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修真]九霄龍吟 作者:誒呦喂(連載中)

mk2258 2013-9-23 10:17:3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 24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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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所信奉的信條如下: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想要的永遠是還沒獲得的。志向遠大,野心勃勃。一顆強有力的心臟支撐著一副絕佳的體魄,而一副絕佳的體魄又得到了一顆極優秀的大腦的配合。
    當凡間最為至高無上的榮華富貴唾手可得的時候,他卻對此失去了興趣,將之棄如敝履。隨後興致勃勃的投入到了另外一場更高層次,更大範圍,更深遠影響並且時間跨度更漫長的爭奪之中。
    修道者,妖魔鬼怪,神聖仙佛。千年的謀劃,萬萬里的江山,無盡的權勢,難以置信的財富。理所當然,與之博弈的對手也都超乎想像。趙泓發現,這似乎正是他所追尋的,在很長,很長,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足以滿足他的慾望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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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3-9-23 10:18
九霄龍吟 正文 序章梟雄之死

  


    西元二零二六年,聯合國大會上。新任羅馬尼亞共和國總統趙泓正在侃侃而談,向世界其他國家的領導人們宣揚他的理念與抱負。和平,和諧,合作。

    「我今生最大的期望,便是塑造一個溫柔的世界。一個無論種族,無論膚色與語言、信仰如何,人與人之間相互體諒。和諧共處的世界。而我的生命的意義,也完全在此。我的後半生,就是要為了我的國家,為了歐羅巴,為了世界的和平與發展做出貢獻。」

    他風度翩翩,面帶微笑。用略帶一些口音的羅馬尼亞語演講。聲音富有磁性,極為動聽。配合他恰到好處的面部表情與一些肢體動作,便形成了這幾乎可以用做教材的極佳演講。

    如果是一般不知道情況的人乍一看到,這個場面,說不得要將他當成是某個公益事業的倡導者,又或者是和平組織的骨幹。然而不是的,完全不是。事情完完全全的與人們的第一印象相反。這名看起來頗為年輕英俊的男子的真實身份是一個頂級的梟雄,以及一個以犯罪行為著稱的大黑手黨頭目。

    趙泓,原籍PRC,閩省閩北人。一生交織著悲慘、激昂的傳奇。

    在五歲的時候,極為可愛的小男孩被粗心大意的父母走失,隨後被拐賣,運送到了東南亞,被當做雛妓馴養,隨後又從東南亞輾轉到達東歐羅馬尼亞。在八歲的時候,他趁著看管他的當地黑手黨不注意偷偷逃跑,在經歷了一段極為危險的逃亡過程之後,終於重新獲得了自由。

    當然了,這個所謂的「自由」的味道並不是那麼的甜美,位於號稱歐洲地獄的南歐地區,那個時代的羅馬尼亞治安混亂,黑幫橫行。民不聊生。而作為這個可怕地獄的最底層,一個外來的,完全沒有任何背景和依靠的黑戶黃種人小孩子,其境遇可想而知。

    趙泓曾經試圖向當地移民局求助,甚至嘗試著向PRC領事館求助。然而最終都無功而返。在嘗試過兩次碰壁之後。年幼的流浪兒放棄了所有幻想,開始為自己的生存打算。

    幸好,這三年地獄一樣的生活,讓趙泓收穫了頗多,年幼的孩童的學習能力是成年人無法理解的。而地獄一般的環境也迫使他為了生存最快,最迅速的做出改變。

    原本應該接受學齡前教育的他,在這三年的時間裡學會了撒謊,搶奪,欺軟怕硬,心黑手狠等等「技能」。以及超過五門分屬於各個不同語種的語言。

    天性堅忍,學習能力卓異的他將這些他從PRC人口販子,東南亞蛇頭,印尼海盜,東歐黑手黨身上學到的東西發揚光大。逼迫、糊弄、威逼利誘……在極短暫的時間內成了當地流浪兒的頭目,並且在極短暫的時間內將之統和,組成了一個職業化的犯罪組織。這個組織在接下來的六年時間裡,以常人意想不到的速度發展著。

    十四歲,趙泓迎來了人生中的第一個高峰。他的組織成了當地城市上最大的流氓組織。控制城市內的一切黑道勢力。黑的,白的。大批量能賺錢的好生意。

    年輕的過分的黑幫大佬擁有了羅馬尼亞的合法居民身份,上千名精幹的黑幫打手以及近萬名外圍小弟。這個出生自東亞的毛頭小子,第一次品嚐到了「權利」的美味。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內心中的不安全感,以及比常人多得多的慾望,讓趙泓渴求著更多——在絕大多數的黑幫大佬,在成功的獲取了這一切之後沉湎於享樂的時候,趙泓仍舊在拚命的工作,拚命的爭奪,拚命地擴大自己的權利與力量。

    東南亞,中南美洲的同行們已經為他樹立了最好的榜樣。從黑幫到准軍事化組織。憑藉著軍火,毒品與色情交易,趙泓的幫派急速膨脹著。憑藉著他的狡猾,陰險和天才一般的黑暗智慧,他的勢力很快膨脹到了混亂的巴爾幹地區國家政府也無法匹敵的地步。

    超過三萬名經過職業化訓練的黑幫分子向他效忠,他的部隊擁有包括坦克,戰機,戰術導彈等精良武器。而相比起每個月都能拿到足夠津貼,花天酒地的黑幫分子來說,警察和軍隊士兵窮的就好像叫花子。各地的行政長官,警察局長要麼與他妥協,要麼就只能在一連串的醜聞中黯然落幕。

    而後,將自己的陰謀與權術的能力鍛煉的爐火純青的趙泓又成功的操縱了幾個東歐小國的國家選舉,將他的代理人扶持上了總統寶座。就這樣,趙泓達成了一個黑幫分子難以想像的「偉大」創舉。南斯拉夫的無冕之王,南斯拉夫的地下皇帝。或者被稱為黑暗世界的最強者……類似這樣的頭銜接踵而至。

    趙泓得到了無數常人想都不敢想的東西:金錢,美女,絕不遜色一個國家元首的權力,以及遠遠超過任何一個國家元首,只有那些阿拉伯的石油狗才比的了的奢侈生活……他的生活足以像是一個國王那樣。整個南斯拉夫都匍匐在他的腳下。這一年,他三十歲。

    不過——不過趙泓還是覺得不滿足。巨大的野心,唯我獨尊的心態,以及極端的自以為是都不斷地慫恿著他,要他獲取更多。同時,巨大的成功讓他感覺到,自己似乎沒有什麼完不成的事情。他相信他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最睿智,最偉大的人。

    那種狀態,大概是極度接近瘋狂,但是仍舊保留了一絲理智的奇怪狀態吧。在這個前提下,他開始謀求成為一個國家的真正的國家元首。

    他對他的助手們這樣說:你們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嗎?我明明已經有了一個國家的權利。但是他們提到我的時候,他們並不會稱呼我為總統,國王或者首相,總理大臣。而是一個黑幫分子,一個地下教父或者一個別的什麼,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我必須謀求一個足以與我的權力對等的頭銜,無論他是什麼。

    為此,趙泓給聯合國安理會的常任理事國許諾極多的政治報酬;他買通當地的政治人物;他買通電視,買通報紙,買通廣播,將自己的畫像海報貼滿了布加勒斯特的大街小巷……他花費了無數的金錢,並且拼了命的想要將原本身上的污點洗白。

    他發動他的屬下去做公益事業,贊助紅十字會,組織慈善基金會,建設福利院……沒日沒夜的上電視,上報紙,電台廣播,公開演講……

    他向公眾許諾,要將國家富強起來,他放棄了保持到現在的無神論思想,接受洗禮成為東正教教徒,簡直好像發瘋了一樣,用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精力投入到競選中去。

    趙泓真誠的令人感動的演講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播放。儘管他的競爭對手嘲諷說:「那些貧困,飢餓和混亂不就是趙先生您和您的屬下們造成的嗎?」

    不過,當真的有人拿著一點攻訐他的時候,趙泓這樣回答:「我不否認這一切,那一切我的確要負很大的責任,但正是因為這樣,也只有我才能解決這一切。」

    這樣的言辭的確讓人無言以對。而這個年輕的,看起來真誠並且認真的傢伙,最終也的確靠著他本身的這點「優勢」,在花費了超過全部身家的三分之一——接近兩百五十億歐元的情況下,艱難的擠進了第二輪選舉中。

    但是這幾乎是極限了。他的組織中,很多人都認為他已經瘋了。不少跟了他幾十年的老兄弟因此與他分道揚鑣,內部的混亂導致整個羅馬尼亞的犯罪率大幅度上升。趙泓的幫派就這樣,到了崩潰的邊緣。

    「老闆!你真的瘋了嗎?!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幹什麼?!這一切都是毫無意義的!你會毀了你自己!也會毀了我們!」

    然而趙泓或者是真的瘋了,當他最親信的助手在這樣大聲疾呼,勸解無效之後,當著他的面前拔槍自殺之後,他也沒有絲毫回心轉意的意思……

    於是,這樣的堅持讓二零二六年的地球政界出現了一次奇跡。幻想中,那個愚蠢的黑手黨教父身敗名裂的事情並沒有發生。正相反,似乎是處於黑色幽默,又或者是真的被他的宣傳所打動。大選以出人預料的結果結束了。趙泓以百分之六十四的高票數當選羅馬尼亞總統。

    全世界沸騰了。

    當然更加沸騰的是羅馬尼亞本身。人們不安的談論著這個國家的未來。甚至那些給趙泓投票了的羅馬尼亞人也同樣惴惴不安。他們一邊互相埋怨著:「為什麼給他投票啊?!」「因為我覺得就算給他投票他也不會當選,畢竟羅馬尼亞的選民有好幾百萬啊!你呢?」「我也是這麼想的……」

    不安的國民們守著電視,收音機。或者乾脆湧向總統府。按照慣例,總統會發表一篇就職演說……儘管在施政中真正按照就職演說中那麼做的寥寥無幾。但是無論如何,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以及僥倖心理。國民們通常還是會聽那些政客胡說八道一番,並且以此作為慰藉的。特別是在這種,未來的總統竟然會是個黑手黨大佬的情況下。

    而趙泓並沒有辜負國民的期望。事實上,使用語言來控制人心正是他最拿手的一件事。

    「我將用我畢生的精力,將我的祖國建設成一個繁榮富強的,偉大的,能夠讓全體國民引以為傲的國家。致力於消除貧困,飢餓和混亂。各位國民,請相信我,相信你們最忠誠的朋友。我說到做到。」

    在這一番信誓旦旦的演說之後,羅馬尼亞爆發出了罕見的歡呼——這可能是這個國家獨立以後,總統上任演說獲得的掌聲與歡呼最多的一次。

    而隨後,新總統推出的一整套經濟刺激計劃,改革醫療,公共安全計劃……這一系列大刀闊斧的,旨在剷除羅馬尼亞痼疾的政策也逐一出台。在冗長的,超過五個小時的議會上議院的報告中,更多的人看到了國家復興的期望。更多的人,也開始決定拋出成見,去支持這位黑道背景的總統。

    也就是在這位總統先生發佈新的政策計劃之後的一個月,聯合國大會召開。興致沖沖的趙泓如願以償的以國家領導人的身份出現在了世界的政治舞台上,對於他來說,再沒有比這更好的獎勵了。

    「我的努力,換來了今天的成就……我成功了。沒錯,我已經成功了。彼爾,安德森,小吉米。你們這些蠢貨看到了嗎?你們的老大,我,趙泓,我是無所不能的!」

    正在進行演講的新任總統回想起了之前,那些或者哭天搶地,或者破口大罵,甚至以死諫言的下屬們,嘴角不受控制的上翹,露出了一個顯得非常燦爛迷人的笑容來……最終的結局證明了他是正確的。而那些笨蛋則是失敗者!

    當然了,即便是他的演講再怎麼好聽,也不可能獲得哪怕台下的任何一個人的掌聲。

    不過他也不在乎那些事情就是了。

    就這樣,在完成了這一輪演講之後,趙泓心滿意足的準備離開。專車,機場,專機——也正是在這時候,當他跨步走出了黑色的防彈轎車的時候,遠處的狙擊手扣動了扳機。半生中叱吒風雲的不世梟雄的腦袋上理所當然的被射出了一個洞。子彈飛出的同時,腦漿和鮮血噴灑了跟在他身後的美艷秘書一身。讓她歇斯底里的大叫了起來。趙泓的屍身向後倒了下去,雙眼圓睜,死不瞑目。

    趙泓恐怕忘記了一點事,一點被稱之為「常識」的東西。比如說,「自由世界」並不希望一個混黑社會的黃皮猴子成為一個歐洲國家的總統——就算是民主選舉產生的也不行。

    這一聲槍響,為趙泓波瀾壯闊的一生劃上了一個不圓滿的句號。而在他死後,反對黨的副總統上台,馬上廢除了他所制定的全部改革措施,羅馬尼亞再度陷入了混亂與無序中。羅馬尼亞人們完全沒有想到,期盼已久的曙光會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消逝,前後落差大的讓人無法接受。

    這樣劇烈的變化讓這個命途多舛的國家深深地記住了這件事情,那個黑頭髮、黑眼睛的黃種人總統,以及他沒來得及完成的改革計劃……這件事情即使是在數十,上百年之後,也依舊被人銘記,無數人扼腕感歎他的命運,並且不斷地設想著「如果他還活著,那麼這個國家是不是會變得更好一點」這個問題。不過,無論如何,這個故事結束了,新的故事則剛剛開始……
mk2258 發表於 2013-9-23 10:18
九霄龍吟 第一卷不知天上人間 第一章妝點江山

  


    「真是的。你啊——明明是個男人。明明是大許最尊貴的皇子殿下。一位真正的鳳子龍孫,卻自甘墮落到了如此田地。這真是讓人不齒。這明明是下人們才做的事情,你倒好,要搶著這種事情來做。」

    儘管說得話稍顯刻薄。但是梳妝台上銅鏡中的花容,卻難言喜色。由此可以看出語言的主人口不對心。嘴上說得好像很不甘願似的,但是心裡面恐怕早就樂開了花。

    當然了,這種口是心非的樣子也並不惹人討厭。因為這個女孩實在是太過可愛了。

    豆蔻年華的少女散發著無法遮掩的青春氣息。儘管尚未長成,但那帶有幾分稚氣的絕美容顏,已足以迷倒任何一個見過她相貌的異性。

    她是整個許朝皇室獨一無二的萬花公主。當今盛遠皇帝唯一的嫡親女兒。在生母皇后早亡的今天,她便是這個國家最尊貴的女人。

    聽到公主說出了這樣的話,她身後的男人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他不緊不慢的梳理著身前公主那光可鑒人的烏黑秀髮。微微靠前,彎下腰。然後在她的耳邊輕聲說:「孤王不在乎這些。如果這是為了皇妹的話,要孤王做什麼都可以。」

    聽到身後男子不加掩飾的說出了這樣的話,公主的面頰泛起些許紅暈。不過隨後就被她以更加刻薄的話遮掩下去了:「真實的竟然說出了這麼寡廉鮮恥的話。皇兄你簡直就是皇室之恥。」

    「是,是,恥辱就恥辱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好了。」男子仍舊很溫柔的笑著。完全沒有生氣或者在意的樣子。在答話的同時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止。而是拾起旁邊侍女手持的托盤中的玳瑁簪子。將梳好了的髮髻固定好。看得出來,他做這種事情做得很熟練,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不過,也正如同公主殿下所說的那樣,一位皇子,而且是皇室的嫡子做出這種事情來。的確顯得有些有失身份。就算是在充滿了逆反心理的十四歲的公主殿下也覺得這樣是極為不妥當的。

    這讓她在一邊享受著男子溫柔地對待的同時,一邊內心中糾結著,想要阻止那個男人再繼續這樣下去。但是當然了,如果那個男人真的不這麼做了。不會再像是之前那樣,輕輕地愛撫著她的頭髮,然後將之固定。那麼她很可能會覺得更加不舒服。

    就這樣,趙蕊兒又像是之前無數次一樣,心情複雜的被她的兄長愛撫著她的秀髮,好像是個洋娃娃一樣被輕撫著,同時也被肆意的擺弄著。這樣的情況不單單是身體層面的,精神層面的也是一樣。十四年,從出生到現在,十四年,無時無刻沉溺在他的溫柔之中。到現在,她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醫了。

    在梳妝打扮完之後,侍女們很有眼色的紛紛退去。再沒人干擾這一對兄妹。而在看到旁人離開之後,趙蕊兒再忍耐不住,轉過身,低下頭,倒在了那男人的懷抱中。靠著他的胸口。

    「皇兄啊,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她哀怨的語氣足以讓鐵人動心。不過那男人卻仍舊面帶微笑,並無更改。

    「就快了,就快結束了……蕊兒啊,再稍微忍耐一下吧。」那男人這樣回答了公主的問題。隨後反問道:「那麼,為了迎接我們嶄新的生活,蕊兒,你都準備好了麼?」

    「當然了,皇兄。」萬花公主的聲音變得非常自信:「就算是皇兄想要天上的太陽,蕊兒也會給皇兄摘下來。不過一個國家而已。」

    「還真是自信啊,不愧是大許獨一無二的女將軍。」聽到她這麼說,那男子忍不住笑出了聲音來。

    「皇兄……你又打趣我……」萬花公主的小粉拳頭軟弱無力的錘在那男子的胸口。配合她一身淡粉色宮裝下,肢體嬌柔無力的樣子,無論是誰看過去都不會認為她會是個「女將軍」。

    打過一會兒,鬧夠了之後,這位公主殿下到底還是想起正事來了。她坐正了身子,平復了心情,隨後輕聲說道:

    「皇兄啊,這一回可是真的了。父皇……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兒了。我都已經準備好了,那麼你呢,你準備好了嗎?」在提到她那父皇的時候,趙蕊兒語氣中也添了幾分哀傷。拋開父女情誼不講。任誰看到那在位三十年,對內革新稅法,對外壓制北狄,開創了天祐中興的大皇帝變成這幅模樣,也不會覺得心裡好受。

    聽她這麼說,這位皇子雖然平日裡不討老皇帝的喜歡,對他感情也淺。但是也不得不做出一副痛心的樣子來:「父皇……終究還是撐不住了麼?」

    「嗯。」趙蕊兒點點頭:「皇宮,太醫院兩邊都有我的眼線,消息準確。多了五天,少三天。」

    這位皇子本就有自己的情報網,萬花公主所說的事情他早已經知道了。所以也沒多大驚訝,便沒再追問這件事,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大哥和二哥那裡也都得到消息了吧。他們有沒有找過你?」

    「嗯,我要說的就是這個。」趙蕊兒點點頭,然後說道:「二皇兄這幾天到我這裡來過好幾次。大皇兄人雖然遠在鎮北軍,但是他在天京的那些個門客也沒少請見。兩個人許了的好處倒是不少。我都沒答應,也沒拒絕。就這麼給打發了。」

    「那就沒錯了。」這皇子點了點頭,一副瞭然於胸的樣子,隨後站起來,踱步了幾個來回。隨後便定了主意:「如果他們再來這裡,你就繼續應付著,還要像是以前一樣,咬死了不攙和這件事。」

    「這個我知道。」趙蕊兒又一點頭。

    「那就好。」這位皇子點點頭,而後便說道:「事情緊急,我便先回去準備了。」卻是要走。

    「嗯……」聽他這麼說,趙蕊兒顯得有些不捨。不過她也知道輕重緩急。再怎麼捨不得,也不可能攔著這男人去掙他的那份天命。十幾年的辛苦,機關算盡,挖空了心思……這已經是最後的最後了。再怎樣也不能出差錯——更不能失敗。

    看出了趙蕊兒的不捨,這個皇子微笑著,再次將她擁進懷裡,低著頭,貼著她的耳朵說道:「不用擔心,只要……今後我們有的是時間。」

    聽到他這樣的許諾,趙蕊兒卻並不高興:「皇兄今後登基,做了皇帝,恐怕更沒有時間陪著蕊兒了吧……還有那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什麼的……」說到最後,公主殿下撅起了小嘴,微微泛酸起來。那副樣子看起來也是可愛至極,讓人不由得心生憐惜。

    「便是全天下的女人加到一起,又怎麼比得了我家蕊兒的一根頭髮?」一句話中溫柔、癡迷與自信皆有。聽得趙蕊兒心口一燙,羞怯之意愈濃,卻是不知道該怎麼回話好了……
mk2258 發表於 2013-9-23 14:30
九霄龍吟 第一卷不知天上人間 第二章志向高潔

  


    接著,在自家皇妹的府邸裡和妹妹又溫存了一會兒,順便的將接下來的事情商議了一番,趙家三皇子這才欣欣然的和她道了別,出了去。

    他走的時候一步三回頭,就都看見趙蕊兒站在那裡直勾勾的看著他,幾乎成了望夫石一般。她這捨不得和她三哥可不一樣,不是裝出來的。

    而為什麼說這位皇子是裝出來的呢?便是從他離開了他皇妹的視線之後,腳步就重新變得輕快起來了。等到走出了公主的府邸,臉上就重新有了笑模樣。這麼快便恢復了正常,之前那捨不得不是裝出來的又能是怎麼樣?

    等他走出來之後,那府邸的門口早有湖綢布幃,紅玉木身子的馬車等著。手腳麻利,眼神又好的健僕行過禮之後便躬身彎腰,要皇子踩著他脊背上了馬車。待到他上去坐穩。便馬上站起來跑到前頭去。一甩鞭子一聲空響。那拉車的兩匹火炭也似的黑色馬駒便不緊不慢的跑了起來。

    再說那馬車裡面早有人等著。看自家主子帶著笑模樣。便暗自行了口氣,先拱了拱手,接著說道:「主公,您這一回見了公主殿下,想是得了好消息了。」

    聽那人這麼說,那皇子哈哈一笑:「孤王早就說過,孤與小妹之間最是親善。即便是有孤屬下有十分的反叛,孤這小妹也不會負孤,鄭先生就是不信。」

    「是我的不是,是我的不是。」趙三皇子雖說只是調笑了兩句,但那鄭先生卻不敢看輕了。

    他在這位趙氏皇子身邊相處的時間久了。知道這人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陽光燦爛的可以,但內心中卻最是記仇,更兼之心狠手辣,性子起來了,便是對自己人下手也不猶豫。有多少功勞苦勞都沒用。這一會兒不道歉,說不得什麼時候他心情不好就得憶起來了。到時候可沒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這一邊這位先生心中這麼想。那邊皇子殿下卻明顯沒想那麼多。自己看自己通常都是自我感覺良好的。這位殿下也不例外。照鏡子看著帥這是最基本的,覺得自己宅心仁厚,登基了肯定是有道明君也是平常。再加上這位幕僚和他在一塊的時間也久了。知道怎麼在他那雙桃花眼睛下藏住心事了。

    說起趙三皇子這位幕僚來,他那模樣的確實在是不經看。五短的身材,圓墩墩的身子,黑豆眼睛老鼠鬚。笑起來一副奸商樣,他那穿著的一身士子行頭,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

    樣子的確不好,卻耐不住人家腹中有韜略,胸中有溝渠。多年來為三皇子謀劃,對他的「大業」著實出了不少力氣。

    再說這位先生和三皇子結識,也算是有緣。

    那是九年前,許朝開科取士的時候。鄭先生家裡雖然窮,但也是書香門第,耕讀傳家。他又是才華過人之輩,只因為家道中落,再加上相貌醜陋不堪,所以一直為人所笑。就想著這一回開科取士金榜題名,好光耀門楣。

    只是,這想法不錯,執行起來卻困難得很。即便是後世出門在外也有的是不方便,更何況是古時候?這位鄭先生家裡又貧困,哪來的盤纏上路?到最後求爺爺告奶奶七拼八湊湊,湊了這麼長時間,眼看著恩科臨近了,就這麼著,到最後也沒湊齊。

    可他還不死心,就這麼勉勉強強,饑一頓飽一頓堅持著到了天京,眼看著那一點兒盤纏也就用盡了。

    當時那正是隆冬二月。天冷的不得了,這位鄭先生肚子裡沒食兒身上也沒冬衣御寒。長期賒賬的店家也不讓他住下去了。他就在這大街上又餓又冷。眼看著就是要死。

    這時候正巧了這位趙家皇子來了,難得發了善心,兩個大子兒一碗雞絲薑湯掛面給救了回來。從此以後就投在了這位皇子門下。

    說來,當時這位鄭先生投靠了他,一半是為了報答救命之恩,另一半卻也是出於無奈。

    他平時也聽過這位三皇子的名頭。年紀不大,但是做事卻荒唐的很。純粹的只是個愛玩鬧的貴族子弟。吹拉彈唱,評書笑話什麼的都喜歡,治國安邦卻一點不會。

    對於他這個有志向輔佐明君治理天下,自負有王佐之才的鄭先生來說,做這個人的幕僚完全就是種折磨。他要做的是宰相,可不是閒散王爺的幫閒。

    只是人窮志短,要不是趁這個機會拜到王府去做了幕僚先生,那王爺救了他一次可不會救他第二次。倘若再繼續在這冰天雪地的熬著,可不是耍頭。不如投靠了這位皇子,好歹混口飯吃。

    而除此之外,他心中還有個念頭。這皇子雖則不是個最好的人選,但也正因為他不是好人選,文武百官多有攀附皇子結黨的,可那是他的兩個皇兄。這位三皇子可是半個看好的人都沒有。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燒冷灶燒的好了也是可以富貴一輩子的事。鄭先生早年吃苦吃得多了,聖人教誨卻是忘了七、八分。自他拜在三皇子門下,心裡想的就是引那皇子走上「正道」。爭一爭儲君之位,登基大寶。把這冷灶燒得熱乎了,他也好水漲船高。實現那治國安邦的夙願。

    然而之後所發生的事情卻讓這位鄭先生想不到。

    「你說這個皇位?這天下?大許的江山社稷?這麼簡單的東西,孤用的著爭搶?它本就該是孤的。」

    當時發生的事情,鄭先生到現在還歷歷在目。那是他第一次尋了個由頭,旁敲側擊的向這位殿下說了一些:「這江山你就不眼饞嗎?」之類的話之後。那皇子哈哈一笑,緊接著便說出了這樣的話來。

    當時鄭先生幾乎以為他瘋了。但是那話語中的沉穩與自信,卻絕對不是一個瘋子能說的出來的。

    或許是他當時多喝了幾杯,或許是他真看中了這位鄭先生的才華。當然更有可能的是像他所說的那樣,他想找個人分享他的成果,「孤做了這麼多事,設了這麼妙的格局。倘若最後誰都不知道,豈不是可惜?」就是這麼個理由。

    所以他在說過這一句話過後,那話匣子也就關不住了。將自己這數年來所思所想所做全都說了出來。他越說,這位鄭先生越是心驚。暗道:「便是他說的只有一半是真,這天下也要歸了他洵王趙泓啦!」

    到這時,他才知道這位主子正是他要找,要輔佐的真龍天子。當時是光顧著高興了,但是相處的時間久了才知道。真龍的確是真龍不假,只是這一尾真龍看起來卻是個紅眼黑鱗,張著血口就能把人囫圇吞了的孽種。伴君如伴虎這話可真不是亂說的……

    這一會兒聽得面前的潛龍孽種責怪,鄭先生忙不迭的道歉便是為此。那皇子看他這樣子,心中也明白了幾分。覺得好笑的同時又有些不滿。便接著調笑了一句:「先生,孤看你身上泛汗,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的?」

    那鄭先生尷尬的哈哈一笑,心中暗想:還不是被你嚇的。嘴裡卻不敢這麼說:「天氣炎熱,坐在車裡難免有些氣悶。」說起這話來,再配上他那肥胖的身材,的確是個好理由。只是洵王趙泓卻全然不信。

    的確,這一會兒正是八月份,暑期最盛的時候。為的說話方便,這王府的馬車的確封得緊。但若說炎熱卻是不對。因為那馬車車頂四角各鑲著一枚珠子,是避暑防塵的碧藍寶珠。有這等奇物在,車外是盛夏酷暑,車內卻涼爽宜人。鄭先生在車內等候,又沒動沒累著。除了被他一句話嚇到了之外,還能有別的什麼理由?
mk2258 發表於 2013-9-23 14:30
九霄龍吟 第一卷不知天上人間 第三章迷茫前路

  


    接下來,趙泓與那鄭先生沒再就這件事情多說。當然也沒對他們所謀劃的「大事」多說。只像是沒事兒人一樣,談論風月趣事。

    也不知道是真的成竹在胸,還是一貫的偽裝慣了。眼看著就要有一場大亂降臨了。偌大的事情趙家皇子就好像什麼都在乎似的。聽了鄭先生幾個並不好笑的冷笑話,還是沒心沒肺的笑的跟什麼似的。

    原本這位鄭先生心裡卻是有些突突。雖然說是萬事俱備了,知道這一回至少有八成的勝算。但是剩下那兩成變數也總是讓他心中不安。

    這一會兒見了趙泓如此灑脫。他這才覺得安心。自嘲:「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監……不對,他或許能當得了皇上,可我卻決不能當太監。」

    馬車就這麼一路向西,向著洵王府開去。趙泓回去之後,按照正常的點兒,吃過早點之後就該去補覺了。

    然而這一天卻不是。這位常人看上去顯得有些瘋瘋癲癲,不著調的王爺,在自家院子裡頭,樹蔭底下放了把椅子,自然有僕人端來了冰鎮的酸梅湯,果盤點心。周圍再放上十幾盆冰窖裡端出來的冰塊。這麼一來基本也就不覺得熱了。

    那位鄭先生本還有事情要忙——這位王爺說好聽了是敢於放權,難聽了就是個甩手掌櫃。雖然胸中本事不弱於他,卻天生的不愛幹活。

    鄭先生不知道自己真心投靠了這位主子之前是怎麼樣的。他就知道自打他成了趙泓的心腹之後,每天代他處理的公文密函數不勝數。

    而各種發展勢力的手段,各種陰險毒辣的計策。他也只是說個大概就得了,細節步驟都還要鄭先生補充完善。每天累得跟狗一樣。幸好了待遇還不錯,對得起他操得這份兒心。

    每個月拿著上萬兩的月例銀子,在王府裡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參與軍機大事。在王府外面,王公大臣都羨慕的幾處風水寶地全都有洵王趙泓送他的院子,裡面塞滿了奇珍異寶和水靈靈的俊俏丫頭。這等待遇無論哪一項,都超過了曾經窮困潦倒,差一點餓死的鄭先生的想像力。

    對於這樣的待遇,鄭先生自嘲是「雖無宰相之名,卻有宰相之實」。

    這一會兒回到府中之後,他本是要繼續忙得腳不沾地的。

    只是越過這院子的時候,卻很奇怪的發現趙泓沒在睡午覺。這可算是一件相當奇怪的事情了,鄭先生心裡面好奇,再加上主君在這裡呢,他無論如何也得打個招呼,便湊了過去。看著半躺在椅子上,瞇著眼睛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加了冰的葡萄釀,似乎是在發呆的趙泓問候了一句:

    「王爺,好安逸啊。」

    趙泓聞言愣了一下,轉頭一看便也笑了:「鄭先生來了?陪孤王坐一會兒。」

    這一會兒鄭先生自作聰明,以為自己猜出這位王爺的意思來了。這該睡覺的時候不睡覺,多半就是在想心事了。而這一會兒最值得上心的事情,可不就是九五之尊的那個位置。看他回來的路上還滿不在乎的樣子。實際上卻也只是隔了一段時間發作罷了。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想到這裡,鄭先生豁然開朗了。之前看趙泓啥都不怕,他暗暗地讚歎這位主子好,再拿自己比較一下,就覺得有些自卑。但是這一會兒看他這樣,他也就心理平衡了——當然,這也是人之常情。

    於是,心情很好的鄭先生拉了把椅子坐下,身體前傾,便想要聽他這位主公說話。

    「鄭先生啊,你說……這一會兒孤總覺得心裡面空落落的。」

    鄭先生心中暗笑:「可不就是嘛……」然而說話的時候卻只能裝傻:

    「大概是您太過操勞了,多休息休息也就好了。」

    「不對,跟您說的不是一回事。」趙泓搖搖手指,接著說:「孤是覺得,這是不是太過簡單了?」

    「簡單?」鄭先生有點聽不懂了。

    「孤是說……這一切,孤覺得挺無聊的。」趙泓說出了更讓他驚訝的話來。

    「無聊?!」鄭先生的音調不自覺的提高了不少。

    「是啊,無聊。」趙泓說:「生在帝王家,孤原本覺得是挺有意思的。當皇子,爭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當皇帝,治理國家……孤原本是這麼想的。但是這一會兒,孤不是這麼覺得了。

    皇子尊貴富足,但是說穿了也就是那麼回事。至於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呵,孤那個皇帝老子倒是個挺不錯的對手。可惜他的天命絕了。孤那兩個皇兄,一個是個十足的書獃子,一個則是只知道打打殺殺的莽夫。他們憑什麼和孤爭鬥?這皇位對孤而言,根本就是唾手可得。一點兒刺激都沒有。」

    「這個……恭喜殿下……」鄭先生聽他這麼說,只覺得滿頭的冷汗。剛想要避重就輕的回一句。卻看趙泓伸手止住了他的話。

    「聽孤說完。」趙泓接著說:「所以孤就想,那麼接下來做皇帝應該能有意思了吧——剛才先生沒過來的時候,孤就在想這個問題。結果呢,孤發現做皇帝似乎也挺簡單的。

    以孤的能力,想做明君就能做明君,想開疆拓土就能開疆拓土,想做昏君就能做昏君。說起玩鬧來,孤也算是天下第一。所以說,這個皇帝的位置,似乎也沒什麼難度……

    孤想明白這一點之後就又開始思考了。既然這件事情對孤來說沒什麼問題的話。那麼如果孤不是皇子呢?孤還能做的上皇帝麼?」

    「殿下,慎言!」鄭先生只覺得自己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好懸沒暈過去。不過趙泓似乎並沒有聽他的話,「慎言」的意思。

    「孤仔細想了想,發現也不難啊。就算孤是個一窮二白的乞丐,從頭開始拉攏人手,擴充實力。再造反,攻城略地……這似乎也並不是什麼太困難的事情。最後早晚都能當上皇帝的。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而已。不過那樣好歹會比這個有難度一些,應該會很有意思的吧……」

    說完之後,趙泓忍不住嗤嗤的笑了一會兒。

    這一會兒鄭先生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是哆哆嗦嗦的看著趙泓。這位皇子說的話太過驚世駭俗,已經超出了這位自詡王佐之才的讀書人的想像能力——奪嫡,做皇帝,這世界上還有比這個更激動人心的事情嗎?可是這位主公說的話,卻把這當成了一件無聊的蠢事。這,這,這……

    「就這樣,孤想啊想啊,不做皇帝,做別的東西也行。軍士,文士,俠客,工匠,商人……這些事情孤都能夠做好,都沒什麼難度。於是孤就不知道了,孤不知道,孤究竟應該怎麼做。應該做什麼才好。做什麼才困難一點,做什麼才有趣——鄭先生,你見多識廣,滿腹經綸。你跟孤說說,孤應該做什麼呢?」

    「殿下之言,飄渺有出塵之意。」鄭先生心中這樣暗歎了一聲:

    「不過我一身富貴可都寄托在你身上啦。這一會兒萬事俱備。可不能讓你給跑了。」鄭先生心裡這麼想,緊接便五體投地的跪倒在地,大聲說道:「當然是做皇帝!殿下天資聰穎,登基稱帝乃是萬民之福!是順天應人之舉,是——」

    「——你也不知道麼?」

    趙泓打斷了他的話,言語之中的失落傻子都聽得出來。

    鄭先生跪倒在地,一言不發。

    「你啊,平素的總是自詡,說自己有王佐之才。結果這點事情都不知道。」緊接著趙泓又換上了教訓的語氣。

    鄭先生依舊跪倒在地,依舊一言不發。

    「算了算了。」趙泓搖搖頭,站了起來:「孤想不出,你也不知道。那該怎樣就還是怎樣把。孤去睡了,先生自便。」說完之後便向著臥房走了過去。那鄭先生待到趙泓走遠,看不見人了。這才重新站起來,抹了一把頭頂的汗,對著他離開的方向搖了搖頭。心中暗歎道:

    「人太聰明了……可能也不是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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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龍吟 第一卷不知天上人間 第四章從雲端俯視

  


    說過話,失過望之後。趙泓便真個回房間補覺去了。鄭先生搖搖頭,也去處理王府事物不提。然而,的確。這王府院落內是一個旁人沒有。他們兩人自以為這一番談話隱蔽,卻不知道,這談話的內容早就被人聽了去。當然了,這也不是他們兩個的錯。畢竟慣常人的思維想不到那兒去。

    雲端。那人著黑衣黑袍,戴黑色冠冕。黑色鑲金邊,那金絲看起來卻並不像是一般的黃金模樣,隱約透著一股血色。腰配長刀。刀鞘配玉,那鑲嵌的玉似乎也不是一般的寶玉相貌,隱約有一股煞氣透將出來。相貌近似中年,眼神如老年,舉止卻如同少年。實在不知他究竟有多達了。

    就是這人,聽得趙泓這一番話之後,忍不住就笑了起來,哈哈大笑,聲音震天,聽得到的如同驚雷一般。絕大多數聽不到的,卻一點兒音兒都聽不去。笑完之後,這人便開口,對著身旁另一人說道:

    「好,好,好。道人,你這一回誤了與本座所約百年之戰。便是為了引渡此子?不錯,當真不錯。真是個妙人。啊哈哈哈哈哈……」

    在另一側,被這黑袍怪人叫了一聲的道人聞言苦笑。

    與那黑袍人華貴霸氣的裝扮比起來,這道人穿著打扮看起來卻是相當的普通,甚至可以說是寒酸。一身青灰色的道袍,頭頂九陽冠,腳下麻鞋,手中的拂塵看起來都有些破舊了。與對方那一身血光煞氣、珠光寶氣的穿戴比起來,完全就是天上地下。

    年齡看上去也比那黑袍人大了許多。滿頭銀髮,眉毛鬍子也都是白的。只是那臉上卻看不到皺紋,面色紅潤,稱得上是鶴髮童顏。身材同樣高大筆挺,不像是絕大多數到了歲數的人那樣筋骨萎縮脊背彎曲。

    之前,這道人聽聞了趙泓這一番話,他卻是笑不出來的,而是直皺眉頭。等聽了那黑袍人說的話,那眉頭皺得就更緊了。隨後便對那黑袍怪人說道:

    「尊者。老道與你這一戰,且延後一段時日如何?你人也看到了,老道我就給你陪個不是。尊者事務繁忙。這就——」

    「你也不是主人,我更不是客人。道人你有什麼資格趕本座走?」那黑袍人一句話把那道人噎住了。看他說不出話來,便又哈哈一笑:「而且,本座剛見識了這麼有趣的人物。正有了興致呢。道人你要是要走,本座倒是不攔著。」

    聽那黑袍人這麼說,道人眉宇間疾苦之色愈發濃重。歎了口氣,又用商量似的語氣說:「尊者,此子對老道意義非凡。請尊者網開一面。算老道欠一個人情給尊者,如何?」

    這一會兒如果是趙泓在這,肯定要大歎那道人不會做買賣。哪有什麼都不說,上來就給貨品提價的?這不是自找的讓對方提價麼?

    果然那黑袍人聽道人這麼說,忍不住又哈哈笑了起來:「卻不是本座不給道人你面子。只是這小子也很對本座的胃口。本座再看看,說不得便將他錄入門牆,傳授他無上的妙道。到時候光耀我門,說不得能在這一屆的魔屠榜單上奪個頭名。等到那小子闖出名頭之後,道人你也能得個慧眼識人的美譽。」

    道人聞言不語,只是搖頭。卻沒有進一步動手的打算。那黑袍人又扯了一會兒,幾次三番的挑釁,似乎是想要引那道人出手。最終卻還是沒有得逞。不由得也有些氣餒。便再不說話了。

    天上看人間看的清清楚楚。凡人往天上看過去,卻只能見到雲霧渺渺。這道人和那怪人針對趙泓說了這麼多話。趙泓本人卻是一句沒聽見。

    他睡過午覺之後,便仍舊按照他平時的習慣。準備出門去大街上閒逛。皇子沒事兒了在大街上閒逛壓馬路,本是一件不成體統的事情。不過趙泓本人早年間,就已經荒唐慣了。每年每年被各路王公大臣彈劾的奏本堆起來,能堆滿了一個庫房,那老皇帝的訓斥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他就是死性不改。那些王公大臣們也都對他死了心,任憑他怎麼耍都無所謂。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鄭先生覺得再過幾天,便是要「變天」的時候了。趙泓再這麼做有些不妥。不過趙泓卻說:「正因為過幾天就要變天了。孤這才應該做出和往常一樣的舉動來。否則豈不是惹人懷疑?」鄭先生一想,似乎也是這麼回事兒。便也不再攔著他。

    就這麼著,前腳趙泓帶著隨從扇著扇子,一步三搖的出門遛彎去了。後腳就有人在他家後院放了鴿子。

    爭奪大寶那是何等重要的事情?他說著「無聊」「沒意思」什麼的。但他那兩個哥哥卻不同,一個兩個重視的很。即便是他平日裡做出一副無賴的樣子來。他府裡該有的密探一個也沒少了。只是效果可想而知……

    這一會兒他二皇兄慶王趙澈遠走北地。麾下控制著北方精銳的八大營邊軍不在京城。而他那大皇兄景王趙塗在京師管著朝政。在後院裡放他鴿子的,正是大皇子趙塗的人。

    他雖然在趙泓府邸裡安插了眼線,但是對這位平時荒誕不經的弟弟,卻是一點也看不上。根本沒把他當對手。

    這一段時間老皇帝要蹬腿。他心裡想的就只有兩件事,一個是聯絡文武百官,漫天的許願封官兒,就盼著等他父皇嚥氣兒了,朝中文武能推薦他登基稱帝。而第二個,就是要著手防備他那二弟弟慶王。防備著他帶著大軍從北面殺過來,用強的手段奪他的皇位。

    除了這兩件頭等大事之外,朝政如何如何,這許朝江山如何如何,趙塗也都想得很多。他那好弟弟趙泓的重要性,則被他排得靠後而再靠後,基本是沒怎麼想。

    不過他這麼想。他下面的幕僚卻不是這樣。皇子天生尊貴,眼界也就被限制住了。但是下面的人經歷的事情卻比他們多得多。心眼也更多得多。這位大皇子麾下也有聰明人看出來了,他那個三弟弟不妥當。只是這些聰明人屢屢諫言,總沒被他當一回事兒。

    「孤從小便是和三弟一齊長大的。他是什麼脾性孤還不知道?頑劣不堪——不過卻頗有自知之明,懂得避嫌。這樣的人怎麼會是孤的對手呢?」

    這位大皇子最常評價趙泓的,便是這九個字「頑劣不堪,有自知之明。」趙泓曾經聽到過這一句評語,回應是大笑三聲。

    這回趙泓府邸裡鴿子飛了一會兒,便落在了景王府裡。早有分管此事的幕僚拆了鴿信。獻寶似的到了景王趙塗面前。

    「先生啊,這一回是哪裡得了消息?」景王笑瞇瞇的問道。

    「洵王府。」那幕僚一邊笑一邊回道。

    「哦。」聽說是他那不學好的三弟,大皇子興致頓時減了三分。有心要訓斥那幕僚幾句「這等關鍵的時刻,便不要拿這種小事煩孤王」什麼的。但是想想也的確是關鍵時刻,不好丟了人心。便耐著性子接著問:「什麼事?」

    「一切照舊,三王爺早日去了萬花公主府。中午回了他自己的府邸,這一會兒又像往常那樣,上街閒逛去了。」

    「這個三弟……倒是會享受。不像孤,勞碌命。」大皇子一笑,這樣答道。

    「三王爺與萬花公主之間感情甚好,這是不是……」那幕僚又說了一句,卻是戳中了大皇子心中的一根弦。那萬花公主掌管禁軍,最是要害的關鍵。他三番幾次的拉攏,絞盡腦汁。到最後這位妹妹還是對他不鹹不淡的。他這裡沒轍,那邊看他那個頑劣的弟弟,卻跟他妹妹這麼要好。大皇子心裡自然不痛快。

    「能有什麼?皇妹天真幼稚,不喜歡孤與二弟之間爭鬥。老三天性不喜爭鬥。皇妹與他親善,也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情。」

    「我只怕三王爺在這等關頭,去萬花公主那裡,會不會是……」

    「先生多慮了。三弟的心思,孤能不知道?不過是看父皇就要歸天了,他怕孤與孤那個好二弟之間爭鬥波及了他。便去皇妹那裡求她護著自己。他倒是有這一點小聰明。看在皇妹的面子上,孤王也不好太難為他了……哼,不過他在父皇病重的時候,還敢外出玩耍,這等不孝。等孤王登基之後,便找個由頭,奪了他的封號,打發他出京就藩就是了。」

    「這……」那幕僚聽他這麼說,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便又說:「那萬花公主那裡。禁軍可是重要。是不是我們先下手,將禁軍控制住,然後好……」

    「暫時不要動。就像先生說的禁軍是重中之重。不能輕動。皇妹現在仍是中立,不偏不倚。孤王掌握中樞,本就已經佔據優勢了。但如果真要把皇妹惹惱了,轉而去和孤那二弟結盟。他們都是手握大軍的人,到時候裡應外合。孤這皇位如何坐得安穩?

    再說,孤那二弟麾下可有八大營的邊軍在。孤麾下可沒什麼能帶兵打仗的人。滿朝文武也怕了他了。如果不靠皇妹和她的禁軍。孤拿什麼來擋他的邊軍?」

    這一番話說完,他那幕僚也不吱聲了。大皇子看他不說話了,便要他下去了。自己仍舊在那裡躊躇滿志,患得患失。只是他卻沒看到他那幕僚走出去的時候,眼睛裡面那根本藏不住的蔑視:

    「趙塗啊趙塗,你有眼無珠啊……明明身旁窩著的是吃人的大蟲,卻當他是貓。幸好我早有了退路,不然繼續跟在你身邊,豈不是要遭殃?」

    他一邊這麼想,一邊大踏步的走回到自己的房間去。研墨潤筆,寫了個字條。將這幾日景王府邸內發生的一切用蠅頭細楷詳細原本的寫了一遍。等到墨干便折成紙條,而後又一隻鴿子從景王府內飛了出去——他原本在景王幕僚中便是管著這個的,因而無人懷疑。又過了半天,洵王府內便落了只鴿子下來。正落在鄭先生院門前。

    之前怎麼說的來著?對了,皇子們喜歡往競爭對手那裡放眼線……只是這放眼線的手段可就不一樣了。有高有低,低的像是大皇子趙塗那樣的,在對方院子裡放了個養花草的。而高手麼……便像是趙泓那樣,要對面兒專管放鴿子的幫他放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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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龍吟 第一卷不知天上人間 第五章享受


    這邊大皇子做著美夢,卻不知道自家麾下核心的人物都成了對方的暗探。說不得自家性命都被人攥住了。

    「這人……明明是一奶同胞。怎麼差的那麼多?這等優柔寡斷的性子,倘若是在吾輩修士之中,不知道要死上多少回了。」雲端。看到了這一切的黑袍人皺了皺眉:「一個這麼聰明,一個傻到這種程度。該不會是誰給那位老皇帝帶了綠帽子了吧?」

    「這位大皇子,可沒有尊者說的那麼不堪。」

    那邊道人聽他這麼說,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理,給這位皇子說了兩句好話:「盛遠皇帝病重,這幾年朝政都握在這位皇子手上。治理國家也算是頗為出色的了。待人接物,都文雅得體。不管是朝中文武百官,還是黎民百姓。都交口稱讚。之前還曾編纂過十六至大典這套圖書。主持疏浚長河河道。改革稅制。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

    聽那道人這麼說,黑袍人笑了:「聽你這麼說,倒好像是要收了他當徒弟一樣。」

    那道人倒也實在,聽他這麼問過,隨即便回答說:「不是,不是。他與老道並無師徒之緣。老道來此,也只為了趙泓一人。餘者不過是隨意瞧瞧罷了。」

    「這麼說,你是真個想收那個趙泓進你的門牆?」黑袍人接著問了一句。道人這一回卻沒回答。只是皺著眉搖頭不語。

    「道人你若是不收,本座倒是真有幾分想收他為徒的打算。他那心思算計,胸襟氣度。的確很合本座的胃口。資質也不差,根骨也好。說不得真能光耀我聖煌門楣。」

    那道人聽他這麼說,卻是有些心慌了——之前那黑袍人的確也說過收他為徒的話。不過老道聽得出,那不過是句玩笑。而這一回就不同了,聽他的口氣,他是真動了收徒的心了。

    再看趙泓這一邊,天京城,盛夏,午後了熱得不行。

    許朝三百年的江山,大抵太平,民間富足。天京城作為許朝都城,更是以它為首。

    偌大的一座城,東西南北,四街八坊的幾十萬人,刨除那些無家可歸的最底層的乞丐力巴。一般市民只要有個營生的,這一會兒都能找個茶樓喝一壺涼茶。有點家底的,還能叫點心溜溜縫。而通常那些有錢的達官貴人們,其午後休閒活動與一般市民也沒什麼太大差別。不過是喝茶的地方更好,茶葉更高級,茶點更好吃罷了。

    而說到天京城裡,最好的喝茶的地方呢,自然要數中的迎客樓。百年的老字號了,前些年更被某個不差錢皇子門下盤了下來,改造改造。

    重新開張之後,那點心茶水味道更佳,樓閣佈局也更喜人,生意自然也是更上一層樓。火爆的不得了。那「某位皇子」,也因此得了不少謀朝篡位的本錢,還多了個下午遊街壓馬路消遣的地方。當真是皆大歡喜。

    趙泓就這麼打著扇子,一步三搖。要多紈褲有多紈褲的走了過去。周圍八個王府的護衛都佩著腰刀,前面四個後面四個,把他護在當中。

    這些王府護衛一個個的都是眼中有精光,手指關節粗大,身材孔武有力太陽穴高高凸起,就差在自己臉上貼四個字「我是高手」了。這麼一行人走在大街上想不惹人注目都不成。當真是諸邪辟易,哪個見了不趕緊躲得遠遠兒的?

    那迎客樓店門口的夥計自然不差。往那車水馬龍的大街上直看,看見有人向門口走過來,就馬上便迎上前去,招呼著:「客官您請,裡面進!」打躬作揖,把人往裡面迎。又看有人走出來,也招呼著:「客官您走好,常來!」還是打躬作揖,把人往外面送。趙泓一行人自然看的是清清楚楚。當時就覺得眼前一亮:

    只見來的那人身上是湖綢軋花上等料子的公子袍,腳下穿的是黑料硬底的朝天靴,腰間束的是碧蟒紋的玉帶,上面吊著金絲的香囊,冷翠的墜子。這一身行頭都是上品,只有那扇子正面的畫,背面的字兒夥計認不得,不過想必也是值錢的貨。

    唯獨一點這夥計奇怪,這位公子衣著考究,配的是好玉,人長得也如玉一般。稱得上是面如美玉,目似朗星,唇如點朱。令人見之忘俗。唯獨頭上卻披散著長髮,不帶束巾,不束冠,也不帶帽子,讓人奇怪的緊。

    不過來者是客,夥計也不計較那麼多。眼看著這位公子向著迎客樓走過來,正想要迎上去,卻聽見身後蹬蹬蹬的一路小跑,卻是掌櫃的跑了出來,就站在那公子的面前連連作揖:

    「王爺可來了。我聽今天房門口喜鵲直叫,便知道是貴客到了。快請進,快請進來——小二,還不快點領王爺進去,去二樓雅間,再叫周師傅去過去伺候著。聽見了麼?快去!」

    那夥計連忙應承著往店裡面跑,一邊跑一邊想著:「啊呀呀不得了,這怎麼就來了一位王爺,連掌櫃的都驚動了?京城裡面哪位大戶人家姓王?」

    他這麼奇怪,旁邊也有那喝茶的客人奇怪,那有一個便對同桌的說了:「宋兄,你剛剛不是說,那說書的周師傅譜大,一天不過三段嗎?怎麼這位爺來了規矩就改了呢?」

    「蔣兄初來乍到,有所不知啊。這位爺國姓,諱泓。正是當今聖上第三子,洵王千歲殿下。那說書的譜大,還能有人家王爺大?」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兒……」那位蔣兄點頭不語,也不多問了,接著喝茶吃點心,天南海北的胡侃不提。

    再說趙泓上了二樓雅間,佔了單獨一個臨街的雅間,靠窗坐下了,自然有夥計送上清茶香茗,四時的果品,乾果點心等物。之後便出了去,四個家將守在門口。四個護在他身邊不離身。

    又過了一會兒那位說書的周師傅來了。對著趙泓一拱手,行過禮。趙泓也一揮扇子,要他快點兒開講。他便坐在了對面桌子上,清了清嗓子,一拍驚堂木便開講,說的是計捉花鼓妖的名段子。洵王一邊嗑著瓜子,一邊聽著說書,旁邊家將接過了扇子給他扇風。的確是個大好的消遣。

    說起這位周師傅說的段子,是一段流傳許久的神魔志怪。經過這麼多年說書的口口相傳,改良加工,內容自然精彩的很。

    那故事中神仙妖魔飛天遁地,各種法術變化,的確引人入勝。再加上這位周師傅嗓音清亮,說起來滔滔不絕。趙泓很快就被引入其中。臉上有了笑模樣。認真聽這一段完了,還真覺得有點意猶未盡。

    周師傅出來說書,見識得多了,看趙泓這樣子,便湊趣的說:「王爺您要是還想聽,那小老兒便再說上一段。」

    「不著急,不著急。」卻沒想趙泓搖了搖頭,然後問道:「周師傅啊,你說的這一段書裡面,神仙也有,妖怪也有。各種法術變化也有。說的當真精彩。孤聽了,就想問問你,你說,這世上真的有神仙妖怪嗎?」

    聽趙泓這麼問,那周師傅愣了愣,便苦笑道:「這,王爺您這……小老兒在天京城內住了五十幾年。也逢年過節,也進廟燒香。只是像小老兒這等人,哪裡有緣得見真仙?這沒見過的事兒。小老兒可就不敢亂講了。不過我想,那麼多人都說有,許是,應該有的吧?」

    趙泓聞言不語,點了點頭。原有的好興致卻是散了。面色悵惘,自言自語道:「是啊,那麼多人都說有,但是那麼多人,有幾個得見真仙?許是有的,也許是沒有呢?這事情還真是……」

    說到這裡,趙泓自嘲的一笑,也沒心情再聽書了。說了一句:「賞」。然後便大踏步的回了家。自有家將拿了幾枚金瓜子塞到了那周師傅的手心裡。

    那周師傅得了賞錢自然高興。不過看趙泓面無喜色,心裡還是害怕自己答的不得體,得罪了貴人。這一喜一憂,站在那裡也不知道該怎麼好了。
mk2258 發表於 2013-9-23 14:31
九霄龍吟 第一卷不知天上人間 第六章人才難得


    一番應對,趙泓又是一番悵惘,回到府中長吁短歎不提。幸好了他之前有過佈置,他那皇兄的眼線的上線早就被他策反,做了臥底。他這長吁短歎的一段,本可能惹人懷疑的消息最後到底每能傳到大皇子趙塗耳朵裡,而是早就被他那個吃裡扒外的幕僚給隱瞞下來了。否則還不一定惹多大麻煩呢。

    不過這位幕僚也奇怪了,據他所知,他背地裡投靠的這位主公和他大哥可不一樣。是個事情越大越感興趣,越高興,也越能沉住氣的人。那脾氣怪的讓人害怕。卻不知道這一回是怎麼回事。竟然會露出這麼種情況來。

    這位幕僚,雖然也算是個聰明人,可到底還是肉眼凡胎。他這邊百思不得其解。半空中兩個一直觀察著這件事情的活神仙卻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心裡面清亮。

    趙泓這邊忽然發了癔症,在他們這一行裡有個名詞專門解釋這種情況。那就是道心開發,普通人遇到這等事情,說不得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堅定信心,離了家門去尋仙訪道了。只不過趙泓這人身份,時間卻實在是糟糕。說不得還沒等他定下心呢,這一輪宮變就完了事兒了。他登基大寶成了皇帝,再尋仙訪道。那多半就是下一個秦始皇、漢武帝——勞民傷財、不得好死的那種。

    這要是別人這樣也就隨了便了。黑袍人行走江湖自在慣了,天不服地不管的,能得他看中的還真沒有幾個。卻偏偏在這裡,對著趙泓這個小子怎麼看怎麼順眼。他心裡也明白,他這是起心動念,動了收徒弟的心了。他一念起,趙泓也道心開發,雙方也就結了因果。命中或有一段師徒的緣分。

    這裡又要說到了,倘若趙泓是個常人,那這黑袍人肯定二話不說,抓起這小子就跑啊,別的不說,先把他抓回去山門看住了,省的夜長夢多。收徒弟的事情可以慢慢再談。不過趙泓卻是個皇子……雖然這許朝的江山,對於他與那道人所處的世界來說,簡直就像是個笑話一樣。但是無論如何它也是個天道認可的朝代。

    少則三天,多則五天,趙泓眼看著就能登基稱帝。這時日,天子龍氣已經悄然附體。別人看不到,那黑袍人卻看的是真真的——那五彩的天子龍氣從四面八方不斷湧來匯聚於趙泓週身,距離越近,顏色越深。眼看著一條如墨染就的五爪黑龍就要成型。他就這麼著把一個准皇帝抓回去,說不得要天打雷劈。

    好吧,再退一步講,這黑袍怪人雷劫說不得也過了幾回。這個不害怕。但是這事兒對氣運的流損卻是悄無聲息的。這氣運雖說是虛無縹緲,然而卻真實存在,對修行中人最是重要不過。儘管黑袍人平時做事隨心所欲慣了,對這種事情也不能等閒視之。所以他猶豫了。

    只不過這黑袍人再轉念一想啊:此子心思機巧,氣度豁達。再加上這一身天子龍氣。只要妥善利用起來,那未來成就絕對是不可限量。說不得,此子調教好了,便能為宗門爭奪千年的氣運。

    「損我一人而利聖煌一門。值得!」想到這裡,那黑袍人到底是下定了決心。要在這三天時間內說得趙泓入自己的門牆——倘若再晚幾天,待到趙泓登基稱帝,那可就真的沒救了。黑袍人再狂妄,也不敢真個將一個正統王朝的真龍天子給帶回去,讓他跪下了叫自己師父。

    只不過麼……他心裡面是這麼想的沒錯。可是真要動手,卻還有個障礙。

    想到這裡,黑袍人下意識的一偏頭,看向了那和他同路的道人,心想:「這傢伙平日裡卻也是個好說話的,只是看他對此子的態度……本座真個動手的時候,他還能就這麼干看著不成?

    不行,本座得想個法子,拿捏住了他。最好是逼得他自己離開,到時候,再與本座那乖徒兒計較。」他心中所想,卻是已經把趙泓當成自家徒弟了。

    那黑袍人轉頭看向那道人,道人心有所感。便也轉過頭去看向他。便看到那黑袍人面帶笑容,不懷好意的樣子。看的那道人心裡面直發毛。便問道:「尊者這是何意?」

    「道人,本座已經想的明白了,這小子本座看上了,其人所行之霸道,所思所想隨心所欲,正與我聖煌一門不謀而合。本座要帶他會聖煌門下,參悟無上妙道。你,意下如何?」

    道人怕的就是這個——他心知趙泓本人資質根骨都是一等一的人才,沒有哪個修行人看著了這等良材美玉還能忍得住的。

    只是他心裡還存了個萬一的想法。盼著趙泓那龍子皇孫的身份,能讓黑袍人望而卻步。之前這一天也的確如此,道人也看到那趙泓身邊龍氣凝聚,也看到那黑袍人看到這一幕後面露猶豫。心中暗叫著「天道眷顧」,自己這念頭得了。卻沒想到這一個轉念,晚上了——還沒過子時沒滿一天呢,那黑袍人念頭就又改了。

    不過那道人也是修道有成的神仙中人,心境修為趨近圓滿。這一驚過後,旋即平靜下來,暗歎了一聲:「這位魔尊的確如人所言,是個有決斷的,不好應付。不過老道我便是再無能,今日之事也不能讓他如願!」

    想完了之後,他便轉過身來,面對這位魔尊,手中拂塵一揚,打個稽首說道:「如此,老道今日便要得罪了。尊者前日怨恨老道未能守時,盡了尊者之興。老道此時此刻便為尊者補上這一憾。老道常聽人說,尊者刀劍無雙,擎刀裂天,持劍碎宇。今日老道說不得要見識一下啦!」說完了之後拉開了架勢便是要打。

    倘若是一天前,道人說了這話,這位魔尊說不得要樂開了花。只不過這一會兒他也是「另有要事」。他知道這道人厲害,雖然他也不是真怕了他了。但是這一戰打起來,可不是三天三夜就能完事兒的。耽誤工夫,他這個好徒弟可就沒了。所以那道人這麼說,他可是嚇了一大跳,也顧不上面子了,便大喊道:「道人且不要動手。我還有話要說!」

    那道人也知道這一戰打起來耗時耗力,耽誤事情。之前擺開了架勢多半卻是裝出來的。看那魔尊服軟了。便又裝的遲疑了一下,這才收手,接著問道:「尊者如何說?不過事先,老道要說明了:尊者要收此子為徒,老道萬萬不能答應。便是拼上這條性命也——」

    「道人先別忙著動刀動槍。聽我說完。」那魔尊打斷了道人的話,接著問:「如此,你可承認你也是動了收徒的心思了麼?」

    「這……」那道人遲疑片刻,他心中的確是另有打算,也不一定非是自己收他入門,不過這一會兒這位魔尊詢問。他要是不這麼答,恐怕要另起波瀾。那魔尊說不得要叫喚起來:「怎地?!本座要收他為徒,你老道卻要收他當徒孫?!道人,你莫要欺人太甚!」這氣勢上說不得就弱了。

    想通之後,道人便點頭稱是:「是了。老道拼著受尊者的責難,耽誤與尊者約戰。便是為了此子。」

    「那道人你就眼睜睜的看著,此子動了道心,卻要在三天後登基,做什麼皇帝?」

    「自然不能。」道人點頭。

    「那好。你我二人究竟誰收他為徒,這個待到之後,我們再做過一場便知。不過這時卻得先動手。擄了他出來。道人你說,本座說的是否有理?」

    然而這一回,道人卻沒再點頭:「天子龍氣,於此子意義非凡。老道是要收他為徒,卻得要等到三天之後。他登基稱帝了,老道再收。」

    聽此言,魔尊忍不住驚得大叫:「道人,你瘋了不成?!他三天後稱帝你再收他為徒,收一個活皇帝去修道?!你當真是瘋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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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龍吟 第一卷不知天上人間 第七章英雄遲暮


    這一夜趙泓在府裡面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的。也不知道在天花板上頭,離著房頂幾十米高的地方,一位魔尊一位道者為了誰收他當徒弟的事兒都快打起來了。他同樣也不知道,在他那個壽元還有三天的父皇皇宮內,這一夜也發生了這樣一件事……當然很快他就會知道了,他妹妹會告訴他的。

    許朝江山社稷三百多年,傳到這一代盛遠皇帝,已經二十多代了。這老皇帝年輕的時候,也是能文能武,有大才的人。可惜了,就像是趙泓說的那樣,老了。

    這歲月最是無情,無論年輕的時候再怎麼英雄了得,到老了,病了,也都跟什麼似的。等到最後再死了,那就更是悲哀了。平民百姓用的木頭棺材,起個墳頭,皇帝用的是金絲楠木棺槨,修的是皇陵。然而那裡面埋的東西,卻都是一個名詞,學術上叫屍體,俗話叫死人。

    這老皇帝英雄了一輩子,太醫院也看過了,所謂的「國師」也做過法了,無論如何就是不行。命中注定那是大限到了。雖然說他無論如何不想承認,但是在心裡面,他也明白,自己是無論如何活不過來了。

    人到了這個時候,心思就亂了。更嚴重的是因為得了病,再加上年紀大了。老皇帝眼睛也壞了,耳朵也不好使,成了瞎子聾子。看不見聽不到。這就更讓他絕望和恐懼了。

    再加上年輕時候做過虧心事。這一會兒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也不知是鬼怪騷擾,還是自己精神不好。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眼前看見的,就全都是被他害死的父兄披頭散髮,口鼻流血。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口口聲聲的向他索命。

    這一驚醒過來,再接著睡覺,便又夢到外寇入侵,亂賊四起,自家江山社稷一下子就丟了,成了亡國之君。皇族全體上下,無分男女老幼,金屬處死……

    就這麼成天價一驚一乍的,好人都要嚇出病來。更何況他一個身染重病,行將就木的老人呢?

    這一夜也和平時一樣。老皇帝從睡夢中猛然驚醒。接著便亂喊亂叫:「惡鬼快走!惡鬼快走!--何處兵馬作亂?!--朕不殺你,你便要殺朕了,怪不得朕!--何處又有反賊?!」

    就這麼整宿整宿的折騰,把照顧他的一眾太監宮女折騰的夠嗆,也嚇得夠嗆--老皇帝驚醒了之後就是亂叫,亂叫完了就發脾氣,發脾氣就要殺人,殺人用的法子就是打板子。學名叫做杖斃。通俗一點就是拿棒子生生的把人給打死了……

    這就難怪了,伺候這位老皇帝的太監宮女們,一個個都噤若寒蟬。也難怪了,他們會視唯一一個能平復老皇帝,讓他安靜地萬花公主好像神仙一樣。

    這也是因為老皇帝思前想後。他唯一一個能完全信得過的,也就只有這一位生為女兒身,不可能奪了他的江山,又精通兵法,執掌禁軍的公主殿下了。

    這一會兒正是夜裡。不過老皇帝眼睛瞎了,病又重。早已經分不清白天黑夜了。再加上他睡著了就做噩夢,做完噩夢就要鬧騰的脾氣。這一段時間以來,萬花公主趙蕊兒每每進宮請安,順帶安排宮中的防衛,就都是放在晚上了。

    也正是這個時候。一身戎裝,英姿逼人的萬花公主進得宮門來,早有大太監一路小跑的跑到他身邊,老臉皺得跟朵菊花是的。哆哆嗦嗦的說道:「殿下您快去看看吧。陛下這一會兒魘著了,又吵起來了。」

    「嗯,」趙蕊兒嗯了一聲,而後皺了皺眉。那大太監馬上湊趣兒的向後挪了挪腳,離得她遠了一點。再接下來,她也不說什麼「前頭帶路」之類的話。徑直帶著一隊衣甲嚴整的禁軍士兵進了皇宮。

    說起來這等行為是有一點僭越了。不過這一會兒算是非常時期,老皇帝不行了,就要指望著這位殿下和她麾下的二十萬進軍護衛著呢。蕊兒公主這一會兒的權力幾乎是無限大的。別說這些伺候人的下人了。就是那老皇帝平時寵愛的嬪妃,也都得禮讓她幾分。

    只是今天這事兒,到底還是有些不同了。那大太監遠遠地跟著萬花公主後面,就看公主這一支人馬一個個緊握著槍桿兒,披掛著全套的兜鍪與明光鎧。看起來不像是來站崗放哨的,倒像是真的要來上戰場殺人的。

    等到了老皇帝的寢宮。萬花公主一聲令下:「好好地,把本宮父皇的寢宮護起來。沒本宮的命令,不許進,也不許出。不要說人了,一隻蒼蠅也不能跑。」

    「末將聽令!」那魁梧的禁軍將領在趙蕊兒面前乖巧的跟哈巴狗似的。一句「聽令」之後沒二話,馬上就跑到門口去一動不動,站得跟個石頭墩子似的了。萬花公主一頷首。便大踏步的往裡走。

    隨著她一起來的那位大太監也是見過世面的。眼看著萬花公主這等做派,心裡面便暗叫了一聲:「糟糕!這是要變天!早知道那些個皇子不是好東西,沒想到這個公主也是個忘八蛋!」

    想明白了轉身就要走,準備找個地方貓起來躲一陣子再說--然而就在這時候,他只感覺到身後肩膀上鐵爪子一樣的一隻手按了下去。而後,一個禁軍軍官的聲音好似惡鬼一般傳了過來:

    「安公公,這麼急著走,是想給哪家皇子報信去啊?」

    這一會兒的功夫,天空中烏雲密佈,遮住了月光。轉眼間電閃雷鳴,一場大雨即將來臨。老皇帝午夜回魂。那雷聲大的他都隱隱有聞。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做夢,還是在現實中。便大吵大鬧的讓人心驚。趙蕊兒進來的時候,便看見周圍幾個宮女全都縮在牆角不敢動彈。

    「離開吧,本宮單獨與父皇說說話。」

    趙蕊兒隨後對她們說了一聲,幾個宮女如蒙大赦一般跑了出去。她看看四周沒人了,這才走上前去。坐在老皇帝那兒的床沿上,給正在掙扎著的老皇帝扶正。將一床軟褥子墊在他背後,再緩緩地放下去。把他的位置調得舒服了,這才握住了他的手,然後攤開來,在他手心上劃出字跡來。在這幾年時間裡,她和盛遠皇帝之間就是這麼交流的。

    「父皇莫驚,蕊兒來了。」

    等到趙蕊兒在盛遠帝手心寫下這句話之後。那老皇帝才算是鬆了口氣。重新靠在了床沿,有氣無力,卻又迫切的問道:「蕊兒啊,現如今朝政如何?江山社稷如何?有沒有哪裡動亂?」

    「父皇莫要憂心,朝政有大皇兄掌管,他才學高深,不管是王公大臣,還是黎民百姓都對他交口稱讚。朝政交在他手中,國家自然平安無事。北方狄人那裡,也有二皇兄抵擋。他麾下八大營數十萬邊軍在,自然能保得了江山穩固。週遭有些小亂,地方官兵就能平息。倘若真有大亂了,蕊兒麾下還有禁軍。二皇兄那裡更有邊軍。總能平定的。」

    「朕怕的就是他們兩個啊……」盛遠帝聽了自家女兒說的話,不喜反憂。搖了搖頭接著說:「蕊兒,你且把朕的這兩個好兒子最近所作所為,全都對朕說一遍。」

    「這……是。」趙蕊兒遲疑片刻,便先是將朝政所發生的大事一一說來,的確如她所言,大皇子於政務一事上頗有心得。無論水旱災害,還是官吏任用,方方面面都做的妥帖。老皇帝聽了,仔細想想,都挑不出刺兒來。

    不過越是這樣,老皇帝就越覺得不安心。聽得趙蕊兒說的好像很開心似的,他仔細一想。便「啊呀」的一聲,說道:「你先等等。」

    「什麼事啊,父皇?」趙蕊兒奇怪地問道。

    「你剛才是不是說,朝廷上蘇學士上書說,要立太子的?」

    「有這件事啊。」趙蕊兒點頭。

    「與之相關的,還有沒有?!那個逆子是怎麼回的?!」老皇帝這回可算是來精神了。大聲問道。

    「這……是還有幾個大臣上書說過這個。不過這也是老生常談了。至於大皇兄的處置。他把那些奏本全都留中不發,並沒有批。可能是要等到父皇您痊癒之後,再交由您處置吧。」

    「他有那麼好心?哼……說說看,是哪幾個大臣上書?」

    「……這個……蕊兒記得不是很清楚。」

    「幾個人名也記不清?」

    「那個……不是幾個,如果父皇您全要問的話……連同國子監的太學生一起,上書的有好幾百人來著。」

    「好幾百?!這麼多?你剛才不是說只有幾個嗎?」

    「幾個是昨天一天,如果說這兩年的話,是好幾百……」

    「那你,你撿幾個官職最大的說!」

    「刑部的周侍郎,戶部的劉侍郎,禮部的王尚書。就是這三個最大。」

    「刑部,戶部,禮部--不對,禮部尚書不是姓宋麼?宋溪山。他年歲也不大,怎麼就給換了呢?」

    「這個蕊兒知道的不是很清楚。」趙蕊兒回答說:「朝政上的事物,蕊兒平時都不參與的。不過大皇兄把官職換人,一定有他的道理的。」

    「結黨營私,有什麼道理?!」老皇帝一聲冷哼,接著說:「他們在奏折裡是怎麼說朕的?!是不是說朕又老又病,是個老不死的,沒有用了,所以才讓那個賢德的逆子即位?」

    這話說的趙蕊兒實在不知道該怎麼答,便不口不言。老皇帝便將她這等態度當成是默認了。

    「他這是看朕的身體不好了,迫不及待的想要搶班奪權了……哼,朕怎能讓這逆子如願?!」老皇帝心裡面篤定了這事情,便接著問:「那麼老二呢?他又在做什麼呢?」

    「二皇兄聽說父皇病重,便寫奏折回來,說要回京探望父皇。」趙蕊兒回答說。

    「荒唐,荒唐!他一軍之主,怎麼可能擅離職守?!朕給他命令了嗎?兵部有調令嗎--不對,你且說說,他南下回來,帶了多少兵馬?」

    「兵馬?」趙蕊兒是禁軍統帥,對軍事上倒是敏感不少:

    「二皇兄這事做的卻是有些欠妥。八大營的邊軍,他帶上了一半。大皇兄不讓他,蕊兒也給他寫信勸說,怕這樣調動兵力。會讓狄人有機可乘。不過二皇兄就是不聽。我這次找父皇來,還有一事,就是想要父皇下旨意,請二皇兄把那邊軍兵馬調回去一部分。大許境內安穩。只要一部兵馬護衛就好了啊。」

    「他才不會聽朕的話。」老皇帝冷笑了一聲:「兵帶的少了,他拿什麼來爭這個皇位?」

    「父皇你說二皇兄--不會的,調動邊軍造反,這可是,可是--」

    「--傻女兒,」老皇帝一聲冷哼:「你也不用給他說情了,反了,這個逆子就是反了!」老皇帝越說越激動:「朕還沒死呢!逆子,逆子--一個兩個,都是逆子!朕怎麼,怎麼就生出來了這麼些東西?!」他這一會兒罵自己兒子倒是痛快了,也不想想他自己當年是靠什麼上位的……

    萬花公主看她這位父皇光顧著罵了,不敢再為她的兩個皇兄辯解。只得順著他的話安慰。又在他的手心上寫:

    「父皇莫要著急。天京城高池深。又有京畿禁軍守備。一時間絕不會失陷。只要消息傳出,天下各路兵馬必定會前來勤王。就是真的要造反,也不可能成功的。只要父皇一道旨意。安定人心,有了大義的名分就--」

    「--大義的名分?!你,你是要朕將皇位,讓給趙塗那個逆子不成?!」聽趙蕊兒這麼說,盛遠皇帝還是不樂意。「大義」的名分?在他心裡老二是個叛亂,想要逼他退位的老大也不是好東西。他們狗咬狗最好都絕了才好。老皇帝可是絕對不會給他什麼大義的名分的。

    「那麼父皇,您覺得應該怎麼辦?」趙蕊兒這個問題卻是把老皇帝給難住了。他沉吟片刻,對那兩個兒子各種的不滿。然而不選出一個皇子做儲君。這一會兒恐怕也是真的不行了。便接著問道:「現而今,諸皇子之中,除了那兩個逆子之外,最年長的是誰?」

    「是三皇兄趙泓。」趙蕊兒答道。

    「老三最近過的怎麼樣?」

    「三哥和平時差不多……只是最近總是往我的府邸裡跑,明裡暗裡說的話都好像……好像是在求蕊兒護著他。還有就是說,他最近總是長吁短歎的,沒了笑模樣。」

    「他這是怕他那兩個哥哥爭鬥,殃及池魚……哼。」盛遠帝還有下半句話沒說:「竟然要求女人去護著他。真是不成體統。」不過仔細想想他現在也需要趙蕊兒的二十萬禁軍替他遮風擋雨。這後半句話自然說不出來了。

    趙蕊兒停頓片刻,便猜出了老皇帝的意思,驚訝的勸道:「三皇兄平日裡做事荒誕,德才都不具備,父皇三思啊。」

    盛遠帝搖搖頭,歎了口氣道:

    「他的確荒誕不經。膽子又小。不過諸皇子之中,除了那兩個逆子之外,就屬他最年長,又是嫡出的。才具不行,總比忤逆不孝的要好,幸好,他也算聰明,再有你輔佐他,朕給他個名分。這也就差不多啦……

    罷了罷了……他小時候,剛出生的時候。也是慶雲蓋頂,紅光滿室的。一眾王公大臣都以為他的命格尊貴。朕也對他寄予厚望。只是沒想到,他長大之後,卻變成這個德行,朕對他也是失望透頂。沒成想,到最後,到底還是得把這江山給他,這還真是……」說到這裡,盛遠帝歎了口氣,又對著萬花公主說道:

    「蕊兒啊,可惜你是個女兒身。否則的話,朕把這江山給了你,也是好的。」

    聽她這麼說,萬花公主連忙又寫:「蕊兒不要什麼江山社稷,只要父皇您平平安安的,身體好了,蕊兒也就心滿意足了。」

    聽她這麼說,盛遠皇帝搖了搖頭,接著說:「怎麼可能啊……朕這病,朕自己知道。怕是真的熬不住了。不然,那兩個不孝子也不可能敢做出這等事情來。」

    他這句話倒是有幾分道理。不要看盛遠帝晚景如此淒涼。然而年輕、盛年的時候,可也是威震四海的莊嚴之主。虎倒威不倒。他這點子餘威鎮著。兩個皇子還真就不敢做出點什麼來。只想著等他真的死了,才來爭奪。只是他們都沒想到,會有人搶先了他們一步。

    盛遠皇帝又想了想,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你派人,去瞞住老大那個不孝子,把老三給朕找來。動作要快……朕恐怕,恐怕是撐不過太久了。」

    趙蕊兒又再安慰了他幾句,只是盛遠帝也是個有主意的,這一會兒下定決心之後,便再不更改,也不聽趙蕊兒怎麼說,只是一個勁催他去叫洵王趙泓過來這裡。到最後又發了脾氣。趙蕊兒這才不敢勸了,尊了旨意除了寢宮。

    等她出來之後,再看天邊。正是大雨傾盆,風捲著豆子大的雨滴落在人臉上,打的人生痛。積了半天,這一場狂風暴雨終歸還是下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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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龍吟 第一卷不知天上人間 第八章天命到了


    地上,趙蕊兒從寢宮中走了出來,眼看著天空中狂風暴雨,電閃雷鳴。(])便聽見「忽」的一陣風刮過來。一片雨點噼裡啪啦的打在她身上、臉上。打得一身甲葉子噼裡啪啦得直響。趙蕊兒皺皺眉。伸出手去抹了一把雨點兒。便感覺到這場雨有些不對勁。

    ——的確是不對勁。這豈止是不對勁?簡直就是不對勁。雖然說這種「大場面」為了表達其陰森黑暗恐怖的氛圍。基本都會陰雲密佈下大雨。但是這未免也太巧了吧?如果不是太過不可思意了。趙蕊兒幾乎要懷疑這場雨是有人蓄意製造的陰謀。

    而事實上呢,這場雨還真就是有人蓄意製造的……只是和陰謀沾不上邊兒。

    天上,半空中。那魔尊與道者之間的對峙更升了一級。兩人都是修行界有名有姓的大宗師。一縷神念籠罩著天京城,什麼事兒都逃不過去。這一會兒,他們兩個聽到趙蕊兒所說的話,便正是當天早晨,趙泓一字一句教給她說的,一點沒變過。不由得都相繼失色。

    他這是把他那個皇帝老子所思所想,所要說的話全都給摸透了。這等洞察人心的本事,一個道者一個魔尊,倆人捫心自問,都知道自己不行。而那位魔尊也為此更增了幾分收徒的心思。再看著那道者三番五次的阻攔,再不耐煩,右手握緊了腰間長刀刀柄,最後問了一句:

    「道人,本座最後問你一遍,你是非要與本座為難麼?」

    那道人再一搖頭,說道:「尊者啊,莫忘了。是老道先識得此子,尊者則是緊隨其後,不請自來的。卻不是老道與尊者為難。而是尊者與老道為難才對。」

    魔尊一愣,心裡面想著:似乎的確是這麼回事——他雖然強橫慣了,卻從沒有無理取鬧過。當時面色就是一紅。如果換成別的事情,他說不得就要退了。只是這事情事關宗門道統。他退無可退。

    「好好好,多說無益,道人,且試試本座這一刀如何——」說完之後,長刀出鞘。那刀光便如同一道黑紫色雷光一般劃破天際。直奔著道人去了。

    這刀出鞘速度快,刀光流逝的速度卻更快,真個如閃電一般,快得難以置信,快得不可捉摸。在如此威勢面前,真個好像是一刀下去,天,也會被劈開一般!

    然而,面對如此威勢。那道人卻是不閃不避。面帶微笑,一聲:「好。」不鹹不淡,便平舉手。一滴玄元重水不知何時已落在了指尖。那指尖便正對著魔尊劈斬的這一刀!

    「得手——」眼看著那道人拂塵不揚,身上八卦五綬青玉仙衣也不開啟。竟平平的伸出一指了去。妄圖用肉身對抗自己的魔兵。魔尊心中暗笑:

    「道人你卻是托大了。」自以為必勝。然而剎那間刀光及體,一聲巨響之後,那一滴玄元重水卻是生生的將那帶著無盡毀滅,破壞之意的刀光吞了進去。緊接著「刷拉」的一聲,那水滴爆裂開來。轉眼便形成了這一片烏雲。雲霧中電光閃爍,竟與那暗紫色刀光無異。只是分散了許多,再不能傷的道人分毫了。

    再之後,這一場大雨就這麼下了起來。魔尊在雨中久久不言,最後到底是歎了口氣:「道人,你這一招『吞萬物』用的漂亮,本座小覷你了。」

    「客氣,尊者也承讓了。」那道人呵呵一笑,縮回袍袖中的手指在一聲悶響中炸成了一攤爛肉,刀氣兀自不肯罷休,隨著經絡逆流而上。眼看著半隻手臂轉眼間便麻木了。不過隨後,那道人便裝作勝了他一籌,高興起來的樣子呵呵一笑,身子一抖,一道金光轉瞬即逝,那刀氣隨即消散。斷了的手指也恢復的完好。

    這一番交鋒便這樣了結了。明面上看上去,是那道人勝了一籌。只一根手指,一點玄元重水,便能硬生生吸納,化解了魔尊斬天的一刀。不過實際上他這「勝了一籌」的代價卻是慘重得很。重塑道體所消耗的法力可是不少。而那刀氣所破壞的經絡,一時半會兒的也不可能修復完全。短時間內,他一隻右臂算是廢了。倘若要是再起什麼衝突,肯定要吃虧。

    「托大了,刀劍無雙憶秋月並非浪得虛名。老道這回說不得要栽了,只是此子……罷了罷了,便是老道豁出性命去,也要保得此子周全便是。」

    那道人心裡面這麼想著。再看對面魔尊憶秋月,似乎對自己頗為忌憚的樣子,不由得又鬆了口氣又暗叫了一聲:「吾計成矣。」

    知道接下來不能用強的,說不得還得利用他對自己這幾分忌憚行事。便更是做出一副有恃無恐,胸有成竹的樣子來,接著說道:「尊者是否還要繼續下去?」

    那魔尊思考片刻,接著答道:「若在平時,能與你一瑕道人爭個高低,本座定不會推辭。不過現在麼……」魔尊輕哼了一聲,緊接著眼珠子又是一轉,接著說道:

    「道人,你不願退,本座也不想平白的讓你,弱了本座的名頭。而你我二人再打起來,須臾分不得勝負,也不是好辦法。不過你我二人就這麼爭,這事兒卻沒和趙泓那小子說。

    他雖然開了道心,但你我二人卻也不知他心中究竟是何想法。那麼,你我何不與那小子談一談,說得我二人師門的好處,看看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想要脫離俗世的修行,若是願意,就再問問他究竟願意入誰的門牆。」

    聽魔尊說出這樣的話來,道人心裡面暗笑,表面上卻皺了皺眉頭,接著說道:「尊者這話說的不對,此子是老道我先發現的。尊者不請自來,還要奪人子弟,這——」

    「——道人,有什麼話直說就是!」那道人說的話讓魔尊覺得有些臉紅,他也是個要面子的魔,道人這話倒是有幾分說到他心裡去了。

    「尊者見得良材美玉,欲解囊相授,這等心情,老道我也能理解。不過凡事總得講究個先來後到。尊者想要與老道我一齊去見這孩子的面,老道不推辭。不過有幾件事,還需尊者答應。」

    「道人說罷。只要不太過分,本座便答應你啦——不過本座話說在前頭。這事情只與我們兩個有關,你說的話,也只能牽扯了我們兩個!」

    「老道定不會讓尊者為難。」道人一笑,接著便說道:「首先,你我一齊去見那孩子,憑的口才,憑得本事,看那孩子喜歡哪家的道統,便拜哪家。絕不許用強,更不許反悔再動手,只能離去,今後也絕不許再計較此事。」

    「道人卻是小瞧本座了。」那魔尊憶秋月冷哼了一聲,接著說道:「本座說一便是一,說二便是二。怎有你想的那麼小肚雞腸?!」

    「好,」道人再點點頭:「第二件事便是,即便是哪家輸了,收不得這個徒弟。然而這緣分卻是已經結下了。所以我們無論誰收此子入了門牆,都須得給他一件法寶。師父那件便當做是見面禮,輸家那一件,便做了賀儀。」

    魔尊聞言哈哈一笑,說道:「道人,你若是不出一件好法寶,給我這乖徒兒,本座可是不依。」言下之意卻也是答應了。

    「好,尊者爽快,倒顯得老道有些婆媽了。事情便這麼定下了,待到天明,趙泓那孩子說不得還要去街上玩耍,到那迎客樓喫茶。你我二人便在那時去見他,如何?」

    「那就這麼定了。」魔尊憶秋月點頭稱是,只是……看那道人高興成那樣子,魔尊憶秋月怎麼看怎麼覺得奇怪。但怎麼想都想不出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兩人再不計較,之後便也再不言語。只是安靜地看著地上趙家皇朝這一番爭鬥。心中計較著與趙泓見面之後,須得亮什麼本事,說什麼言語,引他入自己的門牆……

    那天生的爭鬥休了,一點玄元重水須臾間也散盡了。天空中大雨下了片刻就停了。不過趕過來送信的禁軍士兵不敢耽誤事情,到底還是淋了個透心涼。等雨停了之後再跑到洵王府去,門房看得他怎麼看,怎麼像是只落湯雞。

    「某家是萬花公主麾下禁軍校尉,有要事求見洵王殿下。」

    不過落湯雞是落湯雞,但腰牌卻是不假,那位洵王千歲平日裡對自家下人也是恩威並施,頗得其心;這門房也是心思活絡的人物。這兩項加起來,門房基本也就知道了自己應該怎麼做。連忙的二話不說把擾了他睡覺的傢伙給拉了進來。然後忙不迭的關上了門。多的話不說,奉上茶,一句:

    「告罪,我去通報。」便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了出去。層層上傳,不一會兒的功夫,鄭先生就站在了趙泓門口,對著守在門口隨時準備伺候著……但是守了大概五六年時間,一直沒伺候的上的侍女說了:

    「快把王爺叫起來,有大事!」

    於是這個沒得過王爺垂青的侍女,也慌慌張張的跑了進去。心裡面暗想著是不是能借這個機會占占王爺的小便宜。只是很可惜,讓她失望了。趙泓根本就沒睡著。在聽那個明顯的帶著一臉失望表情的侍女說完之後,趙泓眼睛一睜,精光一閃而逝。雖然他之前說著沒趣無聊什麼的。然而事到臨頭,他到底還是覺得有些興奮。

    就這麼著,趙泓一邊在侍女的服侍下穿好衣裳,一邊一語雙關的說出了這麼句話:

    「天命到了。」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3-9-23 15:3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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