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大清弊主 作者:塞外流雲(連載中)

Wakemeup 2013-9-24 21:31: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5 31807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16:34
第160章 江南科考案(三)

一聽方苞背後竟然還牽連到這樣一個家族,礽神情亦凝重起來,康熙歷來在維護和宣揚大清正統這方面是不遺餘力,特別重視從思想上加以嚴厲鉗制,但凡涉及到宣揚、緬懷前明或者是嘲諷大清非是正統這方面的書籍、詩詞,他都是毫不手軟的進行酷烈的鎮壓。

快速的將書翻了一遍,朱天保對凡是違禁之語都畫了標記,礽看起來倒是輕快不少,確如朱天保所說,是本大逆不道之書,裡面竟然還對多爾袞南下略有微詞,看看了作者,是戴名世,又翻看了序文,汪灝、方苞二人名字都赫然在列。

對戴名世這人,礽並不陌生,戴名世是上一科會試第一名,殿試第二名的榜眼,現任翰林院編修,沒料到這書竟是出自他手,他現在可以完全肯定,這書一旦捅到康熙前,絕對就是一件天大的案子,而且老八一黨也會因此而慘遭打擊,既能轉移康熙的注意力,又能順帶狠狠打擊老八一黨,何樂而不為?

只是這書一旦捅上去,必然要引起官場和士林的一片聲討,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受牽連,這得罪的人可就海了去了,這種蠢事不能做,現在本就岌岌可危,沒必要去冒這個風險,沉吟半晌,礽才露出笑容,怎得把‘官屠’趙申喬給忘了,由他出面做這種事最合適不過。

“九如,找個跟咱們毫無瓜葛的人,讓他想法把這書送給趙申喬。”礽含笑吩咐道。

一聽這話,朱天保就知道太子這是要借刀殺人,心裡不由暗自欽佩,喜不忘憂,這才是氣度,“太子爺真是深謀遠慮,趙申喬之子趙熊詔是前科狀元,而戴名世是榜眼,奴才隱隱聽聞士林謠傳,說趙熊詔文才根本不及戴名世,這狀元乃是賄賂而得。這本書要是落到趙申喬手裡,那是最好不過。”

聽說他們之間還有這麼段糾纏,礽微笑道:“那可是仇人相見了,等著看戲吧。”

九阿哥禟在聽到江南科考出事之後急匆匆的就趕往廉貝勒府,左必蕃可是通過他新近才靠上八黨的,沒想到一去江南就出了這麼大的事。

一進禩書房,禟就道:“八哥,江南這檔子事,咱們是否有必要想法子拉左必蕃一把?”

禩沉著臉道:“沒必要,江南科考出這麼大的事,他身為主考官,難辭其咎,若是他參與收授賄賂,私賣舉人,反倒會連累我們,即使他沒有參與,也是才能不濟之輩,拉之何用?”

禟登時就被說的一臉不自在,禩見了,溫言道:“九弟不必自慚,現在依附我們的官員多,難免良莠不齊,對那類既無操守又無能力的,要堅決剔除。”

“八哥說的是。”禟訕訕的說道。

禩卻輕嘆了一聲,“這場江南科考案不知道會牽連多少人進去,江南只怕又要亂上一陣了。”

禟微覺詫異的道:“八哥這是擔心誰?”

“張伯行。”

“江蘇巡撫張伯行?”禟奇怪的道:“他不是咱們的人,再說,他以清廉著稱,豈會捲入科考案?”

禩緩緩的說道“張伯行雖然在明面上不是我們的人,但他是王鴻緒的門生,王鴻緒是我們八黨的中堅,當年就是因為舉薦八哥而被罷官回江蘇的,他二人往來密切,從這條線說,張伯行就是我們的人,再說他又素與噶禮不合,靠過來,只是時間問題。張伯行雖然清廉,但為人過於剛正,我是擔心他樹敵太多。”

禟聞言不覺默然,這想的也太遠了,禩卻是換了話題,“現在外城改造的工程進展如何?”

說到這事,禟不由頗感得意,“八哥,今年春旱,京城流入不少流民,我與十弟大肆招募,工程進展很順利,預計再有月餘,便可盡行完工。”

“恩,不錯。”禩點了點頭,“流民本就艱難,在工錢上不要克扣、為難他們,本是一大善政,若是鬧出什麼流言蜚語,皇阿瑪面上也不好看。另外,掃尾工程掌握好尺度,待皇阿瑪心情好的時候再借機上奏,以便能博個好采頭。”

禟點頭道,“八哥放心,我和十弟心裡有數,沒有外待流民,工錢和京城的都是一個價,我還指靠他們給咱們揚名呢。”

乾清宮,西暖閣。

等了三天,江南幾位大員的摺子終於都到了,康熙首先看的便是左必蕃的摺子。

左必蕃奏道:“臣膺簡命,典試江南,兢兢以搜拔人才為務。撤闈後聞輿論嘩傳,有句容知縣王白俞所薦之吳泌,山陽知縣方名所薦之程光奎,皆不通文墨之人,臣不勝駭愕。或系傳遞代作文字,或與房官打通關節,亦未可定。祈將新中舉人吳泌、程光奎或提至京復試,或發督、撫嚴訊,以正國法,面肅科場。至臣不能查出,罪亦難辭。”

左必藩的這份奏摺,其主要用意是把自己給摘出來,因為在清朝,凡是參加鄉試的秀才都要有本地知縣的推薦信,推薦信上說明此人三代無劣跡,已經通過縣試、府試、院試三場考試,是具備秀才資格的人。

而‘系傳遞代作文字,或與房官打通關節。’一句,更是把他的責任推的一干二凈,他是主考官,最多也就落下一個失察的罪名。

張伯行呈上的奏摺則簡單的多,只奏道:“今歲江南文闈,榜後議論紛紛,於九月二十四日有數百人抬財神入學宮,口稱科場不公,臣不敢隱匿,相應奏明。”

兩江總督噶禮則詳細一些,他在奏摺上奏道:“今科江南鄉試,榜後謠傳甚眾,一應落第士子,心懷怨恨,於九月二十四日糾集數百之眾抬財神入學宮,聚眾於貢院門口,肆意篡改圖抹,臣驚聞此等譏諷聖學之事,即率眾前往驅散,抓捕兩名為首士子。兩江重地,士子聚眾鬧事,侮辱聖學,臣督撫兩江,亦有失察之罪。”

康熙看罷三封奏摺,半晌不語,噶禮與張伯行都只是敘述了鬧事情形,而左必蕃卻點出了舞弊實情,結合曹寅等人前幾日的密報,看來大體是屬實的,沉吟一番,他方在左必蕃的奏摺上批道:“著該部嚴查議奏。”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17:50
第161章南山集案(一)

康熙剛放下筆,就聽的李德全說道:“皇上,戶部侍郎施世綸在外遞牌子覲見。”

熙稍顯意外,隨即便反應過來,施世綸月前去山東查看高產農作物的收成情況,當下便道,“傳他進來。”

施世綸是靖海侯施瑯之子,小時多病,長大後其貌不揚,其實是很醜,但卻是十足的清官,而且才幹出眾,康熙曾笑賜他‘施不全’,很得康熙賞識。

施世綸進來請安見禮之後,便跪奏道:“微臣恭賀皇上,恂王爺倡議推廣的玉米、番薯、馬鈴薯,今夏在北方各省試種,各縣收成已呈報上來,二成地方高產,其它各地略略持平,不如意者寥寥無幾。”

康熙一生熟知農務,一聽之下,亦是大為欣喜,頭一年播種能有這個收成,可是很了不起的,他含笑問道:“高產情形如何?”

“回皇上,馬鈴薯種的少,加之味道不錯,百姓吃的多,統計不詳,但各地皆是呈報高產,玉米的情形,微臣多方視察,畝產高者幾近二石,番薯高者更是達到五石。”

康熙聞言不由一驚,“統計無誤?”他歷來只關注稻、麥、豆等主要農作物,江南稻穀畝產亦不過二石餘,而麥的產量更低,只在一石左右,豆類則更低,現在驚聞番薯產量高達五石,自然是極為驚鄂。

施世綸沉穩的回道,“回皇上,此乃微臣親眼所見。”

“好熙欣喜的點頭道:“人丁滋生日盛,所產卻無寸進,今有此高產雜糧,朕亦無憂,自明年起,著北方各省逐步擴大種植面積。”

“微臣尊旨。”施世綸叩了個頭,起身又道:“皇上,此三種作物雖然喜人,但百姓種植經驗卻是稍嫌不足,微臣懇請在京建立農學院,培育農學人才,以便大力推廣。”

康熙微微沉吟,便含笑道:“朕原本是打算看看江寧農學院的成效,現在看來,不用等了,朕允你所請,這事就由你來承辦。”

科舉考試屬禮部掌管,經康熙御批的左必蕃奏摺很快就轉到了禮部,江南鄉試的動靜鬧的這麼大,禮部一眾官員早有聽聞,且朝廷歷來對鄉試、會試極為看重,對科場舞弊案處置尤為嚴厲,一接到轉來的奏摺,禮部滿、漢尚書嵩祝、王掞就緊急召集一眾大員進行商議。

十月十五,逢五大朝。

例行跪拜之後,禮部滿尚書嵩祝就出列奏道:“啟奏皇上,江南科場一案,禮部議覆,應行文江蘇督撫將舉人吳泌等解京,到日,請旨復試。如果文墨不通即將視情弊嚴審究擬。”

康熙略微沉吟,便開口說道:“此議不妥,江南科場一案,在江南反響甚巨,一來一往,徒費時日,此案不宜拖之太久,宜在江南就地會審,方能大快人心,以平民憤。”

稍稍停頓之後,他才接著道:“此案著張鵬翮會同江南、江西總督噶禮,江蘇省巡撫張伯行、安徽巡撫梁世勛,在揚州地方徹底詳察,嚴加審明具奏。江南主考左必藩、副主考趙晉俱著解任,發往揚州質審。”

聽聞又是派自己前往江南審案,張鵬翮不由暗自腹誹,卻不得不上前領旨謝恩。

一俟張鵬翮起身,都察院左都禦史趙申喬便出列奏道:“啟奏皇上,翰林院編修戴名世,妄竊文名,恃才放蕩,中舉前為諸生時,私刻文集,其中多有是非顛倒,狂悖不經之言論。如今其身沐皇恩,入於朝臣之列,尚不追悔前非,焚削書板,實在罪該萬死,似此狂誕之徒,豈容濫側清華?微臣懇請皇上下旨嚴加議處,藉以儆戒此等狂妄不謹之徒。”

戴名世,字田有,安徽桐城人,尤善古文辭,在京城和江南士林間聲名作著,曾任正蘭旗教習,更是康熙四十八年殿試榜眼,現任翰林院編修。康熙對其亦印象深刻,聞奏不由微微一怔。

康熙素來最為重視大清得位正統,對此可謂是不遺餘力,但對戴名世印象尚好,加之江南科考案初發,亦不願節外生枝,便蹙眉問道:“所刻何書?有何違禁之處?”

趙申喬雖然性情古板,卻是心思靈動,善於揣摩康熙的心思,一聽此問,便揣摩到康熙隱有不欲追究之意,他心裡很明白,若是這次康熙不予理會,以後便再不能以此書攻訐戴名世,他知道康熙最在乎的是什麼,當下就躬身奏道:“回皇上,戴名世所著《南山集偶抄》一書,有為前明餘孽正名之嫌。”

為前明餘孽正名?南明小朝廷?康熙聞言臉色便陰沉下來,南明是正統,那大清是什麼?稍稍沉吟,他便道:“著刑部嚴加核查,具實奏報。”

自康熙初年莊廷瓏《明史》案之後,朝廷一直沒有大興文字獄,其間一些‘逆書案’,雖然處理甚嚴,卻極少大肆牽連,滿朝文武大臣對這種逆書案都是興趣缺缺,反應冷淡,誰也不會料到,這起案子將會成為震驚朝野的巨案,唯有皇太子礽心裡暗笑。

刑部尚書齊世武早得太子礽的交待,當天就將戴名世緝拿歸案,動用大刑,戴名世一介書生,又是年近花甲,豈受得住刑部的嚴刑拷問,當下就一五一十交待了《南山集偶抄》成書、刻印、的詳細情況,汪灝、方苞、方正玉、朱書、王源等人為書親筆作序的重點更無一絲遺漏。

齊世武卻並不就此罷手,又緩緩引導,戴名世又供出《南山集偶抄》中很多資料是來自方孝標所著的《黔南紀聞》,同時,《南山集偶抄》的附篇《孑遺錄》也供了出來。

次日,齊世武就遞牌子覲見,康熙在養心殿召見了齊世武,一俟他禮畢,康熙就開口問道:“戴名世《南山集偶抄》違禁可是屬實?”

齊世武恭謹的回道:“回皇上,《南山集偶抄》實屬大逆,沿襲前明年號不說,其中還公然稱南明餘孽為‘尚’。”

康熙聽到這句就惱怒異常,“尚”這個字是不能亂用的,只能被用來稱謂皇帝,這個戴名世竟公然稱南明的餘孽是皇帝,在他眼裡,朕是什麼?

齊世武卻是接著道,“不僅如此,《南山集偶抄》更是影射世祖爺當年處理偽朱三太子一事,而且此書很多事實皆是來自方孝標所著的《黔南紀聞》。

方孝標系桂林方氏一族。其祖上可追溯至明初的方孝孺,方氏一族,族巨裔繁,而且屢世官宦,與明朝依附至深,方孝標本人與‘三藩之亂’、偽朱三太子案都有牽連,他曾為吳逆偽學士,吳三桂之叛,系伊從中慫恿,偽朱三太子一案,亦有其名。”

齊世武說完,便躬身將早已標記好的《南山集偶抄》呈上,康熙仔細的看過一遍之後,

不覺有點發楞,原本以為是一起簡單的逆書案,豈料背後竟然牽扯如此之大。偽朱三太子案終康熙一朝是層出不窮,屢滅屢現,可謂是陰魂不散。

而其根源便是自于滿清初入中原之時,當年李自成率軍入北京,逼死了前明的崇禎帝,隨後,滿清才揮師入關,初入中原時,為了贏得民心,也為了安撫縉紳階層,滿清打出的政治旗號就是‘平亂’,打著為前明復仇的旗號進軍中原。

這個策略在開始是取得了巨大的成效,不僅穩定了民心,也博取了廣大的士族、地主、縉紳階層的支持,不過,打到了江南,這一策略的後遺癥就顯出來了。

滿清軍隊圍剿了南明在南京建立的小朝廷,抓住了崇禎皇帝的兒子——被立為太子的朱慈烺,即所謂的朱三太子。殺則有悖於前面的宣傳旗號,不殺則後患無窮,最後,順治帝藉口朱慈烺並非本人,而系偽冒太子,將他殺死,不想卻就此給康熙留下了無窮的後患,各種偽朱三太子案層出不窮。

戴名世的《南山集偶抄》現在又將這段掩埋了六十餘年之久的歷史翻了出來,康熙不由惱羞成怒,更何況背後又扯出一個方孝標和《黔南紀聞》,還有方氏一族,默然半晌,康熙才冷冷的道:“定為大逆,徹查。”

大逆是指危害君父、宗廟、宮闕等行為,是十惡大罪之一,而且僅排在謀反罪後面,是很嚴重的罪名。聽到康熙把此案定為大逆,而且命徹查,齊世武心裡大喜,這一下倒是可以名正言順的大肆折騰一番了,他忙穩重的叩頭回道:“奴才尊旨。”

戴名世《南山集偶抄》逆書案被康熙定為大逆案,而且下令徹查的消息都立便傳了出去。整個京城官場、儒林都為之驚鄂,朝廷已經四十年沒有大興文字獄了,難道《南山集》一案又將重演康熙初年莊廷瓏《明史》案的那一幕?

整個京城立時間就亂成了一團,刑部大堂差票頻出,快馬緹騎及一眾差役四出緝拿抓捕有關涉案人員,滿城官員、士子人心惶惶,紛紛四處打探具體的情形。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17:51
第162章 胤禩反擊

戴名世不過而立之年,便已文名動天下,所著《南山集偶抄》一經問世,即風行江南各省,其發行量之大,流傳之廣,在當時同類的私家著作中都是極為罕見的,發行十餘年來,更曾屢次被翻印。

現在《南山集偶抄》被定為,而且被康熙親自定為大逆案,江南地方官員不知道有多少會遭受牽連,江南各省駐京耳目一得到這個消息,立刻紛紛快馬傳報江南各省。




廉貝勒府。

《南山集》大逆案一傳開,繼戴名世之後,被抓捕的就是禮部侍郎汪灝,聽聞此訊,九阿哥禟、十阿哥誐,就匆匆趕到了廉貝勒府。

禟一進屋正準備開口,就瞥見八哥禩面沉如水的端坐在書桌後,立時就閉了口,誐卻是大大咧咧的說道:“八哥,汪灝可是咱們籠絡士子的一桿大旗,得想個法子撈他啊。”

禩見他二人進來,勉強擠出個笑容,“九弟、十弟來了,坐。”

一落座,禟就關心的道:“八哥,是否有些棘手?”

禩點了點頭,沙啞著道:“莊廷瓏《明史》案株連近兩千餘人,入獄者上千,因此案奪職罷官者不計其數。《南山集》一案,皇阿瑪親定大逆,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依附咱們的官員,附庸風雅者不在少數,這次怕是有不少要被牽連進去,汪灝不過是第一個落馬而已。”

誐聞言一驚,“八哥,有那麼嚴重?”

禟卻是問道,“會不會連累我們?”

“難說。”禩微微搖了搖頭,“現在還不知道這案子會牽連多大,不過,何焯跟戴名世關系極好,怕是會被牽連。”

話剛落音,門外就有下人稟報,“主子,何學士來了。”

禩才迎到門口,何焯已是步履匆匆的進了院子,見了禩三人忙要上前請安,禩卻道:“別鬧那些虛禮了。”幾人進屋,一落座,禩就開口問道:“丈夫可跟《南山集》一案有關?”

何焯沉吟著道:“沒直接關系,不過,我跟戴名世交往過密,相互詩書往來不少,《南山集偶抄》我亦有一冊,出來時已經燒了。”

禩點了點頭,“當此之時,謹慎為上。”

何焯卻說道;“八爺,刑部這次動作出人意料的迅捷,昨日皇上才下旨嚴查,今日就將此案定為大逆,此事頗為耐人尋味。”

“齊世武。”禟脫口道,“難道是太子背後搗鬼?”

“現在傳聞紛紛,皆說趙申喬與戴名世有過節。”何焯緩緩說道:“不一定是太子授意,但太子在其中推波助瀾,這是肯定的,如此好的機會,他豈會放過?我現在擔心太子會把這起案子有意擴大。”

“那我們怎麼辦?眼睜睜看著?”誐大為擔心的問道。

“坐以待斃豈是大丈夫所為?”禩聲音沙啞的說道:“此番不出手,必將人心渙散,太子既然將我們逼到了墻角,咱們也不用在藏著掖著了。”

禟驚喜的道:“八哥手上捏有太子的把柄?”

禩點點頭,沉聲道:“太子現在聖眷正濃,原本我還準備找個好時機的,現在卻是顧不上了,要亂咱們就好好亂一亂。”

次日,康熙就接到鎮國公景熙密折,彈劾九門提督托合齊在安郡王馬爾渾喪事期間,多次邀集一些滿族官員于都統鄂善家宴飲,參加宴飲者約有二十餘人,除刑部尚書齊世武、兵部尚書耿額外,餘者也皆為八旗都統、副都統等武職人員,都統鄂繕、都統牙圖、副都統悟禮皆在列。

康熙看完,半晌才起身在殿內疾走,大案竟然一個連著一個,江南科考案、南山集大逆案,現在又加了個托合齊會飲案,朕倒要看看你們還有些什麼牛黃狗寶。

轉了幾圈,康熙便停下腳步,吩咐道:“李德全,傳旨,步軍統領衙門責任重大,事務繁雜,步軍統領托合齊重病纏身,著以病解任。”

頓了一下,他又接著道:“著一等侍衛行走隆科多接任步軍統領一職。”

消息一傳出,原本還想乘此京城人心惶惶之機,策劃下一步行動的皇太子礽頓時就如當頭挨了一棒,半晌沒回過神來,托合齊的九門提督之職一離任,再想有所行動,難度可就不是一般的大。

再說康熙繼滿蒙八旗統領和護軍統領對調之後,又撤換了九門提督一職,其防範自己的意圖和心思已是相當明白,自己還能,還敢有何企圖?想到這裡,礽立時間就面如死灰,想不到兩年來的辛苦煎熬,到頭來仍然是一場空。

隆科多一接到聖旨,差點沒喜暈過去,九門提督,那可是他做夢也不敢想的職位,不僅位高權重,那油水也是一等一的,十四爺說的可真準,這不,轉眼間就飛黃騰達了。

賦閑在家的佟國維聽到這一消息,立馬就想起了十四阿哥禎在康熙四十八年提點隆科多的事,微微思忖了下,便著人將隆科多叫了進來,瞅了滿臉興奮之色的兒子一眼,他才緩緩問道,“可還記得十四爺?”

隆科多一聽這話,忙收斂了笑容,肅然說道:“阿瑪,孩兒這幾年不得志,可謂是嘗盡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十四爺在孩兒最落魄的時候提點、指引之恩,孩兒豈敢稍忘?”

佟國維微微頜首道:“知恩圖報乃是人之常情,不過,十四爺當初的指點,今即便任了九門提督,也要牢記,你切記一點,九門提督就是皇上的看門狗,否則便是禍不旋踵。另外,十四爺當年說的是三、五年,為父據此預計,就在這一、二年內,朝廷必有大變,你得小心謹慎辦差,對十四爺的恩情放在心裡便是,平日裡不要跟他往來,到用你時,他自然會找你。”

隆科多聽到這番叮囑,不由心頭發熱,一直以來,他都認為父親不重視他,沒想到竟然為他想的這麼長遠,他忙跪了下來,叩頭道:“孩兒謹記父親教誨。”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17:53
第163章 南山集案(二)
步軍統領衙門其任務與編制不同於一般的駐京八旗軍隊,其下所屬部隊有滿、蒙、漢八旗軍及綠營兵丁二萬余人及巡捕三營馬步軍一萬餘人,不僅掌管北京內城九座城門的警衛任務,外城的七座城門也由其負責把守,是京師地區最主要的警備力量,主要職責為保衛京師安全及維護社會治安。

步軍統領即九門提督一職可謂是權責重大,極為引人注目,康熙在江南科考案及《南山集》案爆發後,京城人心惶惶之際,又撤換托合齊的九門提督一職,自然引起了京城所有官員的注意和猜疑。

朱天保聽聞這一消息後,匆匆趕回毓慶宮,一進門就見太子礽一臉蒼白,神情木然的斜靠在背椅上,心裡不由一驚,太子此時可千萬不能失態,他忙輕聲喚道:“太子爺……。”

礽茫然的望過來,見是朱天保,不由擠出一絲笑容來,“九如來了,坐。”

朱天保卻沒坐,而是躬身道:“太子爺,事情真想究竟如何,現在還未可知,太子爺千萬不可自亂陣腳,皇上此番舉動,仰或是有意試探亦為可知,再則,托合齊擔任九門提督一職已近十年,實屬罕見,撤換亦是正常,新任九門提督隆科並未依附阿哥,能否拉攏尚在兩可之間,現在皇上及滿朝文武皆在關注太子爺的反應,奴才祈望太子能淡然處之,再說,太子爺眼下恩寵未減,何須自憂?”

“九如不用寬慰我了。”礽意興索然的說道:“我跟隨皇阿瑪近四十年,深悉其手段,月前才將滿蒙八旗、護軍營將領對調,今番又撤換九門提督一職,猶如國手佈局,步步緊逼,一俟佈置周全,便是動手之時。”

聽礽說的如此篤定,朱天保心裡亦是一涼,思忖半晌,他方才說道,“太子爺,奴才妄言,皇上此番佈置,不外乎兩個目的。其一,逼迫太子爺——異動。其二,斷絕太子爺異動的念想。奴才以為,皇上稟性寬厚,又極重名聲,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皇上春秋已高,希企安穩,定不願大動干戈,太子爺何不暫避鋒芒,淡然處之,撇清一切不利之事,或可安然無事。”

經這一提醒,礽心思也活了起來,康熙年事已高,又極好面子,對一應謀逆之事,定然不會深究,就此罷手,不問政事,說不定能躲過這一劫,況且,以現在的情形,動手亦無絲毫把握,而且一旦動手,便再無退路。

沉吟稍許,礽才道:“既是如此,那就著人吩咐齊世武他們不必再廣為牽連。”

朱天保微笑道,“太子爺,八黨勢大,皇上亦是不喜,打擊八黨,既能博皇上歡心,又能消弭後患……。”

一聽這話,礽不由暗道,心慌則亂,怎得忘了,打擊八黨,方能顯出自己一黨存在的價值,康熙為平衡計,方才有可能放過自己,想到這裡,他點了點頭,“九如說的有理。”

在康熙的默許,太子的推波助瀾之下,《南山集》一案開始逐步升級,但凡與《南山集偶抄》、《黔南紀聞》、《孑遺錄》等書有關聯的人紛紛被捕,與戴名世交往過密的也在抓捕之列,就連雕刻、印刷、售賣的商人亦被牽連進去不少。

借著這股東風,官場上太子一黨亦掀起了檢舉、揭發之風,很快就形成了互劾、互舉的局面,一眾與戴名世交從過密的官員紛紛被請進了刑部,八黨中不少官員因此被牽連,一時間,朝野上下,人人自危。

京城的情形,康熙是洞若觀火,隨著滿蒙八旗、護軍營將領對調及九門提督的撤換,太子礽安靜了不少,一眾黨羽亦是深居簡出,而南山集一案的不斷升級、擴大,禩一黨官員亦是惶恐不可終日。

康熙冷眼旁觀了二日,又發了一道諭旨,“著皇十四子恂郡王禎回京述職。”此時一眾官員自顧不暇,哪裡還有心思去關注禎的事。

雍親王府。

不管是江南科考案還是《南山集》大逆案,都與四阿哥禛毫無關系,他素來面冷,京中一眾官員即便是人心惶惶,四處打探消息、求情、打點,亦無人到他的府上叨擾,他也樂的清靜自在,不過,康熙招禎回京的諭旨,他卻是甚為上心。

‘粘桿處’於廣州和福建兩次策劃刺殺老十四都未得逞,禛不由多添了幾分小心,值此康熙打擊太子的關鍵時刻,想必對身為太子一黨的老三、老十三和他三人的防範和監控也大為加強,他不得不謹慎,再說,他亦不想節外生枝,轉移康熙的注意力,因此才下令終止一切行動。

折進後院,禛便直奔南院,這段時間,他閑暇無事便與鄔思道手談幾局,一進屋,略略寒暄,鄔思道便默契的擺開棋盤,禛含笑道:“今兒,皇阿瑪發了道諭旨,著老十四回京述職。”

鄔思道微微一頓,動作立時就慢了下來,稍傾,他才淡淡的道:“皇上應該是讓十四爺來救火的。”

救火?禛眉頭不由一皺,救哪門子火?略一思忖,他神情便峻然起來,“丈夫是說皇阿瑪有意讓老十四做好人,撈《南山集》大逆案的一眾涉案官員?”

鄔思道放下手中的棋子,微微點了點頭道:“國朝以來,最大的逆書案,便是莊廷瓏《明史》案,株連之廣,牽連之大,實屬罕見。不過,彼時聖上還未親政,實際上《明史》案乃是鰲拜所為。

但自《明史》案之後,江南各省頗多無賴便私刻逆書,胡亂署名,藉以敲詐勒索當地之名士、大戶,隨後,此誣告敲詐在江南便蔚然成風,各地官府是查不勝查,影響極為惡劣。

聖上親政之後,便採取了‘詔命舉山林隱逸’、‘特開博學鴻儒科’、‘開明史館’等舉措,不僅消滅了上述隱患,而且還一網打盡天下名士。經此種種舉措,以文罪人之風便大為寬松,至今四十年,鮮有逆書案。

聖上歷來以寬為政,為何在《南山集》一案背道而馳?不過兩日,就定為大逆案,而且任由太子一黨肆意株連,不置一詞?

《南山集》思道也曾讀過,涉及朱三太子是其取禍之根源,但廣為株連,特別是對官員的株連,卻非聖上一貫風格,亦不符聖上寬厚秉性。

從聖上近期對滿蒙八旗、護軍營將領的大量對調及撤換九門提督這兩件事情來看,聖上已絕心鏟除太子一黨,所以才急於借此機會一舉將十四爺的十四黨強行捏合成能與八爺一黨相抗衡的大黨。”

禛凝思半晌才道:“皇阿瑪最恨朋黨,為何又要助老十四結黨?”

鄔思道瞥了禛一眼,才緩緩道:“十四爺若未自立一黨,聖上在鏟除太子一黨之後,必然要鏟除八爺一黨,不可能給八黨一黨獨大的機會,但十四爺既自立了一黨,聖上倒是省了番手腳,沒必要再鏟除八黨,以免大傷元氣,動搖根本,扶持十四黨即為平衡之故。

十四爺雖然出自八爺一黨,而且關系也不錯,但在大寶面前,所有一切都是浮雲,聖上根本就不須擔心兩黨聯手,太子黨一完,八黨十四黨必成水火。”

京城、江南人心惶惶,風聲鶴唳。上海卻是一片繁忙,縣城改建工程開展的如火如荼。

洪港一片現在已經形成了規模,工廠、大小作坊、各類商鋪,大片新建民居,學堂以及街道等都規劃的井井有條,由於大量的招收工匠、學徒,而且工錢、待遇較之其它地方要高出不少,所以吸引了大量的外來人口,每天都有不少慕名而來的人湧入洪港。

各個工廠亦是一派火熱情形,造船廠、煉鐵廠、被服廠、火藥作坊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原料,無數的商號、店鋪都被吸引了過來,再加上大量的人口,洪港街面日盛一日的繁華起來。

歷經七月,首批一十二艘快速風帆戰艦已經下水,仿建的二級戰列艦則預計要到明年二月才能下水。現在洪港的兩個造船廠和張元隆擴建的造船廠都是開足了馬力,緊張而忙碌的建造船隻。

新式後裝火炮在禎的刻意引導下,早就被戴梓鼓搗出來,經過無數次的試射、改進之後,終于成形,不論是在射擊速度、射擊精度還是射程及炮膛的清理等各方面來說都有極大的提高,禎在檢驗之後,便下令批量生產。

首批一十二艘快速風帆戰艦全部安裝的是新式後裝火炮,早就望眼欲穿的武格,立刻就組織海軍學院第一屆三千餘名老學員分批的上船出海開展各種訓練。而五千新招的學員卻還在咬牙忍受著一眾堪稱變態的老學員非人的折磨,隊列訓練不僅枯燥乏味,而且極為磨練人的意志,對普遍沒進過學的他們來說,確實是種極大的煎熬。

不過海軍學院不僅伙食開的好,而且餉銀也開的高,即便在苦再累,一眾新學員也都是咬牙硬扛著,每當看到老學員出海或者是打靶,一個個都羨慕的眼睛發紅,心裡期盼著早早熬過這要命的第一年。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17:54
第164章 方苞

對於江南科考案和《南山集》案,禎一直都極為關注,有關兩案的各種信息他隨時都在留意,這兩起案子在江南都影響巨大,江南科考案牽扯到江南鹽商、縉紳及寒門子弟,直接關系到朝廷在江南士子、百姓心目中的印象。

《南山集》案則更不用說了,《南山集》一書在江南風靡近十載,幾經翻刻,江南士子家中多有留存,一旦大肆株連,後果不堪設想,而更為禎擔憂的是,《南山集》一案直接導致了日後文字獄的興盛,極大的禁錮了文人士子的思想,其危害比江南科考案更甚。

接到康熙令他回京述職的諭旨,禎不覺鄂然,京城這時就象個泥潭,太子.黨和八黨正鬥的你死我活,康熙在這個節骨眼上,讓他回去做什麼?而且江南科考案才剛剛拉開序幕,這時回京豈不是錯失良機?

不過,康熙既然下了諭旨,不回去肯定是不行的,這一去,沒三、四個月怕是回不來,沉吟了片刻,他才朝外吩咐道:“來人。”

達春立即就小跑著進來,一揖道,“主子,有何吩咐?”

“馬上去傳陳鵬年、完顏海鋒、徐世楨、武格、衍德、張遠隆幾人前來。”禎不疾不緩的吩咐道。

徐世楨來的最快,待他見禮之後,禎便直接開口問道:“徐大人,可願意去臺灣?”

臺灣?臺灣就一府三縣,難道是讓自己去臺灣任知府?從四品?沒那個可能,通判倒有可能。這且不說,十四爺能如此相問,便已經是將自己視為他的人,十四黨,徐世楨心下電轉,忙一揖道:“王爺,下官得以追隨王爺已是莫大的福分,豈有挑肥揀瘦之理?王爺但有所譴,下官莫不欣然。”

禎點了點頭,“本王回京,便去吏部走一趟,臺灣知府要明年才到任,鳳山知縣今年期滿。”

一聽是去臺灣做鳳山知縣,徐世楨心裡不由一涼,鳳山那破地方哪裡趕得及上海,這不是從肥卻跳到差缺了?我在上海可是三年的卓異,不過,他心理很快就平衡下來,大不了熬三年,跟著十四爺還怕升不了官?他忙躬身道,“下官謹聽王爺安排。”

禎滿意的瞅了他一眼,“你現在是七品吧,連著三年的卓異考評,爺幫你去試試,先掛個通判、知州什麼的去上任。”

通判、知州已經是六品、五品,他忙躬身長揖道:“謝王爺提攜。”

徐世楨一出去,陳鵬年、完顏海鋒隨後便進來見禮,禎含笑伸手道:二人坐下,他才道,“本王馬上要回京,至少也得開年才會回來,上海現在事務繁忙,你二人要多多留意,不能出亂子,別又鬧出什麼軍民械鬥案之類煩心的事來。”

陳鵬年、完顏海鋒忙躬身道:“屬下謹尊王爺鈞旨。”

張元隆進來後,禎直接擺手叫他免禮,而後才道:“我今年回京過年,庶福晉就不跟去了,南洋的情況,你要給年初出海的船隊交待清楚,專賣的生絲、棉布以及貿易船隊的一應帳目,我會讓鄭帳房清算,你自己先整理清楚,該拿的錢,不該拿的錢,要分清楚。另外,關於噶禮那案子,你心理要有個準備,罪倒不用受,罰金怕是要繳納一點的。”

聽說只是繳納罰金,張元隆松了口氣,忙揖手道,“草民明白,王爺大恩,草民銘記在心。”

待張元隆出門,武格已快馬趕到,見禮後,他就說道:“報告院長,衍德帶隊去靶場了。”

禎微微點了下頭,“坐,我要回京幾個月,學院新、老學員的訓練要抓緊,放假的事,你們自己商量,不許給我再出事。另外,明年我回來後,二級戰列艦也下水了,要開始逐步剿滅海賊,一是情報收集,一是戰艦訓練,都給我抓緊點。”

聽說海軍終於要開始做戰了,武格興奮的一個立正,響亮的道:“是”

二日後,禎帶著三百親衛趕到了江寧城。

這次來江寧,禎沒通知任何人,他沒直接回京,繞道江寧為的便是給《南山集》做序的方苞,方苞,字靈皋,安徽桐城人,生於江蘇留稼村,桐城派散文創始人,桐城三祖之一,32歲考取江南鄉試第一名,康熙四十五年考取進士第四名,卻因母病回鄉侍奉,未應殿試。

方苞後來白衣拜相,成為康、雍、乾三帝的高級智囊,實為不可多得的謀士,他因是正牌子的進士出身,而且性情高傲,禎雖然早想到了他,卻是沒把握能招攬他,一直等的就是《南山集》案發,再撈他出來。

《南山集》案發,方苞即是為《南山集》作序之名士,又是方氏一族,屬於朝廷重點抓捕對象,因此海捕文書一早就傳到江寧,《南山集》案是康熙欽定的大逆案,江寧知縣哪敢怠慢,海捕文書一到,急忙就帶人將方苞抓下大獄。

對方苞的情況,禎一直分外留意,幾天前就已經知道他被抓下了江寧縣的監獄,因此到了江寧城,禎便直趨江寧縣衙,因是身著便服,他便著人拿了自己的名貼前去通報。

江寧縣知縣馮長軍是滿人,筆貼式出身,一見到禎的名貼,唬的連官服亦未換就迎了出來,一見面,就規矩的行了個跪安禮,“奴才馮長軍請恂王爺安。”

禎沒料到這江寧縣知縣竟然是個滿人,見他行的跪安禮,便笑道:“你認識本王?”

馮長軍躬身回道:“回王爺,奴才是鑲藍旗的,以前在內務府任貼寫筆貼式,遠遠的見過王爺幾次。”說著又躬身道:“王爺請。”

禎昂然而入,進屋後,自在主位上坐了,才一伸手道:“坐下回話。”

馮長軍心裡一直嘀咕,不知禎突然趕到江寧縣衙,所為何來,當下就笑道:“王爺面前,奴才豈敢放肆,王爺有事,盡管吩咐,奴才竭盡全力也要辦的妥當。”

禎含笑道,“那好,你縣監獄裡關著一個叫方苞的人,把他交給爺帶走。”

方苞?馮長軍一聽就傻了眼,這可《南山集》大逆案的重犯,交給十四爺了,怎麼給朝廷交待?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17:56
第165章膽大包天

見馮長軍猶豫,禎不由暗忖,這傢伙也就是個溜須拍馬的主,輕咳了一聲,他才道:“方苞是《南山集》大逆案重犯,解送進京是肯定的,本王奉旨回京述職,受人所托,攜帶他一道前行,免其押解之苦,怎麼?你不放心?還是信不過本王?要不要本王給你寫個手條?”

馮長軍一聽這話,登時就大松了一口氣,雖然想抱禎的大腿,可方苞實在是太重要了,若是出了什麼差錯,他不僅官當到頭了,他本人只怕也會被卷進《南山集》大逆案中,聽說京城已經有不少的大員被此案牽連入獄。

禎既然是順路將方苞解送進京,馮長軍也就沒什麼顧慮,忙跪下了磕了頭道:“王爺如此貼諒,奴才感激不盡。”

見這傢伙如此謹慎,禎也懶的多話,起身,寫了一張提走方苞的便條,用了印,稍稍吹了吹,才遞給馮長軍,道:“去將人給爺提來。”

馮長軍恭謹的接過便條,揖手道,“喳,奴才這就著人去提。”

見他轉身欲走,禎又改了主意,“罷了,前面帶路,爺親自去監獄提他。”

馮長軍聽的一楞,忙道:“王爺,監獄是陰穢之地……”

禎一則是想見識下監獄,二則是成心要方苞領一個大人情,以便日後招攬他,便擺了擺手阻止馮知縣繞舌,徑直出了門,慌的馮長軍一路小跑著跟了上去。

一進監獄,禎便不禁皺起了眉頭,裡面不僅陰暗,而且氣味實在太難聞,在一眾人的鏃擁下,一路前行,禎是第一次見識監獄的情形,不免略微留意了下,牢房雖然是隔成了無數間,卻是用粗木欄柵草草隔開,猶如一個個大木籠,裡面卻是連床都沒一張,地上稻草倒是不少,想來都是打地鋪,間間牢房都是人滿為患。

禎一行前有衙役開道,後有親衛扈從,一路前行,吸引了所有犯人的注意,過道兩旁欄柵後面擠滿了犯人,一個個都好奇的盯著看,怎麼會有大官跑到這個小監獄來了?雖然人犯眾多,卻無一人敢喧嘩,方苞所在的牢房在最裡面,這裡的條件尚好,至少還有兩張床,有個通風口,想來是因為方苞是進士身份的緣故。

禎掃了一眼,見牢房裡人僅只三個人,都身著長杉,一副士子打扮,衙役已經打開牢門,喝道:“方苞,恂王爺親自來提你,還不出來。”

恂王爺,十四皇子?方苞一楞,立即就望向了氣度雍容的禎,難道朝廷派恂王爺來江南處理《南山集》一案?

禎仔細的打量了方苞幾眼,見他容貌清瘦,雙眼有神,上唇蓄著兩撇濃密八字須,不過四十左右,一襲長杉稍顯淩亂,發辮卻甚是整齊,雖在獄中,卻仍顯的十分從容,不僅對他多了幾分欣賞。

方苞微稍稍打量了一下,就拱手一揖,“方苞見過恂王爺。”這一舉動,弄的鐐銬叮當做響,禎看了一眼他手腳系著的鐐銬,微微側首,沉聲道:“去了他的鐐銬。”

這邊衙役給方苞拆鐐銬,左邊緊鄰的牢房中,卻有兩人跪了下來,“學生丁爾戩、吳明軍叩見恂王爺。”

丁爾戩、吳明軍?禎一楞,這二人也關押在這裡?對這兩個領頭鬧事的秀才,他印象頗深,不由循聲望了過去,卻是只見兩個俯伏在地的身影,沉吟了下,他才吩咐道,“帶過來回話。”

方苞去了手腳鐐銬,頓覺輕松不少,又是一揖道:“恂王爺可是為《南山集》一案而來?這兩位牢友亦是此案中人……。”

禎瞥了一眼與方苞同牢的另兩人,都顯的頗為憔悴蒼老,應該都在五十開外,能夠關在這個牢房,想來都是有身份的,略微沉吟,他才道:“本王並非審理《南山集》一案欽差,你是《南山集》大逆案主犯,按例要押解進京,本王奉旨回京述職,憐惜你文才,專程繞道江寧,攜你進京,免你一路押解之苦。”

聽聞是要將他押解進京,方苞微楞了下,才一揖回道:“承蒙王爺厚愛,方苞不勝感激。”說著,回頭對兩位牢友又是拱手做揖,三人皆是心情沉重,默然辭別。

禎見此情形,側首望向江寧知縣馮長軍,“獄中有多少《南山集》一案的涉案人犯?”

方長軍哪裡記得清楚,不由瞥了一眼身邊的典史,那典史忙揖手肅然回道:“回恂王爺,一共三十有二。”

此時,丁爾戩、吳明軍兩人也被帶了過來,禎又一指他二人道:“江南科考案抓了多少生員?”

典史回道:“回恂王爺,生員有八人。”

“胡鬧”禎低低的斥責了一聲,略微思忖,才道:“丁爾戩、吳明軍皆系江南科考案生員鬧事之主謀,本王一併解押進京,陳述案由。”

丁爾戩卻甚是膽大,立時就說道,“恂王爺,此番鬧事,皆是學生一人組織策劃,與其他人無關,還望王爺明查。”

“大膽”馮長軍見此情形,急忙大聲呵斥道。

禎卻是饒有興致的打量著丁爾戩,“抬財神入學宮是你的注意?”

丁爾戩挺直腰身回道:“回王爺,是學生的主意。”

“左邱明有眼無珠,趙子龍渾身是膽。這副對聯是誰做的?”

“亦是學生所做。”

“恩,書讀的不少,卻是沒用在正途上。”禎說著語氣一冷,“身為生員,難道不知朝廷法度?聚眾滋事,譏諷聖學,枉你還有臉自稱學生?科場有弊,難道就無其它途徑反映舉告?聚眾滋事,累及一眾生員遭受牢獄之災,你于心何安?”

丁爾戩原本未覺自己有何過錯,憋足了勁準備狀告兩江總督噶禮有辱斯文的,卻沒料到禎從這個角度反問,立時就焉了下來,低頭道:“學生慚愧,思慮不周,累及同門。”

見挫了丁爾戩的銳氣,禎也不為已甚,對馮知縣道,“江蘇學政怎得不過問此事?其餘生員不過是協從起哄,何至於羈押不放,有辱斯文?都著其家人取保具結,審案時,再行傳喚。”

馮長軍心裡暗暗叫苦,這些人犯都是兩江總督噶禮解押送來的,你出手條帶人去京城,不管我的事,就這麼放了,萬一噶禮問起,如何交待?他這個小小的江寧知縣,可是真不夠噶禮看的,吹口氣,就能讓他丟官罷職,他不由苦著臉回道:“王爺,這起案子是噶大人親自過問的……”

禎身上的差事雖多,欽差兼的也不少,卻沒一個能夠干涉江蘇的政務,有道是名不正,則言不順,江寧知縣要扛著,他還真沒法子,稍一思忖,他便冷冷的掃了馮知縣一眼,說道,“本王的海軍目前是急缺人手,各種人手都缺,你是鑲藍旗的……”

馮長軍一聽,嚇得一個哆嗦,後背立時就沁出一片冷汗,得罪了恂王爺,調進海軍,那豈不是要命?他急忙躬身道:“奴才尊恂王爺鈞旨,馬上就放。”

禎這才點了點頭道:“朝廷派下來審理江南科考案的是大學士張鵬翮,本王亦不令你為難,給你留個手條,你著人交給他,就沒你事了。”

一聽這話,馮長軍不由暗松了口氣,張鵬翮就是十四爺的人,這法子倒是使的,忙躬身道:“王爺可真是菩薩心腸,奴才謝王爺體諒。”

丁爾戩、吳明軍二人亦是忙著磕頭謝恩,方苞冷眼旁觀,心裡不覺暗嘆,這位十四爺雖然年紀輕輕,但官場手段卻是純熟無比,既不循章法,又不違制度。

禎卻是轉過身來掃了一眼,見一眾犯人皆是一臉熱切的盯著這邊,又說道:“《南山集》一案,涉案人犯多為士林中人,國家作養人才不易,不容爾等隨意作踐,《南山集》一案純屬一干小人,蒙蔽聖上,肆意妄為,本王回京,自當稟明聖上,聖上寬厚仁愛,必然會有恩旨,大家稍安毋燥,靜心等候佳音。”

說著,又對馮長軍道:“本王另贈銀三千兩,用於改善《南山集》案涉案人犯的食、宿條件,但有一人死於獄中,本王唯你是問。”

話音一落,方苞當即就跪了下來,懇切的說道:“恂王爺有此一言,國家幸甚,江南士林幸甚,請受方苞一拜。”說著便如插燭一般拜了下去。獄中相關一眾人犯亦紛紛跟著磕頭謝恩。

不到一個時辰,十四皇子恂郡王禎親往江寧縣監獄探監,釋放江南科考案被抓的一干生員,贈銀改善《南山集》案涉案人犯的食、宿條件,發表對《南山集》一案的看法立刻就轟動了整個江寧城。

江寧官場為之震動,士林為之歡呼。

十四皇子恂郡王禎竟敢公然說康熙帝欽命的大逆案錯了,這份膽氣和豪氣,著實令江寧官場震撼不小,人人心裡都為他捏著一把汗,不知道他回京能否扭轉這個局勢,萬一康熙震怒,將他也牽連進去,《南山集》一案可真要成了天下第一大案。

江寧說唱藝人聽聞十四爺在江寧監獄的事之後,更是連夜將此事編成段子,第二日就四處唱傳開了,生意火暴的難以形容。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17:58
第166章 江南科考案(四)

胤禎次日一早就帶著眾人乘船前往揚州。

船倉裡,方苞心思重重的望著江岸熟悉的風光,他是方孝標的侄羽,《南山集》一案,把方孝標的《滇黔紀聞》也帶了出來,而他又曾為《南山集》作序,確屬《南山集》大逆案的重犯,《南山集》大逆案現在越演越烈,其牽連之廠已經可以媲美康熙初年的《明史》一案了了

此番進京,他是深感兇多吉少,十四爺雖然自信滿滿,言辭鑿鑿的說康熙寬厚仁愛,會有恩旨,可他忘了,正是康熙親自將《南山集》一案定為大逆案的,自古帝王皆是金口玉言,康熙更是堪稱千古一帝,他會做出自食其言的事?

正在沉思,外面卻傳來了敲門聲,方苞起身開門,一親衛含笑道:“方先生,王爺有請。”

方苞稍稍整理了下衣冠,便跟隨親衛上了二樓,二樓的船倉不僅視野開闊,而且十分寬敞,見到禎,他長身一揖道:“方苞敬謝王爺援手,免去押解之苦。”

“坐。”禎一伸手,而後含笑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請你前來,有一事不明,《南山集》一書究竟是何處觸怒了聖上,以致聖上欽定大逆?”這個問題,碎禎來說很重要,要想勸康熙放手,就必須對癥下藥,方苞既是一代大儒,又是方孝標的侄羽,對這個問題應該有更透徹的看法。

對這個…問題,方苞在入獄之後亦是冥思苦想了幾天,方才琢磨出究竟是何處觸逆了康熙,此刻聽的禎相問,他不由意味深長的看了禎一眼才道:“王爺是想聽真話?”

“當然。”禎收斂了笑意,肅然道:“這裡沒外人,亦無須禁口,本王此番進京便是要向聖上進諫,聖上對文字獄寬松了幾近四十年,為何突然抓住《南山集》不放,不明其中原委,本王如何做到有的放矢?”

方苞沉吟了半晌才道:“回族入關前明已滅,中原實為無主之地,國族入關之初打得口號是‘為明剿寇“聖上親政之後亦親自祭拜明孝陵,此時二者,實則都是安撫人心,爭取民心。但在處理朱三太子一事上世祖爺操之過急,留下了無窮的後患和無盡的把柄,《南山集》觸怒聖上的應該就是這一點。”

他這一說,禎亦反應過來,殺死朱三太子這事可說已經成了康熙的一塊心病,直接關系到大清得位是否正統的名聲,《南山集》卻好死不死的將這段歷史又翻了出來,難怪惹得康熙盛怒,直接就定了大逆案。不過兩天,禎一行就趕到了揚州,奉旨到揚州會審江南科考案的兩江總督噶禮、江蘇巡撫張伯行、安徽巡撫梁世勛三人已是早到了揚州,聞知禎悶聲不響的到了揚州而且直接住進了揚州城,三人都是一樣的疑惑,看邸報,皇上是著十四爺回京述職,他怎得在揚州住下不走了?

禎職貴為皇子,身上又兼著欽差,同城而居他們三人也不敢佯裝不知,只得前去參見不過三人都被禎的親衛擋了駕,據說是染了風寒不宜見客。三人皆是久在官場,聞聽此言,不由面面相覷,十四爺這是要留在揚州監督審案?是奉有康熙密旨,還是他有心插上一腳?

張鵬麗次日也趕到了揚州,跟前來迎接的噶禮三人略略寒暄之後,他便抽身前去探望禎。

二人見面見禮寒暄幾句之後,張鵬鵑就直接問道:“江南科考案的情形,王爺身在江南,個中緣由自是比下官更為明瞭,不知王爺是何看法?”

對於江南科考案,禎通過曹家的情報網搜集了大量的資訊,做了大量的分析,心中早有具體的方案,賴在揚州不走,就沖這江南科考案而來,這起案子不僅在康熙朝,在整個清朝,都是影響巨大,而且拖延日久,其中又夾雜了江南督撫互參案,更是險些卷進《南山集》案,而且張鵬筋因為此案也名聲大損,弄得灰頭土臉的回京。

張鵬翮現在是他十四黨的一面大旗,禎可不希望他因為此案而栽跟頭,另外,對張伯行這個江蘇巡撫,他也有心招攬過來,同時,他還想籍著這個案子,贏得江南士子、縉紳和寒門子弟的好感,若是《南山集》案再能有所表現,那無疑就徹底在江南士林豎立了威望。

有了江南士林的擁戴,不論是壯大十四黨還是日後爭奪大寶,都是好處多多,更何況他的遠洋艦隊的主要基地上海也在江南,不論是從政治、軍事、經濟哪個角度出發,他都必須贏得江南緒紳、士林擁戴。

聽聞張鵬麗問起,禎沉聲道:“江南科考案比你想像中要復雜的多,卷進去的官員不在少數,涉及的金額堪稱巨額,這起案子,本王實在是不放心,所以才特意留下來陪審。”

聽禎說要陪審,張鵬幫心裡默想了下,十四爺雖說是奉旨回京,但病在揚州不能成行,恰逢審理科考案,列席旁審,那是沒絲毫問題的,他身上畢竟還有個觀風使的欽差身份,不過,聽到禎把案情說的如此嚴重,他的神情立時就凝重起來,沉吟了片刻,他才說道,“王爺想必已有具體的方案,該如何做,王爺盡管吩咐。”

禎微微點了下頭,才道:“此科江南鄉試,鹽商巨富、達官貴人的子弟上榜人數有四十餘人,引起民憤極大,這第一步,就是把這些人召集起來進行復試,一來可以看出究竟有多少人弄虛作假,為日後審案摸清底細,二來也可以堵住江南百姓悠悠之口。

另外,在此期間,有些重要的涉案人犯也要秘密的提到揚州來,具體的名單,本王已經擬好,人手,就用本王的親衛,以免洩露風聲,這起案子畢竟已經過去二個…月時間,不僅復雜,難度亦不小,大意不得。”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18:00
第167章 舞弊手段


張鵬翮久在江南任職,亦曾數下江南審案,深悉江南情形,江南不僅富庶,而且官場中是派系林立,各路人馬都在江南大量安插人手,結黨的阿哥如此,未結黨的阿哥、鐵帽子親王及一眾宗室親貴亦是如此,一眾大員身後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

聽聞案情重大復雜,涉案官員眾多,他心裡就直打鼓,十四爺若是回了京城,他一個人還真擔心扛不下來,他心知禎在揚州不能久留,因此辭別禎出來,就匆匆召集欽命會審的兩江總督噶禮、江蘇巡撫張伯行、安徽巡撫梁世勛三人商議。

張鵬幫不僅官銜品位最高,而且是上書房大臣,又是康熙欽命的江南科考案主審,噶禮三人自然是以他為主,一俟三人到齊,張鵬幫就開口道:“鄉試、會試皆系國家遴選人材大典,江南文風淳厚,人才輩出,朝廷素來極為重視,今科江南鄉試舞弊一案,嚴重損害了朝廷在江南的威信,是五十年來罕見的科場大案,聖上聞報之後,憤怒異常,亦焦慮不安,為平民憤,撫民心,才特旨在揚州會審此案,為的便是從重從快審結此案。

自科考案發,至今已有兩月,我既然已到揚州,便不宜再拖延,此案涉案人員眾多,一應涉案人犯可都解押至揚州?”

噶禮欠身回道:“回張中堂,一應人機俱已羈押在揚州府學及監獄。”

張鵬翮微微點了下頭,才沉吟著道:“本案事發,便是因為上榜生員中,鹽商巨富、達官貴人的子弟達四十之巨,足足占了二成,我以為,當先對這些人進行復試,各位可有異仙”

聞聽要復試,三人都是一楞,看來,張中堂這是要大動干戈,徹查此案了,江蘇巡撫張伯行與張鵬翮素來關系不錯,而且他亦是最為反感、痛恨這些舞弊循私之舉,率先說道:“張中堂所言甚是,不復試,不足以平民憤,不足以彰顯朝廷公正,不足以震懾那些齷齪官員。”

梁世勛稍悄猶豫,才欠身遲疑著說道:“張中堂,如此一來,怕是耽擱時日。”

“不復試,安知有多少生員循私舞弊?又如何徹查此案?”張鵬幫緩緩的說道:“生員舞弊乃此案源頭,必須復試嚴查,有舞弊嫌疑的四十餘生員,皆是江寧、鎮江、蘇州,揚州、通州幾府,快馬、快船通報,也耽擱不了什麼時間,限一眾生員五日裡齊集揚州復試,過時不到者,革其功名,糾其罪責,舉薦之地方官員一併追究。”

見張鵬翮已是鐵了心要復試,時間限的又緊,懲處又嚴,三人皆不再多言,起身揖手道,“謹尊張中堂鈞令。”

隨著這道命令的下發,揚州立時就熱鬧起來,快馬、快船頻頻馳出,揚州士子、緒紳、百姓拍手稱快…而一眾鹽商巨富、官宦之家則是愁容滿面。

揚州…府學。

已被革職的江南科考的主考、副主考、涉嫌參與舞弊的一應房官、閱卷官等一眾大小官全部都被羈押於此,等候此案審理…雖則名為羈押,但一應待遇卻相當寬松,伙食又好,又不禁足,只是不能出府學而已,一眾官員雖然不安,卻並不惶恐。

然而,張鵬翮一到揚州,情形就為之一變,大隊戈什哈、衙役開進府學,將一眾官員分開單獨關入房間,一個個官員被叫出去問話,氣氛一下就緊張起來,一眾心裡有鬼的官員更是惶惶不可終日。

張鵬翮不僅將一眾涉案官員分開單獨羈押,就連跟隨這些官員來揚州的一應家人、僕從亦都嚴格的控制起來,不準外出,不準通傳消息,整個揚州城的氣氛立時就變地肅殺起來。

揚州城,富春園。

禎將一應事務安排、交待清楚之後,反倒閑了下來,便將丁爾戩、吳明軍二人叫了過來,待二人見禮之後,他就含笑問道:“你二人亦是一路從縣試,府試、院試、鄉試考過來的,對於科場舞弊的情形應有耳聞,可熟悉其中內幕?”

丁爾戩欠身說道:‘回王爺,科場舞弊,淵源流長,我朝對科考制度訂立的最為詳細,處罰亦是最嚴,但各種舞弊仍是無法禁絕,反而是層出不窮,越演越烈,其手段可謂五花八門,諸如徇私請托、夤緣賭買、暗通關節、夾帶入闈、場內傳遞、槍替倩代、冒籍應試、冒名頂考、隱匿捏報、割換試卷、竄寫代改、洩漏考題、亂號抄襲、罷考哄鬧等等,實乃數不勝數。”爾戩一口氣就報了這麼多舞弊手段,禎不由倒抽一口涼氣,高考舞弊比起科考舞弊,那還真是小巫見大巫了這些舞弊手段樵括的極為簡潔、精煉,一聽便知是怎麼回事,微微沉吟,他才接著問道:“對這科的江南鄉試舞弊案,你們是何看法?”

丁爾戩道:“科場舞弊歷來皆有,無非是大小而已,今科鄉試,他們膽子太大,做的太過明顯,吳泌、程光奎、徐宗軾、余繼祖、馬士龍等幾人,都不過是粗通文墨之輩,竟然高中,自然引起眾怒,以這幾人的情形來看,極有可能是買通考官,而後割換試卷、竄寫代改。”

吳明軍卻是沉吟著道:“王爺,學生認為,此科舞弊案極有可能是件天大的案子,鄉試的評卷程式十分嚴格,要想中榜,僅是割換試卷、竄寫代改是沒有保障的,而買通考官,則更非易事,主考官、房官、內監、內收掌,都要層層打點到位,除了主考官,其他官員又多是從兩省各府、縣臨時調來充任,這些個地方官員,有的是為錢所動,有的是受人所托,亦有上官壓下來的,和和情形復雜萬分,欲一審而定,非得有霹靂手段。”

禎聞言,不由瞅了吳明軍一眼,這人話不多,看似沉悶,但出言便能切中利弊,倒是個人物。

嫌疑舞弊的四十餘生員都是鹽商巨富、官宦顯要子弟,皆是住在各府的府城,接到快馬、快船通報,雖然盡自惶恐,忐忑,卻無人敢抗令,盡皆按時趕到揚州

十一月初八一早,復試便在揚州廖學舉行。

張鵬麗親自出題,為防舞弊,考場警衛森嚴,四周皆有兵丁嚴密監視,一眾考生皆是富家子弟,平日裡驕縱散漫,何曾經歷過這和肅殺的場景,一個個俱是惴惴其票,無法下筆,一天考試下來,竟然有八人交了白卷,閱卷後,合格者僅有十二人。

結興一出,考場一眾官員不由面面相覷,梁世勛起身一揖道:“張中堂,似此復試,頗為不公,此等生員在此森嚴氛圍下,便有十分才,亦只能展出三分。

張鵬幫瞥了他一眼,才俊緩而道:“所謂的合格者,不過是文筆通暢,詞能達意而已,稍優者不過、三、四人,梁大人若有意見,盡可把落卷逐一看看,錯字連篇,信口雌黃者比比皆是。”說到這裡,他提高了聲音,憤然道:“說句狗屁不通,亦算是抬舉他們了,似此等文章亦能中榜,我不得不佩服你們—一膽大。”

一聽張鵬翮連粗口都爆出來了,一眾官員登時都噤若寒蟬,梁世勛亦是訕訕的坐了回去,禎出來時,臉上打了不少的粉,看起來一臉蒼白,他身份最尊貴,獨自端坐在最後一案,見此情形,提筆寫了張字條,著人傳給張鵬麗。

張鵬麗看過之後,又對那十二名合格生員道:“你們年齡最小看,亦是二十有八,應該都已成家,把各自正房的閨名,小孩的生辰,年齡都寫清楚,著人去查核。”

一聽張鵬麗這話,立刻便有兩人傻了眼,楞楞的發呆,這二人都是槍手,盡管對頂替的對象情況背的很清楚,卻沒料到竟然會以這和方式盤查,大戶人家女子的閨名一般是不會告訴別人的,只有自己極親密的家人才清楚,而且平日裡也極少叫喚名字。

一眾官員一看這情形,都明白過來,不少官員是低著頭暗笑,這位十四爺也真能瞎搞,竟然想出這和匪夷所思的法子來查冒名頂替的。

兩江總督噶禮卻是大為羞惱,才合格十二人,居然還有兩人是冒名頂替的,他一拍驚堂,喝道:“來人,把這兩個冒名頂替者押上前來。”

立刻便有四名如狼似虎的衙役撲上前去,手腳俐落是將兩名失魂落魄的槍手押到堂前跪下。

噶禮恨恨的問道,“縣試,府試、院試、鄉試一路考來,皆是五人結保,既有廩生擔保,又需知縣推薦,入場又須點名,考後還須填寫履歷,你二人是如何冒名頂替而來的?從實招來!”

結果,兩名冒名頂替者的交待,讓一幫官員集體失聲,這二人皆是從縣試,府試、院試、鄉試,一路代下來的,堪稱一條龍服務,二人才學一般,逢考自有家主打點,待遇又十分優厚,二人亦是死心塌地,甘為槍手。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18:01
第168章 天下第一案


張鵬翮亦是首次聽聞還有這等從縣試就開始培養的槍手,真是聞聲未聞,駭人聽聞,沉吟半晌,他才下令將二人收監,緝捕兩戶東主,相關兩縣的學政、知縣,保甲,還得去查兩人始入縣試那年,是誰的任期,至於結保生員、擔保廩生倒是沒追究的必要。

眼見天色將晚,張鵬翮便下令將合格的十名舉子放回,其餘三十餘名生員全部就地分開單獨羈押在揚州府學,並譴兵丁嚴密把守,明日再審。

一眾官員亦齊向禎、張鵬翮行禮告退,見他二人沒走的意思,他們方才各懷心思三三兩兩的散去。

待眾人散去,張鵬翮才回身向禎一揖道:“王爺還有何吩咐?”

“為防夜長夢多,加派人手連夜提審一眾舞弊生員。”禎沉聲道:“就在府學審,不要怕用刑,一干紈絝子弟,根本就熬不過,取到口供後,連夜歸總,不過,千萬不能出人命,那些個考官亦須嚴加防範,以防畏罪自殺。”

一聽連夜審問,張鵬翮稍稍一楞,禎這是要撇開噶禮三人,單獨審訊,這事擔的風險可就大了,康熙可是下旨著他會同噶禮三人徹查,審的好則罷,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噶禮等人豈會善罷甘休?屆時,一個抗旨不尊的罪名,可就穩穩當當的安在頭上了。

想到這裡,張鵬翮不由擔憂的道:“王爺,這裡可是揚州,咱們人生地不熟的,即便是在府學審訊,怕是也瞞不了噶禮、張伯行、梁世勛三人,他們若是借題發揮或是借機刁難,很有可能就把這次會審攪黃了。”

一聽這話,禎亦是默然不語,噶禮等三人若是以此為藉口,退出會審,或者是彈劾張鵬翮,還真是個麻煩,略微思忖,他才道:“江蘇巡撫張伯行,為官清廉,為人剛直,且素來跟你關系不錯,咱們藉口有生員買通守衛兵丁私下竄供,因此連夜突審,先譴人將張伯行叫來,如此,便不是獨審了,而後再譴人通報噶禮、梁世勛,他倆來不來隨意,即便來,也審的差不多了。運青以為如何?”

張鵬翮心裡暗喜,十四爺官場手腕是越來越熟撚了,他躬身一揖道:“此計甚佳,不過,府學既非監獄、亦非公堂,那些生員亦有功名在身,妄自用刑,易授人口實,明日過堂,亦無法遮掩,還請王爺三思。”

“行,那就不動刑。”禎飛快的說道:“一群草包,不動刑照樣嚇死他們,安排幾個親衛,在外面假用刑,讓他們叫的淒慘一點,效果完全一樣。”

這倒不實為好辦法,張鵬翮含笑道:“王爺暫且回去歇息,下官這就去安排。”

禎回去用過晚餐,天黑盡後,方才施施然趕到府學,一進大門,就吩咐留二十人協助守門兵丁把守大門,不準閑雜人等靠近。

此時,府學東西兩側的育賢坊裡,張鵬翮已經安排衙役書吏開始了審訊,禎亦不欲打攪他們,自帶人去四處查看。

一眾舞弊生員,都是鹽商巨富,官宦之家出身,自小便是養尊處優,一個個被單獨關進府學就已經是提心吊膽,惴惴不安,夜裡被提出來審訊,更是一驚一咋,還未及審問,耳中又傳來一陣悶悶的棍棒擊肉的聲音,隨之而來的便是淒慘至極的慘叫聲。

被提審的生員立時間就嚇的心驚膽顫,兩股粟粟,哪裡禁得住如狼似虎的衙役、戈什哈的一唬二嚇,立馬就竹筒倒豆子,把自已所做的事和知道的事都交待的清清楚楚,一干二凈,生怕被拉到外面受那皮肉之苦。

張伯行趕到府學時,聽到那淒慘無比的慘叫聲,臉上登時就是一沉,張中堂是怎麼回事?不僅私下獨審,還對一眾生員動用私刑?這事傳揚出去,可是大損聲譽,要不要趟這趟渾水?他的腳步頓時就慢了下來。

“張大人來的正好,趕上了一場好戲。”禎卻是悠閑的踱了過來。

見是禎,張伯行躬身一揖道,“下官見過恂王爺。”直起身來,他又蹙眉問道:“這叫聲淒慘無比,可是有人在受刑?”

禎不以為意的說道:“我手下親衛犯錯,在領受軍法,張大人不必憂心。”

聽說不是生員在受刑,張伯行不由輕籲了一口氣,不由問道:“王爺所說好戲是指……?”

“張中堂現在明倫堂,張大人隨我來吧。”禎說著便舉步前行,心裡卻是暗暗得意,張伯行今晚既然來了,摻合了進來,他這額頭上也就算是標明十四黨了。

明倫堂,張鵬翮卻是神情峻然的看著送來的供詞,聞報禎和張伯行二人來了,他才起身迎上前兩步,三人見禮之後,禎就開口問道:“張中堂可是收獲?”

“回王爺。”張鵬翮說道:“此時方見冰山一角,已是駭人聽聞之至,首批八人已經審完,有七人是花銀子買的,每人三萬兩,江南可真真是富甲天下。”

張伯行一聽就嚇了一跳,失聲道:“三萬兩買個舉人?”

“這不希罕。”禎淡淡的說道:“現今四海生平,國庫充足,根本就沒有捐官的機會,三萬兩買個舉人,再花二萬兩打點,補個肥缺,不過幾年,這五萬兩就連本帶利賺回來了,這可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再說了,沒足夠的誘惑,那些官員又豈會鋌而走險?世祖爺手上的丁酉科場案,殺的可是人頭滾滾,斬首抄家奪職罷官流放的官員不計其數,這才五十餘年,又卷土重來了,還不是都認為聖上以寬為政,心存僥幸。”

見禎話裡涉及到吏治和康熙的以寬為政,張鵬翮、張伯行兩人都不敢接話,張伯行在心裡算了算,在押的生員是三十一人,每人三萬,那可是九十萬兩,少說也有七、八十萬兩,他登時就被這個數字嚇了一跳,這要牽涉到多少官員?說是天下第一案,絕不為過。想到這裡,一張臉立時就雪白一片,江南官場又要大震了。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18:02
第169章會審

安徽巡撫粱世勛,字廷鐮,西安府三原縣人。其父梁加騎為蜀軍統領,梁世勛由一品蔭生授知縣,歷任刑部員外郎、郎中,出為常州府知府,升兩淮鹽運使,再遷山東按察使、轉任安徽布政使,康熙五十年升巡撫。

禎、張鵬翮、張伯行的舉動很快就被通報到了梁世勛耳中,他思忖片刻,不敢怠慢,急急趕了過去與噶禮商議,兩人皆是又驚又疑,略微商議,便徑奔府學而來,比張伯行並未遲上幾許。

禎三人在明倫堂方才交談數語,便聞親衛來報,兩江總督噶禮,安徽巡撫梁世勛二人已到府學大門,三人聞報,不由相互對視一眼,心中俱是暗道,這二人來的好快。

張鵬翮微蹙了下眉頭,這二人來的如此之快,自然是派人暗中留意著他們的舉動,心中不由微怒,瞥了眼禎,卻見他神情如常,不由稍松了口氣,便給張伯行遞了個眼色,張伯行會意,躬身道,“王爺、張中堂安坐,下官前去迎迎。”

禎微微頜首道:“恩,他是你頂頭上司,迎迎也好,禮不可廢。”

待張伯行一走,張鵬翮便道:“王爺,今晚這夜審怕是不了了之,這第二批的生員才開審……”是否接著審?”

禎沉吟著道:“此時正是這批生員最為恐懼的時候,是最佳的審訊時機,既然你們四個主審都到了,索性敞開了審就是。”

不過片刻,噶禮幾人就進了明倫堂,見禮之後,張鵬翮就先發制人的說道:“噶大人…梁大人腳程好快,我譴人去通報二位的差役出門不過才兩刻鐘,你們就到了,途中遇上的?”

噶禮雖然跋扈驕橫,可在禎和張鵬幫二人面前卻是不敢放肆,聽聞張鵬幫這話隱有指責他們有監視欽差的意味,豈肯授人以柄,忙打著哈哈道:“會審在即,府學羈押的人犯眾多,下官是擔心值守兵丁、衙役有偷懶、疏漏之處,特邀梁大人一道前來察看一番,不意王爺、中堂、張大人均在此。“他微微笑了笑,才接著道,“方才張中堂說,譴人通報,莫不成,真出了紕漏?”

“恩,確有紕漏。”張鵬翮微微點了下頭,“本部堂聞報有在押生員買通守衛兵丁私下竄供,才急急趕來,因犯過守衛是王爺的護衛,這才通傳王爺。”

梁世勛卻接著道:“方才進院時,聽聞有人在受刑,不知是在審訊何人?”

瞥了梁世勛一眼,禎才淡淡的道:“那是本王在執行家法,梁大人可有興趣觀看?”

梁世勛不由一窒,忙躬身道:“久聞王爺治下嚴謹,今日一見,果是名不虛傳……”

眼見禎有橫插一腳的跡象,噶禮忙岔開話題,“張中堂,不知私下竄供的生員,可曾審訊?”

“私下竄供,干係甚重,自然是要當即審訊的。”張鵬翮不疾不徐的說道:“那幾今生員膽小如鼠,一審之下,竟然連科考舞弊之事亦合盤托出,我一見供詞,方才譴人去通報幾位,現在幾位主審既已齊至,不如連夜突審,幾位意下如何?”

禎忙在旁邊敲邊鼓,“張中堂忠心國事,勤勉辦差,夙夜審案,本王回京定如實稟報聖上。”

噶禮幾人一聽,心裡不由暗自嘀咕,這要不同意,豈不就坐實在了一個‘輕慢差務,的評語?他心裡不快,躬身一揖道:“連夜突審,下官等人倒無甚異議,只是王爺身子微恙,張中堂又是年邁,下官等人於心何忍?再說,揚州會審江南科考一案,已是公示天下,私下夜審,亦容易招致物議。”

對生員的審訊,禎根本就無興趣,見噶禮影射他,便矜持的道:“本王連夜前來,是為懲戒犯過親衛,此事已了,本王又抱恙在身,連夜突審,就不旁觀了。”

張鵬幫卻是沉著臉說道:“本部堂雖然年邁,但皇命在身,不敢稍有懈怠,會審並非公審,即便公審,也並非所有審理過程都須公開,再說,審訊生員,亦不須我等親審,我等只須匯集供詞,擬出明日審訊方案即可。”

說完,張鵬翮朝禎躬身一揖,“下官恭送恂王爺。”噶禮等幾人亦忙著揖禮恭送。

次日一早,禎便來到府學,張鵬幫、噶禮、張伯行、梁世勛四人忙迎上來見禮,四人熬了一夜,神情間都略顯疲憊,進屋落坐之後,不及禎相問,張鵬翮就欠身說道:“王爺,昨日連夜審訊一應舞弊生員,有二十三人供認出銀三萬賄賂考官,並供出經手人乃吳泌、程光奎,徐宗軒蘭名生員,不過,蘭名生員卻是只認舞弊,孫泌酗緣賄買之事。”

禎微微點了點頭,三人死扛乃是情理中事,如此大的賄買考官案,一旦供出,難免一死,不死扛才怪,掃了四人人一眼,他才問道:“今日做何打算?”

張鵬麗道:“下官四人已經商議,移到揚州府衙繼續審訊。”

四大主審官在揚州府衙開庭審訊江南科考一案的風聲很快就傳揚開來,此案涉案人員之廣,影響之大,都是絕無僅有,風聲一傳開,揚州府衙門口很快就聚滿了人群圍觀,而且後面仍然有源源不斷的人潮湧來,很快就連府衙所在的街道亦擠滿了人。

這次審訊,禎的案桌就擺在主審官張鵬鵑的桌案側斜方,禎並未奉旨審案或是監督,但身份擺在那裡,誰也不敢有異議。

首先提審的就是吳泌,這人三十出頭,倒也相貌堂堂,經過昨夜的審訊,今日過堂,他反而鎮靜不少,例行訊問之後,他便一口咬定只是相權連號代做文字,對于賄買考官之事,死不認恨。

吳泌是三個經手賄買考官生員之一,他若是不招,這案就沒法往下查,禎瞥了一眼張鵬鵑,又看了看吳泌,看來不用刑是不成的了,果然,張鵬翮一拍驚堂木,喝道:“來人,拖下去,大刑侍侯。”

“且慢。”安徽巡撫梁世勛輕喝了一聲,集身拱手道:“中堂大人,圍觀甚重,疑犯吳泌功名在身,雖然是必定要斥革,但畢竟現在還未革掉,貿然用刑,一旦引起士紳不滿,激起眾怒,後果不堪設想,還望中堂大人三思。”

梁世勛這話可謂合情心理,張鵬翮瞟了一眼堂外黑壓壓的一片人頭,不覺微微猶豫,噶禮、張伯行二人亦是默然不語。

禎掃了幾人一眼,等斥革了功名蔑用刑,怕是夜長夢多,他也沒時間老是呆在揚州,微微一蹙眉頭,他便緩聲插話問道:“張中堂,生員鄉試舞弊,依律該如何懲處?”

張鵬翮聞言一喜,著啊,從這條律法入手,誰還敢多話?他忙回道:“回王爺,生員舞弊,視情節輕重,依律可處以枷號、斥革、刑責。”

禎微點了下頭,仍是輕描淡寫的說道:“斥革是學政的事,刑責有辱斯文,站籠亦是枷號,就處以站籠吧,也不辱沒了他,看他身材高大,就不用墊磚了,後面還有兩今生員要審,別為他一個耽擱了時間。”

張鵬鵑一聽,就反應過來,禎這是要殺雞駭猴,先解決了另外兩個,回頭再來啃這個硬骨頭,當即喝道:“來人,生員吳泌科考循私舞弊,情節嚴重,影響惡劣,現已查明,疑犯亦供認不諱,著處以站籠一日,以做效尤。”

這一來,梁世勛亦是無話可說,不過,聽說不許墊磚,幾人雖然神情如常,心裡卻是有喜有憂,一眾衙役見沒人出聲反對,立即就七手八腳的抬來站籠,將吳泌塞了進去,吳泌身材是頗為高大,不過進了站籠,仍然是要掂著腳尖才剛劃夠的上,心裡立時就七上八下,驚恐不安。

張鵬翮卻不再理他,喝道:“帶科考舞弊疑犯,生員程光奎上堂。”

程光奎亦不過而立之年,身材不過中等,其貌不揚,被押上來時就已經看到吳泌的下場,對於站籠,他們皆是司空見慣,習慣性的瞟了一眼腳下,一見連半塊磚都沒墊,心裡登時就是一跳,他這個子,若是不墊磚,怕是二刻鐘就得玩完,一上堂,他就渾身發軟,情不自禁的跪了下來。

禎一見,心頭就是一喜,案情突破就在這傢伙身上,不等張鵬麗開口,他就輕嘆道:“方今聖上,以寬為政,江南科考,夤緣賭買,賄買考官、暗通關節,其罪在考官,爾不過一介生員,何必自尋死路。”

程光奎本就心驚膽顫,一聽這話,立時就看到了希望,他不過是賄賂考官,暗通關節,即便招供,亦不過是充軍流放,家裡有的是錢,上下打點一下,幾年就回來了,何苦硬扛,去受站籠之苦,萬一送了小命,可真是怨枉死了,

程光奎正待開口,就聽“砰”的一聲,卻是兩江總督噶禮拍的驚堂木,“疑犯程光奎,今科江南科考案,乃是江南罕見之巨案,聖上聞之震怒,欽派欽差審理此案,爾須的如實招供,不得亂攀誣告,否則,罪加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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