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大清弊主 作者:塞外流雲(連載中)

Wakemeup 2013-9-24 21:31: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5 31803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18:04
第170章 江南科考案(五)


程光奎雖說讀書不行,可自小就生在巨富之家,對勾心鬥角、揣摩人心這方面是耳濡目染,甚為精通,而且心思極為靈活,一聽這話就品出了其中的隱藏的味道,這是在提醒他,案情越大,聖上就越怒,不要亂供,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剛咂摸出其中的滋味,程光奎正想權衡一下,又是“砰”的一聲,這回是張鵬幫猛拍了一下驚堂木,他心裡也覺別屈,本部堂連例行問話都還未問,你們就你一言,他一語的針鋒相對起來,把公堂當菜市場了?

在坐眾人都是在官場打滾了半生,哪個不是人精,程光奎都咂摸得出其中滋味,他們豈有品不出之理?張鵬翮這一拍,及時的打斷了程光奎思路,亦不給他反應時間,“充軍流放,站籠全屍,你自選一條,招是不招?”

程光奎立即就沁出滿頭大汗,心裡猶如油煎一樣,略微猶豫,張鵬幫卻是大喝一聲:“來人,站籠侍侯。”

一聽站籠侍侯,程光奎大為慌神,立即就道:“招,學生全招,學生與山陽縣知縣方名交好,聽聞方名與副主考趙晉相熟,此科,方名被抽調任房官,學生出銀三萬,托他暗通副主考,得‘可以有,三字關節。學生酒後,不小心吹噓出去,幾個好友紛紛請托,無奈之下,只得允之一共有六人經我手轉交銀子與方名。”

一聽程光奎倒豆子一般倒了出來,禎不由輕籲了口氣,張鵬幫亦是大為輕松,卻見禎往外一指,立時就會意,這是要他乘熱打鐵,提審下一個,當即就喝道:“帶科考舞弊疑犯生員徐宗軒上堂。”

徐宗軒一上堂就看到吳泌被關在站籠中,腳下連一塊磚都沒有,而程光奎在簽字畫押,登時就什麼都明白了,他們一群富商子弟在江寧城沒少聚會,相互吹噓是常事,自個替人暗通關節的事根本就瞞不了圈內的人何必熬刑受罪,當下也就原原本本的交待了出來。

他是通過房官酒陽縣知縣都柳,與督糧道臺李玉堂搭上線的,至於李玉堂是找的主考還是副主考,他就不清楚了經過他手賄賂考官暗通關節的,一共是八人,每人皆是三萬兩白銀。

張伯行聽的大為惱怒,這幫官員真是膽大妄為到了極點,這跟公開買賣舉人有何區別?

張鵬鵑則是大為振奮,這二人連續開口,此案已無難度,禎卻是盯著徐宗軒問道:“吳泌是經何人之手暗通關節的你可知曉?”

徐宗軒一聽這話,心裡不由一動,抬頭望了禎一眼,禎一見有戲,當即就道:“本王給你個立功的機會,相信知道的人不少,願意搶這個功勞的人更多。”

徐宗軒一聽毫不猶豫的說道:“學生知道,他是跟一個叫俞式承的人包攬的。”

張鵬鵑聞言大喜立即喝道:“帶吳沁上堂。”

吳沁被枷了近半個時辰見程光奎、徐宗軒兩人都未出來,估計二人已經招供心裡不由暗自懊悔,何苦去充這硬漢,白遭這半時辰的罪,被押上大堂,一見程光奎、徐宗軒兩人俱都簽字畫押,哪裡還硬的起來,一口氣也招了,他是通過俞式承結識的李奇,而李奇則是前任安徽巡撫葉九思的家人,經他之手的是九人,亦是三萬一人。

一聽竟然將前任安徽巡撫葉九思扯了出來,大堂上一眾大員都是一驚,不過想想如此巨額的涉案金額,沒有大員參與其中才怪。

張鵬翮當即拈起三枝火簽,“來人,立即緝拿俞式承、李奇、李王、堂三人到堂回話。”待幾名差役領命而去,他又道:“帶犯官方名、都柳上堂。

鄒柳上堂略一試探,便探出徐宗軒已經招供,他倒爽快,對為督糧道臺李玉堂搭線之事供認不諱,對收的二萬兩答謝費亦交待的清清楚楚。

方名卻是吱吱唔唔的想抵賴過關,張鵬翮見狀,下令拖下去打了二十水火棍,再拖回來,就老實多了,不僅將收授銀兩,托副主考趙晉暗通關節一事交待的明明白白,又將涇縣知縣陳天立、興化知縣唐元兩人供了出來,這兩人分別是此科江南考場的內、外簾官。

鄉試、會試時有內簾官、外簾官之別,統稱簾官。簾官者,因至公堂後進有門,加簾以隔之,後進在簾內,稱內簾;簾外為外簾。主考、副主考及同考官居內簾,主要職務為閱卷。外簾為監臨、外提調、監試、收掌、謄錄等官所居,外簾各官管理考場事務。

一眾主審一聽連內、外簾官皆卷了進去,都露出恍然神情,難怪這群舞弊生員盡皆中榜,副主考、房考、簾官原來都被收買了,這才剛剛開始審訊就牽扯出了這麼多人,沒牽扯出來的不知道還有多少,整個考場的官員只怕沒幾個是幹凈的了。

見張鵬翮搖頭嘆息,臉色鐵青的張伯行忍不住喝道:“帶犯官陳天立、陳元上堂。”

陳天立、唐元二人一被押上來,就看到俯伏在地的方名屁股、後背皆是血跡斑斑,立時就嚇的臉色蒼白,唐牙不及被問就急不可待的交待道:“犯官亦是受陳大人所托,收了二萬的好處費。”

一聽這話,所有的人立刻就意識到這個陳天立是個關鍵人物,登時都打起了精神,張鵬翮沉聲喝道:“陳天立,你可願意招供?”

陳天立瞥了一眼俯伏在地上的方名,無聲的嘆了口氣,原以為能挺幾天的,不成想,這才半天時間,就層層囊筍一般理到他的頭上,早知道就早一繩子吊了,何必貪戀這幾天,這刑他可熬不起,微微沉吟,他才道:“犯官願意招供。”

“既願招供,便如實招來,免遭皮肉之苦。”張鵬幫沉聲道。

陳天立磕了個頭,才起身道:“犯官與副主考趙晉是姻親,這消息不知如何走漏了出去,上門請托者不計其數。”說到這裡,他滿臉的苦澀,頓了下才接著道:“有朋友、有同僚、亦有犯官惹不起的……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18:07
第171章江南科考案(六)

陳天立的招供,既從容,又央雜著幾分亢奈與悲憤,禛敏銳的感覺到了他的招供口吻與尋常犯人極為不同,心裡登時就琢磨開了。

張鵬麗也是審慣了案的,立時就換了口氣,順著陳天立的話,和煦的說道:“知縣本就難做,江南的知縣猶為甚之,本部堂體諒你的苦衷,你惹不起的都是些什麼人,對這些仗勢欺人之輩,本部堂絕不容他們逍遙法外。”

陳天立提心吊膽的過了這麼長時間,本就覺的苦悶憋屈,既不願熬刑,亦有為他自身開脫的念頭,當即就順著回道:“前任巡撫葉九思,藩臺馬逸姿、督糧道臺李玉堂、宇國知府陶衛都譴人來找犯官。

一聽又牽扯出個現任的安徽布政使,一眾大員心裡都是一驚,禎卻是低喝道:“陳天立,你是想拆爛汙嗎?別以為一味攀咬,便能達到法不責眾的目的,如實交待你是如何賄胳考官的。”

法不責眾!陳天立頓時心頭一震,猶如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光明,江南科考案他是最清楚不過的,涉及官員眾多,滿場考官亦無幾人清白,涉案大員亦不在少數,若是全抖了出來,他這七品知縣不過就是條毛毛蟲,說不定還真能有條活路:

陳天立頓時就感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抬頭望了禎一眼,見他身著江牙海水五爪藍色蟒袍,又年輕的過份,不由微微一楞,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駐在上海的十四皇子徇郡王禎。安德巡撫粱世勛一聽供出了藩臺馬逸姿、督糧道臺李玉堂、寧國知府陶衛,亦是一陣心驚肉跳,忙一拍驚堂木,喝道:“陳天立,按大清律,誣告者加等反坐,無憑無證之事,豈容你信口雌黃,爾是想大刑侍侯嗎?”

陳天立一聽這話,猛的就掉過頭來,狠狠的盯了他一眼,而後伸手一指,憤憤的道“,寧國知府陶衛就打著你的招牌強逼我去暗通關節的。”

一見陳天立竟然當場指證安徽巡撫粱世勛,所有人都是一怔,粱世勛更是心亂如麻,臉色蒼白,哆嗦著半晌說不出話來,心裡卻暗暗叫苦,何苦多嘴,引火上身。

噶禮反應最快,猛的一拍驚堂木,高聲喝道:“來人,犯官陳天立咆哮公堂,反誣主審官,拖下去重打四十。”

陳天立此時已是一身都豁出去了,生死懸於一線之際,他心思分外清明,不等兩旁衙役撲上來,他就指著噶禮道:“噶督臺想殺人滅口嗎?你也逃不了干係,馬逸姿、李玉堂都是你的人,都是你們逼的。”

噶禮氣急敗壞的連拍驚堂木,迭聲喝道:“拉下去,拉下去,快拉下去。”

這一下突變奇生,大堂上的情形極為詭異,主審官張鵬鵑、張伯行兩人是表情驚鄂,呆怔當場,粱世勛是面色慘白,神情恍然,噶禮則是面紅耳赤,又氣又急,一眾師爺、衙役、書吏都是看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外面圍觀的一眾士伸、百姓,一個個登時也如木雕泥朔一般,傻傻的反應不過來,竟然還有這等奇事,主審官反而被犯官攀咬一口,而且一咬就是兩個。

最先反應過來的兩個衙役,急忙撲上來扭住陳天立就往外拖。就在這時,禎卻是騰的一下站起身來,高喝道:“來人!”他身後一眾親衛立時就齊聲應道:“在。”禎手一伸,指著粱世勛、噶禮二人怒喝道:“撤了他二人的座,摘了他們的頂戴,剝了他們的官服。””尊命。”一眾親衛馬上就撲了過去,粱世勛、噶禮二人的親衛、標兵哪裡敢跟禎的親衛動手,那可是郡王,這一動手,罪名可就大了,到時候誰來保他們,因此一個個都畏縮著不敢吱聲。

禎的一眾親衛撲上前一把就將粱世勛、噶禮二人推的站起,粱世勛、噶禮兩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的不知所措,根本就沒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渾渾噩噩的就被一眾親衛幹凈俐落的摘下頂戴,刻去官服。

粱世勛是安微巡撫兼兵部侍郎銜,正二品大員,噶禮是兩江總督加兵部尚書銜,是從一品大員,竟然被禎當眾下令摘了頂戴,剝了官服,稍一反應過來,都是急怒攻心,更是奇恥大辱,梁世勛望向禎,結結巴巴的道:“拘王爺,這”這是……”。”

噶禮卻是怒目而視道:“禎,本督是皇上欽命兩江總督,你…“。”放肆!”禎一口就打斷他的話道!”竟敢直呼本王名諱,掌嘴!”兩個親衛那圃纓電過這和新鮮事,掌兩江總督,從一品大臣的嘴,立庶就毫不猶豫的扇了兩耳光,禎這才冷冷道:“皇上命你總督兩江,不是讓你來兩江刮地皮的,驕橫跋扈,貪婪無恥,你等著被參吧。”

粱世勛一見這情形,立時就閉了嘴,噶禮被兩耳光一扇,亦清醒過來,好漢不吃眼前虧,今兒這事定然要鬧到皇上面前去,此時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時候,心裡卻是急速思索,禎憑什麼就敢如此大膽?

滿堂上下都被這奇變迭起的變化給驚呆了,這二人,一個是從一品的兩江總督,一個是正二品的安徽巡撫,又都是聖上欽命的審訊江南科考案的主審官,十四皇子竟然毫不留情面的當眾撤座,摘了頂戴、錄了官服,這可是聞所未聞的天下奇聞,這手段、這膽識,這魄力可真是令人嘆為觀止。

張伯行對禎一直談不上什麼好感,去年為張元隆賄的噶禮一案,他極力要求禎把張元隆交給他,以取的證據彈劾噶禮,卻被禎毫不猶豫的予以拒絕了,心裡一直對他抱有偏見,此時一見禎的雷霆手段,心裡是又驚又喜,亦是大為汗顏,原來十四爺並不是要回護噶禮,而是在等機會。

張鵬麗老於官場,一見這情形,心裡就在快速琢磨禎的意圖,粱世勛、噶禮二人,即便是涉嫌科考案,最多不過就是令其回避,然後奏明皇上,另派主審官審查就是,又何須冒如此大的風險?若無確鑿的證據,一介,侮辱朝廷大臣,干涉地方政務,擾亂科考會牢,敗壞朝廷綱紀的罪名是跑不了的,那怕康熙再寵他,革職奪爵的處分亦是免不了的。十四爺向來穩重,做事亦是深謀遠慮,化為何要如此莽撞?張鵬麗略微思忖,首先就想到了黨爭二字,十四爺對太子的人竟然如此不留情面,看來是徹底的表明立場了,可就算要表明立場,亦不須用如此激烈的手段,這事一個不好,可是容易觸犯眾怒,難道京師會有大變?他心裡不由一驚,難道太子會出事?

堂外看熱鬧的一眾士伸、百姓更是看的目瞪口呆,這可是總督、巡撫,就這麼完了?雖然滿滿的一街人,一個個都是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喘,一眾鹽商巨富、官宦人家更是臉色蒼白,渾身發軟,如此一來,這科考案可就真是大發了。

禎卻無暇理會眾人的反應,手一伸,對著呆立的陳天立一招,威嚴的道“,過來,現在這裡沒有總督,亦沒有巡撫,有的只是犯官,你給本王如實招來。”說完,他才緩緩坐下。陳天立一臉頓時漲的通紅,一扭身,掙脫了兩名衙役,急行幾步,跪在禎案前,用力的磕了個響頭,而後抬起身道:“回王爺話,方名托犯官找毫主考趙晉暗通關節的事,不知怎的被他們知道了,這二人便著馬逸姿、李玉堂、陶衛三翻五次逼迫於犯官為他們暗通關節,他們不知道有多少人數,可犯官心裡清楚,雖亦情知人多會敗露,卻既不敢明言,亦不敢得罪他二人,只得咬牙承接了下來,還未開考,犯官心裡就如油煎一般,時時刻刻都在擔心東窗事發。”

聽完陳天立的供述,禎轉過頭去瞅了張鵬箭一眼,張鵬幫會意,又拈起兩枝火簽,喝道:“速速緝拿前任安徽巡撫葉九思、現任安徽布政使馬逸姿到堂回話。”說著,他又望了禎一眼,見他點頭,才吩咐道:“今日暫審到此,退堂。”

禎、張鵬麗、張伯行三人回到後堂,禎便道:“江南科考案,舞弊情節之惡劣,涉案官員之眾,涉案金額之巨,皆是立國以來所僅見,不僅案情復雜,而且拖延日久,不施以雷霆手段,根本就無法徹查,很有可能就只是抓了幾個小蝦小魚頂罪,今日,本王於公堂之上摘掉噶禮、粱世勛頂戴,官服,你二人日後審案就輕松多了。

對於噶禮、粱世勛二人,本王已經下令軟禁於揚州,二人畢竟是封疆大臣,沒有足夠紮實的證據是難以參倒的,本王要立即派人前往江寧的兩江總督府、安慶的撫院以搜查證據,不過,本王手上兵馬有限,張中堂,你手上的欽差護軍可否借與本王?”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18:08
第172章 托合齊會飲案(一)

張伯行在官場廝混了半生,禎話一落音,他就明白過來,誰不知道張鵬崩是你十四爺的人,需要人手,還用的著跟他借?無非是試探他張伯行嘛。不過,經過這起案子,他即便不入十四黨,頭上也明明白白的竟著禎兩個字,況且十四黨的一眾官員皆是官聲清廉之人,也不辱沒了他,再說了,扳到噶禮,亦是他的一大心願。

當下,張伯行就毫不猶豫的說道:“徇王爺赤膽忠心,一心為國為民,下官不才,願附旗尾,張中堂的欽差護軍就不要動了,揚州亦要留兵防範,下官的撫標兩營,隨時聽候王爺調遣。”

禎等的就是他這句話,聞言微笑道:“有張大人鼎力相助,定能還江南一片青天,你譴一營撫標攜帶張中堂欽差旗牌前往安慶粱世勛的撫院,本王則譴親衛則前往江寧兩江總督府,此案受賄金額高達八十萬兩之巨,本王就不信拿不住他們受賄的證據。””謹尊王爺鈞旨,下官這就前去傳令。”張伯行躬身一揖,便轉身而去。”恭喜王爺又得一人才。”張鵬麗一揖說道,隨後卻是眉頭微蹙,苦笑道:“王爺何苦自陷險境?””不險。”禎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此案已經真象大白,再險之有?噶禮、梁世勛二人已是階下之囚,葉九思、馬逸姿、李玉堂、陶衛之流又能挺的多久?三木之下,何供不可得?前往安慶、江寧搜查,一則是為防他們轉移財產,二則是打草驚蛇,讓他們自亂陣腳而已,不過,重頭戲還在你這裡了”

張鵬麗本欲再說,轉念一想,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不過,他還是忍不住試探著道:“王爺,京城是否將有大動靜?”

禎聞言不由含笑道:“雖不中,亦不遠矣。”

見禎果然是胸有成算,張鵬幫亦放下心來,立時就尋思開了,十四爺雷霆一擊,果斷的拿下了噶禮、粱世勛二人,可謂是神來之筆,蛇無頭不行,打掉了這二人,江南的情形立時就是一變,官場歷來是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更何況噶禮平日裡驕橫跋扈,他這一倒,不知道有多少官員群起而攻之。

再加上江蘇巡撫張伯行又投靠了十四黨,可說整個江蘇都納入了十四黨,安徽經過此案,亦是徹底換血,若是能夠再安插兩牟合適的人手,十四爺在江南可就穩如磐石。

而經此一案,十四爺在江南士伸百姓中的聲望亦是無人能比,難怪十四爺要逗留在揚州,這一切,怕是早就策劃好了,想到這裡,張鵬弱亦不僅暗嘆,就憑這份膽識、謀略,一眾阿哥中可就無人能出其右了如此一來,江南科考簧亦再無一點難度,江南兩個大佬垮臺已是遲早的問題,兩人手下的一眾黨羽既無庇護,又無支持,稍加壓力便會冰消瓦解,各尋出路。這起案子可算是審的最輕松,也最為精采紛呈了。

揚州江南科考案會審的情形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揚州城,一眾士伸、百姓奔相走告,紛紛拍手稱快,其熱鬧氣氛猶如年節。

江寧織造府,曹寅不到半天就得知了這一消息,立時就驚出了一身冷汗,兩江總督、安徽巡撫,皆是朝廷欽命地方大員,即便有錯,那亦是由朝廷來處置,十四爺如此鹵莽,康熙聞知此時事,會是何反應?

曹寅雖然擔心,不過此事已經是傳遍江南,瞞是無法瞞的,他只好著重筆墨誼染噶禮、梁世勛涉嫌科考舞弊的傳聞及江南士伸百姓紛紛盛贊的情況,並著人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江南科考案在江南鬧地轟轟烈烈,京城卻鮮有官員關心,蓋因京城的風雲變幻絲毫不遜色於江南,而且還要更盛三分。

自太子一黨利用《南山集》大逆案打擊陷害八黨一眾官員之後,八阿哥俱便著人密折上奏,揭發太子的左膀右臂九門提督托合齊在安郡王馬爾汪喪事期間,多次邀集一些滿族武職官員于都統鄂善家宴飲,密謀不軌一事。

然而,出乎俱的意料,康熙僅只是撤換了托合齊的九門提督一職,便沒了下文,而皇太子祝為了證明自身存在的價值,更是對八黨展開了更為猛烈的打擊。

俱為此大為苦惱,苦思不解康熙究竟是何意圖,眼見《南山集》案步步升級,而太子一黨的攻汗亦是步步緊逼,他不得不冒險一試了次日朝會,都察院左贏都禦史綽奇便站了出來“,啟奏皇上,奴才都察院左禹都禦史綽奇彈劾原九門提督托合齊六大罪狀:一,跋扈成性,擅作威福。二,目無國法,多次逾制,出行使用親王儀仗。三,貪贓枉法,擅權結黨。四,結黨營私,打擊異己。五,貪惡腐化,私心權欲日益驕盛。六,議論國事,結黨妄行,自去年以來,多次以私宴名義邀集滿蒙武職大員聚會,妄議國事,意圖不軌。奴才懇請皇上嚴查,以正朝綱。”

八黨一眾大續及一些中立的大臣這段時間可是被太子一黨打擊的夠苦,一見八阿哥俱發起了反擊,自然是極力贊成,再加上托合齊本就是小人得志,平日裡得罪的人也不少,朝堂上登時就附議聲一片。

面對八黨的群情洶洶,皇太子扔卻是安穩如山,康熙對他一黨的的清理是遲早的事,他亦不想為此去徒費唇舌,刑部尚書齊世武亦知最近得罪的人多,不出頭則罷,一出頭,對方的攻勢怕是更猛,乾脆也低著頭不吭聲,見他二人都沒反應,太子一黨自然是沒人去做那出頭鳥。

康熙眼見完全是一面俐的情形,亦是興趣缺缺,輕咳一聲才開。道:“著和碩簡親王雅爾江阿負責審查托合齊會飲案。”

托合齊會飲案至此正式進入一眾王公大臣的視線,太子一黨于此之後亦開始大為收斂,然而,《南山集》大逆案卻由京城快速的向全國蔓延。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18:10
第173章 托合齊會飲案(二)

在太子礽的授意下,刑部尚書齊世武肆意牽連,《南山集》大逆案在京城步步升級,越演越烈,僅是刑部發往安徽、江浙一代的海捕文書,便是一批接著一批,此風蔓延到地方後,一應地方官員或為邀寵或為自保,皆是下大力緝捕一應要犯,各地解往京城的犯人絡繹不絕。

太子一黨在《南山集》一案中搶眼的表現,引起了京城無數官員的高度注意,不少的官員或為自保或為政治投機,紛紛靠向太子一黨。

不過,托合齊會飲案一出,一眾官員都不由大為警惕,開始觀望此案的後續進展,八阿哥禩一黨豈會放過這種大好機會,立即就開始大肆反撲清算,一時間,彈劾太子黨羽的彈章鋪天蓋地而來,大有西風壓倒東風之勢。

然而康熙的反應卻甚為平淡,一應彈章皆是留中不發,而且對彈劾一事更是絕口不提,禩等人摸不清楚康熙意圖,便轉而將火力集中於參與托合齊會飲案中的人物。

負責調查托合齊會飲案和碩簡親王雅爾江阿亦是三天兩頭的往乾清宮跑,隨時向康熙匯報調查的進展。

眼見形勢不妙,太子一黨的主要成員,托合齊、齊世武、耿額、鄂繕、迓圖、都圖、皂保、武拜、張伯良、朝奇等人紛紛開始轉移財產,譴走心腹,預留後路。

十月二十七日,大朝會。

一俟例行議事完畢,康熙便冷冷的掃了殿中眾臣一眼,緩緩開口說道:“今國家大臣有為皇太子而援結朋黨者。諸大臣皆朕擢用之人,受恩五十年矣,其附皇太子者,意將何為?”

一聽到康熙的這句開場白,太子一黨大員心裡便不由一緊,禩一黨則是竊喜不已,整個大殿立時痰咳不聞,落針可聞,都靜靜的聽著。

“托合齊多次邀集大員私宴聚集,鄂繕、齊世武、耿額,你們對此有何話說?”

聽得康熙一一點名,鄂繕忙出列回奏道:“奴才承蒙皇上擢用,可謂天高地厚之恩,著實不知實情,若知此事,豈敢隱諱?祈望皇上明查。”

兵部尚書耿額亦回奏道:“此事,臣亦不知,知之,豈敢不陳奏皇上?”

刑部尚書齊世武回奏:“臣深居簡出,於各處並不行走,此事確不曾耳聞。”

康熙瞇著眼盯了三人一眼,而後又張目望向群臣,說道:“迓圖,爾知鄂繕行事否?”

都統迓圖連忙出列,跪奏道:“回皇上,鄂繕在眾人前,常言感激皇恩,欲行效力,其曖昧事,臣不得知。”

康熙低沉的問道:“此事,你可曾參與?”

迓圖心裡一緊,卻仍然鎮靜的俯身回道:“奴才不曾參與。”

康熙卻不慌不忙的又開始點名,“悟禮,你可在其中?”

副都筒統悟禮忙出列道:“回皇上,奴才委實不知此事。”

“哼,朕不得實據、豈肯屈無辜之人?”康熙冷笑著道:“這是都統都圖的陳奏,你們自個都看看,朕可怨屈了你們?”

李德全連忙將都圖的奏摺捧下去給幾人過目,康熙接著道:“爾等謂朕年高,邀結黨羽,肆行無忌。今在朕前,還百般狡賴,拒不認罪,朕竟不知你們有何顏面仰視天日?”

副都統悟禮忙回奏道:“奴才蒙皇上恩恤授為副都統,又身系宗室,豈肯行此等事。奴才宅子與鄂繕宅子鄰近,鄂繕曾設宴請奴才,此事確有,卻並無與他等結黨之處。”

齊世武跟著奏道:“奴才性情耿直,素無朋友,久在皇上洞鑒之中,不知都圖為何仇恨扳臣,此等之事、臣委實不知,惟有鄂繕宴請一次,臣亦宴請鄂繕一次,如此而已,若結朋黨,自當族誅。”

康熙微微冷笑道:“你方才還說,各處俱不行走、又何來彼此宴請之事?”

齊世武回奏道:“鄂繕之母系佟氏,與奴才乃是姻親,故有彼此宴請之事。”

“哼,欲蓋彌彰。”康熙陰沉著臉,瞥了太子一眼,方沉聲說道,“齊世武乃最無用之人,犬豕不如,伊等將如此齷齪之人,援入黨內,有何益處?”

太子一眾黨羽雖則肅然不語,卻皆是腹誹不已,齊世武歷任授山西布政使,陜西巡撫、甘肅巡撫,川陜總督、四川總督、刑部尚書,在滿人中名望超群,清明無人能比,滿朝文武大員能與其比肩者寥寥無幾,現在竟然成了豬狗不如,最無用的人,那滿朝文武大員都是些什麼?

康熙卻是又指著耿額道:“耿額,爾乃索額圖家奴,在烏喇時,諂媚索額圖,饋送禮物,于索額圖案內,便應誅戮,朕特寬宥之,而今仍然負恩,造謀結黨。”說完又指著鄂繕道:“曩者鄂繕,不思朕之恩德,反結朋黨妄行,洵不肖之人。”

罵完之後,康熙又環顧群臣,揚聲道:“凡人有所甚愛之子,亦有所不甚愛之子。奴僕中有親近用之者,亦有不親近用之者。為人子、為人奴僕,豈可不安分而妄行?以酒食會友、有何妨礙,此不足言,伊等所行者,不在於此。

夫效力者,在行間用命,方可謂之效力。如都統能操練旗兵、護軍統領能訓練護軍、前鋒統領能訓練前鋒、文臣能潔己辦事、此可謂之效力。伊等欲因皇太子而結黨者,何也?

皇太子乃朕之子,朕父子之間、並無嫌隙,皆伊等在其間無端生事,此輩小人,若不懲治,將為國之亂賊,著將鄂善、耿額、齊世武、迓圖、悟禮、都圖盡行鎖拏,監禁于宗人府。”

皇太子礽聞言,頓覺心口一痛,兩年的心血,三百萬銀子,這一來可都打水漂了,再想東山重起,何其難也,亦不知還有無機會?更不知康熙將如何處置他這個太子?

八阿哥禩卻是大喜過望,這幹人一去,太子可就成了沒牙的老虎,再對他構不成威脅了,朝野上下,唯他八黨最大,老十四的十四黨,不過寥寥幾人,根本就成不了氣候。

四阿哥禛心裡則是大為警惕,康熙審案根本就不跟你講什麼證據之類的,一旦他認定了,你連喊冤申辯的機會都沒有,這就是皇帝,這就是乾綱獨斷眼下聖眷濃厚可是至關重要。

康熙卻是沒完,又接著道:“著皇子祉、禛、祺、佑及簡親王雅爾江阿、蘇努、景熙、溫達、蕭永藻、馬齊,會同刑部詳審托和齊會飲一案。”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18:12
第174章 回京

皇太子礽一聽,心裡登時大驚,雖然沒讓老八、老九、老十直接參與,可雅爾江阿、蘇努、景熙、蕭永藻都是八黨中人,康熙派出這麼大的陣容來審理托和齊會飲案,是何目的?

僅僅是嚴查?還是想將他太子一黨連根拔起?

可是,康熙卻為何又將老三、老四加進去?難道是——分化孤立?想到這裡,礽頓覺如墜冰窖,這可不是什麼好信號,難道又要被圈禁?想到高墻大院那段不死不活的日子,他就一陣後怕。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翻過身來的八黨一眾官員,立即就乘熱打鐵,對太子一黨窮追猛打,京城裡又是一番人心惶惶的慌亂情形,官員們四處找門路,託人情。只不過已經是主客易位。

康熙卻是悠閑的呆在紫禁城裡冷眼旁觀,短短二個月時間,太子一黨已是窮途末路,老八一黨亦是大傷元氣,讓他鬱悶的卻是老十四遲遲未到,後面的戲,可是該他上場了。

正想著老十四,江南織造曹寅的密報就送到了,康熙折開一看,老十四在江寧縣監獄提走了方苞,丁爾戩、吳明軍三人,釋放了噶禮抓捕的幾個鬧事生員,並就《南山集》發表意見,以安撫人心,連禎的原話都附在後面。

‘《南山集》一案,涉案人犯多為士林中人,國家作養人才不易,不容爾等隨意作踐,《南山集》一案純屬一干小人蒙蔽聖上,肆意妄為,本王回京,自當稟明聖上,聖上寬厚仁愛,必然會有恩旨,大家稍安毋燥,靜心等候佳音。’

看過密信,康熙不由微微頜首,有這份眼光,有這份心志,亦不枉朕為他操心一番,想不到,老十四為了方苞,竟然不惜繞道江寧,看來是極為看重他,對于方苞,康熙可謂印象極深,此人是《南山集》一案之重犯,康熙四十五年進士,才學不錯,古文猶佳,當年為養親而放棄殿試,品德亦是上等,倒是個不錯的人才。

想到這裡,他眉頭不由微微蹙起,《南山集》一案,最後究竟該如何定罪,他一直有些決疑不定,不重處,《南山集》一書涉及滿族南下的一些辛秘,猶為可恨的是朱三太子一節,此書任其流傳,嚴重影響朝廷對江南的統治,亦破壞這幾十年來對江南士紳的懷柔、籠絡政策。

但若是重處,亦會引起江南士子、儒林的嚴重抵觸情緒,甚至有可能再次掀起誣告敲詐‘逆書案’之風,另外,他幾十年來好不容易營造的不以文罪人的寬松風氣,亦會為之一變,士林、儒林之中亦會有不少人就此對朝廷有防範畏懼之心,熙朝盛世,從何談起?

又是幾日後,康熙接到了曹寅以八百里加急送來的密報,還未拆開信,他就有預感,老十四出事了,急急看完信,卻是匯報老十四賴在揚州未動,在會審江南科考一案時,橫加插手,竟在公堂之上,一舉摘了兩江總督噶禮、安徽巡撫梁世勛二人的頂戴,剝了二人的官服,並將二人軟禁一事。信中隨後就詳細敘說了公堂會審的一幕,並將事後士紳百姓的議論順手帶了一筆。

見老十四無事,康熙不由松了口氣,繼而又是惱怒,這老十四還真是無法無天了,朝廷欽命的地方督撫大員,他竟敢在公堂上當眾如此侮辱,朝廷體面何在?朝廷尊嚴何在?朝廷綱紀何在?

待看到江南科考舞弊一案竟然是地方官員與考官同流合污,聯手倒賣舉人,且涉案金額高達八十萬兩之巨時,登時就氣不打一處來,朕以寬為政,這吏治竟然就已經敗壞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了,江南如此,其它各省又是什麼情況?雖然未有醜聞傳出,想必也少不了蠅蠅茍茍之輩。

揚州。

隨著兩江總督噶禮、安徽巡撫梁世勛二人的軟禁,江寧總督府及安慶撫院的查抄,以及前任安徽巡撫葉九思、現任安徽布政使馬逸姿、糧道臺李玉堂、寧國知府陶衛等人被緝拿,江蘇、安徽兩省為之巨震。

揚州會審的情形早就被繪聲繪色的傳揚開去,兩省官員馬上就判明了形勢,噶禮、梁世勛二人即便是無罪,在兩江亦是無顏再呆下去,布政使馬逸姿、糧道臺李玉堂、寧國知府陶衛三人捲入此案,此番不死也要脫層皮。

人走茶涼、墻倒眾人推是官場通病,身在官場,身居高位,豈會沒有政敵?噶禮、梁世勛二人這一倒楣,各種檢舉、揭發、彈章便雪花般飄向揚州,馬逸姿、李玉堂、陶衛三人的彈章自然也少不了。

禎、張鵬翮、張伯行三人對此情形亦是司空見慣,見怪不怪,只是命書吏加以整理,日後作為彈劾證據。

而恰在這時,康熙大力打擊太子一黨的消息亦由駐京的報探先于邸報傳到了江南,張鵬翮對禎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張伯行亦才恍然大悟,暗自驚詫禎的嗅覺靈敏和行事的果斷。

康熙大力打擊太子一黨的消息對噶禮、梁世勛二人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對江南官場而言,則無異於一顆定心丸,一時間彈劾二人的風頭更為猛烈。

葉九思、馬逸姿、李玉堂、陶衛、俞式承、李奇等人被帶到揚州後,禎亦不搞什麼公審,但凡有不招的,就令人大刑侍侯,六人在押解途中便已知道案情的發展,俞式承、李奇或許不清楚個中厲害,但葉九思、馬逸姿、李玉堂、陶衛四人卻是深知其中深淺,十四皇子與兩江總督噶禮、梁世勛的爭鬥,已不是江南科考舞弊案那麼簡單,而是涉及到了皇子之間的黨爭,這不是他們可以扛的住的,也沒必要去當那個炮灰,因此,他們四人沒一個肯熬刑,都交待的異常痛快,當然,能推的罪責都往噶禮、梁世勛二人頭上推了。

經過三天的審訊,禎、張鵬翮、張伯行三人不僅將江南科考案審得清楚明白,而且追回了五十萬贓銀,剩餘的三十餘萬都在噶禮、梁世勛二人身上。

禎至此也松了口氣,讓張鵬翮、張伯行二人掃尾,他則快馬兼程趕往京城。

京城,廉貝勒府。

在康熙的默許下,太子一黨雖然未被趕盡殺絕,卻也被八黨打擊的一蹶不振,就此式微。終於揚眉吐氣的八阿哥禩與老九、老十自然是彈冠相慶。

禩特地設宴,宴請老九、老十兩兄弟,一開席,十阿哥誐就舉杯道:“恭喜八哥,賀喜八哥,太子一黨不久就將煙消雲散,從此,便是八哥一黨獨大。”

九阿哥禟也附和著道:“是啊,八哥,從此,一眾兄弟中便再無人能與八哥比肩,來,八哥,九弟敬你一杯。”

“呵呵,這可不是八哥一個人的功勞。”禩輕笑著說道:“都坐下,咱們兄弟,別鬧那些子虛禮。”

三人杯來盞往,幾杯酒下肚,禩才輕嘆道:“可惜何先生還沒放出來。”

禟也放下杯,道:“不知皇上準備如何處理那批涉案官員,

“那批官員中,可有不少有才有操守的官員,就此流放罷黜,確實是可惜了。”十阿哥誐亦是輕嘆道:“咱們八黨現在可是缺乏在士林中有號召力的人物。”

“過幾天,待皇阿瑪心情平和了,八哥去撞撞木鐘。”禩矜持的說道。

禟聞言一喜,“八哥若真能讓皇阿瑪回心轉意,那在士林中影響力可就大了。”

“沒九弟想的那麼容易。”禩苦笑著道:“能把何先生,汪灝兩人撈出來,八哥就心滿意足了,《南山集》案,可是皇阿瑪欽定的大逆,只怕沒那麼容易回心轉意。”

毓慶宮。

皇太子礽卻是獨自孤坐在書房中,靜靜的出神,一眾宮女、太監、下人僕役都知道太子心情不好,所以都離得書房遠遠的,生怕招來無妄之災。

經過了最初幾天的痛苦與失落,礽的心情已經平復了下來,康熙既然毫不手軟的打掉了他的黨羽,也就意味著他根本不可能有繼位的希望,接下來很可能就是囹囫之災,走到如今這一步,他也沒什麼後悔的。

這幾天來,沒了黨爭,沒了希望,他反而有種跳出局外的感覺,不僅心思格外清明,眼界也寬了不少,復太子位之後的這兩年情形,他都仔仔細細的再三的回想,也徹底的明白過來,復位之初,康熙的慈愛,恩寵,統統都是假像,康熙當初復立他為太子,不過就是一種權宜之計,無非是想利用他來鉗制老八,即便他不積極的策謀兵諫,也無繼位的可能。

事到如今,他既不後悔亦不怨天尤人,康熙畢竟給了他一次機會,他也不是沒努力過,嘗試過,技不如人,沒什麼好怨恨的,只能說命運弄人。

現在他算是徹底解脫了,老八現在應該在彈冠相慶吧,礽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老八現在是身在局中,一顆心正如炭火般熱著呢,卻不知道,他也就是塊墊腳石。

康熙會把皇位傳給誰呢?剔除了他和老八,現在風頭最勁的就數老十四了,有可能是老十四嗎?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18:15
第175章 老十四太子?

礽舒適的靠在椅背上,仰著頭,靜靜的思忖著,老十四這兩、三年可謂是異軍突起,農學院,‘四大恒’,辦義學,下江南建遠洋艦隊,建海軍學院,海關革新,遠洋貿易船隊,京城改造,自立十四黨,工商雜稅革新試點,福建招撫,抗旱高產農作物。根本就沒消停過。

老十四的雖然是遠在江南,可朝廷的每件大事,幾乎都能看到他的影子,他現在不僅有錢,而且有兵,康熙對他的十四黨更是不遺餘力的支持,就連他這個太子最受寵信時,也沒受到康熙這麼恩寵、信任過。

難道康熙早就屬意老十四?也不是沒這個可能,除了他這個太子,老十四是呆在康熙身邊時間最長的皇子,而且這幾年,康熙對老十四也是明顯的偏袒。

不過,聯想到他自已和老八的情形,再想到康熙現在對老十四的大力扶持,礽又覺的有點不對勁,有心爭儲位的,還有老三、老四、老八一黨,另外,十五、十六、十七現在亦是十七八歲了,難保就沒有爭儲的心,甚至就連老五、老七、十二也未必就沒有那份野心。

這一點,康熙不可能不知道,他此時既然大力扶持老十四,自然是準備立老十四為太子,但老十四不僅身份不貴重,根基亦是淺薄,就算有康熙相助,他能擋得住這幫如狼似虎的兄弟們的明槍暗箭?

他礽不僅身份尊貴無比,而且自小就是太子,基礎可比老十四強多了,尚且落得如此下場,老十四能有什麼好結果?康熙會不會也是存了拿老十四做擋箭牌的心思,就象他這個太子一樣,名義上是皇太子,實際上就是一個擋箭牌。

礽順這這個思路,越想越覺的有理,他當了近四十年的太子,這個中的滋味,他可是比誰都清楚,相信康熙心裡也很清楚這點,如果康熙成心傳位老十四,就絕不會現在就把他架在火上烤。

但除了老十四,又還有誰適合呢?礽不由一陣茫,上次他遭圈禁,是突如其來,他根本就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但這次不同,他不僅有心理準備,也有時間準備,若是揣摩透了康熙的心思,現在就結下善緣,後半生及他的子孫日子就要好過了。

雍親王府,後花園,南院。

四阿哥禛也在琢磨這個問題,“先生,二廢太子可以說已經是勢在必行,皇上接下來,會立誰為太子?老十四?老八?仰或是另有其人?”

鄔思道默然半晌,方沉著道:“現在考慮聖上會立哪位爺為太子尚且太早,托合齊會飲案尚未結案,即便結案之後,聖上亦不會馬上廢太子,托合齊會飲案的罪名是結黨妄行,圖謀不軌,聖上一生雄才武略,又極重名聲,更為重要的是,大清立國之本,便是孝治天下,試想,聖上豈會讓太子背一個試圖篡逆的罪名?這不僅關系到皇家的臉面,更是關乎聖上一世英名。

再有,立太子乃國之大事,區區三年,聖上廢而復立,立而又廢,不僅動搖國本,亦極易招致物議,基於此點,聖上即便是廢了太子,再立,則必然是慎之又慎,多方權衡,因此,思道斷言,二、三年內,不必考慮這個問題。

至於聖上屬意誰為太子,天心難測但絕不會是八爺,思道揣摩,聖上招十四爺回京,極力扶持十四黨,則有極大的可能是立十四爺。”

老十四禛心中料想的亦是老十四,眼下還真沒誰比老十四更適合。

“四爺別急。”鄔思道含笑道:“我朝皇太子,雖有儲君之名,卻無儲君之實,一眾阿哥開牙建府,分領差事,誰個不是資質超卓,才華橫溢?東宮之位實則是眾矢之的,太子爺不就是最好的佐證?廢而復立,眼下又是被廢的局面。試想,以太子的如此尊貴的身份和多年的經營,尚且坐不穩,環顧諸位皇子,現在誰有本事坐的穩?聖上如今春秋正盛,在日子還長著呢,四爺何必為此自憂?”

德州是大運河的一個重要碼頭,亦是江南入京的必經之地,十一月下旬的德州雖然還不曾下雪,卻也是寒風刺骨,大運河上仍舊是船隻往來如梭,碼頭上亦是一片繁忙景象。

碼頭上的值守兵丁眼尖,遠遠看到一艘著欽差旗幟的官船南來,便急忙的驅趕碼頭上的船隻、人群,讓出道來。

這艘官船上的欽查不是別人,正是赴京的十四皇子禎,他親衛眾多,有帶著方苞、丁爾戩、吳明軍三人,走陸路反而不如水路快。大運河雖然船隻眾多,但一見到欽差的官船便要遠遠的讓出道來,乘船的速度也並不比騎馬慢上多少。

因未通知地方官府,碼頭也無人迎接,官船一靠岸,一等侍衛巴亥就帶人跳上碼頭警戒,連坐了幾日的船,禎亦想走動走動,一身便裝就下了船,為免驚動地方官員,他亦不用儀仗,一行人前呼後擁徑往驛站而去。

才走了兩條街,禎就被街上一群戴枷縛繩的犯人給吸引住了,這是一群大大小小五六十人的隊伍,男女老少皆有,老者已是花甲之數,小的還抱在手中,所有人都用長繩縛著,就連五、六歲的小孩亦不例外,不少人身上血跡斑斑,臉上、身上都留有清晰的鞭痕,隊伍前後有十多名差役驅趕。

禎一看就明白過來,這肯定是一案的案犯,被地方官府押解進京的,他也沒停留,只吩咐達春派兩名親衛遠遠跟著,方苞卻是猛盯著那群人看。

到驛站安頓下來,天已麻黑,用過晚餐,方苞就趕到門外求見。

禎亦知其所為何來,便傳了進來,一進門,方苞就跪下道:“恂王爺,今日在德州所見押解案犯,是安徽桐城方家、方孝標一脈,懇請王爺允準方苞前去探望。”

禎暗忖,方孝標一脈,那可是重犯,難怪舉家押解進京。瞅了眼方苞,他才道:“你自身亦是在押案犯,前去探視,不僅於事無補,更有竄供之嫌,你是想讓本王出面,打聲招呼,讓一眾押解差役手下留情,讓他們少受點苦吧?”

被戳穿心思,方苞亦不臉紅,一聽這話,他便情知禎早有援手之意,忙叩頭道:“方苞慚愧,眼見他們淒慘情形,心如油煎,還祈王爺援手,此恩此德,方苞來生銜草接環以報。”

“此案系聖上欽定大逆,方孝標一脈,又系重犯,本王實不宜過問。”禎沉著道,“不過,你既然求到本王面前,那又另當別論,本王出銀子,留幾名親衛下來,一路照顧他們至京,如何?”

“王爺大恩大德,方氏一族,世代不忘。”方苞重重的磕頭說道。

盡整些虛的,禎頗不以為意,轉了話題問道:“令慈可好?”

見禎問起母親,方苞又叩了個頭,方道:“多謝王爺垂詢,方苞不孝,欺瞞高堂進京為官,並未驚擾。”

禎微微點頭,“你是個孝子,本王回京後,譴人去江寧照看令慈,你且安心。”

方苞確實至孝,聽聞其母有恙,連唾手可得的翰林都能棄之不顧,回轉江寧侍奉,受一案拖累,他心中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其母,聽聞禎承諾,譴人照看,眼圈立時就紅了,忙重重的磕了三響頭,道:“方苞何德何能,承蒙王爺如此垂憐。”

禎卻是回頭喝道:“達春,譴四名親衛,留三千兩銀子,照顧方家案犯一路至京。”

回到自個的房間,方苞卻是一夜無眠,自案發,被捕入獄,想明白了一書觸怒康熙的原因後,他便自忖難逃一死,後來得知一案牽連之廣已經超越了清初一案,他更是心如死灰,即便禎在江寧縣監獄,信心滿滿的說康熙會有恩旨,他也不曾指望有活命的機會,所謂恩旨,不過是少牽連一點罷了,他方苞可說是案的前幾號人物,再赦免,也赦不到他頭上。

可今日禎連番施恩,方苞的心思不由活了起來,禎順道帶他回京,還可說是受人所托,安排親衛花銀子照顧方氏一族,亦可說是同情,可譴人去江寧照看其母,又是為何?想到康熙對禎的寵信,想到禎在揚州的膽魄,手段,他不由一陣興奮,說不定十四爺真有把握救下他來。

四日後,禎趕回京城。

此時,禎在揚州公堂會審時,突然發難,一舉摘了兩江總督噶禮、安徽巡撫梁世勛二人的頂戴,剝了二人官服的事情亦早傳遍了京城。

京城一眾大員對此是褒貶不一,贊賞者有之,誹謗者亦不少,不過,京城這幾個月來,根本就未曾消停過,而且誰都知道噶禮是太子一黨,是以,就算心有不滿者,亦只是小心觀望,並無人敢出頭彈劾禎。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18:17
第176章 勸諫康熙

禎一進京,便溫言寬慰了方苞、丁爾戩、吳明軍三人一番,而後才命達春將三人送往刑部,並讓他關說一、二,他自個便徑往皇宮而去。

到的景運門,遞上牌子,禎便在心裡默想,待會見了康熙,該如何回奏。此時,日剛過午,在景運門還另有幾個官員等著候見,見到十四阿哥回京遞牌子覲見,一個個不由暗暗叫苦,十四爺在揚州的事,他們早有耳聞,他這一遞牌子,康熙肯定是要先見他,他們今天怕是沒有覲見的機會了。

雖然心裡叫苦,但幾個官員卻是不敢失禮,一個個忙湊上來給禎請安,禎掃了幾人一眼,都面生的很,略略點了點頭,亦不多做理會。

乾清宮,康熙聞報說老十四回來了,眉頭一揚,不過很又皺了起來,沉吟了下方道:“讓他跪在外面候半個時辰。”

李德全一聽,忙躬身道乘抬頭的機會,飛快的瞟了一眼康熙的臉色,才慢慢出去傳旨,到得景運門,他一眼就看見了禎,忙上前說道:“皇上有旨,著皇十四子恂郡王禎跪候半時辰。”

禎一聽,不由苦笑著跪了下來,康熙這是對自已在揚州的行為不滿?還是借此表明他已經處置過了,以防止其他大臣再行彈劾?

見禎跪下後,李德全才對禎使了個沒事的眼神,然後趕緊的轉身回去覆旨。

那幾個官員見禎被罰跪,不由都是面面相覷,他們都是剛剛才經歷了八黨與的火拼,個個都是小心謹慎之輩,立時就遠遠的站了開去。

也是湊巧,才不過兩刻鐘,八阿哥禩、九阿哥禟,十阿哥誐三人連袂而來,也在景運門遞牌子準備給康熙匯報京城整改的情況,三人一見禎跪在門外,都是一楞,老十四怎麼回京了?

禎見三人走了過來,亦不由苦笑,想不到竟然是在這種場合遇見他們,禩走上前,淡淡的道:“一年不見,十四弟可好。”

“十四,給八哥、九哥、十哥見禮了。”禎稍稍一揖道。

“別介,你九哥可不敢當。”禟陰陽怪氣的說道。

禩眉頭一皺,輕聲道,“這是宮裡,九弟。”

禎心裡暗忖,康熙現在最不喜看到的怕就是他們四人一團和氣,當下亦輕聲道:“八哥,沒事,九哥、十哥心裡不痛快,罵幾句亦無妨。”

禩、禟都是心思靈敏之人,一聽這話,便意識到老十四匆忙自立一黨,背後肯定另有隱衷,禩給老九使了個眼色,便輕“哼”了一聲,轉身去找門口的太監瞭解情況。

老八一走,老九還沒開口,老十就搶著說道:“十四弟,你十哥本來挺佩服你的,可你做的事忒不是地道了,知道我們被你弄的多慘嗎?虧我們如此幫你。”

老九也道:“聽說你在揚州鬧的挺歡的,平日裡還真沒看出來,十四弟還真是膽大包天。”

老十最憨直,禎一言不發自立十四黨,對他們當時而言,打擊得確不小,因而,他也罵的最歡。

禎一臉木然,既不還口,也不看他兩個,早有機靈的小太監發覺情形不對,忙溜了進去稟報。幾個官員更是離的遠遠的,不敢靠近,卻又都豎著耳朵細聽。

康熙聞報,含糊的嘀咕了一句,才道:“叫老八他們三個明日再來,讓老十四進來。”

禎一進屋,便磕頭給康熙請安,然後摘了帽子放在一邊。

康熙見他主動摘了帽子,不由冷“哼”了一聲,“怎麼,你還知道怕?公堂之上,你就膽敢妄自摘了兩個地方督撫大員的頂戴、剝了他們官服,你眼裡可還有朝廷綱紀?你這是肆意蹂躪朝廷的尊嚴,你置官員的體面、朝廷的體面於何地?”

見康熙果然為此事惱怒,禎卻是從容不迫的回道:“回皇阿瑪,兒臣此舉實乃事急從權的無奈之舉。江南科考案涉案官員眾多,涉案金額巨大,拖延時間又長,若是不以雷霆手段當場拿下噶禮、梁世勛二人,有他二人從中阻擾,此案不知將是何局面,一眾貪官汙吏亦有可能逍遙法外。

兒臣冒天下之大不韙,一舉掃除兩名巨貪,正是為了維護朝廷的尊嚴和體面,有違朝廷綱紀之處,還請皇阿瑪降旨嚴責,以儆效尤。”

“以儆效尤?除了你,朕看也沒誰還有這個膽子。”康熙原本也無意就此事責備禎,他心裡也清楚,這事的主要責任其實還在他自個身上,竟然將兩個涉案貪官任命為主審官,禎說的確是實情,不以雷霆手段拿下噶禮、梁世勛二人,江南科考案,就是拖到明年也結不了案,最後,很是可能就是不痛不癢的殺幾個替罪羊了事。

康熙一見面就以此發作禎,無非是想敲打敲打他,以免他日後膽子越來越大,見他請責,康熙也不已不為甚,但轉念一想,也不宜過縱,瞅了仍跪著的禎一眼,他才道:“接旨之後,繞道江寧於前、裝病賴在揚州於後,藐視君父,至於如此,該當何罪?”

禎聞言,不由一陣無語,不就是慢了幾天,至於這樣上綱上線嘛,我又不是遊山玩水,而是幫你破案去了,有這麼不講道理的嗎?不過這條確實是被康熙抓住了把柄,他亦沒法抵賴,只得磕道:“兒臣有罪,祈望皇阿瑪責罰。”

見禎終究服軟,康熙眉頭揚了揚,才緩聲道:“念你揚州破案有功,就功過相抵,不賞不罰。”

“謝皇阿瑪保全。”禎輕籲了口氣,忙叩謝道,有了康熙這句話,自然就不會有人再以此事彈劾他了。

康熙挪動了子,吩咐道:“李德全,賜座,賞茶。”

待禎謝恩起身落座,康熙才問道:“你特地繞道江寧,帶方苞入京,可是想要用他?”

“回皇阿瑪。”禎欠身道:“兒臣在江南久聞其名,此人不僅才學過人,且至誠至孝,兒臣確是憐其才,惜其德,其實……。”禎說著抬頭看了康熙一眼。

康熙手悄然一抬,轉頭吩咐道,“張廷玉,不要記檔。”說完,又對禎道:“說,把心裡想的都說出來。”

禎一欠身道:“皇阿瑪,兒臣竊以為,《南山集》一案,朝廷無須大動干戈,皇阿瑪勵精圖治五十年來,對天下士子、大儒、前明遺老多加籠絡,六下江南、三謁明孝陵,又採取‘詔命舉山林隱逸’、‘特開博學鴻儒科’、‘開明史館’等舉措,才使得天下士子歸心,文風得以昌盛,此實乃盛世之象,朝廷之所以能有如今局面,皇阿瑪可謂費盡了心血。

《南山集》案,朝廷若是重處,皇阿瑪多年的心血,不敢說毀之一旦,至少也破壞了眼下難得的大好局面,兒臣更為憂心的是此風一開,會越演越烈,這既不符合皇阿瑪以寬為政的宗旨,亦會給皇阿瑪的盛世留下一筆重重的敗筆,兒臣以為,皇阿瑪開創的盛世,不僅是政治的,經濟的,也應該是文化的盛世。”

康熙聽的悄然頜首,禎這話確實是說到他心裡去了,開創一個政治、經濟、文化,全面的盛世,他親政以來,夙夜孜孜、不自暇逸,一則是為江山永固,二則亦是希圖能在自已手中開創一個曠古盛世,名留千古。

翰林院檢討張廷玉在後面聽的亦是心折不已,十四爺果然是名不虛傳,竟然從盛世這個角度來勸諫,可不正是撓到了聖上的癢處,只不知道,十四爺下面該如何打消聖上對《南山集》的忌諱。

見康熙頜首,禎膽子也大了起來,“皇阿瑪,《南山集》案發之後,兒臣仔細的將《南山集》讀了一遍,其犯忌的地方不少,但是,卻也不是胡編亂造以中傷、攻訐朝廷,兒臣不孝,大膽妄言,世祖爺將朱三太子這個包袱留給了皇阿瑪,皇阿瑪難道也想將這包袱留給後世子孫嗎?兒臣以為堵不如疏……。”

見康熙臉色立時沉了下來,禎趕緊的閉嘴,先乖巧的跪了下去,李德全聽的後背全是冷汗,跪的比禎還早,連在最後面的張廷玉亦是趕緊的爬起來跪下,心頭暗自驚駭,都說十四爺大膽,還真是膽大包天了,竟然敢這麼跟聖上說話,難怪他敢當場摘了噶禮的頂戴。

出乎三人的意料,康熙竟然沒當場暴怒,反而是長時間的沉默,殿中的氣氛一時間沉悶、壓抑到了極點,首當其沖的禎心裡亦是惴惴不安。

康熙雖然惱恨禎的語氣,卻也被那句反問所吸引,朱三太子確實是世祖留下來的包袱,難道真要把這個包袱再留給後世子孫?三年前還有人冒充偽朱三太子的兒子,難保以後不會再出現朱三太子的兒子、孫子、曾孫、玄孫。

《南山集》一書,刊發了十年之久,前前後後翻刻了數次,即便再禁,也不可能禁的絕,這是已經發覺的,沒有發覺的不知道還有多少?天下悠悠之口,豈是如此輕易就能堵塞的住?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18:19
第177章 破除文字獄

康熙瞅了一眼俯伏在地上的禎,老十四的話很有見地,可謂是一針見血,他能看出這點,敢於大膽質問,足見其思慮深遠,只是這膽子不免太大了些,竟然敢這樣質問朕,不過,他既然敢這麼說,想必就有法子處理這問題,想到他後半語說的堵不如疏,康熙眉頭又是一皺,怎麼個疏法?這又不是治水,完全抹殺掉這段歷史,方才能一逸永勞,疏導能處理問題?

默然良久,康熙才悶悶的道:“接著說。”

殿中三人,聽到康熙終究開口,不由都暗松了一口氣,禎卻是暗忖,得先把康熙的口封住再說,他也不抬頭,磕了個頭道:“謝皇阿瑪不罪之恩。”

豈料康熙根本就不上當,馬上就說道:“朕沒說不罪。”

禎登時無語,合著康熙又想玩數罪並罰?這要繼續說下去,只怕郡王的爵位都不保,他索性又磕了個頭道:“兒臣不敢。”

李德全在一旁聽的,恨不得跑上前把禎拽出去,心裡一個勁的談論,“小祖宗,少說兩句,服個軟又不會死。這兩父子,一年沒見,一見面就掐上了,這如何是好?”張廷玉也是提心吊膽的,卻不知道該用什麼法子緩解一下這場的氣氛。

康熙悄然一哂,盯著禎,道:“還有你老十四不敢的?”

康熙這話可有些重了,禎縱然膽大,也不敢受,他把身子又俯低了些,道:“兒臣惶恐,皇阿瑪這話,兒臣擔受不起,兒臣所言,皆是一路思慮所得,難免有不周之處,還祈皇阿瑪寬限些時日,容兒臣回府,細細整理,再陳奏皇阿瑪。”

一見禎想撂挑子縮回去,康熙豈肯如他所願,沉吟頃刻,方矜持的道:“只需你心存敬畏,朕,便不罪你。”

“兒臣對皇阿瑪的敬畏之心,孺慕之情,天日可表。”一見康熙鬆口,禎忙順口奉承了一句,接著卻語氣一轉,“不過……,皇阿瑪,兒臣今日欲說的就是不以文罪人,不以言罪人,若是連兒臣在皇阿瑪面前都不敢暢所欲言,又遑論其他?”

一聽這話,康熙登時恍然大悟,繞了半天,竟然是在這裡等著朕,這老十四果然是好膽好心計看來,他是確有良策,想到這裡,康熙臉色亦是一松,“恩,朕今日就做個表率,平身,賜座。”

李德全、張廷玉二人心頭亦是一松,對禎更是佩服的五體投地,心裡亦是暗嘆,十四爺聖眷之濃,舉朝無人能比,要換個人用這法子,只怕康熙早就雷霆大怒了。

禎落座後,便欠身從容說道:“歷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皇阿瑪整天孜孜五十載,已是天下歸心,萬民爭頌,正所謂民意乃天意,民心即天心,國以民為本,民以國為根。大清現在已然是深入人心,之前縱有瑕疵,現在亦是瑕不掩瑜。

自古人無完人,金無足赤,何況一泱泱大朝乎,皇阿瑪完全不必糾結于國初的些許瑕疵,縱觀歷朝歷代,文字獄實乃一大惡政,不僅有損朝廷的聲譽,亦完全的遏制了士子的思想,斷絕了朝廷的言路,阻絕了士紳向朝廷傳達民間疾苦的呼聲,長此以往,則國將不國。

皇阿瑪歷來光明正大,胸襟更是寬廣如海,我大清立國之正,四海皆知,根本沒有必要遮掩、隱瞞歷史。歷來,皆是屢禁不止,以至是越禁,其流傳越廣,名聲越大。人皆好奇,此乃天生劣根,越是刻意隱瞞,則越是會勾起人們的興趣,私下謠傳,危害更烈。

既然是禁無可禁,則不如不由,但是,民間輿論又間接關系到朝廷的聲譽、形象,嚴峻者,以至關系到朝廷的政令暢通及執行力度,因而,朝廷亦不能不聞不問,兒臣一路之上苦思良久,覺得可從兩方面入手,完全處理這一頑癥。”

禎說到這裡,嘎然而止,不僅康熙,就連張廷玉亦是迫不及待,有什麼辦法能夠處理這個攪擾了歷朝歷代皆束手無策的頑癥?

見禎伸手,康熙忙道:“涼了,李德全,換杯熱的。”

“謝皇阿瑪。”禎縮回手,急忙道謝,心裡卻是好笑,吊吊胃口,這待遇就立馬見漲。

康熙雖然急於知道答案,卻也不催,只是含笑望著禎,這個老十四,每次都能給他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這次看來也不例外,難為他年紀悄然,就有這份見識,這番奏對,句句皆是老成謀國之言,卻並無逾越之處。

文字獄的危害,老十四竟然能想到阻絕士紳傳送民間疾苦這點,尤屬難得,而對的利弊,他看的亦是十分透徹,歷朝歷代禁的書不少,可真正禁絕的又有幾本?毀於戰亂的倒是不少。

禎稍稍呷了口茶,便再次說道:“兒臣竊以為,要處理這一頑癥,需從兩方面入手,一,嚴管,從源頭管起,將刻板、印刷這塊掌握在朝廷手中,將各府、縣印刷刻板作坊集中統一管理,所有書籍,日後都必須由朝廷指定的作坊印刷,但凡是所印之書,著專人檢查審核,無違禁之處,才允許刻板出書。

二,指導,由朝廷正確指導輿論導向,邸報這塊,其實就能夠發揮這種作用,只是平日裡沒人留意到而已,去年,辯論倡導正確指導奢侈之風的時候,兒臣就留意到了這點,兒臣以為,完全能夠將邸報做大,不僅刊登朝廷的政令,亦能夠刊登一些有指導性的策論,以起到正確指導輿論的目的,而且完全能夠將邸報放開,公開發賣,讓所有的士紳都能看到。

如此一來,邸報則完全能夠成為朝廷的宣傳工具,即以朱三太子為例,朝廷能夠著翰林撰文考證一下朱三太子其人,證據確鑿的指出,朱三太子已經死了四十年了,並無任何後人,一旦宣揚開去,則無人再去相信偽朱三太子的種種荒誕謠傳,偽朱三太子案亦再無生存土壤。”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18:22
第178章 摘桃子

張廷玉聽完,不由感慨不已,這邸報亦是經常看,咋就想不到還能夠有這種作用?朝廷的宣傳工具難怪十四爺如此受寵,果然是與眾不同,簡簡單單幾句話,就解決了一大難題。

康熙聽的也是連連頜首,這法子簡單,不新奇,但絕對有效,相較於文字獄,不啻於天壤之別,老十四果然是沒讓他失望,這兩個法子,一個是杜絕了逆文案的源頭,一個是為朝廷開辟了一個宣傳的窗口,實在是妙,如此雙管其下,何愁文風不正,輿論不清?

稍稍思忖,康熙才道:“此法甚好,江南的刻書、印書業獨步全國,這由地方官員集中管理印刷作坊的辦法就先在江南試行,邸報整改,你也先抓起來,此事於朝廷乃是急務,你得抓緊時間整改。”說完之後,他眉頭一蹙,似是自語,又似在問禎,“《南山集》一書,該如何處理?”

“兒臣尊旨。”禎躬身領旨後,起身又才回道:“《南山集》一案,皇阿瑪既然已經下旨,定為大逆,那就讓《南山集》成為大清最後一本吧。”

“好好一個大清最後一本。”康熙暢快的笑道,“朕允準了。”

見康熙開了笑顏,禎亦大為輕松,又奉承道:‘謝皇阿瑪,兒臣爭取在數天內就推出第一份整改後的邸報,第一篇文章就以’大清最後一本‘為題,將皇阿瑪的恩德推之四海,澤被九州。第二篇就考證朱三太子其人,以正視聽。”

“如此甚好。”康熙微笑著點了點頭,“《南山集》一案,原是刑部尚書齊世武負責,現已被革職,你既然如此關心,此案就由你接手吧,此案牽連甚廣,不少官員亦被捲入其中,你仔細甄別一下,能用則用,不堪用的就借此撤換掉。”

禎聞言不由大喜,康熙這是暗示他,借這機會收人,他心裡不由一熱,終於等到這天了,他當時急急忙忙的打出了十四黨的旗號,卻苦於根基太淺,再加上太子黨和八黨的存在,根本就無法大批招攬有才能有操守有實權的大員,所謂的十四黨,完全就是個空架子。

因此,禎才決定乾脆撒手不管,康熙一旦滅掉太子黨,若是繼續打擊八黨,他這個空架子十四黨也沒什麼好擔憂的,若是康熙不打擊八黨,就自然要扶持十四黨對抗八黨,現在看來,這寶果然是壓對了,康熙開始要壯大十四黨了。

難怪《南山集》一案牽連如此多的官員下獄,康熙都不聞不問,原來是在為他的十四黨儲備人才,可真是煞費苦心,禎忙跪下道:“兒臣謝皇阿瑪隆恩,其他人員,兒臣皆可自主,主犯戴名世,兒臣不敢自專,戴名世已年過花甲,經此一案,亦是名揚天下,雖則性情怪癖,然才學尚可,兒臣想讓他參與邸報撰文,物盡其才,祈求皇阿瑪允準。”

康熙一轉念便明白了禎的用意,會寫文章的多了,豈缺戴名世一個,老十四這是不想他留下壞名聲,倒是難為他的一份孝心,稍想了下,他才道:“《南山集》一案乃是朕欽定的大逆案,戴名世其人,剛直,迂腐,然才學尚算不錯,緩一緩吧,朕找個機會赦免他。”

“皇阿瑪寬厚仁愛,乃是天下之福,兒臣替天下百姓、士紳叩謝皇阿瑪天高地厚之恩。”禎得遂心願,毫不吝嗇的奉承道。

張廷玉在後面只看的目瞪口呆,《南山集》大逆案,鬧得轟轟烈烈,牽連了無數的官員和士林中人,就連他也差點被卷進去,十四爺竟然幾句話就解開了康熙的心結,一場彌天大禍就此消弭於無形,連戴名世都不用死了?

解決了《南山集》一案,康熙也是大為輕松,這起案子困擾了他很久,現在能有兩全其美的法子解決,他自然愉悅輕松不少,呷了口茶,他才含笑說道:“江南科考案會審,你一直參與其中,詳細說說案情。”

一看康熙要聽案情,禎忙說道:“皇阿瑪,你難得好心情,兒臣懇請過幾日再奏。”

“恩,有這份孝心,朕就知足了。”康熙說著斂去了臉上的笑容,肅然說道:“身為一國之君,豈能只聽喜聞樂見之事?豈不聞,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兒臣慚愧,謹記皇阿瑪教誨。”禎欠聲道:“回皇阿瑪,江南科考一案的會審起於對舞弊生員的復試……。至兒臣動身之前,案情已經大白,一應涉案官員盡皆供認不諱,副主考趙晉受賄銀十五萬兩,十二房房官及其他九名考官捲入其中,前任安徽巡撫葉九思,現任安徽藩司馬逸姿、督糧道臺李玉堂、寧國知府陶衛盡皆捲入,兩江總督噶禮,安徽巡撫梁世勛二人乃幕後主使,坐收賄銀三十餘萬兩。

盡管已有心理準備,康熙聽完仍然是吃驚不小,一眾考官全部都是從安徽、江蘇兩省各府、縣地方官員中抽調的,這一下就卷進去二十多人,著實令他頭痛,雖然候補的官員不少,江南更是肥缺,可換一茬官員,難道就能保證他們不貪?

江南是國家的財賦重地,不熟悉政務的筆貼式,各部的小吏、捐納的官員,康熙不敢讓他們去江南,可一時之間去哪裡抽調那麼多熟悉政務的官員?

康熙一陣煩心,瞅了禎一眼,道:“你一路趕的急,先跪安吧,明日參與早朝。”

禎還未出宮,京城已是傳遍了十四皇子恂郡王禎一回京就被康熙罰跪在景運門的消息,一眾官員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十四爺在揚州的事觸怒了康熙。自然是有人幸災樂禍,也有人為他擔心。

一些嗅覺靈敏的官員則預感到京城怕是又有一場大變,八黨與太子黨火拼了兩個月,八黨雖然是完勝,損失卻也不小,十四爺於這節骨眼上回京,怕是沒那麼簡單,十四黨雖然人少,勢力弱,卻也是公然亮出旗號的,而且十四爺怎麼看,也不象個善茬。

八阿哥禩三兄弟出宮後直接就聚到了廉貝勒府,一進書房,老九禟就道:“八哥,老十四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我咋就猜不透呢?”

禩搖了搖頭,“我一路上也沒琢磨出來。”

“有什麼好琢磨的?不就是想爭太子位嘛。”誐不以為意的道,“現在太子黨算完了,十四就那麼幾個人,他能蹦個什麼勁?”

禟忍不住對他翻了個白眼,“別瞎說,老十四會做那麼無聊的事?”

禩聞言,心中一動,稍一思忖,神情立時凝重起來,禟見了心裡一驚,急切的問道:“八哥,可是琢磨透了十四的用意?”

“九弟說的對,十四弟向來深謀遠慮,豈會做無聊的事。”禩聲音低沉的說道:“十四弟應該在年初就看透了這局勢,這才匆匆自立了一個空筒子的十四黨,現在可正是他收人的好時機。”

“老十四回京是來摘桃子的?”十阿哥誐登時就瞪圓了眼睛,恨恨的罵道,“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這麼多年咋就沒看出來吶?”

禟聞言,卻是半晌作聲不得,經禩這一點破,以前想不明白的東西一下全都迎刃而解,他越想越心驚,老十四實在是太怕人了,他究竟是憑什麼判斷到今天這局面的?難道是皇阿瑪早就屬意他?否則怎麼解釋?

見老八、老九皆不作聲,誐頗為不解,“八哥、九哥,有什麼怕的,太子一黨我們都能鬥倒,老十四算什麼?”

老九禟強笑道:“八哥,或許我們是想多了,先看看再說吧。”

禩點了點頭,沉穩的說道:“這幾天就可以看出風向了,到時候再商議,天時也不早了,你倆先回吧,八哥有點乏,偷個懶,就不送你們了。”

待兩人走後,禩軟軟的靠著椅背,失神的望著藻頂,白析的臉龐上滿是失落,根本用不著再觀望,康熙此時把老十四招回京,不是摘桃子,還能幹啥?沒想到鬥倒了太子,又冒出一個老十四,看來即便是再得人心,再能幹,康熙也沒把位子傳給自已的意思。

正自思忖,老九禟卻去而復返,禩立起身子,頗為奇怪的道:“怎麼又回來了?”

禟苦笑道:“我心裡悶,找八哥聊聊,八哥,我們難道真的就沒希望了?”

“未必。”在禟面前,禩卻不想流露出自已軟弱的一面,他打起精神道:“天心難測,在沒水落石出之前,一切都還有希望。我剛剛仔細想了想,皇阿瑪是不可能允許出現我們一黨獨大的情形,這不利於他掌控朝局,亦有可能危及他的安危,如此,皇阿瑪豈能安心?所以扶持十四黨抗衡我們很正常。”

“八哥……。”禟猶豫了下才道:“以十四弟的財力,眼光,手段,再加上皇阿瑪的扶持,我們是他的對手嗎?”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5 18:24
第179章 堅韌八阿哥

想到老十四那驚人的洞察力和雄厚的財力,禩亦是暗自沮喪,不過,這麼多年的心血和努力,他亦不甘就此付之東流,正所謂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拼到最後時刻,他亦不會死心,老九可謂八黨最為堅定的支持者,現在連他動搖了信心,禩心裡立時大為警惕。

微微一笑,禩才信心滿滿的道:“十四弟的眼光和財力,確實沒的說,舉朝上下,無人能及,但若論手段,他連太子亦不如,十四黨的根基畢竟太淺,沒個幾年的整合,難成氣候。至於皇阿瑪的支持,亦是此一時,彼一時,皇阿瑪是玩平衡,誰弱,他就扶持誰,這一點,根本沒必要擔心。

現在二廢太子已經是箭在弦上,而皇阿瑪春秋已高,儲君之位定然不會空懸,眼下,正是咱們奮力相拼的最後時機,行百里者半九十,最後緊要關頭,切不可有絲毫鬆懈,更不能夠泄氣,下面的一眾官員可都瞪著眼看著咱們呢。

十四弟雖說跟我們同出一黨,但該爭的咱們還得爭,新太子一天沒定下來,咱們就得努力爭取一天,這麼多年的心血,豈容輕易放棄?”

禟聽的心頭一振,亦是微笑道:“還是八哥看的透,這一說,我心裡就有底氣了。”

禎是正月初幾的離京,此時才回來,離家已是將近一年,恂郡王府早幾天就已經聞報,闔府上下都是喜氣洋洋,忙碌不休,把個王府內內外外收拾的煥然一新。首領太監包福全更是精神抖擻的四處檢查,自分府出來,他就尊循禎的意思,府裡上下內外的下人僕從丫鬟婆子皆是來自百里之外各地,而且都是貧寒人家。

禎不缺錢,王府的一應開銷用度從來不刻扣,嫡福晉海若性子溫和,待下寬厚,一應下人進得恂王府個個都是感恩戴德,包福全清楚禎的要求,在安全和忠心方面尤下功夫,兩年多時間經營下來,整個恂王府已經是針插不進,水潑不進。

禎回府,幾位福晉都來請安見禮,稍稍寒喧之後,又考問了一番子女功課,而後才去沐浴,出來陪著嫡福晉海若沒說上幾句話,就聞報,戶部尚書噶敏圖求見。

“帶他到西花廳,我隨後就來。”禎說著起身又對海若道:“這次回來,預計要年後才走……。”

海若早已起身,蹲了個萬福道:“王爺公事為重,海若恭送王爺。”

噶敏圖其實並沒什麼事,一來是禎回京,他是必須要來拜見的,二來是聽聞禎在景運門被罰跪的消息,他頗為擔心,這才急急趕了過來。待禎進門,見他一臉的從容,噶敏圖便放下心來,忙上前請安見禮。

張鵬翮、噶敏圖二人可謂是十四黨元老,禎對其溫言勉勵了一番,方才說道:“本王此次回京欲招納人手,你手中可有操守、品行、才華出眾的人選?”

一聽十四黨要擴招黨羽,噶敏圖亦是大為興奮,忙欠身道:“回王爺,下官自江南回京後,與張相皆是時時處處留意,亦相中了些官員,留待王爺定奪,下官明日便送來。”

“恩,不錯。”禎微微點了下頭,“你與張鵬翮可謂十四黨的領軍人物,亦是朝廷部院大臣,凡事皆要以身作則,眼下朝局已變,須的處處謹慎,時時小心,以免遭受攻訐,若有虧空,亦得盡快填還,不要留下任何把柄,若需用銀子,盡管跟我開口。”

噶敏圖心頭一熱,這主子還真沒跟錯,忙一揖道:“下官謝王爺厚愛,王爺放心,下官雖不敢說清廉如水,卻是恪守本分,從不貪墨,下官定然牢記王爺教誨。”

剛送走噶敏圖,包福全就進來稟報,“戶部侍郎施世綸在外求見。”

施世綸?禎不由微微一笑,“帶他過來。”

施世綸是康熙親自塞進十四黨的,不僅總攬抗旱高產農作物推廣事宜還是海關總署副總監督,又負責在京建農學院事宜,禎可算是他的頂頭上司,禎回京,按官場規矩,他自然是要第一時間來拜訪。

施世綸於康熙四十五年至四十九年,任順天府尹,與禎多有交集,相互甚為熟識,禎知他性情,一見他進來,就笑道:“大清第一禦賜醜男來了。”

施世綸從來不以自已貌醜為忤,微笑道:“下官拜訪完,還是乘早離去,免得影響王爺進餐。”說著就請安見禮。

待他起身,禎才笑道:“貌醜心不醜,爺豈有厭惡之感?人面獸心者,方才真真令人作嘔。”

施世綸一揖笑道:“王爺這話可說到屬下心裡去了,明兒屬下就叫人做塊牌子,把王爺這話寫在上面,日後,誰敢再笑屬下,就把牌子亮出來。”

“呵呵,那敢情好,如此一來,爺就成你的保護神了。”禎說著就伸手讓座,又命人上茶,待他落座,方含笑道:“這段時間,四處查看抗旱高產作物收成,累壞了吧,你一把年紀了,可得悠著點,本王日後還有很多事指靠你呢。”

說到正事,施世綸就正經多了,在椅中欠身道:“謝王爺掛懷,雖然累,不過屬下心裡舒坦,王爺推薦的農作物確實是高產,一旦熟悉其習性,產量還可更高,王爺此舉,功德無量,屬下能總攬此事,實是於有榮焉。”

禎點了點頭,道:“北方數省多春旱,這三種作物皆抗旱,推廣得宜,亦能少些饑荒,玉米雖然產量不是很高,但耐旱,可與主糧摻雜食用,乃是主要雜糧,番薯產量最高,若種的其法,一畝十石,不成問題,其用途亦甚至廣,食用、釀酒、熬湯、做粉絲、做小吃、做飼料皆可。本王特意要提醒你的是馬鈴薯,此物產量尚可,食用性高,亦很養人,做菜做雜糧皆可,要著重推廣。”

“屬下謹尊王爺吩咐。”施世綸忙欠身說道,他這次前來拜訪,主要目的還是想在禎這裡打打秋風,康熙命他在京建農學院,雖然比照江寧農學院撥了銀子,可京城物價貴,著實有些緊手,禎是有名的金主,又是他提倡的,當然要來找他要了,見是機會,施世綸忙接著說道:“皇上命屬下在京建立農學院,京城物貴,王爺可得大力支持屬下。”

“沒問題。”禎毫不猶豫的道,北方的糧食不跟上去,這人口始終就無法快速繁衍,遠洋艦隊眼看就快初具規模,他也心急,“具體差多少,你列個單子,本王如數撥給你。”

施世綸也沒料到禎竟然如此爽快,心裡大喜,立刻就眉開眼笑的道:“王爺,京城現在外城改造,人工奇貴,一應材料價格也比往年貴了三成,屬下早就擬了單子,一共尚有四萬五千兩的缺口。”說著,就從袖中抽出一張單子。

“好你個老施,有備而來啊,我說怎麼一回府,你就巴巴的跑來了,原來是專程化緣來的。”禎伸手接過單子,輕笑著道。

施世綸本就醜,一笑起來更難看,“王爺見笑,屬下此來是專程拜訪,化緣只是順帶,順帶,呵呵。”

禎稍稍瞟了眼單子,微笑道,“得,本王如數撥你,不過工程速度可得抓緊。”

“謝王爺。”施世綸眉開眼笑的一揖道:“屬下辦事,王爺盡管放心。”

次日一早,天還未亮,禎就被包福全在門外叫醒了。

海若醒了之後,亦急忙起身,幾個丫鬟早就候在外面了,聽見動靜便進來侍侯禎洗漱、穿戴朝服,四、五個人圍著禎前前後後忙了足有二刻鐘,禎才收拾俐落出門而去。

一路逶迤而行,趕到西華門時,西華門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禎一出轎,不由一個哆嗦,轎子裡有暖爐,熱烘烘的,外面卻是賊冷,張眼望瞭望,見一眾兄弟和部院大臣各自三、五成群的閑嗑,稍稍猶豫,他便矜持的立住了腳,懶得去跟一眾兄弟寒暄。

倒是十二阿哥裪一眼瞅見了他,湊了上來道:“十四弟來了,昨日回京的?”

禎含笑一揖道:“見過十二哥,正是昨日回的京城。”

裪微笑道:“十四弟這兩年在京的時間少,之前贈送的‘四大恒’股份,一直沒機會當面言謝,今日,十二哥就當面道一聲感謝。”

見他說起這事,禎不由輕笑道:“些許小事,不值十二哥如此,一眾哥哥裡,也就大哥、十二哥、十三哥承十四這份情。”

聽的這話,裪亦不由有幾分尷尬,價值五十萬銀子的股份送出手,連聲感謝都沒有,確實是有些過份了,而他這聲感謝亦是拖了二年後才說出口,豈有不尷尬之理?難怪十四今年賣了遠洋貿易股份之後,連吭都不吭一聲。

見裪尷尬的樣子,禎不由好笑,這位十二哥倒是個實誠人,忙岔開話題道,“聽說今年,五哥、七哥、你們三個賑災捐了不少銀子?”

裪一聽這話正下懷,輕嘆了口氣,才道:“太子與八哥鬥法,我們跟著遭殃,幸虧有‘四大恒’的分紅墊著,否則可真的變賣家當了。”

禎一聽便知道他的意思,輕笑道:“下次十四提出捐款,你們只管跟著捐,回頭十四幫你們補上。”

“呵呵,那感情好,裪就先謝謝十四弟了。”裪輕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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