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大清弊主 作者:塞外流雲(連載中)

Wakemeup 2013-9-24 21:31:0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5 31798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4 22:37
第30章 釜底抽薪

老王掞自早朝被攆回家之後,便閉門謝客,獨自在書房枯坐冥思。他曾經教過礽,對太子的印象極好,也認定礽是大清下一代最理想的國君,可以說是礽最堅定的支持者。

而太子目前的境況著實令他擔憂,太子雖然是廢而復立,但在康熙的嚴厲打擊下,實力已經是大不如前,而一眾皇子們卻一個個乘勢而起,今天又跳出來一個十四阿哥,一手撈錢,一手想抓兵權,偏偏還聖眷極濃。

正自煩悶,卻聽門下急步來報,“皇太子礽上府探望來了。”

王掞一楞,心裡暗暗責怪太子不知韜晦,忙迎了出去,“微臣王掞,不知皇太子駕到,有失遠迎……。”

礽即是上府探望,哪裡會擺架子,忙急步上前一把將王掞扶了起來,“老師快快請起。”

兩人到書房坐定之後,王掞便輕嘆道:“非常時期,太子不應該授人以柄的。”

“礽來看老師,誰敢多舌,即便是傳到皇上哪裡,皇上也不會說什麼。”礽不以為意的道。

王掞是久歷宦海的人了,雖是責怪,卻也明白,這時節太子過府探望有凝聚人心的作用,也就不再多說。

礽試探著問道:“老師對今日早朝的事是如何看的?”

“這事太子不要再摻和。”王掞一口就回道:“皇上既是聖心默定,便無更改的可能,盡力襄助十四爺吧。”

礽走出王掞府邸時,才想明白他的話,不由眼睛一亮,暗贊一聲,薑還是老的辣,同樣是釜底抽薪,這境界就是不一樣,什麼叫盡力襄助?你要建海軍,我就給你送人,夠盡力了吧?

再說禎,出了宮之後,自然是往工部跑了一趟,王掞雖然不待見他,可現在應該還在家背祖制,而工部侍郎卻是禎的岳父,完顏羅察,既然是奉旨,又有岳父幫襯,禎毫不客氣,一口氣調了二十多個火器和造船方面的人才,另外還挑了五個監工。

等楨施施然回到西直門大後半壁街,也就是恂貝勒府門前的大街時,他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滿滿一街都是轎子,馬車,俊馬,再加上轎夫,僕從,把一條街都擠悶了。

楨一時間摸不著頭腦,遠洋貿易船隊的事沒說出去啊,‘四大恒’的股份也就只剩下四分了,這麼多人都湧到我府上來做什麼?慶祝我升貝勒了?沒那麼誇張吧?

一進府門,楨就楞了,清一色的小夥子啊,大的二十出頭,小的不過十四五歲,這些人一見楨進門,齊齊的一個千兒紮下去,不過喊的就千奇百怪了,喊堂哥表哥的有之,喊堂叔,表叔有之,姨叔舅爺等等亂七八糟的。

合著都是親戚,宗親皇族的子弟,這唱的是哪一出?這些人難道都是想去當海軍的?楨有點蒙了,這年頭,海軍那麼吃香?正在疑惑時,卻見禩、禟、誐三人從後面轉了出來。

“都起來吧。”楨丟下一句話,便將一群小夥子晾在一旁,迎向禩三人,“八哥、九哥、十哥,你們怎麼也來了。”

禩矜持的笑著,後面跟著魚貫而出一群人來,大都在二、三十歲左右,“奴才叩見十四爺,十四爺金安。”

今兒這是怎麼了,“都平身吧。”楨笑著看向禩,“八哥,今兒我府上這是唱的哪一出啊?我都快蒙了。”

禩笑道:“我也不知道,問了幾個熟識的,都異口同聲的說是要進海軍學院,也說不出原因,我還以為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呢。至於他們嘛…….”禩說著指了一下身後那群人,“一十二個,都是有一技之長的,八哥知道你不缺錢,可才建府,手上沒幾個人,你此去江南,差事繁雜瑣碎,我和九弟十弟商量了一下,從每人府中抽調了四個送來。”

“謝謝八哥九哥十哥,這可真是幫了十四大忙了。”楨作揖謝道。

“咱們幾兄弟,還提什麼謝不謝的。”禟笑道。

禩卻是一轉身,對著那十二人道:“你們現在跟八爺九爺十爺府上再沒任何關系,從現在起,十四爺就是你們主子,做事辦差你們自個要記的自己的身份,有那偷奸耍滑的,嘿嘿,你敢讓八爺丟面子,八爺就讓你丟命,都給記住了。”

十二個人齊聲道,“奴才不敢。”接著又轉身朝楨跪下嗑了三響頭,“奴才們叩見主子。”

“這是他們的身契,交給你了。”禩說著將一疊契約遞了過去。

“這禮可大了,十四就卻之不恭了。”楨說著坦然的接過契約。

禩道:“這些奴才,不那麼做,怕你不好管啊。”

“去書房吧。”楨笑著邀請。

禩擺了擺手,笑道:“可不敢,這群小爺現在心裡還不知道怎麼恨我呢,不打攪你了。”

送走禩三兄弟,楨望著眼前一群亂糟糟的小夥子,頓感頭痛,這些宗親皇族的子弟都是要當海軍的?釜底抽薪!又玩釜底抽薪?不過這次主角換了,應該是康熙。想到自己曾說過,要把海軍控制在旗人手裡,康熙如此做,自己還真說不出口。

不過既然要玩嘛,大家就一起玩!老十四也不是任人捏的軟柿子。楨冷聲吩咐道:“海鋒,帶人將胡同口封了,不允許一個轎夫、馬夫走出胡同。”

待海鋒帶人出了門,楨轉過身笑容滿面的對面前這些小爺們問道,“你們確定都是要當海軍的?”

這些人雖然已經隱隱感到有些不妙,不過想到家中老頭子的吩咐,都硬著頭皮回道:“是。”

“沒聽清楚,大聲點。”楨突然臉一沉,大聲吼道。

“是!”這次所有人都大聲的回答,上百人的齊喊,把守侯在外面的僕從們嚇了一跳。

“好!”楨大聲說道:“有志氣,現在讓我看看你們有沒有當海軍的資格,都給我從這裡跑到阜成門,然後再跑回來,半個時辰還沒回來的,就不要來見我了。”

話音一落,楨期待的叫苦連天的場面沒有出現,眼前這一大群人立馬就急匆匆亂糟糟的沖了出去,只聽的外面一陣亂喊,“讓開,給爺閃開,別擋著爺的道啊。”伴隨而來的就是“哎喲”的低呼聲。

咋的,都吃春藥了?楨只看的目瞪口呆,半晌才反應過來,而後恨恨的吩咐道,“達春,帶兩個人去阜成門點卯,阿林阿,多帶點人沿路盯著,有敢偷懶耍滑的,把人給爺帶回來。”

這裡到阜成門差不多五公里,來回十公里,一個小時倒也馬馬乎乎,不過這群小爺們一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的架勢著實讓楨憋悶,康熙到底用的什麼辦法刺激他們?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4 22:38
第31章 康熙的手段

一群腰系黃帶子紅帶子的龍子龍孫在京城大街上的十公里拉練很快就引起了轟動,這可是數十年難得一見的西洋景兒,上百號的小爺們沿著大街你追我趕大呼小叫的一路狂奔,蔚為壯觀,引的無數人圍觀,但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五城兵馬司巡邏的兵丁和順天府衙役也都給驚動了,見了這情形都嚇了一跳,這些個小爺個個都不是善茬,隨便拉一個出來,跺一跺腳這街面都要抖三抖,今兒一下子冒出來一群,更是你追我趕的直奔阜成門,那些兵丁和衙役何曾見過這種詭異的情形,一個個都以為發生了大事,跟在後面就是猛追。

大街上也有不少跟這群小爺熟識的人,見了這情形,都以為獻殷勤圖表現的機會來了,於是乎也跟在後面追了過去。

這一來,本就是百人的隊伍一下就變成了數百人,浩浩蕩蕩的在大街上奔跑,膽小的趕緊收攤打徉關門閉戶趴在窗下偷看,膽大的一路追隨著看熱鬧。

跑了一段路,那些兵丁衙役就探明了個中原委,一個個哭笑不得的停下來開始維護秩序,大街上亂烘烘局勢這才慢慢的平息下來。

始作俑者楨此時在恂貝勒府也是哭笑不得,卻是又來了一撥二世祖,雖然跟前面那幫子小爺比不得,可一個個身份也是不容小覷,不是遠支的宗親就是朝中大員的子弟,楨是徹底的無語了,康熙到底用的什麼法子?能刺激的這幫龍子鳳孫二世祖前撲後繼的來參加海軍?

琢磨了半天,也沒想出個頭緒,楨乾脆懶的費神,揮揮手依樣畫葫蘆的將這撥二世祖打發了出去,而後派人去叫鄭世昌,招聘工匠,民工的事不能再拖了。

不過兩盞茶時間,阿林阿就帶了十幾個偷懶耍滑的回來了,楨繞著這十幾個小爺轉了一圈,冷笑道:“你們這十幾個看來都是聰明人,不過,大清海軍不需要象這樣的聰明人,請回吧,你們。”說到這裡,他臉一沉,“來人,送客。”

這群平日裡耀武揚威的小爺們一聽就傻眼了,這樣子回去,那會是什麼後果?想到出來的時候,老頭子千叮嚀萬囑咐的話語,一個個登時急了,求情的,告饒的,耍潑的,有幾個乾脆就放聲大哭起來,大打悲情牌。

楨也懶的理會,吩咐下人將他們全部攆出去,隨後叫來海鋒,讓他全面負責統計十公里拉練的結果,合格的登記造名冊,不合格的不予理采。而後他將手一背,到後院安慰福晉們去了,遠行在即,身為欽差又不能帶家眷,楨這幾天不的不擠出時間安慰安慰後院的四個老婆。

天才麻黑,楨跟四個大小老婆正在後院享受燭光晚餐,包福全就匆匆跑了進來,將楨好不容易才營造出來的浪漫溫馨的氛圍破壞殆盡,楨不悅的皺了皺眉頭,“什麼事?”

包福全嘴裡就象含了枚苦橄欖,一臉都是苦象,他也知道進來的不是時候,“稟主子,奴才實在是沒辦法了,前面來了三位國公爺,奴才都讓他們在偏廳吃茶候著,可眨眼工夫,又來兩位貝勒爺,簡親王也來了……。”

楨一聽就明白過來出了什麼事,“馬上把海鋒叫來。”

海鋒早就侯在外面了,聞言急忙將統計結果呈了上來,楨接過一看,兩撥人加起來合格的只有七十餘人,這連一半都不到啊,看來,這幾位都是來撞木鐘的。

輕嘆了一聲,楨感覺甚是無奈,他們這麼急切,想必康熙對他們許諾的甚重,兩撥不合格的有百餘人,這後面要牽扯到多少皇族宗親,自己要是較真的話,只怕今後會寸步難行。

苦笑著搖了搖頭,楨吩咐道:“把他們都請到正廳,我馬上到。”

楨一進正廳,幾位國公,貝勒,便迎了上來,簡親王雅爾江阿雖是自持身份,卻也迎了兩步,一頓寒暄之後,和碩簡親王雅爾江阿便開口說道:“十四啊,你侄子小四,比你也就小兩歲,也不是讀書的料,一天到晚就知道遊手好閑,四處撞禍,弄得你王兄不得安生,頭痛不已,你就當是體恤王兄,把他收到海軍去吧,眼不見為凈,哥哥也清凈幾天。”

聽的雅爾江阿這番話,楨也只得苦笑,不過,在進來之前,他心裡已經有了計較,“王兄,非是十四矯情,海軍可是要出海剿賊的,萬一有個不測,你讓十四怎麼見你?”

雅爾江阿眉頭一皺,“十四這話就不對了,咱們的富貴哪個不是真刀實槍拼出來的,富貴險中求嘛,武格要敢畏戰,不用十四動手,本王親自宰了他。”

楨陪笑道:“王兄教訓的是,不過,眼下這海軍初創,戰艦更是影都沒有,十四又是初次辦差,既無經驗又無關系,木材,煤鐵等一應原料十四都不知道上哪裡去弄,造船鑄炮的工匠,還有民夫,也不知道去哪裡找,說實在話,十四自己對這新創海軍也沒報多大的把握,王兄又何必硬把武格往裡塞呢?”

“十四,你這想法可又錯了。”雅爾江阿梳理著長須笑道:“你沒關系,你王兄有啊,武格既然進了海軍,王兄豈能袖手旁觀,本王回去就給在各地做官的奴才寫信,讓他們想辦法籌集……。”

見雅爾江阿如此上道,楨忙接過話頭,“王兄放心,一應原料,貨到付款,所有送來的人員,十四都會妥善安排。”

“呵呵,那就好。”雅爾江阿說著站起身來,“你差事在身,王兄就不打攪了。”

屋裡剩下的幾個國公,貝勒哪個不是人精,不待楨開口,一個個就拍著胸口說自己有辦法給楨輸送原料和人員。

楨是來者不拒,通通用紙筆記了下來,才將他們一一打發走,他也不怕他們空口白話,一個個的兒子將來都要捏在自己手中呢。

這幾位國公,貝勒還沒出大門,又有客上門來了,楨滿面笑容的將來客迎進正廳,這些個皇族宗親,誰家沒幾個門人奴才在外地做官?這可都是關系啊。

一晚上,見了一撥又一撥,把楨累了個半死,不過看到那厚厚一疊記錄,他心裡簡直樂開了花,當然,對於康熙的手段,他也有了全新的認識。

康熙這一招可不是一般的牛,不僅牢牢的掌控了海軍,還隱隱調集了全國的力量來幫自己建遠洋艦隊,而且還讓所有的人都有苦說不出,高,實在是高!只不過這樣一來,大清的海軍可就要成為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貴族海軍了。

恩,明天將那些選撥過關了的人也要好好敲打敲打,不能浪費資源!楨帶著這個想法進入了夢鄉。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4 22:39
第32章 牛B總督

次日一早,不待楨去敲打,那些皇族宗親便紛紛譴人上門了,恂貝勒缺乏關系需要大家支援的消息一夜間就在宗貴間傳開了,雖說送去當海軍的都是各府不成器的子弟,但不管怎麼說也是自家的子弟不是,有道是自家兒子自家疼,誰不想跟楨拉好關系,讓自家子弟少吃點苦,再說了,遠洋艦隊現在跟他們也算是休戚相關,自然要鼎力相助了。

對於這些主動送上門的善意,楨自然是來者不拒,不過他也挺鬱悶的,這些人除了送好處,還順帶推薦人,誰家沒幾戶窮親戚,遠洋艦隊那麼大的攤子,哪裡安插不下幾個人?

楨手頭是缺人,可他們舉薦的都是些亂七八糟的,什麼帳房、長隨,書吏、師爺,莊頭,包頭等等,對于帳房他是最歡迎的,薦多少就收多少,莊頭,包頭之類的,他是遠而敬之,象長隨這種二爺,他是堅決拒收,這些二爺可都禍害地方的好手,帶去上海鐵定敗壞他的名聲,又不是去當官,再說手下多的是兵,一應事務都有親衛打點,就是要長隨也要從親衛再提拔,書吏和師爺確實需要,不過這些人舉薦的,天知道有沒有真才實學,但對有些人實在是卻不過情面,他才收了十幾個書吏和師爺。

即便是這樣,楨收人的消息還是一傳十,十傳百,瞬間就傳開了,恂貝勒府大門檻差點都被踏平,一眾親朋好友紛紛尋上門來,一開口都是薦人,弄的楨聽到‘薦’字就頭痛不已,不到兩天時間,他也不用康熙催促,自個就迫不及待的離開了京城,對於那群爭當海軍的小爺二世祖,他給康熙上了個摺子,建議海軍學院建成之後,再讓他們去上海,以免他們滋擾地方。

自康熙二十六年江海關從連雲港移到上海之後,上海就開始漸漸的興盛起來,從事內貿和海貿的船隻都由吳淞江進泊黃浦港,吳中絲綢、松江細布、景德鎮陶瓷及海外百貨等大量聚集上海。到了康熙四十八年,位於海岸線中心的上海港,已經成為南北航運的一大樞紐。

上海松江一帶,早在明代中期即成為棉花棉布生產的中心,有“衣被天下”之稱,到了康熙年間,棉紡織手工業已遍及上海各城鎮,上海縣城也發展成為棉紡織手工業的中心,並成為棉布加工、印染、踹布業的集中地,據江海關統計,自康熙四十五年起,每年由上海港流出的布匹高達2000萬匹之多,僅布匹一項就可見上海港的海貿之發達。

十一月初二,楨一行六百餘人便到達上海,得到消息的松江知府帶著一大幫官員早早就在黃浦港碼頭恭迎,不說楨本身是皇子身份,就憑他的欽差身份,松江府一眾官員也不敢有絲毫怠慢。

楨一下船,便面南而立,以松江知府朱延志為首的一眾官員整齊的一提袍角跪下,俯伏著道,“微臣(奴才)恭請聖安。”

“聖躬安。”

“萬歲,萬萬歲。”三跪九叩之後,一眾官員起身又重新下跪給楨見禮,“下官見過十四爺,十四爺金安。”

楨手一伸,笑道,“平身吧。”

朱延志起身趨前兩步笑道:“十四爺舟車勞頓,下官已經在沉香閣略備酒水為十四爺洗塵,還望十四賞臉。”

楨要在上海呆幾年,這些地方官員的面子自然是要給的,當下便笑道:“有勞朱大人費心。”

見楨態度親和,朱延志一直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一邊給上海知縣徐世楨打眼色讓他去負責安頓楨帶來的隨從,一邊伸手讓道緊跟在十四的身後。

朱延志這次來迎接楨,除了禮節之外還夾帶著私人目的,他是漢員,今年才四十出頭,一直在地方任職,辛辛苦苦十餘年,好不容易才得到松江知府這個肥缺,卻沒料到新來的兩江總督噶禮下車伊始,就給江蘇官員來了個下馬威,他以侵克錢糧為由一口氣彈劾罷免江蘇巡撫於準,布政使宜思恭,按察使焦映汗等三位二品大員。

緊接著在十月下旬噶禮又以克扣治河錢糧為由一口氣參劾了蘇松糧道賈撲,蘇州知府陳鵬年,江常道員徐員世和他松江知府朱延志四人,噶禮身為兩江總督,滿州正黃旗人,又是功臣之後,素為康熙賞識,二品大員他都沒放在眼裡,何況自己這個四品的知府,聞知這一消息,朱延志心中忐忑,寢食難安。

得知楨要來上海的消息後,朱延志在絕望中看到了一絲希望,他馬上就四處打聽這個十四皇子的情況,在得知楨是才開府而且還深得聖眷的阿哥後,他就感到自己的轉機到了,既然是才開府,那就說明楨的底子薄,手下缺人,自己這個四品的知府雖然是小了點,可佔有地利,他楨不是要在上海建什麼遠洋艦隊嘛,只要能夠大力的支持他,自己不就可以傍上這棵大樹,你兩江總督再牛,能牛得過當紅阿哥?

抱著這個想法,朱延志對楨的接待安排極為上心,楨哪裡知道朱延志的這些想法,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如何在上海大展拳腳,將上海在自己手中發展成亞洲第一大港的念頭,他很不喜歡這些官場上的虛禮,草草應付了一番,將幾位主要的官員記住之後,便以舟車勞頓為由,早早離席。

朱延志見楨興致不高,便跟上海知縣徐世楨一道將他送到早就安排好了住處——留春園,這是當地一個富紳的別園,不過當兩人準備辭別時,楨卻開口說道,“兩位大人,楨初到上海,很多事還要仰仗兩位。”

朱延志見是機會,忙道:“能為十四爺效犬馬之勞,是下官莫大的福分,十四爺但有所譴,下官即便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他這麼一說,徐世楨就鬱悶了,合著你這個知府都說的如此露骨,你叫我這個知縣怎麼開口?這位貝勒爺可是坐鎮在上海的,他只好含糊的道:“下官惶恐,為十四爺分憂乃是下官職責所在,十四爺但有所需,盡管吩咐就是,下官必定竭盡所能。”

楨詫異的瞥了朱延志一眼,犬馬之勞不是可以亂說的,那是臣子對君王,奴才對主子才可以說的,難道這人想投到自己門下?他來上海之前,可是對江蘇的官員特別是松江的官員都做了一番瞭解,這個朱延志是漢員,正牌子進士出身,一步步從知縣升到知府,官聲還不錯,知府任上也是連著兩年報卓異的,也算是久經官場的,不可能說錯話,難道出了什麼事?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4 22:40
第33章 貪汙也是有定例的

“楨來上海為的是建造遠洋艦隊,地方政務,我不會胡亂插手,兩位大人能有這份心思,楨甚為欣慰。”楨說著話頭一轉,“徐知縣,明日一早,我就要沿江勘察,這幾天時間,你安排幾個熟悉情況的衙役隨同。”

“下官明白,下官這就回去安排。”徐世楨一揖說道:“稟十四爺,江寧過來五個傳教士,說是十四爺你吩咐過來的……。”

楨沒想到閔明我的動作那麼快,當下便不在意的道:“是有那麼回事,你讓他們過來吧。”

徐世楨稍稍猶豫,望了朱延志一眼後,他才應道,“喳。”而後拱手一揖轉身離去。

待徐世楨離開,朱延志才開口道:“十四爺下車伊始,便雷厲風行,著實令下官汗顏,不過,傳教士一事,十四爺還是謹慎些為好,早在聖主四年,皇上便有諭令,西洋傳教士只限于廣州一地活動。”

還有這事?楨一驚,以後來上海的西洋人和傳教士肯定是越來越多,要是被有心人彈劾一個‘欺君罔上,抗旨不尊’,雖說眼下沒什麼,可應景的時候就是一條大罪,“朱大人提醒的甚是。”說著,他滿意的看了朱延志一眼,這人不愧是久歷官場,自己身邊還真需要一個久歷官場熟知律法的人,不知道自己收的幾個師爺裡面有沒有這樣的人才,一路上急於趕路,還真沒時間摸摸他們的底細。

見楨如此虛心,朱延志心裡也是一喜,“皇上派十四爺來坐鎮上海,實在是松江之福。”

手邊要做的事實在太多,楨沒工夫他磨蹭,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道:“這些套話就不說了,說說你吧,出了什麼事?”

朱延志沒料到楨不過三言兩語就敏銳的洞察到自己出了事,心裡暗自佩服,不愧是從京城裡出來的,年紀輕輕就有這等洞察力,他知道自己的事過不了多長時間對方就會知道,既然是想傍上這顆大樹,首先就得以誠相待,當下他就“砰”的一下跪了下來。

楨見他下跪,便感覺到事情怕是有點嚴重,當即便朝外喝道:“達春,散開。”

“喳。”達春應了一聲,手一揮,就帶人向外散開警戒。

“起來說。”楨微皺了下眉頭。

朱延志起身坐下後,就將噶禮到江南的所作所為細細說了一遍。

楨來上海前對江蘇的官員大致有個瞭解,一聽到噶禮彈劾罷免的竟然是江蘇的巡撫,布政使,按察使連帶四個道府官員,這七人全部都是漢族官員,這可是江蘇合省漢族高官了,噶禮上任伊始,何以就敢如此囂張跋扈?是他本性如此,還是背後有康熙授意?

兩江是朝廷根本之地,難道康熙想盡用滿人控制兩江?不可能,康熙沒這麼短視,這也與他提倡的滿漢一體格格不入,最好名聲最好面子的他不可能自食其言。不是康熙授意,那就是噶禮的問題了,噶禮初到兩江,與巡撫爭權也就是所謂的督撫之爭,這情況肯定是在所難免的,可尋常督撫之爭從沒見過這麼大的手筆,他噶禮有什麼依仗敢橫掃江蘇官場?

“看來,侵克錢糧和克扣治河錢糧之事都是確有其事了。”楨輕嘆著說道。

“不瞞十四爺。”朱延志不知不覺的跪在了地上,面有羞色的說道:“這幾年江蘇合省都風調雨順,無澇無旱,每年下撥的治河錢糧也都一層層的分了,這不是下官手長,也不獨江蘇如此,實則整個江南都是如此,下官也不過是和光同塵。”

楨原本也知道康熙末年的吏治腐敗,可也沒想到竟然腐敗到這個地步了,竟然沒一個官員屁股底下是幹凈的,難怪噶禮有這個膽子橫掃江蘇官場,半晌,他才恨恨的說道:“和光同塵,好一個和光同塵,這天下將來只怕也就毀於這四個字。”

聽到楨這誅心之語,朱延志全身發軟的俯伏在地,這些事反正是瞞不過去的,說出來他也不後悔,反而全身有種說不出來的輕松感。

吏治是篇大文章,吏治腐敗康熙不是沒有察覺到,可他為什麼不進行整頓?楨琢磨不透康熙的想法,心中暗想還是先把艦隊建起來,吏治,等待機會再說。這時他突然想到十月的邸報中,康熙下詔免除江蘇被災之淮、揚、徐,山東之兗州,河南之歸德明年地丁額賦這一條,這傢伙在騙我?

“你說江蘇無災,那皇上十月下詔免除江蘇受災的淮安、揚州、徐州三府明年的丁賦,是怎麼回事?”

朱延志沒想到一句話就露出那麼大的漏洞,聽到楨冰冷的聲音,不覺一陣驚恐,不過,事已至此,瞞也瞞不過,他只得一咬牙說道:“淮、揚、徐三府,小災是有的,可沒到免賦的地步,之所以如此上報,不過是以三府的丁賦來填補歷任虧空,即便是我們克扣治河錢糧所得的八成,也是用於填補歷任虧空的,我們不過從中落的二成好處。”

歷任的虧空?楨這下就好奇了,這大清的官員有那麼高的覺悟,私下貪賄所得八成去填補前幾任的虧空?這可真是天下奇聞。

見楨滿臉的不信,朱延志接著說道:“二八開是多年來的定例,這種事在整個江南官場幾乎都是公開的,誰都知道這其中的貓膩,只不過沒人說穿罷了。”

楨這下算是徹底的無語了,貪汙都還有定例,這算不算開歷史之先河?他忍不住追問道:“你說的歷任虧空是怎麼回事?”

聽的楨如此一問,朱延志不由一楞,這位小爺原來是不相信這個,他忙解釋道:“江南富足,官員們貪墨也不指望公款,所以江南的虧空與其它地方不同,主要是挪用造成的,聖駕南巡和歷次兵事挪用是主要虧空原由,這些虧空都是需要逐年填補的。”

原來如此,康熙六次南巡,兩江官員誰不想曲意巴結,不要粉飾太平迎合聖意,反正是花府庫的銀子,有誰心痛,那銀子花得還不象潑水一般,平三藩,征臺灣,三征葛爾丹,兩打沙俄,哪一次兩江不是重災區,除了正常的賦稅,肯定還有臨時征調。難怪康熙明知道吏治開始敗壞也不願意整治,原來根子在這上面。

看來得好好賺幾把錢,先幫康熙把南巡的尾帳收拾幹凈,這吏治才能提上日程,否則就是自觸黴頭。想到這裡,楨看了看俯伏在地上的朱延志,這人品德既不好也不差,良吏談不上,但稱的上能吏,只不過是一個站錯隊的可憐蟲,督撫之爭的犧牲品,要保他也容易,一個四品官,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可不敲打敲打,最終也難有成就,不過自己身處江南,拉他一把可以拉近自己與江南漢族官員的距離,更有利於自己在上海的開拓。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4 22:42
第34 章 上帝,我沒聽錯吧

足足過了兩盞茶時間,楨才冷冷的說道“怎麼,現在知道怕了?私分錢糧的時候怎麼不知道怕?”。

聽到楨這句話,已經等的完全絕望渾身癱軟的朱延志立馬就象打了一針強心針似的,他俯伏在地一連磕了七八個響頭,額頭登時就磕破了皮,他也不顧流到眉間的血,哽咽著道,“下官從知縣一步步到知府,沒經歷過挫折,此番教訓,下官必定銘記終身。”

“可曾知道‘前令郭琇已死,今來者又一郭琇也’這句話?”楨緩緩問道。

這句話是當朝有‘鐵面禦史’之稱的郭琇在貪賄悔過後說的話,朱延志豈能不記的,郭琇是什麼人?官居一品,廉名揚天下,朱延志沒想到,楨竟然以他來激勵自己,不過瞬間,他就醒悟過來,一、二品大臣的升任歷來是聖心獨裁,十四爺這是,有爭儲的心?

若真有那一天,這就是一段君臣際會的佳話,官居一品也不是遙不可及!他頓時只覺的全身熱血沸騰,也不顧額頭疼痛,“砰砰砰”又連磕了三下,而後立起身朗聲道:“十四爺如此看重下官,下官願以死抱效,死且不懼,何貪財?請十四爺拭目以待,我朝將再出一個郭琇。”

楨也沒想到,自己一句話,這朱延志竟然有這麼大的反應,當下輕笑道:“好,浪子回頭金不換,不過這次的懲罰是免不了的,革職留任吧。”

只要官還在,其它的一切都是浮雲,朱延志強行壓抑住內心的喜悅,沉聲道,“下官定不會辜負十四爺的期望。”

“既然有這個決心,就要拿出行動來。”楨徐徐說道:“為官一任,造福一方,爺不要兩袖清風的清官,爺要的是能夠為老百姓謀福利的清官,以後多留意民生,關心民事,民富才國強,回去慢慢琢磨吧。”

朱延志離去後,楨給康熙寫了份密折,點明傳教士和西洋人在建遠洋艦隊中的作用,請求允準在上海駐留傳教士和西洋人。另外又給八哥禩寫了封信,把朱延志的情況說明,要他幫忙去吏部打招呼,接著又取出一張自己的名貼,在上面落了朱延志的名字,而後譴一親衛快馬送去江寧總督府,噶禮是八爺黨的人,這個面子諒他不敢不賣。

剛剛忙完,海鋒就進來報說,鄭清遠在外求見。

鄭清遠是楨派來打前站,搶購地皮的,進來後,他便匯報道,“稟十四爺,奴才在半個月前趕到的上海,在縣城城外東北向沿黃浦江而下買了兩百畝地,在縣城內和其它方向零散買了三十畝,由於買的比較急,所以價錢有點高,一共花了六千兩銀子。”

兩百畝,十三萬平方米?楨笑道:“不錯,現在先不要買了,等我把咱們的落腳點定下來再說。”

鄭清遠還沒走,五個傳教士後腳就來了。

楨與五人略微交談,才得知,這五人原來都是應閔明我邀請,前往北京去教書的,半路遇到閔明我的信差,這才轉道而來上海的。

考慮了片刻,楨笑道:“不好意思,各位神父,現在情況有了變化,上海馬上就將跟廣州一樣,成為大清國第二個允許外國傳教士駐留的港口,而且這裡馬上將要開建東方最大的造船廠,我需要更多的外國朋友來這裡,商人,水手,機械師,各種工匠等,我,大清帝國十四皇子楨,對他們的到來將報以最熱情的歡迎,希望他們能跟我們一起見證上海的崛起,相信我,十年後,上海將成為東方最大的貿易港口。我現在需要你們去廣州去澳門將這個消息散發出去,並為我招募更多人過來,這裡,將成為你們的天堂。”

五個傳教士楞了半天,為首的彼得才驚呼道:“上帝,我沒聽錯吧?”

“我保證,絕對沒聽錯。”楨笑道:“對於你們的辛苦,我會付出相應的報酬,這樣吧,一年內,所有的匠工和水手,一兩銀子一個的介紹費,我可以先支付你們每人二十兩銀子,而且派人陪同隨行。”

說完,不待幾個傳教士說話,他就轉頭對鄭遠清吩咐道:“把手頭的事交給海鋒,到上海分號去開三千兩的會票,帶上爺的名貼,再挑二十個人,隨同他們去廣州澳門,知道該怎麼做吧?”

“奴才明白。”鄭清遠興奮的紮了一個千兒,他這個年齡正是喜歡四處亂跑的時候,更何況早就聽聞廣州的繁華了。

將幾個傳教士打發走之後,楨又叫過海鋒,“爺收的那些人,你讓他們都自己寫一份履歷,必須注明各自的擅長,愛好,舉薦人,明天我就要。”

次日一早,天上微亮,上海知縣徐世楨就帶了二十多衙役侯在留春園外面,京師早朝上的早,一眾大臣們都養成了早起的習慣,誰知道這位十四爺是不是也有早起的習慣,他可不想在楨心裡留下懶散的印象,只得早早的趕來侯著了。

沒想到,這一侯就足足侯了一個時辰,一直等到辰時五刻(八點多)才見楨在一眾親衛的扈從下施然而出,見到侯立在門外的徐世楨,楨笑道:“以後無須這麼早,我習慣辰時四刻開門辦事。你們還沒吃早餐吧,我讓他們給你們準備了一份,路上吃吧。”

徐世楨沒想到楨會如此體恤屬下,心頭暗喜,看來以後的日子不會太難熬,他忙拱手一揖,“下官代下屬們謝過十四爺。”

楨擺擺手道:“昨天忘了提醒你,還需要熟悉黃埔江水位元的人員,這可是重中之重。”

“下官這就譴人去請。”徐世楨恭敬的回道。

名為勘察建廠地點,實際上楨早就胸有成竹,不過他不得不裝模做樣四處跑跑看看,一天下來,一眾人等都累的要死,如此跑了四天,楨才初步把地點定了下來,而後他又是查資料又是聽取幾個資深水員的匯報,在確定黃浦江航道水位均在三丈四尺左右(10米)後,他才最終將地點定了下來,上海東北部距離縣城十多公里的沿江地段。

見楨最終定下來的地方沒什麼民居,徐世楨也松了口氣,在征詢了楨的意見後,他立馬就帶人開始圈地,足足圈了兩千畝的地方。

楨在將地方定下來後,只留下一句,“年後這裡就要破土動工。”就摔手不管了,征地拆遷不是他該管的事,想必康熙早就有密旨給這些地方官了。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4 22:44
第35章 呵呵 女主出場了

眼下已經進入十一月中旬,等他們忙完征地拆遷,也到年關了,想動工最少要待到開年以後,江寧農學院的情況跟上海也是一樣,最快也的到明年才能動工,路過江寧的時候,李錦都還沒上任呢,況且農學院他也就是掛個督促的名,現階段,根本不用他操心,將上海各廠草草做了個規劃之後,楨便閑了下來。

一得閑,楨的心思就又轉到了自己的班底上來,京師舉薦的四個師爺的履歷,他已經看了,四個師爺分別是錢穀、掛號、書啟、知客師爺,雖然都用的上,卻不是他想要的那種有大局觀,熟悉政務,能出謀劃策和隨時提點自己的那種,一將難求,孰不知一個好的師爺更難求,都說江南是人文薈萃之地,不知道能否挖到自己可意的人才。

這一日,楨裝扮成一個舉子帶著海鋒去城裡閑逛,上海雖說只是一個縣城,卻是江南沿海除了廣州之外最大的外海商港,其繁華比起江南一般的州府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不是出海貿易期,城外港口停滿了海船,城裡也是人頭攢動,顯的熱鬧無比。

逛了半天光景,起初的新鮮勁過了,楨也就失去了興頭,再繁華它能比的上京師,眼見已是午時,兩人便就近尋了間大茶樓,茶樓裡甚為熱鬧,小二在得了兩錢銀子的打賞後,殷勤的將他二人帶到一處靠窗的桌子邊。

才剛一坐下,楨就被鄰桌的談話吸引住了,“聽說了嗎,張元隆放出風聲,要建百艘海船呢。”

“真的假的?那可要上百萬兩銀子呢。”

“去,上百萬算什麼,他張元隆光是銀窖就有四個。”

“娘哎,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咱這些小船隊夾在中間,日子可就難過了。”

“有什麼難過不難過的,交錢搭夥唄,誰大跟誰唄。”

聽到這裡,楨掉過頭來問道:“海鋒,這個張元隆,你知道嗎?”

“聽說過,上海的海商巨富之一,有六十餘艘海船,另外還開了數十個洋行(專做外國人生意的店鋪)。”海鋒說著壓低了聲音,“聽說他跟噶禮有點親戚關系。”

“唔。”楨不在意的點了點頭,這些個巨富海商,誰背後沒點關系,只是這人恰巧在這個當口放出要建造百艘海船的風聲,是巧合?還是聽到了什麼風聲,另有所圖?哼,敢在我口裡奪食,管你背後是誰,我也讓你傾家蕩產。

隨便用了些茶點,楨兩人便折回留春園,就在快回到留春園的一條街口,兩人遇上了熱鬧,只見三、四個僕從打扮的漢子正在抓一個少婦,那少婦雖然被拖到在地卻兀自掙紮不從,一邊嘴裡還不停的叫罵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躺在那少婦身邊,手舞腳踢的,試圖阻止那些個僕從,為主的就是站在旁邊的一個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身後還立有四個大漢,街上也有不少看熱鬧的,可都離的遠遠的,看來是懼怕那主子。

最讓楨奇怪的卻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正滿臉怒色的與那主子在爭論,那少女身後是一輛頗為講究的馬車,另有兩個健壯的僕從緊張的注視著那少女。

就這麼短短工夫,那幾個僕從已經把那少婦制住,一邊用麻胡桃塞她嘴一邊用繩索捆綁,那個小男孩俯在地上,被一個漢子用腳踩住了背心,卻仍然在掙紮叫罵。

好小子,有種!楨頓起愛才之心,不由輕喝一聲,“住手。”說著走上前斥責道:“青天白日就敢強搶民女,上海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嗎?”

楨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威嚴,為首的中年男子稍楞了一下,見楨雖是一副舉子打扮,可衣料華貴,氣度雍容,身邊陪同的海鋒卻是一副雲淡風清的神情,兩人身後,更有七、八個精壯漢子在快速的奔過來,他猜不出楨的來頭,但料想也必定是大家子弟,因此他拱手一揖,從容說道:“她欠債不還,企圖逃跑,我自然要抓她,何來強搶民女一說,再說了,我昆山徐家又怎會行那目無王法之事。”

這人是昆山徐家的三公子,徐興科,滿以為將昆山徐家的名頭抬出來,對方會知難而退,哪知道楨根本就不理會,見他強詞狡辯,心裡更是不爽,“欠債還錢固然是天經地道,可我大清律卻從沒一條說欠債便可以公然在大街上搶人的,抓人捕人那是官府的職責,你昆山徐家能夠代表官府,哼,更何況還是越境捕人。”

昆山徐家別說是在江蘇,就是整個江南也是鼎鼎有名,昆山三徐聞名朝野,其中徐乾學歷任侍講學士、內閣學士,左都禦史、刑部尚書,曾主持編修《明史》、《大清一統志》、《讀禮通考》等書籍,門生故吏遍佈江南,別說是上海,就是松江府,徐家也大可橫著走。

徐興科沒料到在抬出自家名號後,對方還是一點面子也不留,他何曾受過這個氣,登時一張臉就漲的通紅,但楨說的在理,他一時間也不好發作,憋了半天才手一揚,喝道,“走,回去。”

一行人毫無顧忌的抓著那少婦和小孩轉身就準備離開。

先前和徐興科爭論的那個少女見了這種情形不由回頭瞪了楨一眼,嗔怨道:“現在好了,弄砸了吧?”

楨這才注意到這少女長的極美,肌膚細潤如脂,一雙星眸微嗔,更襯得嬌靨如花,早就聽說江南出美女,可也沒曾指望遇上這種級別的。

你少女輕啐了一口,“不是你橫插一手,我就用錢將人救下來了。”

楨微笑了一下,明白過來,這少女剛剛是在跟對方談價錢,不由輕笑道:“你看對方是缺錢的人?”

“你——。”少女微微一哂,“對方是昆山徐家的人,要救人,唯有從錢著手才是正途。”

楨傲然一笑,“我管他是誰,我既然出面了,他今兒就的把人給我留下來不可。”

少女哂笑道:“你是北方人?昆山徐家可不是一般的世家,我勸你還是不要強出頭的好,”

楨也沒料道徐家竟然那麼橫,在這種情況下還敢帶人走,正待發話,海鋒湊了上來笑道:“昆山徐家應該是徐乾學的家族。”

聽海鋒直呼徐乾學的名字,那少女微微一怔,一雙星眸登時亮了起來。

楨點了下頭,轉身對跟上來的達春道,“先把正主兒給我拿下,別傷著他,其他的敢動手,給我放,小心別傷了那娘倆。”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4 22:46
第 36 章 督撫之爭

眼見達春帶人上去了,楨才回頭問少女道:“你跟那娘倆是什麼關系,怎麼要救她們?”

少女甜甜一笑,“就許你路見不平,我就不能仗義出手?”

這女子有點味道,不像是一般的大家閨秀,楨微笑道:“你不象江南女子,更象西北的女子,也不對,你應該是糅合了江南和西北女子的優點。”

“你誇贊人很有新意。”那少女笑著將左腳跺了跺,“西北女子是不是也象我一樣,不纏足,不讀《女四書》,也不學女紅。”她說著回頭瞅了一眼,見徐興科和那幾個僕從都已經被制住了,便朝楨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今天很開心,謝謝你,十四爺。”說完就轉身跳上了馬車。

她認識我?楨不由一怔,忙低頭看了下自己身上的飾物,沒佩帶什麼暴露身份的東西,她是怎麼認出我的?抬頭想問,馬車已經啟動了,他揚聲問道:“我怎麼不認識你?”

“剛剛不就認識了嗎?”遠去的馬車只留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這女子精靈古怪的,卻又叛逆無比,看她的馬車就知道不是小戶人家的,知道自己身份她也渾沒當回事,楨心裡頓時升起一種親切的感覺,不覺略感悵然的望著遠去的馬車,海鋒卻賊笑著湊上前來,“主子,要不要讓人跟著?”

猶豫了下,楨才道:“不用,她不是那種養在深閨中的女子,有緣自然會再見。”

看到被押過來的徐興科,楨頓時沒了興趣,揮揮手道:“放了他。”

見徐興科仍是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楨沒好氣的訓道:“回去帶話給徐駿,就說十四爺現在坐鎮上海,讓他把家人都給我管好了。”

徐駿是徐乾學幼子,楨自小就認的,一聽說眼前這青年人是十四爺,徐興科嚇了一跳,真他媽出門沒看黃歷,倒楣透頂了,回去少不了要挨家法,他忙跪下磕頭請安。

“請安就免了,這娘倆欠你多少錢?”楨懶洋洋的問道。

徐興科背上汗都出來了,喏喏著道:“不多,遇上十四爺是她娘倆的福氣,小的哪裡還敢要錢。”

楨卻是不領情,“別介,就為這兩小錢,十四爺領個人情不值,多少,說個數吧。”

砸巴了下嘴巴,徐興科才甚為艱難的說道:“回十四爺,就五十兩。”

“給他。”楨手一擺,接著又對那小孩招了招手,“不錯嘛,有股子膽識,小小年紀就知道回護你娘了,怎麼樣,願意跟著十四爺嗎?”

那小孩一雙眼睛滴溜溜的看著楨,猶豫了陣才跪下說道:“我願意,可我娘怎麼辦?”

楨含笑道,“這好辦,十四爺府上多的是差事,叫你娘一塊去。”

上海南城,長青園,四十多歲的張元隆悠閑的躺在搖椅上,幾個小丫鬟圍著給他捶腿按肩,他是上海本地人,也是上海最為富有的巨富商賈之一,手下擁有六十多隻商船經常貿易往來於東、西洋及關東等處,在江浙沿海一帶還擁有為數不少的洋行,是整個江浙沿海都數的著的大海商。

今年自打噶禮出任兩江總督後,他就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他族弟張令濤是噶禮的女婿,憑借著這層關系,他一出手就給噶禮送了十萬兩,而噶禮也識趣,用水師戰船幫他轉運稻米到寧波,今年出海談季,他光是往南海倒賣稻米就狠賺了一筆,當然,噶禮的那一份他自然是少不了。

經過這次合作,他也開了眼界,官商聯手才是真正的快速致富之道,他深知機遇難求,因此他決定乘著噶禮在兩江總督任上,再打造百艘大海船,迅速的擴展自己的實力和勢力,

之所以提前放出風聲,一為展示實力,二為震懾上海的其它船隊,讓一些小船頭依附自己。

張元隆正自在心裡展望自己的未來,二管家急匆匆的跑了進來,“老爺,三小姐回來了。”

嬌嬌?她不在江寧嗎?還沒到年關呢,怎麼就回來了?張元隆起身將幾個丫鬟趕走,才走出大門,剛與楨分手的少女就一路小跑著進了院子,“爹,我回來了。”

這少女名叫張夢嬌,是張元隆最小的女兒,也是他最為寵愛的一個女兒,自小就聰明伶俐,而且任性,叛逆,從小就抵觸江南大家閨秀的教育,琴棋書畫之類的她看都不看,卻對經史子集之類的特別感興趣。

父母與子女之間也是講究緣分的,雖說手心手背都是肉,可畢竟是有區別的,張元隆從小就特別的寵愛這個么女,也就由著她慣著她,不僅給她請最好的先生,而且還經常帶她出海遊歷,反正是不缺錢,他張家的女兒也不愁嫁,張夢嬌在這種無拘無束的氛圍下長大,也就養成了活潑好動的性子,不僅眼界開闊而且多謀善斷。

看到張夢嬌毫無規矩的一路小跑而來,張元隆急著問道:“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沒什麼事吧?”

“爹——,你女兒能有什麼事?”張夢嬌鼻子微微一皺,嬌嗔道:“人家想您了唄,怎麼,爹爹不高興?”

“高興,怎麼不高興,快進屋。”張元隆笑著將女兒讓進屋,一邊卻揮手將下人都趕了出去,他知道,女兒這麼早就趕回來,肯定是有事的。

一進屋,張元隆就數落道,“回來也不知道派人捎個信,這大老遠的,你啊,都怪為父從小把你慣壞了。”

張夢嬌笑道,“知道拉,下次不敢拉,知道爹爹疼嬌嬌。”

“你啊——。”張元隆笑指著女兒,卻是無可奈何。

“爹,女兒得到消息,江蘇巡撫於準,布政使宜思恭,都已經被罷免了。”張夢嬌邊說邊泡了兩杯茶,坐下後才道:“新任的江蘇巡撫是張伯行,布政使是原蘇州知府陳鵬年暫代,聖上已經派戶部尚書張鵬翮、內閣學士噶敏圖來江南調查宜思恭虧空一案。”

沉吟了半晌,將這消息完全消化了,張元隆才道,“這是好事啊,說明聖上很看重噶大人,有什麼不對嗎?”

“表面看是這樣,實則不然。”張夢嬌端起茶杯慢慢抿了一口,“雖然於準和宜思恭被罷免,可噶大人參劾的蘇州知府陳鵬年卻不降反升,暫署布政使,這就耐人尋味了,新任江蘇巡撫的這個張伯行,又是個漢族大員,而且很不簡單。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4 22:48
第37章 滿漢之爭?


女兒從側面瞭解到,張伯行為官清廉剛直,而且忠於職守,克勤克儉,有江南第一清官之稱,聖上對他也是多次表彰擢升,四十五年,他由江蘇按察使升福建巡撫就是聖上親自擢升提拔的,聖上讓他巡撫江蘇,是何意圖?

噶大人這次出手太狠,打擊面也太寬,一舉將兩江的漢族官員都得罪完了,此舉無異於挑起滿漢之爭,女兒住在兩江總督府這段時間,暗暗留意了下,往來多是滿族官員,漢族官員寥寥無幾,市井百姓,但凡談到噶大人,也無不咬牙切齒恨之如骨。

倘若噶大人為官清廉正直,女兒也不用擔心,可偏偏他卻貪婪跋扈,他與張伯行之間必起爭執,也就是所謂的督撫之爭,這可與尋常的督撫之爭不同,儼然就是江南的滿漢之爭,女兒料想,這最後的失敗者必定是噶大人。

爹爹要早做準備,盡量的與噶大人撇清,一切手尾都要料理幹凈,一則以防池魚之殃,二則也要防備有人從您這裡找到攻訐噶大人的把柄。”

張元隆聽到女兒這番絲絲入扣的分析,心裡登時一片冰涼,他這個女兒從小就表現出了驚人的判斷能力,這些年來,看人看事極少有走眼的時候,當初把她送到總督族弟那裡,一來是讓她長長見識,二來也想讓她幫著探聽消息,當然最主要的原因則是想看看張夢嬌能不能攀上高枝。雖說他張家的女兒不愁嫁,可張夢嬌高不成低不就的折騰了好些年,今年已經二十一了,她的婚嫁已經成了張元隆最大的心病,偏生她自己一點也不在意。

張元隆沒想到張夢嬌從江寧居然帶回來這麼個壞消息,登時就皺眉思索起來,當時用水師戰船偷運稻米,不僅規模大,而且時間長,經手的人也多,這手尾哪能夠一一料理幹凈,如果有人成心追查,那是無論如何也瞞不了的,想到這裡,他大感煩悶,本以為是找到了一個靠山,哪裡知道卻是一座冰山,還是快沉了的那種。

見張元隆一籌莫展的樣子,張夢嬌輕聲說道:“私賣稻米一事,女兒多少也知道一些情況,要想完全遮掩,不僅棘手,而且事必讓噶大人察覺,這事極難善了,但我們也不能束手待斃,總得找出一個兩全齊美的法子來,女兒一路上冥思苦想,也未能理出頭緒,進了縣城,卻是找到了一條出路。”

“哦,什麼出路?”張元隆就像是一個溺水之人突然看到一塊木板一樣,兩眼登時放光,“快說來聽聽。”

張夢嬌輕笑道:“爹爹是走進了死胡同,這件事靠咱們自己的能力很難解決,為何不借助外力,咱們換個靠山,一切不都迎刃而解了?”

“兩江總督都靠不住,還能靠誰?”說到這裡,張元隆狐疑的看著張夢嬌,“你是說十四皇子?”他接著搖了搖頭,“不行,那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主,找他,咱們張家只怕連渣子都不會剩下。”

“爹爹怎麼對他印象那麼差?”張夢嬌不解問道。

“‘四大恒’你知道吧。”張元隆沒好氣的說道,“‘四大恒’開始是兩百多萬的本金,那楨當初僅僅投了二十萬兩就將‘四大恒’連骨頭帶肉吞的連渣都不剩,別看現在‘四大恒’獨霸整個大清的票號業,風光不可一世,可原來的東家現在只占了一成的股。

再有了,這個楨現在坐鎮上海建造遠洋艦隊,那種艨瞳巨艦你也見過,可你知道那種艨瞳巨艦一艘就要花多少銀子嗎?一百萬以上,一支艦隊少說也得十來艘巨艦吧,另外至少還要五、六十艘稍小點的大型戰艦,這得花多少銀子?我可是聽說了,這筆費用全部是這個楨私人掏錢,他哪裡來這麼多的銀子?還不是從我們這些人身上敲,找他,那無異於送羊入虎口。”

待張元隆氣咻咻的說完,張夢嬌卻是“噗嗤”一聲輕笑道,“爹爹,你這可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哦?”張元隆疑惑的看著自己女兒,“難道我聽到的消息不實?”

“也不盡然。”張夢嬌忍住笑,正容說道,“江寧最近一段時間,談論的最多的就是這位十四爺,因為他坐鎮上海,所以有關他的話題女兒也格外注意,他吞併‘四大恒’的事也是人們最為津津樂道的,爹爹前面說的沒錯,可後面爹爹就完全弄錯了,‘四大恒’原東家鄭世昌現在是只佔有一成的股份,可你知道這一成股份值多少嗎?

五百萬!而且聖上還賞了他六品頂戴,將他的長房抬入旗籍,現在連帶著鄭世昌都被說成了傳奇商人,江寧已經有說書先生把這件事編成了段子在四處說唱呢。

另外,江寧現在正準備修建農學院,就是專門教種田務農的官學,也是這個十四爺的主意呢,聽說他在京城還辦了所義學,專門請傳教士教授西洋的學問,這麼個人,怎麼傳到上海就走了樣呢?”

張元隆聽的有點不好意思,卻仍然說道,“就算是這樣,可他建遠洋艦隊這事可是真的吧,他哪裡來那麼多的銀子?”

張夢嬌微皺了皺眉頭,“這事我也不清楚,不過從十四爺做事的風格和手段來看,不至於那麼貪婪殘暴吧。”

“哼,自朝廷頒布《整頓規範票號的細則法案》以來,整個江南的票號業都被清理一空,獨剩一家‘四大恒’,不知道有多少票號銀號血本無歸,家破人亡,這算不算貪婪殘暴?”

“爛船還有三斤釘呢,那些票號銀號哪家不是賺的盆滿缽滿的,就是倒閉,又何至於血本無歸,家破人亡?再說了,‘四大恒’一家獨大有什麼不好?最起碼出門不要帶現銀了,而且票號市場現在也規範安全的多,不慮被搶丟失偽造,也不用考慮銀子成色問題,更難得的是全國通兌,多少商戶拍手叫好呢。”張夢嬌微嗔道,“爹爹,女兒一路顛簸,有些乏了,先下去休息。”

張元隆鄂然的望著張夢嬌離去的背影,“老子又是哪裡得罪這個寶貝女兒了?”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4 22:49
第38章 被人無視了

卻說楨回到留春園後,就將那娘倆叫了過來,雖然是施恩,可來路不明的人,他是不肯留在身邊的。那少婦是個精明人,一路上早就想透了,雖然她一時間猜不透這位十四爺的身份,可能讓徐家三公子一聽到名號就跪下磕頭的人,絕對不是一般人,眼下娘倆象浮萍一般飄著,也不是個事,看那十四爺跟自己的孩子也挺投緣的,想來也不至於虧待了孩子,就憑這點,自己這輩子為奴為婢也認了。

一進屋子,那少婦就領著孩子跪了下來,“民婦田李氏給十四爺磕頭了,爺的大恩,我娘倆無以為報,這輩子願意為奴為婢侍侯爺。”

“起來說話。”楨柔聲道,“你跟徐家是怎麼回事,說來聽聽。”

那少婦站起身來,雖然有些拘謹,但說話條理還清晰,很快就說清楚了來龍去脈,她丈夫原是徐家開在上海的一家當鋪的夥計,年初經人慫恿從帳房借了五十兩跟人合夥做海上生意,不想船在南洋遇了海盜,船貨皆毀,血本無歸,徐三公子年底來盤帳,原本欠的五十兩,卻變成了一百五十兩,他丈夫被逼迫不過,上吊身亡,徐三公子便要抓她娘倆去抵債。

楨仔細打量了下這少婦,不過二十三、四歲,雖是身著粗布衣杉,卻仍能夠看出幾分姿色,心裡暗想,徐家的怕是看上她的姿色,合夥做生意只怕也是個騙局,不過現在已是死無對證,不由暗嘆了句紅顏禍水,“爺的奴婢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的,先幫傭吧,給你一兩的月例,這孩子倒是挺機靈的,進學了沒有?”

田李氏卻被楨的話嚇了一跳,想做奴婢,都還不夠資格,粗使下人都一兩的月例,這是什麼人家?見他娘發楞,那孩子機靈的開口道:“沒上過私塾,不過我爹教過我,識的幾個字。”

見這孩子不僅膽大而且機靈,楨很是高興,笑道:“恩,不錯,先好好讀書,長大了再給爺出力。”說著,他轉過頭對海鋒道:“咱們自己現在還沒辦學館,先給他找個好私塾,別耽擱了孩子。”

田李氏這才反應過來,知道遇上貴人了,一把拉起孩子跪下一個勁的磕頭,卻是說不出話來。

上海知縣徐世楨今年三十二歲,漢族,康熙四十四乙酉科進士出身,自打楨住進留春園,徐世楨每天早上辰時四刻都要跑來匯報一次拆遷征地的情況,他心裡很清楚,眼下這個機遇可是千載難逢,若能得到十四爺的賞識,不說平步青雲,至少要少奮鬥二十年,因此他每天都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的做好份內的每一件事,不敢稍有懈怠。

這一日,他如往常一般匯報完之後,楨卻是將他留了下來,笑說道,“江南歷來是人文薈萃之地,上海歷來都有哪些名人?”

徐世楨的功課做的很踏實,聞言便道:“上海縣的就只有徐光啟,前朝的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著有《毛詩六貼講義》《幾何原本》《測量法義》《甘薯疏》《勾股義》《泰西水法》《定法平方算數》《農政全書》等著作。如果要把上海周邊的縣都算上,就還有華亭的徐階,陳子龍,松江的董其昌等人。”

徐光啟是上海人?這可是個牛人啊,不待徐世楨一個個繼續介紹下去,楨就問道:“徐光啟後人現還在上海嗎?”

“徐光啟有五個孫子,近百年來早已向四周繁衍開來,不過現在仍有一支駐留在上海的城南角。”

“哦,你去換身便裝,咱們去拜訪一下。”楨興致勃勃的說道。

對于楨和徐世楨的到訪,徐氏族長很是冷淡,即便徐世楨點明瞭楨的身份,這位六十多歲的老人也是淡淡的,但在禮節上卻半點不肯馬虎,楨尷尬了半天,猛然想到了一個切入點,“徐老是天主教徒吧,日前,楨已經奏請聖上,請允傳教士在上海駐留,若是沒有意外,上海很快就會繼廣州之後成為大清第二個允許傳教士駐留的港口了。”

聽到這句話,這個徐老眼睛登時一亮,這事市井雖有傳言,可自楨口中說出,這份量就大不一樣了,他顫顫魏魏的站起身來,做勢欲跪,“草民代上海所有的天主教徒叩謝貝勒爺了,若是真有這一天,草民死也冥目了。”

楨忙上前一把將他攙扶住,“徐族長不必多禮,西洋傳教士的到來,不僅為你們天主教徒帶來天主的福音,也為我大清帶來了西方的先進文明,我們實不應故步自封,應該拿出海納百川的氣度吸納西方的先進文化。”

徐老淡淡的贊了句,“貝勒爺胸襟寬闊,氣度恢弘,您坐鎮上海實乃上海子民之福。”

見徐老態度又淡了下來,,楨心頭火起,卻微笑道:“現今聖上正在江寧創建農學院,欲大量培養農學人才以造福百姓,徐閣老是我中華有名的農學大家,楨希望徐家後人能繼承其遺志,為我中華農業繼續做貢獻,不知徐老可否推薦一二子弟前去執教?”

這一句話,嚇得徐老後背冷汗都冒了出來,他強自鎮定的輕嘆道,“此實乃利國利民之盛事,可惜徐家子弟沒一人肯定研讀農學,實在是有心而無力。”

楨不動聲色的接著又道,“海外貿易裕國利民,但也滋生無數海賊禍亂沿海,楨現今坐鎮上海建造遠洋艦隊,欲為海貿保駕護航,保境安民,不知道徐家可有研習數學,火器等方面的子弟?”

見楨張口造福百姓,閉口保境安民,一味的步步緊逼,徐老不由恐慌起來,再要推脫,

只怕他下一句就要問有沒有子弟識字了,稍為猶豫,他緩緩的點了點頭,“有一個癡迷火器的人才,不過卻不是徐家子弟,貝勒爺求賢若渴,草民願修書一封,舉薦他前來,如何?”

“如此甚好,不知所在何處?可需楨派車前去迎接?”雖然嘴裡說的熱情,可楨心裡卻極為失望,只是不好溢於言表,心裡暗想,管他好壞,把姿態做足,就當是千金買馬骨了。

Wakemeup 發表於 2013-9-24 22:51
第39章 暗中出手

見楨放下身段,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姿態,徐老不僅暗道,這傢夥翻臉比翻書還快,還是速速將他打發走了事,當下忙笑道,“呵呵,那倒不用,不遠,讓人帶封書信便到,草民這就去寫信。”

這麼明顯的逐客,楨豈能聽不出來,當下就起身告辭。出得門來,他仍自疑惑,這徐家是不是有不準後代子孫出仕的祖訓,這族長推脫的意味也太明顯了嘛。

徐世楨除了先前幾句寒暄,一直是一言不發,倒不是怕簪越,而是被楨的話語給嚇著了,這位十四爺,左一句閣老,右一句中華,也不知他心裡是怎麼想的,這話要是換個人說,一旦被舉報,不死也的脫層皮。

而徐老在將他兩人送走之後,整個人也宛然虛脫一般癱坐在椅子上,這位年輕的皇子不簡單啊,不就冷淡了點嘛,值得你張口中華,閉口遺志,嚇得老夫直冒冷汗,也逼的老夫進退兩難,上不欲使祖父蒙羞,下不能使兒孫遭殃,不得不推出孫家子弟以避禍,此實屬無奈之舉,孫家先祖當年畢竟是被崇禎帝殺的,這麼多年了,你們孫家也用不上死效前明。

這位十四皇子的胸襟氣度見識手段都確有過人之處,若是能夠得他的賞識,你孫家也有望重顯當年的輝煌,老夫這也算是為孫家出了一把力。

隨著張伯行出任江蘇巡撫,陳鵬年暫代布政使,兩江的督撫之爭也暫告一段落,天下太平,上書房的幾個大臣也稍感輕松,隨著年關的臨近,京師內外都呈現出一片祥和的景象。

然而一則關于十四阿哥楨要在江南大肆清理整合海貿船隊的消息卻開始在京師的一眾江南大員間不知不覺的流傳了開來。

海貿巨利,不獨江南一帶,山東,直隸,奉天等沿海一帶都有無數的船隊從事海貿,開海二十多年,經過無數次殘酷的吞併,現在從事海貿的船隊無一不是規模宏大,背景深厚,利益關系盤根錯節的龐然大物,並且都有各自的勢力範圍和固定的航線和貿易對象。

京師的一眾大員,但凡有點家族背景,有點能量的,都與海貿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這條消息一傳開來,個個都緊張起來,聯想到楨整合票號業的手段以及他現在坐鎮上海獨掏腰包打建遠洋艦隊,還有康熙對他的千般回護的情形,他們就感到一陣陣不安,‘四大恒’獨霸票號業的情形若是在海貿船隊這一塊上演,那將是什麼樣的後果?光是想想他們就感到萬分驚悚,一時間,京城中官員相互走訪的頻率瞬間上升,快馬頻頻馳出京師。

京師的這一異常現象自然是避不過康熙的耳目,在弄清楚事情的原委之後,康熙就嗅出了一股陰謀的味道,楨只說要建遠洋貿易船隊,並沒說要清理整合現有的海貿船隊,散佈這消息的人是何居心?這消息一散佈開來,不僅提前給楨的遠洋貿易船隊設置了障礙而且也將楨推到了所有海商的對立面,對他造船造艦的計劃都會產生很大的影響。

是太子一黨嫉妒打擊楨,還是一眾大臣害怕被斷了財路?康熙此時無暇做出論斷,楨在上海才剛剛征地就遇上這種惡劣的局面,不知道他能否應對?

面對這種局面,康熙一時間也是束手無策,出面避謠那是不可能的,也難說楨沒有這種想法,想了想,他覺得還是先放一放,一來可以試一試楨的應對能力,二來也看看他們還有沒有後招。將這一情況以密信的方式通報了楨,他也就暫時擱開了手。

自打從江寧回到上海,張夢嬌一直就覺的心緒不寧,父親不願意靠向十四爺楨,而與噶禮勾結用戰船倒賣稻米一事又無法撇清,這讓她極其鬱悶,雖說眼前沒事,可這麼大的家業豈能不未雨綢繆,萬一噶禮倒臺,張家必遭牽連,有道是破家縣令,滅門府尹,更何況是牽扯到督撫這一級的爭鬥。

思來想去,張夢嬌還是不死心,早上給父親請安之後,她笑問道:“爹爹這幾日可曾想出兩全其美的法子?”

見女兒舊話重提,張元隆苦笑道:“嬌嬌,我明白你的意思,這幾日,爹也翻來覆去的想過,爹實在是不甘心啊,我張家能有眼下這個局面,那是經過幾代人的打拼,爹可不想落到跟鄭世昌一樣的下場,與其那樣,還不如安心做個富家翁,再說了,咱們張家船隊後面也不是沒人,徐家,陳家,董家也都是手眼通天的世家,爹跟他們通通氣再說。”

張夢嬌嘴角輕輕一撇,“爹爹,徐家,陳家,董家那都已是昨日黃花,您還在翻老黃歷,爹爹你想想,近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咱們的地盤、線路被搶了多少?爺爺在世時,這上海哪支船隊不是巴巴的求著咱張家,這才多少年光景,咱張家已經快被擠的沒有立足之地了,為什麼?不就上面沒人麼,真有噶大人被扳倒的那一天,什麼人也靠不住,他們抽身還來不及呢,到時候,想做富家翁也由不得你。”

被女兒戳中了痛處,張元隆輕嘆了口氣,無力的揮了揮手,“你先下去,爹再想想。”

見父親仍然是不為所動,張夢嬌氣的一跺腳,轉身就離開了院子,回到房間,沉思了半晌,她毅然走出房間,吩咐丫鬟道,“備車,去留春園。”

留春園每日辰時四刻園門大開,而徐世楨也是雷打不動的準時前來例行匯報,今日,他是滿臉喜色,給楨請過安見過禮之後,他就開口說道:“稟十四爺,昨日,所有的空地的手續都已經交割完畢,幾個村子一時之間卻是有些棘手,不過已經跟村民們協商好了,過了元宵,就開始搬遷。”

“恩,行動不慢。”楨微笑著道:“告訴村民,讓他們安心過年,在正月內搬遷完畢就行,另外,工地開工需要大量的青壯勞力,工錢四十文一天,願意來的讓他們先報名。”說到這裡,他望了徐世楨一眼,才接著道:“在村子裡張榜,免的你手下的人從中漁利。”

聽楨說地如此直接,徐世楨不由微感汗顏,訕笑著回道:“十四爺慮的甚是,自古便是吏滑如油,都是些雁過拔毛的角色,下官一定嚴加管束。”

“吏員確實不好管理,因為他們沒有升官的機會。”楨看著徐世楨笑了笑,“你也是進士出身,算是飽學之士,回去制定一個針對吏員的獎懲制度,看看能不能從根子上解決這個頑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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