不久且裝訂粗陋的手抄本書冊,竟是擺放在這處書架明顯處,書冊上面寫著「仙道求索」四個大字和「自擾居士」四個小字,似乎是書名和筆名。

    肖秀才不理解為何這本書竟然能與旁邊的古書和名家字畫擺放在一起,目光微微一垂,臉色又是一變,因為下面所標註的價格,竟然是三十貫。

    三十貫,夠一個小戶之家生活一年有餘了。

    肖秀才指著那本《仙道求索》,問道:「夥計,這本書是怎麼回事?」

    那名夥計連忙把剛才蕭漠賣書的事情對著肖秀才講了一遍,看其神色,明顯是把這件事當成笑話了。

    聽完夥計的評論後,肖秀才也不由失笑,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夥計那句「想錢想痴了」的評價。

    「我可以看看嗎?」

    肖秀才問道。

    本來,擺放在這裡的古書和字畫是不得隨意翻動的,但夥計顯然並沒有把這本書看的有多珍貴,只是笑著點頭表示同意。

    得到夥計同意後,肖秀才就信手將這卷書冊從書架上取下,打開翻看。

    看到第一眼時,肖秀才又是輕咦一聲,輕聲說道:「這人小楷寫的倒是不錯。」

    心中好奇之下,肖秀才就這麼繼續看了下去,剛開始只覺得字跡不錯,故事也是有趣,但接下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卻只覺得這篇故事越來越是引人,很多情節都是他前所未想的,漸漸地神色也變得專注了起來,早已忘記了最初只是想著粗略瀏覽一番的打算。

    奇遇、求仙、鬼怪、美女、衝突……種種所有,都讓肖秀才不由的漸漸沉溺於其中,下意識的把自己當成了故事中的主人公,為主人公的遇險而擔心,為主人公的成功而幸喜,為主人公的奇遇而幻想……

    在沒有什麼娛樂活動且小說形式尚未成型的楚朝,蕭漠所寫的故事,對這個時代之人而言,衝擊力和吸引力無疑是非常巨大的。

    漸漸地,肖秀才只覺得這本書給他展露了一個前所未有的世界,使他不可自拔。

    另一邊,依舊陪在肖秀才身邊的那名書店夥計,卻是擔心的看著神色時喜時悲,偶爾皺眉偶爾暢快的肖秀才,面色擔憂。

    「這肖秀才這不是中了魔障了吧?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那本書有問題,被人下了咒?」

    想到這種可能,夥計更是擔心,想要喚醒肖秀才,卻又生怕惹上什麼麻煩,心中不斷唸著「阿彌陀佛」。

    還好,大約一個時辰之後,肖秀才終於將手中的《仙道求索》看完,神色卻是呆滯了良久,似乎還無法將現實與虛幻分辨清楚。

    片刻之後,肖秀才終於回過神來,手中猶自不肯把書冊放下,轉頭看向已經在旁邊等了許久的夥計,絲毫沒注意到夥計那擔心的神色,焦急的問道:「怎麼沒有了?這個故事還沒講完呢,下一冊在哪裡?快拿來給我看。」

    「果然是魔障了。」夥計心中暗嘆:「要發瘋千萬不要在這裡發瘋,出了什麼麻煩老闆可饒不了我。不行,這本書肯定有問題,等肖秀才離開之後,馬上把它給撤下來。」

    心中雖然這麼想著,但口中卻還是順著肖秀才的話說道:「那位客人就留下了這麼一本書,沒有第二冊了。」

    聽到夥計這麼說,肖秀才臉上滿是失望,看著手中的書冊,突然覺得只看了一遍並不過癮,應該拿回家中再看幾遍,於是對夥計說道:「這本書我買下來了。」

    夥計微微一愣,顯然從來沒想到這本書竟然真的能賣出去,下意識的回答道:「好的,三十貫。」

    聽到夥計的話,肖秀才總算是徹底清醒了過來,想起了這本書那令人驚訝的價格。

    肖家雖然也算是寬裕,但為了一本書花費三十貫,卻是根本不可能的,想到這裡,肖秀才依依不捨的將這本書放回到書架上,滿臉遺憾的說道:「算了,太貴了。」

    說完之後,肖秀才強忍著再看一遍的衝動,就欲轉身離開,卻突然雙腳一軟,癱倒在地上。

    「魔障發作了!!怎麼辦?該死,那個孩子看著正常,怎麼把一本魔書放到我這裡寄賣?這個肖秀才為什麼偏偏要看?偏偏又在這裡就發作了?」

    看著肖秀才癱倒在地上,夥計心中大亂,腦中胡思亂想著,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辦。

    誰知道,肖秀才癱倒之後,竟是又緩緩地站了起來,歉意的對夥計一笑,然後搓揉著雙腿,慢慢離開,心中猶自想著故事後續的發展。

    原來,卻是肖秀才站了太久沒有活動,血液不暢,雙腿酸麻而已。

    看著肖秀才慢慢離開,夥計又轉頭看了看書架上的《仙道求索》,猶豫著也不知該不該將這本書撤下來,想著剛才那肖秀才的反應,好像又不像是中了魔障的樣子,最終還是喃喃的說道:「這本書沒有問題?算了,就在這裡放著吧,也許真能賣出三十貫也說不定。」

    當然,雖然覺得不會有問題,但如果讓夥計親自去讀一遍這本書,他是決計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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