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惡漢 作者:庚新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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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ice 2013-9-26 17:13: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1 955416
xxi511 發表於 2016-8-20 16:51
第二八零章 雒陽烽火紀(四)

  馬超逐漸佔據了上風,可是情況卻變得糟糕起來。

  所有的一切,皆源自於那個董西平的出現,十八錘擊殺牛吉,對於馬超而言,更是難以相信。

  牛吉的本領,馬超非常瞭解。

  論武藝,的確不算什麼,可是論力氣,卻是馬騰軍中頭一號的人物。

  馬超也是天生神力,可是在牛吉面前,也要低頭認輸。而這樣一個人,竟然在純粹的力氣比拚中被殺,那麼董西平的力量……馬超以前不服氣董俷,可是現在卻服了。

  但他服氣的也只是董俷的力氣而已。

  馬家槍精妙絶倫,就連槍絶童淵也讚歎不已。

  己方士氣低落,而對手人數雖然不占優勢,卻似乎掌握著主動。

  馬超沒有在涼州軍裡待過,很難明白在涼州軍中,董殺神三個字所代表的含義。

  董卓暴躁,性情剛烈如火,有時候還會有些殘虐。

  可這樣一個人,卻沒有坑殺過十幾萬人,董俷這麼做了。

  加上早期董俷坑殺的莫護跋人,加起來足有十五萬之多。如此驚人的數目,足以令人瞠目結舌。同樣不要忘記一件事,董卓的涼州軍,有不少人來自於黃巾軍俘虜。

  當年董俷一句話,救下了許多黃巾軍的性命,同時那凶暴的殺戮,也記憶猶新。

  董俷出現的一剎那,這些老卒的一個念頭就是:跑!

  馬超知道,殺了董俷,就算董家人全都逃走了,也難以成大氣候。

  大槍翻轉,挑開了典滿的雙錘,把槍交在左手,偷偷的抽出了一把寒光閃閃的橫刀。

  二馬錯蹬,馬超突然大吼一聲,扭身高舉橫刀,狠狠的斬向典滿。

  典滿猝不及防之下,單手錘慌忙一招蘇秦背劍,在背後一擋,身子順勢向下一彎。橫刀,砍在了那大鎚之上,火花四濺……典滿感到背後好像有一座小山壓下來,喉嚨一發甜,哇的噴出一口鮮血,大鎚險些拿不穩。

  八寶亮銀錘對於典滿而言,顯然有些沉重。

  典滿雙腿一夾馬肚子,捲毛獸向前猛地竄出去,雙錘蓬的掉落在地上。

  一隻大鎚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劃痕。全身的力氣,好像在一剎那間都消失了似的。

  典滿抱著馬脖子狂奔。

  心裡暗自後悔,若是用原來的那一對銅錘,絶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孟坦華雄飛馬趕過來,保護著典滿。而馬超收起了橫刀,暗讚一聲:真是一口好刀。

  這麼用力的劈砍,刀口居然沒有出現卷刃的情況,這難道是傳說中的麻鋼鑄造?

  所謂麻鋼,是當時在整個東漢時期都流傳的一種鑄造技術,不過沒人見過。

  相傳這麻鋼出自於汝南郡鄭氏家族,有一人名為鄭麻,曾擔任過大將做,是漢廷御用的工匠。不過鄭麻後來殺了雒陽一名門之後,被流放到了涼州高昌。而後在高昌,他結合了西域鍛造工藝和中原鍛造技術,發明了一種奇特的鑄造工藝。

  能產出比之百煉精鐵還要鋒利堅硬的武器,後人以他的名字,定名為麻鋼。

  不過鄭麻死後,麻鋼的鑄造技巧也就隨之失傳。即便是鄭麻的本家,曾被馬均蒲元盛讚的鄭渾,也只是略知其中的一二,想要達到當年的麻鋼程度,卻有些困難。

  馬超身為武將,有生於涼州,自然聽說過麻鋼。

  他正在暗自稱讚這橫刀的鋒利時,不想被董俷看了個正著。

  董俷不認識馬超,卻認得馬超手中的那把橫刀。那是他在朔方大捷之後,送給老爹的禮物啊……

  他殺了爹爹,是他殺了爹爹!

  董俷剛剛擊殺了牛吉,心境原本平復了一些。可是看到馬超手中的橫刀,剛平復的心,頓時又變得激烈起來。

  「黃口小兒,我要你給我爹償命!」

  胯下獅鬃獸和董俷早已經達到了一種奇妙的心靈契合狀態。

  披著鐵甲的腦袋砰的把一個靠攏過來的李傕軍士兵撞飛出去,仰蹄踹碎了一匹戰馬的腦袋,唏溜溜溜一聲慘烈的長嘶,馱著董俷向馬超勢無可擋的衝了過去。

  一個發瘋的董殺神,一匹發狂的獅鬃獸。

  這一人一馬幾乎是同時暴走,董俷雙錘輪開,獅鬃獸連衝帶撞,和馬超相隔大約二百步的距離,竟然在一剎那間就衝開了一條血路。馬超剛收起橫刀,就見董俷衝到了跟前。也不畏懼,大槍一抖,厲聲喝道:「董西平,別人怕你,我卻不怕!」

  啪啪啪,三槍快如閃電,寒光閃閃。

  這是馬氏追魂槍,講求的是一個速度,一個技巧。

  於中途發力,一觸即退,三槍相連,道盡了快準狠三字的要訣。

  在馬超看來,董俷雖有蠻力,可技巧不足。憑馬家槍的狠辣,足以讓他手忙腳亂。

  可有一點馬超卻沒有想到,馬家槍源自長恨錘。

  伏波將軍馬援捨錘用槍之後,把長恨錘法中的奧妙引入了槍法之中,這才有了馬家槍一說。

  馬家槍講求槍疾馬快,勢大力沉。

  說起來,馬超雖然是馬援的後代,可實際上早年馬援直系一支,早在和帝時消失。

  馬騰也不過是從老馬家分出去的一個偏支,所以對於擂鼓甕金錘並不清楚。

  否則,馬超絶對不會和董俷火拚,若他熟知馬家槍的來源,定然知道其中的典故。

  馬超槍法精妙,但是在董俷眼中,卻是一般。

  所謂追魂槍,其實就源自於長恨錘法中的連山錘。不過用錘的話,可以借錘的重量連發十八錘。而大槍輕飄,對於一個長期使用重兵器的人,並不是很能趁手。

  所以,馬援在使出追魂槍的時候,只能變化出三槍。

  董俷不慌不忙,大鎚輕飄飄的點出去。

  馬超感到槍頭撞在大鎚上,剛要發力的一剎那,卻突然生出一種刺在空氣中的怪異感受。心中大叫一聲不好就要撤槍變招。但已經滿了,連山錘勁連環發出,董俷大吼一聲,呼的長身而起,手腕扭曲,砰砰砰點在了馬超手中的那桿銀槍之上。

  連續的爆發力,令馬超難受的要死。

  手中銀槍更難以控制住,只承受了九道連山錘勁,就再也握不住大槍,呼的一下子脫手飛出。

  董俷厲聲喝道:「黃口小兒,看錘!」

  右手錘猛然橫掃而過,馬超嚇得連忙在馬上一個哈腰,那大鎚擦著他的甲葉掠過。

  呼,嘩啦……

  錘上的暗勁把馬超後背的甲葉掃的粉碎。

  雖然沒有砸實在,可就這一下,卻讓馬超有點承受不住了。

  論年齡,他比董俷小五歲;論身體,也達不到董俷那般可怕的強度,論力氣嘛……

  一口鮮血噴出,馬超撥馬就走。

  董俷又怎能放過馬超,催馬就追了下去。

  馬超這一跑,李傕軍可就亂了套。隨著一聲呼喊,一萬多軍馬隨著馬超就敗退下來。

  華雄孟坦,還有從敵軍手中搶過一把大刀的典滿,徐榮,四個人帶著兩千軍馬隨後就是一陣掩殺。

  戰場上卻形成了一個很奇怪的局面。

  馬超在前面跑,董俷在後面追……董俷身後,是一萬多李傕軍,李傕軍身後,卻是兩千董家軍。

  獅鬃獸鐵蹄踏響,越來越逼近了馬超。

  馬超心中暗自發急,眼珠子突然一轉,計上心來。

  馬超能使一手好錘……

  但不是董俷手中的那種錘,而是流星錘。祖傳的流星錘招法,也是脫胎於長恨錘。

  眼見著董俷就要追上來,馬超偷偷的摸出十二斤重的銅瓜,猛然回身,一記犀牛望月。

  「照打!」

  流星錘飛出來,直奔董俷的面門。

  董俷樂了……居然有人敢在我面前用流星錘,那好,你也給我照打吧。

  閃身躲過了流星錘,董俷探出大鎚,突然手腕一扭,華棱棱一陣脆響,天外飛仙。

  把個馬超給嚇的要哭了!

  我用這麼小的錘打你,你卻用這麼大的錘打我,這不是擺明欺負人嘛。

  說時遲,那時快,馬超抽出橫刀,狠狠的斬在馬臀上。那戰馬吃痛,一聲長嘶,嗖的朝前面一竄,身後只聽砰的一聲巨響,大鎚落地,把那地上的石頭砸的粉碎,石屑飛濺。

  要說,馬超的確是個狠角色。

  也不管那些士兵的死活,瘋了一樣的跑向雒陽。

  遠遠的,已經看見了雒陽城門……

  城頭李傕郭汜已經平息了涼州軍,在城頭上張望。

  見馬超狼狽的逃回來,那裡還有半點早先白馬小將錦馬超的模樣?而馬超身後,董俷已經追了上來。

  賈和不認識董俷,可也知道,馬超遇到危險了。

  「快救少將軍!」

  賈和大聲叫喊,在他身後有五六十名馬家軍護衛,不用賈和出聲,已經縱馬衝出城門。

  「少將軍快進城!」

  其實不用他們說,馬超也勒不住發瘋的戰馬。

  風一般的衝了過去,大聲喊道:「攔住那個人,攔住那個人……」

  五六十個護衛蜂擁而上。卻見董俷一手拖著鏈子錘,鎚頭在地上划過,火星四濺。

  差不多相隔三丈有餘,董俷厲聲吼道:「滾開!」

  大鎚詭異的騰空而起,鎖鏈在半空中華棱棱亂響,呼的一下子就飛了出去。獅鬃獸猛然一個提速,三丈的距離一下子縮短。首當其衝的一個護衛猝不及防,被鏈子錘正砸在了胸口上,只聽咔嚓,那護衛一聲慘叫,連人帶馬砸翻在地上。

  鏈子錘掄起來,呼呼的作響,如同拉動風箱。

  護衛們不是被砸的血肉模糊,骨斷筋折,就是被那鎖鏈上的倒鈎拉扯的血肉橫飛。

  後面的李傕軍過來了,董俷看似被淹沒在人群中。

  可是李傕郭汜在城頭卻看的清楚,那董俷身體兩丈之內,竟沒有活人可以立足。

  鏈子錘那裡還是鏈子錘啊,分明就是一個巨型的絞肉機。

  多少士卒湧過來,也都是被那絞肉機給吞噬掉。

  二人相視一眼,忍不住異口同聲的驚呼道:「壞了,那董殺神沒有死,鄭泰誤我!」

  話音未落,突然間那大鎚呼的從董俷手中飛出去。

  朝著城牆就砸了過來。鏈子錘帶著旋轉,含著萬鈞之力掠過,打得李傕軍慘叫連連。

  只聽砰的一聲,大鎚狠狠的砸在了城牆上。

  就好像是砸在了心窩上,李傕郭汜等人的眼皮子頓時撲撲直跳,厲聲吼道:「關門,關上城門……」
xxi511 發表於 2016-8-20 17:11
第二八一章 雒陽烽火紀(五)

  雒陽谷城門那足有千斤重的大門隨著李傕郭汜二人的厲聲喊喝,緩緩的關閉起來。

  這可急壞了賈和。

  為什麼呢?馬超還在城外面呢,你這一關上城門,豈不是把馬超也給關在了外面?

  「不能關,不能關……」

  賈和大聲喊道:「少將軍還在城外,再等一等,等一等!」

  他越是這麼扯著嗓子叫喊,李傕郭汜二人就越是要下令關門。說實在的,鄭泰玩了一手讓他們非常反感的手段。居然讓馬超出面去安撫收攏涼州軍,這不是把幾萬大軍交給了別人?李傕當時是忙著對付驃騎將軍府,沒有品出這裡面的味道。

  可等他和郭汜匯合在一起後,越想就越覺得這事情有點不太對勁兒。

  董卓死了,涼州軍只能是他李傕和郭汜二人的。憑什麼要馬超出面來安撫涼州軍?

  其實,看著馬超狼狽不堪,李傕郭汜心裡還是很痛快。

  一方面是被董俷嚇破了膽子,一方面也為除掉一個對手,這城門是不能不關,必須要關。

  賈和看出了李傕郭汜的意圖。

  可看出了又有什麼辦法?這城門樓上,全都是李傕郭汜的人,他一個書生又能做什麼?

  怨毒的看著李傕郭汜,片刻後,賈和向城頭下觀望。

  谷城門已經關閉,萬餘名李傕軍被徐榮等人追著砍殺。正當午時,陽光明媚。可雒陽城下卻是喊殺聲一片,兵器碰撞,慘叫聲不絶於耳,屍骸遍地,真是血流成河。

  胯下戰馬那個驚勁兒已經過去了。

  看著緊閉的城門,馬超咬著牙,知道大勢已去。

  想當初,來到雒陽時,一心想建立如董俷那般的功業。可如今,卻落得個孤家寡人。

  抬頭看,城門樓上賈和正緊張的看著他,眼中飽含關切。

  突然笑了起來,馬超朝著賈和揮了揮手後,撥轉馬頭,向戰場中跑了過去。

  「少將軍,回來……」

  賈和大聲叫喊,可是馬超卻恍若未曾聽見。

  就算是死,我也要死的有尊嚴,就如同董卓一般。伏波後裔,絶不會輸給鄙夫。

  馬超策馬,心中如是說。

  略顯單薄的背影,在陽光下卻透著一股子悲壯。

  賈和雖是文人,卻在一剎那間,明白了馬超心中的想法。眼淚刷的一下子流出來。

  少將軍,威武!

  此時,李傕軍被殺得四散奔逃。

  董俷滿身的血污,一手拎著大鎚,鮮血沾粘著肉糜、骨頭渣子,順著鎚頭滴在地上。

  催馬上前,董俷與馬超對面。

  這是……

  董俷並不認識馬超,不過從他頸中繫著的火紅色狐狸尾圍巾,能看出一絲羌人的氣息。這是個涼州人,應該是生活在羌漢混居的地帶,火狐狸……是野狼羌特產。

  似乎是武威一帶的風俗?

  自幼生在涼州,董俷對於各羌部的習慣還是比較瞭解。

  比如早年的破羌,喜歡用野獸皮做成披肩,上面鑲嵌銅釘,保暖又具有防護力;燒當羌喜歡穿綵衣,白馬羌是以馬尾為裝飾,掛著帽子上,垂於兩頰外,很漂亮。

  董俷心中一動,「你是馬超?」

  「正是在下!」

  馬超心中此刻古井不波,沉聲道:「涼州馬超。」

  這時候,馬超已經忘記了一切,眼看著董俷,心中的恐懼消失無蹤。

  他將橫刀低垂,沉聲道:「令尊死的很威武,不曾丟掉武人的尊嚴。我自知不是武功侯你的對手,但是卻要維護一武人之尊嚴……董西平,可敢與我馬超一戰。」

  這一席話,說的擲地有聲。

  董俷忍不住笑了……

  不愧是錦馬超,不愧是蜀漢五虎上將!對於馬超,董俷有一種很複雜的情感。當年聽評書的時候,渭水河畔,馬超殺得曹操丟盔棄甲,割鬚棄袍,不愧虎將之名。

  可惜的是,那一戰之後,馬超落得一個家破人亡。

  也就是在劉備入蜀的時候,和張飛一戰,閃光了那麼一下,此後就再也沒有出彩的地方。是他能力不足嗎?劉備死後,魏國吳國幾路大軍圍攻,馬超帶兵鎮守關隘,只憑那錦馬超三字,就逼退了羌部人馬,若是庸才的話,豈能有那種威望?

  只能說,劉備忌憚馬超。

  而馬超歸蜀之後,最後鬱鬱而終。

  以後的馬超會不會如演義裡那麼厲害,董俷不知道。不過眼前的馬超,卻令董俷敬佩。

  緩緩摘下罩面盔,董俷厲聲吼道:「董某在此!」

  這是一場武人的對決,不參雜任何陰謀詭計在裡面。董俷用擂鼓甕金錘一點,「馬超,放馬過來。」

  馬超輕輕一拍馬頭,「夥計,剛才對不住了……」

  那白龍汗血寶馬輕聲嘶吟,搖頭擺尾,似乎是再說:主人,沒關係,沒關係。

  一咬牙,馬超一聲歷嘯,戰馬暴嘶一聲,朝著董俷就衝了過來。只見馬超微微佝僂身子,橫刀低垂,在地面上划過,火星四濺,「董西平,吃我一刀!」

  眼見著二馬照面,馬超突然直起身子,橫刀順勢揚起,雙手握住刀柄,高舉過頭。

  董俷只剩下一隻錘,馬超的槍早就不見了蹤跡。

  說起來,應該是半斤八兩。橫刀斬來,在陽光的照映下,寒光閃閃,帶著撕裂空氣的鋭嘯聲,直向董俷砍下來。那橫刀輕飄,看似沒有半分力道,卻又迅猛如雷。

  這一刀,盡得舉重若輕之妙,可說是馬超畢生所學之精華。

  就連董俷也不得不稱讚,錦馬超果然不同凡響。單錘抬起,迎著那橫刀卻刷了一個錘花,呼的一聲,同樣是輕飄而不著力,看似剛猛,卻隱藏著無數道暗勁在其中。

  刀錘相撞,發出刺耳的金鐵摩擦聲。

  二馬並未止步,順勢衝了過去,火星四濺。

  一個回合,二人同時撥轉馬頭,相視而立……

  董俷的右手上,卻多了一柄金瓜錘,鎚頭握在手裡,那柄鑚的倒鉤上,滴著鮮血。

  馬超胸前的盔甲,被倒鈎撕裂,從胸口一直到腹部。

  鮮血汩汩流淌,腸子從傷口滑落出來。馬超依舊挺直腰桿,玉面慘白,沒有血色。

  「虎狼之將,名不虛傳!」

  話音剛落,胯下馬突然撲通跪倒,馬超從馬背上滾落下來,仰面朝天,橫刀飛出老遠。

  目光向西北,身體抽搐兩下,寂然不動。

  那匹白龍汗血寶馬的胸口在錯蹬的一剎那間,被獅鬃獸用頭部的鋭刺撕扯開來。

  掙扎著站起來,跑到了馬超身旁。

  寶馬面朝西北,哀鳴一聲之後,倒在了血泊中,和馬超併排。

  目光迷離,似乎帶著無盡的悲傷。這匹馬從小和馬超長大,如今隨著主人,倒在雒陽城下。

  賈和的眼淚矇住了雙眼,城頭上李傕郭汜等人在高興之餘,卻生出一絲悲傷。

  董俷並沒有感覺到那種勝利後的喜悅,相反卻有一種很難過的情緒,說不出滋味。

  馬孟起,你未曾丟了武人的尊嚴!

  猛然回頭,遙望雒陽城頭眾人,目光落在了李傕郭汜的身上時,瞳孔猛然收縮。

  接下來該怎麼辦?

  攻城嗎?

  董俷此時已經清醒過來,看看正聚攏過來的兵馬,也知道攻打雒陽,絶無可能。

  一沒有攻城器具,二沒有足夠的人馬。

  「去把我的錘拿回來!」

  谷城門沒有吊橋,那擂鼓甕金錘就在城根下面。

  過去拿兵器,萬一城頭上李傕郭汜放箭,那和送死沒有什麼分別。

  但即便是這樣,孟坦和典滿催馬就往城根下跑去。城頭上的李傕郭汜二人,眼睜睜的看著孟坦典滿過來把大鎚拿走,居然沒有做出半點的反應,呆立與城頭上。

  把罩面盔交給徐榮,又小校將那把橫刀拾過來,交到了董俷的手中。

  橫刀在手中一轉,董俷一手抓住髮髻,揮刀斬斷。

  「李傕郭汜,爾等聽著,若不將爾等挫骨揚灰,董俷誓不為人……今日雒陽中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

  孔聖人曾說過一句話: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

  董俷割髮立誓,卻是讓李傕郭汜等人面無人色。這是以父母之名起誓,在眾人眼中,可是非常重的誓言。

  典滿牽過一匹戰馬,把大鎚掛在上面。

  董俷又默默的注視雒陽城半晌,一咬牙,「我們去谷城!」

  董卓死了,徐榮華雄已經把董俷視作了董卓的繼承人,也就是他們新一任的主公。

  也知道,現在說打雒陽,根本是不合實際。

  只好把仇恨放在心中,一行人緩緩而退,漸漸的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

  當董俷帶著人馬消失在地平線,李傕郭汜二人的心,呼的一下子就沉入了肚子裡。

  剛才董俷看他們的目光,森冷而不帶半點情感,可真的嚇人。

  賈和突然說:「還請二位將軍打開城門,我欲出城為我家少將軍收斂屍骨,可否?」

  語氣很平靜,臉上還帶著淚痕。

  李傕郭汜相視一眼,點點頭,沒有說話。

  賈和頭也不回的下城去了,和匆匆趕來的鄭泰擦肩而過,卻如陌路人一般,不理不睬。

  董卓一死,雒陽大亂。

  鄭泰需要安撫眾人,還有各種瑣事,需要一一處理。

  拜見皇帝劉協,又處理完了各種事情。鄭泰這才抽出時間來見李傕郭汜,對剛才的事情,並不是很清楚。見賈和面容森冷,鄭泰有點糊塗了。叫了兩聲之後,不見賈和答應,他滿懷疑慮的登上了城頭,在得知了事情的緣由後,頓時大驚失色。

  沒錯,他的確是有借馬超之手,分化涼州軍的意思。

  馬超一死……

  不過,最讓他吃驚的,還是李傕郭汜談到董俷時的表情,那就好像是見了鬼一樣。

  董俷沒死?

  那不就是說,楊賜和司馬防……

  鄭泰心裡咯噔一下,暗自叫苦:不曉得那楊彪知道這消息後,會是什麼反應呢?

  他才不會相信,董俷會放過楊賜和司馬防。

  「李將軍,為何不追擊?」

  鄭泰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你們手裡幾萬人馬,為何要懼怕董西平一人?不是說過了嗎?就算他董西平厲害,萬夫不擋之勇,難道他還真的可以抵擋住萬人?

  理論上而言,鄭泰想的不錯。

  可是他沒有經歷過戰場上的撕殺,沒有看到過那絞肉機的模樣,說起話來自然輕鬆。

  李傕郭汜陰著臉,沉聲說道:「非是我們不願追擊……你看看城外的樣子,你再看看這滿城士卒的狀況。董西平號稱涼州軍第一武將,如今又有華雄徐榮二人……你知不知道這兩個人在涼州軍的威望?追擊……哈,我擔心追擊不成,反被殺。」

  鄭泰走到垛口,向外看去。

  這一看,卻讓他忍不住激靈靈一個哆嗦。

  戰場上的死人,和他平時看朝廷處決人的情況那是完全不一樣。

  這一看,鄭泰也不禁心裡發寒,結結巴巴的說:「這些人,都是董西平一人所殺?」

  李傕郭汜沒有回答。

  而鄭泰看城頭上士兵的表情,也知道李傕郭汜說的不差。

  城門大開,有一個個士兵魚貫出城,收拾戰場上的殘骸。賈和帶著幾個倖存下來的護衛,把馬超和牛吉的屍體都收攏起來,默默的趕著牛車,回雒陽城內。他沒有去找鄭泰,而是直接回了他們在壽春門外的住所。至於心裡是怎麼想,無人知曉。

  鄭泰想起了一件事。

  「二位將軍,可曾見到傳國玉璽?」

  李傕郭汜一怔,搖搖頭說:「未曾見到……傳國玉璽,不是應該在皇上的手裡嗎?」

  鄭泰先一怔,大叫一聲:「不好!」

  「公業,什麼不好?」

  「那傳國玉璽,傳國玉璽一定是在董家子的手裡。」

  「那又如何?」

  「二位將軍難道不明白嗎?沒有傳國玉璽,皇統就無法確立。就算是皇上下旨,沒有玉璽,各地諸侯都可以拒不奉召,以為矯詔。不行,絶不可以讓董家子帶走玉璽。」

  廢了老半天的力氣,不就是為了佔據大義,為了皇室正統?

  李傕郭汜面面相覷,突然間反應過來,厲聲吼道:「來人,馬上給我召集人馬。」

  沒錯,是不能放過董俷!

  若是那傢伙拿著玉璽,可別忘記了,那可是會釀成大禍。

  不過,這時候鄭泰反倒是冷靜了下來。

  董俷根本沒有見過董卓,自然不可能拿到玉璽。唯一的可能就是,董卓早已經把玉璽交給了董俷。那麼董俷從臨涇來祝壽,自然也不可能隨身帶著那一方玉璽。

  只希望,那些人可以成事。

  不行,這樣做卻是不太安全……

  鄭泰眼珠子一轉,低聲和身邊親隨說了兩句。那親隨點點頭,立刻急匆匆的離開。

  李傕郭汜這時候已經點齊了兵馬。

  「公業,我們現在就去追擊董家餘孽,一切就拜託你了。」

  李傕二人並不害怕鄭泰會鬧事,因為涼州兵馬幾乎被他二人全部帶走,他鄭泰就算是再有本事,也鬧不出什麼動靜。最重要的是,這京兆之地,除了涼州軍之外,就沒有第二支兵馬。

  韓猛李通,一時半會兒不可能得到消息。

  就算得到了消息,他鄭泰還不是要靠他二人嗎?至於關東諸侯,哈,曹操在河內和袁紹打得不亦樂乎,豫州如今亂成了一團麻。只要殺了董俷,拿了玉璽,大事可成。

  這二人現在也不覺得害怕了,安排了幾個親信之後,帶著人就從雒陽開拔出去。

  隨著李傕郭汜的離去,雒陽十二城門緩緩的關閉起來。

  鄭泰長出一口氣,嘴角流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他帶著家將走下城樓,不過並沒有去皇宮,而是直接回了家。鄭泰住在永安門大街上,不算繁華,不過很安靜。

  回到家,直接就進了書房。

  在書房裡,坐著一人,年紀約二十三四,身高八尺,生的膀闊腰圓,一臉的忠厚。

  種劭正和這人說話,見鄭泰進來,兩人同時起身。

  種劭拱手,一揖到地,「若非鄭公,家叔之仇不能得報……當日在南宮時,若非鄭公,申甫已成死人。從今以後,申甫必將效死命與鄭公,請受申甫一禮!」

  寫到這裡,也許會有人覺得奇怪。

  種劭當日火燒南宮門,怎麼可能逃出生天?

  其實很簡單,鄭泰早就看出,種拂等人的計策不能成。只是作為死間,卻不好出面。

  當種拂行動之後,鄭泰手持袁隗的印信,找到了種劭。

  他勸說種劭儘力忍耐,而後火燒南宮,造成了一個假象,那就是種劭葬身於火海。

  種拂果然失敗了……

  種劭毀了自己的面容之後,就居住在金墉門外的一處宅子,深居簡出。

  在過去的一年中,種劭按照鄭泰的指點,多次與關東諸侯聯繫。這也就是李儒始終不能找到鄭泰蛛絲馬跡的原因,這二人依照早先的商議,一年中根本沒有碰頭。

  誰也不會去在意一個陌生人,而種劭,就成了那個陌生人。

  種劭感謝完畢,那壯漢則雙膝跪地,「多謝鄭公,為我家公子報仇。」

  鄭泰則把那人攙扶起來,拍拍他的肩膀,「文秀聰慧,我甚喜愛之。只可惜董賊當道,當年文秀出事的時候,我未能給予援手……董曦,你莫要責怪我才好啊。」

  文秀,說的是董璜。

  這名叫董曦的壯漢,卻是和董璜一起長大的夥伴,二人親若兄弟一般。

  董璜被殺之後,董曦就留在了大宅門裡。但這並不代表,他就忘記了董璜的仇恨。

  有些人的想法很奇怪,很容易鑽牛角尖。

  董璜和董曦可說是無話不說,包括他覺得董卓不公,包括他對董俷的仇視……

  久而久之,董曦對董卓董俷,也懷有仇視之意。

  他不覺得董璜背叛董家有什麼錯誤,相反在董曦看來,董卓對董璜不公平,董璜也只是為了拿到本應該屬於他的東西,就算手段偏激了一些,你董卓也不能殺了董璜。

  鄭泰暗中觀察了很久,董家可說是鐵板一塊,除了這個董曦。

  故而,他命家中下人和董曦交往,一開始也沒有說要如何如何?經過三個多月的接觸,鄭泰確認了董曦的想法之後,這才悄悄的和董曦見面,說出來自己的計劃。

  昨夜,在鄭泰決定下手的時候,董曦從驃騎將軍府中偷來了一包麻沸散。

  那麻沸散,就是一種高強度的麻醉藥。加入鐵甲軍的飯菜中,效果也不明顯,可是卻容易令人起睏意,身體疲憊。這也就是鄭泰等人為什麼可以輕易攻破太師府的原因。

  鄭泰讓種劭和董曦坐下。

  「申甫,李傕現在離開了雒陽,我看可以進行下一步計劃了。」

  種劭點頭,「孟德早先派人傳信,他已經秘密勸降了李通,滎陽如今已在他的掌握。只要鄭公您一聲令下,孟德麾下三萬精兵,可以在一日之內,抵達雒陽城下。」

  鄭泰和曹操,原本都是在何進麾下效力。

  二人一開始也都是不得意的人,所以彼此間頗親密。

  此次鄭泰謀劃,從一開始就沒有考慮袁紹。給老袁家當了一輩子的暗間,已經夠了。

  而曹操,鄭泰自認是非常的熟悉。

  那是個熱血之人,忠心與漢室。至於有沒有玉璽不要緊,只要漢帝在他手中,曹操就鬧不出動靜。嘿嘿,到時候,他就可以佔據雒陽,麾下又有曹操兵馬,還愁什麼?

  從一開始,鄭泰就沒有真正的考慮過和李傕郭汜合作。

  「既然如此,那麼就請申甫你辛苦一趟,立刻和孟德匯合,從今日起,我可在雒陽堅持五日。」

  「我這就動身!」

  種劭二話不說,立刻答應下來。

  他帶上斗笠,快步走出了書房,攜帶著鄭泰的符節,揚長而去。

  待種劭離開,鄭泰卻盯住了董曦。

  「仲義,我有一事相求,唯有仲義可以做到。」

  董曦一怔,拱手道:「鄭公為我家公子報仇,董曦願效犬馬之勞。」

  「呵呵,不用如此,不用如此……」

  鄭泰笑著,把董曦按坐下來,沉聲道:「其實很簡單,殺文秀者,共有三人。董賊、李儒和董俷。如今董賊雖死,可那李儒和董俷依舊逍遙……更重要的是,那董俷手中可能有傳國玉璽。我請你回董家,暗中查探,尋找傳國玉璽。一俟玉璽到手,你就立刻迴轉雒陽……嘿嘿,到時候我們可召集天下兵馬,則李儒董俷必死。」

  董曦一怔,不由得沉吟起來。

  鄭泰說:「李傕郭汜不足以成事,此二人已經被董家子震懾,必然大敗。司隷之地,我雖有安排,但只怕會有萬一。所以,如果一旦失敗,你就要回到董俷身邊。」

  董曦沉聲道:「若有機會,我可殺董俷否?」

  「若仲義能殺董俷,則是首功一件。」

  「好,那我就答應了……」

  鄭泰拍了拍手,書房外有親隨手捧一木匣子,走進書房,放在了鄭泰面前。

  打開木匣子,那裡面擺放著董卓的人頭。

  鄭泰把匣子推到了董曦的面前,笑道:「仲義,你帶著它回去,定能被董家子重用。」
xxi511 發表於 2016-8-20 17:55
第二八二章 請主公上坐

  谷城因神農氏曾與此處嘗植五穀而得名,在西周時期,為谷國。

  就雒陽而言,谷城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城,更多時候,這裡只是作為一個驛站。

  由於毗鄰孟津,谷城在關東諸侯之亂以後,鑒於當初孟津的危急,董卓就在谷城駐紮了三千人軍馬。正好處於雒陽、孟津和函谷關之間,谷城守將名叫做郭永。

  這郭永,二十六七歲的樣子,本是冀州安平廣宗人。

  黃巾之亂的時候,廣宗為張角所佔據,郭永因家人在張角手中,不得已而從賊。

  張角死後,盧植攻佔廣宗。

  郭永一家被放在黃巾俘虜之中,被押送至涼州戍邊,被牛輔看中。

  正好賈詡請辭,牛輔就把郭永提升為主簿。這郭永也頗有才華,辦起事來井井有條。

  郭永有一女四子,另外還有一個兄弟,名叫郭援。

  和兄長不同,郭援不喜文事,自有喜歡舞槍弄棒,身形威猛剛健,相貌醜惡猙獰。

  使一桿月牙戟,弓馬純熟。後來郭永被牛輔推薦至雒陽,董卓愛其才華,任命郭永為谷城令。雖然只是個七百石的小官吏,但對於沒有任何依靠的郭永而言,董卓一家簡直就是他的恩人。故而擔任谷城令之後,可說的上是兢兢業業,非常勤懇。

  郭永除了手握三千兵馬之外,另一個職責就是屯田。

  兵事他很陌生,可是在內政之上,卻是非常出色,第一批流民遷移能順利進行,郭永功不可沒。

  可郭永沒有想到,僅一日的光景,雒陽居然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李儒等人到達谷城的時候,還真的把郭永嚇了一跳。得知事情緣由之後,郭永氣得大罵朝中士大夫。非常爽快的把三千兵馬都交給了李儒,而後交給了典家兄弟。

  典弗典佑氣度沉穩,性情果決,和典滿截然不同。

  兄弟二人接掌兵馬之後,立刻由典佑守護城池,典弗則帶領一千二百人,其中有二百巨魔士,前往雒陽接應董俷。在半路上,與撤往谷城的董俷匯合,一起返回谷城。

  董俷已經徹底平靜下來,與往昔相比,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不同尋常的氣度。

  他沒有流淚。

  回到谷城之後,先拜見了奶奶,又和蔡邕劉洪說了會兒話。三個老人安頓下來之後,就隨著李儒來到了谷城府衙的後院中。四姐董媛,正在這後院裡等候董俷。

  「爹爹,真的……」

  董媛早已經沒有往日的刁蠻,臉色蒼白如紙,輕聲的詢問。

  董俷點點頭,沒有說話。

  他走過去,抱起了在董媛身邊熟睡的嬰兒。

  「男孩兒?女孩兒?」

  「是個丫頭!」

  董媛強擠出笑容,可是那笑容,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小丫頭的臉形見像父親,很清秀。但那雙眼睛,卻是像極董媛,董俷不禁笑了。

  「姐夫,可想好名字了?」

  李儒搖搖頭,「我哪有那心情想名字?如果不是我,父親……」

  「姐夫,孔夫子說過一句話,逝者如斯夫。過去的已經過去,再怎麼懊悔也沒有用。與其懊悔,倒不如想想將來,想想咱們以後的路,想想如何找那些人報仇。」

  李儒聞聽,用力的點點頭。

  董媛說:「阿醜,要不你給小丫頭起個名字吧。」

  「我起名字?」

  董俷不禁遲疑,看了一眼李儒,卻見李儒點頭道:「西平,我方寸已亂,還是你來給孩子起個名字吧。」

  「好吧!」

  董俷沉吟了一下,「她生於都邑之外……邑外謂之郊,郊外謂之牧,牧外謂之野,野外謂之林,林外謂之垧……恩,就叫她李垧,我們都別忘記了今日的教訓。」

  李垧?

  李儒和董媛想了想,輕聲的鼓掌稱讚。

  這輕微的聲響,卻驚動了沉睡中的小李垧,頓時睜開眼睛,哇哇的哭了起來。

  董俷連忙把李垧交給了董媛,在董媛的勸哄下,小李垧漸漸的止住了哭聲,瞪大眼睛,看著董俷。

  「阿醜,你只帶了這些人嗎?」

  「尚有八百背嵬之士和三百巨魔士在函谷關,由王戎成蠡麴義三人帶領。綠兒和家小都在那裡。我在曹陽亭遇到了楊賜的暗算……雖然我讓麴義召集弘農士卒,但我估計,麴義在弘農招不到多少兵馬,最多也就是把弘農和焦城的郡國兵收攏。」

  「那可沒多少人!」

  按照東漢軍制,一座縣城最多也就是八百郡國兵。

  好像弘農、焦城這種已經多年不經兵事的城鎮,加起來能有一千郡國兵就了不起了。

  李儒輕聲道:「算上徐榮和郭永的兵馬,再加上本部鐵甲軍,也不過八千人而已。」

  「還有我的虎女呢?」

  董媛忍不住開口道:「你們可別小看我的虎女。」

  還是以前的四姐,還是一樣的爭強好勝。董俷這心裡,也不由得舒緩了許多。

  李儒苦笑道:「就算加上你那五百虎女,八千五百人,攻打雒陽城?恐怕很難。」

  「那我們還可以召集京兆其他兵馬啊。」

  「其他兵馬?」

  李儒苦笑道:「誰?誰現在還會聽我們的調派?陽翟楊定、滎陽李通、成皋韓猛,這是京兆統兵最多的三個將領。可是父親不在了,他們會怎麼想,可就不一定了。」

  「韓猛定會聽從……卻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問題就在於此。」

  李儒沉吟片刻,「谷城不可久留,你今日雖震懾了李傕郭汜,不過一旦他們緩過勁兒來,肯定會對我們追擊。當務之急,我們要儘快退守至函谷關,再想辦法。」

  「恩,如今唯有這一條路了。」

  董俷心裡面很不甘心,但是也明白,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

  「退至函谷關後,我們要設法阻擋住李傕郭汜的兵馬。這樣一來,司隷群龍無首。父親的死訊,想必很快就會傳開……恩,大方會從臨洮出兵,你的部曲也不會坐視不管。這樣一來,我們趁機佔領三輔之地,據守關中,等待時機出兵雒陽。」

  董俷聞聽,連連點頭。

  「甚好,就依姐夫的主意。」

  李儒嘆了一口氣,「只可惜了我們這一年來在京兆的辛苦……」

  正說著話,門外人影晃動。

  董俷扭頭看去,只見郭援正站在門口。

  「叔業,有事嗎?」

  郭援輕聲道:「啟稟武功侯,前方有探馬來報。」

  董俷和李儒看了一眼董媛。

  「快去快去,莫要擔心我……我這邊有虎女守衛,又有仲業家的陪伴,沒什麼事。」

  「那我就先和西平商議軍情,回頭再來陪你。」

  董媛慘白的面頰,飛起了一抹嫣紅,「快點滾,莫要婆婆媽媽,不像個男人。」

  在董媛的面前,李儒真的是使不出半點脾氣。

  當下尷尬一笑,陪著董俷走出了臥房。

  「叔業,什麼事?」

  李儒一邊走,一邊沉聲詢問。

  郭援有些畏懼的看了董俷一眼,把個董俷看的有些莫名其妙。

  不過他現在的樣子,的確是很嚇人。滿身的血污,還沾黏著些許臟器肉糜,很可怕。

  「主公,我看你最好還是先去清洗一下,我們在議事大廳等候。」

  董俷這才留意到自己的模樣。不過他沒有反應過來,李儒對他的稱呼已經發生改變。

  只是點點頭,叫上在外面等候的典滿,大步離去。

  在郭府下人的帶印下,董俷來到了一口水井旁。卸下盔甲,交給典滿在一旁清洗。

  然後又從包裹中取出換洗的衣服,擺在旁邊。

  拎起一桶井水,嘩的從頭澆到了腳。略帶著溫度的井水從身上滑落下來,董俷閉上了眼睛。

  「小滿,找一把短刀來!」

  典滿不明白董俷要做什麼,答應了一聲,就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他拎著一把短刀回來,遞給董俷,說:「二叔,你要這短刀做什麼用?」

  不等他問完,就見董俷試過了刀口的鋒利度後,舉起短刀,貼著頭皮輕輕的一推,一縷縷黑髮從頭上脫落下來。

  「二叔,你幹什麼?」

  董俷咬著牙,輕聲道:「李傕郭汜不死,我就不會蓄髮。」

  一邊說著,一邊把頭髮全都剃下來。短刀很鋒利,在董俷手裡就好像剃刀一樣。

  上一世,董俷也經常留光頭,主要是在山林間行走方便。

  不過用殺人的刀剃頭髮,還是第一次……

  把頭髮剃光之後,趴在水井上往下看。一顆光溜溜的腦袋出現在水面上,董俷滿意的點了點頭。可轉身看去,卻發現典滿居然也拿起短刀,在旁邊剃光自己的頭髮。

  「小滿,你又是幹什麼?」

  「二叔都剃光了頭髮,小滿也要剃光。不報此仇,誓不蓄髮!」

  對這小子很無語。董俷就算是想要阻攔,可是典滿已經剃了一半,總不成弄個陰陽頭出去。

  算了,隨他去吧。

  董俷拎起一桶井水,把身上的頭髮絲沖洗乾淨。

  而後換上衣服,大步流星的往府衙大廳走去。

  董俷剛走,牛剛就溜溜躂達的出現在水井旁邊,詫異的看著正剃光頭的典滿。

  「小滿,你做什麼?」

  「二叔剛才說,此仇不報,誓不蓄髮。他把頭髮都剃光了……我這是向二叔學習。」

  「唔,不錯,不錯!」

  牛剛一邊點頭,眼珠子一轉,就跑走了。

  不一會兒,就見典佑典弗,跟著牛剛跑過來。

  「小滿,幫我們把頭髮剃光吧……」

  典滿拎著短刀,滿意的點頭,「這才是兄弟……嘿嘿,哪一個先過來?」

  ******

  且不說典滿幾個小子在那裡琢磨著如何把頭髮剃光。

  董俷走進大廳,那牛山濯濯的腦袋,讓一屋子的人都好一陣子的發呆。

  不過沒有人去詢問,李儒說:「主公,請坐。」

  他手指中間的太師椅,請董俷坐下來。這一次,董俷卻是聽明白了,詫異的說:「幹什麼?我怎能坐在中間?姐夫,你別叫我主公……唉,你這算是唱的哪一齣啊。」

  李儒正色道:「國不可一日無主,太師走了,可是在生前早已經指定了主公您來接手。我等商議軍情,不能沒有主持之人。故而在商議之前,需先訂下這名為。」

  話音一落,華雄徐榮同時起身,「請主公落座。」

  「請主公落座!」

  郭永郭援也躬身說道。

  見董俷還在猶豫,李儒說:「主公,這並非是我的主意,文開幾人,也都同意。」

  「可是我年紀小,如何能做的這住位?」

  正說著話,卻見可家兄弟陪著老夫人走進了大廳。老夫人身後,尚跟隨蔡邕劉洪。

  「阿醜,這位子除你之外,誰能坐的?」

  老夫人洪聲道:「甘羅十二歲可以做宰相,你為何就擔當不起這『主公』二字?你十四歲出道,得虎狼之將名聲,打羌人,震雒陽,雍丘救駕,提起你董俷的名字,天下哪個英雄不稱讚?更不要說,你攻打朔方,為我大漢開疆擴土……別忘記了,你可是驃騎將軍武功侯,若這時候你再退縮,那才是當不得董卓的兒子。」

  董俷一怔,不由得沉默了。

  華雄說:「主公,這天下間除了老太師,我華雄只佩服你一人。你若不做主公,誰能做我主公?」

  「就是,徐榮亦是如此想。」

  郭永郭援相視一眼,而後再次拜請董俷落座。

  「既然如此……」

  董俷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到了中間太師椅前坐下,「那我也就不再推辭客氣了。」

  「我等參見主公!」

  李儒華雄,徐榮郭永,四人上前一步,拱手行禮。

  老夫人沉聲道:「可儀可曼,從今日起,你二人就在武功侯麾下效力。好好幹,為自己搏一個好前程。」

  可家兄弟洪聲應命,在董俷面前行禮。

  「且慢!」

  李儒突然開口阻攔,略帶渾濁之色的眸中泛起一抹精光,「可家兄弟,你二人即是在主公麾下效力,當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才是。我查過,河內並無姓可的人家。」

  老夫人似乎早已經預料到了似的,微微一笑。

  也不管這大廳中的情況如何,在蔡邕和劉洪的攙扶下,手拄龍頭枴杖,走了出去。

  而華雄徐榮等人卻是一驚,目光齊刷刷的凝聚在可家兄弟的身上。

  這可家兄弟,難道也是敵人不成?

  董俷倒是不甚緊張,靜靜的看著那可家兄弟。若這兄弟二人真是敵人,那董家老小,只怕早已經沒命了。而且,李儒雖然是這麼說,臉上卻沒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可家兄弟,你二人既然效力與我,自應當實話實說。你兄弟這一年來的表現,非常好,若非你二人,奶奶說不定……我不管你二人以前是什麼人,既然現在投效我,那麼過去的事情就一筆勾銷。可是,我不喜歡我的部下,對我有所隱瞞。」

  可家兄弟神色平靜,可那眼中,卻流露出一抹激動。

  「小人該死,小人……我兄弟二人,的確不姓可,實際上是姓何。」

  「何?」董俷詫異的看著那兩兄弟,「難不成,你們是南陽何氏族人?」

  可儀搖頭,輕聲道:「我兄弟的確是河內人,小人名叫何儀,我兄弟名叫何曼,江湖有個諢號,叫做截天夜叉,與南陽何氏,並沒有關係,相反如今還是欽犯。」

  欽犯?

  董俷還沒有反應過來,郭永突然間啊的一聲驚叫:「我想起來了,你二人是張牛角麾下的人……早年還在青州造反,不過被朱儁所擊破……我還以為你們死了呢!」

  董俷不由得愕然。

  這兩人,竟是黃巾餘孽?
xxi511 發表於 2016-8-22 17:10
第二八三章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董俷記不清楚那是在幾年前,反正當時漢帝劉宏還在,的確是出過這麼一檔子事。

  哦,想起來了!

  長沙人區星借太平道之名造反,好像鬧出了好大的動靜。

  先是汝南被襲擊,而後又有臧霸被逼造反,號泰山賊,縱橫於青徐二州的交界處。

  何儀就是在這時候出現的。

  不過並沒有鬧出太大的動靜,朱儁很快就把何儀的造反給平定了。

  沒想到,這傢伙非但沒有死,反而隱姓埋名藏匿在自己家中……想起來,真可笑。

  為什麼說可笑呢?

  董家是靠什麼什麼起來的?不就是平定太平道之亂!這麼一想,董俷不由得又是一個哆嗦。如果在過去幾年中,這何儀何曼兄弟有一點的歹心,那家人可就危險了。

  「你……二人為何會投奔我呢??」

  董俷沉吟了片刻後,沉聲問道:「要知道,你太平道可就是被我董家一手給滅掉。」

  何儀笑了,「武功侯,我兄弟也算不上是道地的信徒,當初加入太平道,說穿了不過是為了有一口飯吃。青州造反,無非也是為了求一條活路……我聽說武功侯非殘虐之人,幾十萬太平道信徒,就賴武功侯您一句話活下來,所以想來試一試。」

  「試一試?」

  「沒錯!」

  何曼雖跪在地上,可那九尺身高,看上去格外的搶眼。

  挺著胸大聲說:「我兄弟自認本領不差,所以想求一場富貴。只是當初不敢投軍,因為有不少人認得我二人。所以遠赴臨洮……這些日子來,我兄弟一直在觀察武功侯。武功侯你是個好漢子,我們服氣你。所以就稟明了老太君,前來效力。」

  這麼說,奶奶是知道這二人來歷的。

  怪不得剛才一聲不響的就走了。呵呵,既然奶奶把這二人推薦過來,想必也是經過深思熟慮。

  董俷起身,把何儀何曼兄弟二人攙扶起來。

  「我剛才說過,過去的事情我不管,你二人既然在這危難之時投效我,我很高興。」

  何儀激動的說:「這麼說,武功侯願意收留我兄弟?」

  一旁的李儒嘆了口氣,「還不過來見過主公!」

  「多謝主公收留!」

  何儀何曼二人上前一步,再次跪下見過董俷。這一次,董俷卻沒有阻攔他二人。

  這是一個儀式,一個規矩,董俷也不想破壞。

  待兄弟二人站起來後,董俷說:「我觀你二人精於步戰,不如先做個步兵都尉吧。」

  「不行!」

  大廳中在座的人,誰也沒有想到何儀兄弟居然會斷然拒絶,連董俷都有點糊塗了。

  何儀說:「我兄弟有自知之明,不是領兵打仗的料。我二人願為主公馬前卒,牽馬綴鐙,抬個兵器什麼的,倒還能湊合。至於統帥兵馬,我兄弟二人確實不堪擔當。」

  自古只有嫌棄官兒小的,倒是沒見過覺得官兒大的。

  董俷不由得笑了起來,「何儀,我家獅鬃獸若不披甲的話,可日行千里,你們二人如何能跟的上?再說了,你兄弟二人都有一身好本事,做我馬前卒豈不是委屈了?」

  「不委屈,不委屈!」

  何儀何曼連聲道:「我兄弟自幼就練出了一雙鐵腳板,雖比不得主公寶馬,但尋常的馬匹,卻不在話下。」

  董俷勸了半晌,但何家兄弟就只願意做他的馬前卒。

  無奈之下,也之後點頭同意。何儀何曼這才露出笑容,興高采烈的站在董俷身後。

  「好了,說說正事吧。」

  待這件事情處理完畢,董俷把話鋒一轉,詢問郭援,「叔業,你剛才有什麼事情?」

  不等郭援開口,李儒搶先道:「主公,剛才有探馬回報,那李傕郭汜調集京畿六萬大軍,自雒陽開拔出來。我計算了,其先鋒人馬,至少會在天亮時分抵達谷城。」

  董俷已經和李儒商定了早先的對策。

  六萬人馬,可不同於早先在雒陽城下的撕殺。

  從表面上看,董俷手裡的兵馬是多了不少。可是從戰鬥力而言,卻是低了許多。

  原因很簡單,徐榮本就是個精於兵事的人,而且麾下親軍,全都是從涼州帶過來的老人。這些士卒,不管是從戰鬥力還是凝聚力而言,遠遠高過於谷城的兵馬。

  雒陽城下一馬平川,適合騎軍作戰。

  而谷城地勢相對就變得複雜,騎軍很難發揮出威力。

  最重要的是,谷城的兵馬人數看似不少,可大都是從流民中招募,和那些身經百戰的涼州士卒相比,差距甚遠。而且多為步卒,裝備與徐榮李儒的那些兵馬,也有天壤之別。

  之所以在谷城駐軍,是當孟津一旦發生危險,谷城的兵馬可以在一日之內抵擋,起到緩衝的作用。這樣的話,雒陽就能夠有充足的時間,來調撥人馬,做出應對。

  若是用這些兵馬出戰迎敵,只怕不等打起來,陣腳就亂了。

  他們亂了還沒什麼,最害怕的是一旦亂起來,衝了徐榮部曲的陣腳,那才壞事。

  用一句簡單的話:谷城的兵馬打順風仗可以無往不利,但是一旦遇到危險,會第一個崩潰。這樣的一支人馬,不足以儀仗,最多就是在士卒的數量上看著好一些。

  董俷明白這個道理,李儒等人也清楚這個道理。

  郭永沉吟了一下,「主公,李郭二賊兵馬眾多,我們不可與之硬來啊。」

  李儒點頭道:「仲業說的不錯。而且谷城不可守,當儘快從這裡撤出,退守函谷關。」

  這原本就是李儒和董俷商議好的事情,不過在這個時候說出,再恰當不過。

  董俷想了想,「不可一下子撤出谷城,否則軍心必然慌亂。徐榮,我命你以六百鐵甲軍為主,虎女為輔……恩,仲業可調撥一千人馬與徐榮將軍。你持我符節,送家眷老小先至函谷關,我會讓典佑典弗為你副將……函谷關尚有我一些兵馬在,你到了函谷關後,可立刻加緊整備,我估計會在函谷關外,有一場慘烈的惡戰。」

  徐榮是個很老實的人,平時不怎麼說話,但做事非常穩重,性格果決。

  由他來打理函谷關,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而且董俷把家眷老小都交給了徐榮,卻是一種極大的信任。那就是說:我將家眷託付給你徐榮,你是我非常信任的人。

  有句老話:一朝天子一朝臣。

  作為徐榮而言,他選擇了董俷做主公,同時最為擔心的一件事,就是得不到重用。

  董俷的這個決定,也將他心中的那點不安打消。

  激動的站起來,「主公放心,榮定將老夫人等安全護送至函谷關。」

  董俷看了李儒一眼,李儒也正在看他。

  當兩人目光接觸的一剎那,李儒的心裡,突然生出許多感慨:西平,變得老辣了!

  如果說以前的董俷是個愣頭青的話,那麼現在他的手段,就顯得有所不同。

  也許,真是是挫折能令人成長吧!

  徐榮固然忠心,可他手裡卻有一支數量可觀的人馬,令人不得不去小心提防。董俷在輕描淡寫中解了徐榮的兵權,把徐榮的兩千騎軍納入麾下,同時又讓徐榮感激非常。

  這在以前,董俷絶對不會這麼做。

  但現在,他做的非常好,甚至超過了李儒的預計。

  李儒的鐵甲軍,那是董卓最為親信的人馬,只忠心與董家。別說李儒,如果董卓還或者,就算是董俷都無法指揮調動這支人馬。徐榮,更不可能控制住鐵甲軍。

  董俷微微一笑,卻不禁嘆了口氣。

  涼州軍強悍,這固然是一個事實,但始終存在這一個隱患,那就是對涼州軍的控制力。董卓是涼州軍的首領這不錯,可並非是所有涼州軍都會聽從於董卓的命令。

  涼州軍中,派系林立。

  除了董卓直屬的人馬之外,隴西牛輔、三輔李郭、秦胡韓猛……等等諸如此類。

  每個人手中都有自己的班底,麾下的兵馬也只聽從其主將的命令。

  董卓在涼州打了六年仗,一方面是和羌人作戰,同時也在用驚人的速度吸納兵馬。

  所以,涼州軍人馬眾多,但卻無法及時的消化。

  如果當年董卓不進雒陽的話,在涼州多停留三四年的時間,情況就會好許多。這也是李儒當時不敢派人去三輔擊殺李郭的主要原因,害怕李郭的人馬出現巨大反彈。

  李儒說:「仲業,你立刻清理谷城庫府,能帶走的東西全部帶走,不能帶的……就集中起來。文開,你率一千涼州軍,與仲業一同動身,絶不能給李郭留下半點物資。」

  郭永和華雄忙起身應諾。

  雖然不是很願意,但華雄也非常清楚,現在可不是什麼建功立業的時候。

  一切當以大局為重,其他的嘛……呵呵,來日方長。

  郭永華雄領命而去,大廳中只剩下董俷李儒和郭援三人。

  「郭援!」

  「喏!」

  李儒把郭援找過來,在他耳邊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的吩咐了一遍之後,郭援也領命而去。

  董俷笑了,「姐夫這番佈置,果然深得我心。如此一來,我們就可以從容撤離了。」

  李儒卻沒有笑,反而露出一抹憂慮。

  「西平,話雖然是這麼說,但也不能過於樂觀。看鄭泰這番佈置,一環扣這一環,環環相連,步步殺機,端的狠辣異常。我現在擔心,他有後招埋伏,不可不防。」

  「後招?」

  董俷心裡猛然一咯噔。

  他想起來了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在司馬防書房裡所找到的那封殘信,裡面有皇甫、惡虎的字眼。如今那殘信中大部分的字眼都已經得到了確認,剩下的這皇甫、惡虎,又是什麼意思呢?

  「姐夫,我在弘農司馬家搜到了一封未曾燒完的信件!」

  董俷沉吟了片刻,把那殘信的內容講述了一邊。

  李儒不由得先一怔,略顯渾濁的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轉,沉吟片刻之後,突然啊的驚叫一聲。

  「姐夫,想出了什麼?」

  李儒臉色大變,讓何儀去找來了一副地圖,放在桌子上鋪開。

  董俷認出,那是三輔地區、涼州、並州的地圖,見李儒臉色難看,不由得忐忑不安。

  「我小看了鄭泰,小看了鄭泰!」

  李儒籌謀了半晌之後,仰天發出一聲長嘆。

  「姐夫,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原以為,鄭泰的籌謀只在京兆,可現在看來,他所謀之大,端的是匪夷所思……原本,我想撤出京兆,佔領函谷關,據守關中。用不了幾日,只需李通韓猛楊定三人出兵,我們同時兵出函谷,則京兆就可以失而復得,可現在看來,卻危險了!」

  董俷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個所以然。

  不由得急了,「姐夫,究竟是怎麼個情況,你卻是與我說清楚啊。」

  「你看,我本來籌謀據守函谷關後,大方自臨洮出兵,你部曲可從臨涇北地等地出兵,而後可派人急招呂布,自梁山口火速進入三輔,則李郭兵馬不戰自潰。而後我們占居三輔,連接涼、並二州,就能震懾冀州,虎視豫、兗,動亂指日可定。」

  董俷點頭,「這不是很好嗎?」

  「可你剛才說的那封殘信當中,卻提到了皇甫……你難道忘記了,安定的皇甫家族嗎?」

  董俷面頰猛然抽搐,瞳孔隨之放大。

  「你是說……」

  「莫要忘記了,皇甫嵩可是死在你的手裡。」

  董俷頓時啞口無言。時過境遷,幾乎把這件事都忘記了。當初皇甫嵩被他誤殺,後來雖有劉洪出面,漢帝維護,此事最終揭了過去。若非李儒提起,董俷真的忘了。

  「皇甫嵩雖死,可不要忘記了皇甫一族在安定的威望。皇甫立足安定已經有百年時光,絶非一般的豪族可比。我聽說,皇甫嵩之子皇甫酈,也是個不可小覷的人物。」

  皇甫酈?

  表字壽堅,曾在雒陽和董俷有一面之緣。

  此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很忠厚,是一個老成的人。但是言談舉止中,卻有透著果決。

  他……

  「此人似乎不在安定吧。」

  「他以前不在,卻不代表如今也不在啊!」

  李儒手指地圖,沉聲道:「若我是鄭泰,就會令皇甫一家為內應,連結武威馬騰,兵發安定。若是沒有防備的話,只怕臨涇會很危險……金城張邈,可出兵牽制大方,而後馬騰與張邈兩下夾擊,大方雖善於防禦,只怕也不是這二人的對手……冀州袁紹,只需派兵佔領雁門郡、定襄,不但可威懾朔方,更會對呂布形成威脅……在加上三輔李郭的兵馬……一旦真的如此,那我們的情況,可就凶險無比。」

  臨涇,有危險?

  董俷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兒。

  不會,不會有事的!

  董俷不斷的安慰自己,可越是這樣安慰,這心裡就越是七上八下的跳個不停。

  「當速速派出探馬,分別往臨洮臨涇兩地報信……」

  董俷和李儒相視了一眼,雖然明知道現在派人去報信,只怕已經來不及了。若他們是鄭泰的話,必然是不動則已,一出手就會形成必殺之局。但即便如此,二人心裡還是存了些許的希望,希望還來得及,否則那可真的就陷入了危險的境地中。

  說實話,即便是陷入包圍,董俷並不害怕。

  如果只是他一人,就像當初他轉戰青徐時的情況,就算是千軍萬馬又有何畏懼?

  可現在的情況是,他還要照顧一大家子人。

  奶奶已經八十多了,蔡邕和劉洪,也都是五六十歲的人。這麼大年紀,怎可能跟著他像當年那麼奔波勞累?何況,還有四姐和李儒那個剛出生的小女兒,李垧。

  除此之外,華雄的家眷,郭永的家眷……

  徐榮的妻子早年亡故,留有一個兒子,名叫徐敬,如今十六,在華雄門下學刀。

  人說起來也不算多,可加起來也有一百多號人。

  保護這一幫子老的老,小的小……再加上董俷那邊還有三個孩子,可真的是麻煩。

  董俷要不頭疼,那才是怪事。

  更頭疼的是,臨涇……蔡琰、還有懷著身孕的任紅昌、辨,何太后……

  我的天,這細數下來,可真是頭疼啊。

  董俷開始變得心神不定,李儒接下來說的話,都沒有聽清楚。

  見這種情況,李儒也能理解。早先董媛生產的時候,他和董俷也是一樣子的心情。

  可是在這種時候,誰都可以慌亂,唯有董俷不能亂。

  好在大廳裡只剩下他兩人,何儀何曼兄弟在大廳外守護,也不怕有人看見董俷的狀況。

  「主公,冷靜下來,冷靜下來……我們現在擔心別人,只怕都沒有用處。而且李郭兵馬即將抵達,若不能將其拖延,其他的種種籌謀,就像你說的,都是畫餅耳。」

  冷靜,冷靜!

  董俷握緊了拳頭,努力的讓情緒平靜下來。

  「姐夫,咱們該怎麼做?」

  李儒讚賞的看了董俷一眼,換了一副地圖,與董俷竊竊私語起來。

  ******

  夜深沉,汜水滾滾流淌,奔赴大河。

  曹操站在汜水河畔,心思卻是起伏不定,難以平靜下來。

  郭嘉在曹操的身旁站定,不遠處,許褚持刀而立,三百虎賁盔甲鮮明,悄然無聲。

  「奉孝,一年多以前,我就是從這裡躍馬過去,才躲過了董俷的追殺!」

  曹操輕輕撫摸站定身邊的絶影脖頸,絶影打了一個響鼻,搖頭擺尾,似乎很快活。

  「這匹寶馬,當初還是董西平送給我。當時我越過汜水時,董西平就站在我現在站立的位置上。呵呵,想起來,那時候他一定非常後悔,居然他的馬,救了我的命。」

  郭嘉一身月白色輕衫,手中白綢扇合起來,輕輕的點著手心。

  聽曹操這麼說,郭嘉不由得一笑,「是,我現在可以體會他的心情,甚至猜出他的樣子。」

  「可你知否?」

  曹操淡定的說:「在越過汜水之前,我對他恨之入骨,因為他殺了子廉。可是在我越過汜水之後,他對我說了一句話。就在那一刻,我突然覺得,不再那麼恨他。」

  「他怎麼說?」

  「他說:孟德……好走,保重!」

  曹操扭過頭,笑道:「西平是個很奇怪的傢伙,不過有時候想想,和這樣的人做敵人,也是一大快事。我當時立下了一個願望,奉孝你可知道,是什麼願望呢?」

  郭嘉搖搖頭,「嘉猜不出來。」

  「我在想,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把這句話奉還給他!」

  說完,曹操大笑不停。郭嘉先是一怔,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師弟,你可知道我為什麼會選擇曹操嗎?

  這份氣度,在最危險、最困難的時候,他始終可以保持這種樂觀的心理,你可以嗎?

  也許,我的選擇對你而言並不公平,可是在我看來,這才是我所需要的主公。

  郭嘉不動聲色,輕輕的搖動手中的白綢扇,朝著西北方看去。

  董卓已經死了!

  小師弟,這將會是你一生中最殘酷的考驗,知不知道,你能否通過呢?

  曹操突然道:「奉孝,你說這一次,董西平會不會被我殺死呢?」

  郭嘉搖搖頭說:「這個我可說不好。」

  「那你說,申甫要立刻前往雒陽,我是否應該答應下來呢?」

  郭嘉眼中閃過一道精芒,看著曹操,忽而抿嘴一笑,「主公已經有了定奪,何需問我?」

  「不,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郭嘉啪的合起了白綢扇,「依我看,我們應該進而不進,不進而進,方為上策。」

  曹操眼睛一眯,「奉孝還請明言。」

  「鄭泰,在我看來,不過是第二個袁隗,第二個董卓……呵呵,可惜他沒有袁隗四世三公的家世,也沒有董卓手中的兵馬,所以他誰都做不成,最終難以善終。」

  「哦?」

  「鄭泰想請主公進雒陽,節制李郭二人……然後他好獨攬大權,做威風的鄭太師。可問題在於,主公您是否願意做那鄭泰的打手呢?」

  曹操笑而不答,只是平靜的看著汜水湍急水流。

  郭嘉接著說:「好吧,就算主公忠於漢室,擊潰了李郭。可主公您是否願意交出兵權?若交出,您不過是待宰羔羊;若不交出,鄭泰又豈能安心的做他那太師?」

  曹操依舊是一臉的笑意,抬起頭看了一眼郭嘉,眼中閃過了一抹冷芒。

  郭嘉笑了,笑的非常燦爛。

  「好吧,讓我們在做另一個假設……主公擊潰李郭,殺死鄭泰。」

  「如何?」

  「那主公接下來當是迎奉天子。呵呵,如今漢室威嚴尚在,主公你是做第二個董卓,還是打算把手中兵權奉給當今聖上?」

  「這個……」

  「京兆,八通要地;而聖上,主公又打算以什麼姿態來對待?您看袁本初,他為何肯借道河內,寧可和呂布那頭惡虎交鋒,要那並州荒蠻之地,也不來這雒陽?」

  「你是說……」

  「主公您現在只要靠近雒陽一步,則危險就多一分。我們奉漢室大義,卻不可背負這麼一個負擔。」

  「那就是不出兵嘍?」

  「呵呵,主公何必瞞我?您命李通出兵,不就是為了奪取陽翟。佔據陽翟,這豫州門戶大開……呵呵,至於韓猛,不過是一介莽夫,想必主公已經做好了對策。」

  「可是我們該如何應付鄭泰?」

  郭嘉眼中寒芒一閃,淡定的說:「既然鄭泰要我們去,那乾脆就大張旗鼓的進兵。」

  曹操一怔,旋即大悟。

  「李郭若知道我們出兵,定然會把鄭泰聯繫起來……」

  「不錯,不管鄭泰生與死,與我等又有何關係?只要李郭得手,我們就猛攻雒陽。」

  「如此一來,李郭必然畏懼,會撤離京兆!」

  郭嘉忍不住哈哈大笑,「這樣子的話,董卓在京兆的種種舉措,最終還是便宜了我們。」

  「那董西平……」

  「呵呵,就只有看他的運氣如何了!」

  曹操不無遺憾的說:「如此說來,我那句準備了一年多的話語,又要等到下次說了嗎?」

  郭嘉笑而不答。

  曹操抬起頭,看了看繁星璀璨的夜空。

  鄭公業,你自以為好算計,殊不知,百般算計,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在這個時代,並非有名氣有家世就可以崛起。若你手中沒有兵馬,還不是空歡喜。

  「回大營!」

  曹操翻身跨上了絶影。

  前行幾步之後,突然扭頭說:「若非李通,我還真不曉得,董西平居然有這等本領。只是加了一個馬鐙,卻解決了困擾我已久的老大問題。嘿嘿,待下次我虎豹騎出現時,不曉得西平會是怎樣的一個表情?奉孝,我倒是突然希望,董俷不要死。」

  郭嘉不由得一笑,卻沒有開口回應。

  是啊,小師弟,你手裡究竟還有多少好東西,沒有拿出來呢?

  越是如此,我就越是好奇。此生若不能將你戰敗,那才真的是我一輩子的遺憾呢。

  董俷萬萬不會知曉,當初滎陽大戰結束之後,他匆匆離去。

  而李通在打掃戰場的時候,意外的發現了一匹巨魔士的坐騎。那匹馬顯然是累死的,不過卻配備了整齊的裝備。甲裝騎具,李通不可能有能力打造出來,可是那隱藏在馬鞍下的雙鐙,卻是讓李通打開眼界。

  李通是江夏人,而曹操的部曲當中,不乏李通的同鄉。

  在涼州軍中,李通是並州系人馬;在並州軍中,李通又算不得呂布的親信……

  如此一來,李通的身份就顯得非常尷尬。所以當曹操前來勸降的時候,李通就答應下來。

  唯一的一個條件就是,若董卓死,他投降;若董卓不死,則決不投降。

  這也算是董卓對他重用的一番報答。李通雖然算不上董卓的親信,不過也算是有知遇之恩吧。

  當然,作為投降後的禮物,李通奉上了他發現的那套甲裝騎具和雙馬鐙。

  曹操正在為他新近組建的虎豹騎而感到頭疼,雙馬鐙的出現,立刻解決了這個問題。

  他手下同樣有能工巧匠,只需要看一眼,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奧妙。

  曹操就開始幻想,有朝一日當虎豹騎和巨魔士碰撞,將會發生什麼樣的情形呢?

  很期待,同時在曹操的內心深處,一個奇怪的思想,漸漸佔據了上風。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xxi511 發表於 2016-8-22 19:24
第二八四章 亂亂亂(一)

  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在張掖下了整整十天。

  得到了春雨的澆灌,綠油油的牧草生長的格外繁茂,煥發出勃勃生趣。

  一隊騎軍風馳電掣般的掠過,令那些正在啃噬牧草的牛羊好一陣子驚慌,四散開去。

  牧人們本想喝罵,不過當他們看清楚迎風飄展大纛上的字時,都閉上了嘴巴。

  大纛上掐金邊,走銀線寫著一個斗大的『盧』字,張掖酒泉敦煌,乃至於剛被佔領的居延屬國,所有將領的旗號上都會顯示出官職,唯有這面大纛,卻獨此一家。

  盧植盧子幹,唯有此人,不需要任何官職的點綴,就足以震懾西域。

  自抵達張掖之後,掐指算起來,已經快三年了。

  盧植好像整個人都變得不太一樣起來。和當初在雒陽時鬱鬱寡歡的感覺完全不同,他在這裡找到了他生命中最渴望的東西,那就是開疆擴土,重立漢軍威武之雄風。

  自初平元年中,盧植攻佔龍勒,而後兵出玉門關。

  初平二年,他帶領三千兵馬佔領伊吾,奪回了早在東漢初年築起的宜禾都尉城,迫使得北天山北麓的蒲類移支兩國遞上降書順表,而後調集兵馬,虎視車師後部。

  同時,北天山南麓的車師前部也是人心惶惶,終日不得安寧。

  西域五十國大小不等,比如車師前部,被喚作居國,有點類似於希臘早期的城邦。

  人口一共也就三四萬人,就算是五抽一,盧植也可以在頃刻間消滅。

  西域屬國除了大宛烏孫、烏戈山離、大月氏這樣的國家實力雄厚一些之外,其餘的居國,實力算不得強橫。當年班超憑藉三十六騎就能平定鄯善,足以說明他們的戰鬥力並不算強大。這西域諸國,在漢室強盛時就俯首稱臣,一旦漢室無暇顧及他們,立刻就擺脫漢室的控制,在這天山下自立為王,過的嘛,倒也逍遙自在。

  盧植並不急於屯兵車師,而是不斷的向宜禾都尉城中遷移在張掖的流民。

  隨著關東大亂,特別是豫州處於動盪中,無數難民在黃劭有組織的引導下,陸陸續續抵達張掖。這使得張掖三郡人口暴增,已經聚集了一百三十萬流民,雖有六十萬頃良田,顯然已經不足以接納這麼多的人口,於是分批的向西域內陸轉移。

  宜禾都尉城接納了八萬人,蒲類移支兩個居國,接納了七八萬人。

  這幾年,張掖大豐收,糧食並不短缺。盧植不急著擴張,而是迅速的在北天山腳下開墾良田,半年時間中共開肯出三十二萬頃良田,而後迅速被四十萬流民承包。

  就土地的問題上,董俷並沒有做出什麼有益的建議。

  事實上,所有人都知道,張掖六十萬頃土地,還有這新開墾出來的三十二萬頃土地,全部歸董俷所有。棄置,可惜;但搞什麼分田地之類的事情,顯然不符合包括盧植在內,所有人的利益。而且,難保這流民中有好吃懶做的人,分發出去,卻是浪費。

  這時候,隨盧植一同前來張掖的臧霸,卻想到了一個解決的方法。

  那就是承包出去,流民可以在田地裡耕種,但是土地的所有權卻是在董俷的手中。

  按照每個人,或者每一戶人家所耕種的土地,在豐收時交納適當的糧食,作為使用田地的費用。如果不能按時交納,那麼對不起,不但無法在第二年得到土地,而且還會受到懲罰。或是被押送至龍勒去做苦工,或者就是被送至軍營中戍邊。

  這種規定,在很大程度上調動了流民的積極性。

  土地的使用費並不算太高,好好幹上一段時間,說不定就能積蓄一些財產。

  也許連臧霸自己都沒有想到,這麼一個小小的建議,卻實際上是邁出了一大步。

  不過,這種制度在年初才正式開始實施,效果如何……呵呵,拭目以待吧。

  盧植在宜禾都尉城幹的很開心,同時加快了對車師前國領地的吞併。按照他的計算,至明年初的時候,說不定就可以屯兵在車師前國的王城,交河城下了。

  就在他興緻勃勃忙於這些的時候,居延城一紙書信,把他召回了張掖。

  信中並沒有說是什麼事情,只說有大事相商,請盧公速回居延城商議。

  信是賈詡所書,盧植知道,能被賈詡稱之為大事的事情,那肯定是非常的嚴重。

  於是把宜禾都尉城交給臧霸主持,而後帶著他新收的兩個學生賀齊郝昭,星夜趕赴居延城。

  這一路上可說是披星戴月,馬不停蹄。

  盧植抵達居延城府衙之後,逕自跳下了戰馬,大步流星的衝進了府衙中。

  「文和,出了什麼事,讓老夫這一路上緊趕慢趕的……來人啊,先給我一壺葡萄酒。」

  這葡萄酒,是西域特產,早在西漢時,就曾作為貢品送入中原。

  不過在西域,葡萄酒卻不是非常的珍貴,盧植一開始很不適應這酒的味道,可慢慢的,卻品出了滋味。這葡萄酒似乎對身體很有好處,這些時日來,盧植早年落下的頭暈毛病,漸漸的不見了,精神也越來越好,而且對於睡眠,也是頗有幫助。

  賈詡一襲青衫,淡定一笑。

  「盧公稍安勿躁,且請先座……叔至已經從稽落山趕回來,還有黃劭,馬上就到。」

  盧植心裡咯噔一下。

  陳到正在稽落山的稽落塞抵擋北匈奴的南下,同時還擔任著阻擊南匈奴部的任務。

  怎麼他也回來了?

  還有黃劭,近年來身體很不好,所以大多數時間,居住於氐池,一方面負責當地的屯田屯軍,一方面則是因為氐池的環境不錯,四季如春,適合於他身體的調養。

  黃劭、陳到!

  在加上賈詡,這可是董俷留在張掖的三大首腦人物。

  而盧植的地位超然,大多數時候並不會插手張掖的事務,隻負責對西域的擴張。

  但誰都知道,這是一個舉足輕重的重要人物。

  「文和,出了什麼事?」

  盧植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緊張的看著賈詡。他實在是想不出會發生什麼事,主要是因為早先董俷在朔方大勝,而雒陽屯田也進行的很順利,漢室正在不斷的恢復元氣。

  賈詡顯得很猶豫,沉吟了片刻,從桌上拿起一封信件,遞給了盧植。

  「這是什麼?」

  「我剛得到的消息,太師他……」

  「董卓怎麼了?」

  盧植並不任同董卓那個太師的職務,甚至對董卓所立的漢帝劉協,也不是很認同。

  在盧植看來,董卓的威望並不足以做這樣的事情。

  如果當時董卓能聰明一點,讓蔡邕或者劉洪,哪怕是黃宛楊彪之類的人物出面,也不至於會鬧出這麼大的事情。董卓太自負了,在這一點上,盧植非常的不滿。

  可他不滿又能有什麼用處?

  漢帝辨已經被廢,新帝協也已經坐在了皇位上。

  如果再來一次廢立的話,那麼漢室的尊嚴,可就真的是蕩然無存。

  當然,盧植對袁隗等人也非常不滿。事實既然已經造成,你們還鬧騰個什麼勁兒?

  難道說,為了你們士人的臉面,為了你們士人的利益,就可以一點都不顧這大漢社稷的安危。漢室需要休養生息,需要一個穩定的環境,越這樣鬧騰,就越危險。

  而在這一點上,盧植對董卓後面的作為,很滿意。

  他能夠放下架子,哪怕是披枷為李膺等人平冤昭雪,足以表明了董卓的態度。

  盧植不是黨人,比李膺小二十三歲,雖沒有拜在李膺的門下,可是卻得到過李膺的提攜指點。所以從這一件事情上而言,董卓做的很漂亮,也平撫了當時很激動的盧植。

  關東聯軍討伐失利,從某一種程度上來說,董卓振奮了漢室的尊嚴。

  而後董俷的平流三策,可稱得上是神來之筆,不但安定了雒陽地區,還在很大程度上,給予了張掖一些借鑒。招賢令的發佈,更讓盧植看到了漢室崛起的希望。

  不過他認可董俷,卻不代表認可董卓。

  故而在稱呼上,他還是直呼其名,不像賈詡那樣稱董卓為太師。

  賈詡沒有回答,只是把信推到了盧植的面前。

  盧植打開來看了兩眼,那紅潤的臉膛,突然間變得煞白,沒有半點的血色。

  「腐儒該殺,清流誤國……此皆為亂臣賊子,當殺,當殺!」

  董卓,竟然死了!

  不管董卓出身如何,也不管董卓幹過什麼,可總體而言,他一直在為漢室江山而努力。

  可在看看那些清流名士,依舊不停的在鬧事。

  「太師他……」

  在這一剎那,盧植改變了對董卓的稱呼。努力的平定了一下情緒,輕聲道:「文和,西平現在何處?」

  「尚未有消息傳來。」

  「這件事,這件事怎麼發生的?為什麼我們沒有得到一點消息?」

  賈詡用力的吸了一口氣,「鄭泰此前做的極為隱秘,我沒有看出半點的破綻。過去一年的時間裡,關東諸侯表現的非常正常,各自爭奪地盤,也沒有什麼異常舉動。若非早前張邈馬騰調動兵馬異常,引起了我的注意,否則的話,還真不好覺察。」

  賈詡少說了一件事!

  他早就注意到了馬騰調集兵馬,只是早前董俷曾給他送過一個消息,那就是請他留意,馬騰會奉旨攻擊張掖。董俷是好意,可正是這個好意,讓賈詡產生了錯覺。

  馬騰的兵馬調動,只是想要掩飾其攻擊張掖的目的。

  直到後來,當賈詡發現馬騰的兵馬向安定移動,而張邈的兵馬則向隴西進發時,賈詡意識到了情況不妙。立刻派出細作,可沒等細作回報,雒陽方面就傳來消息。

  這還要多虧了董龍,當賈詡知道董龍曾經主持過雒陽的地痞後,立刻命他設法和心腹聯繫,密切關注雒陽的一舉一動。所以,雒陽出事後,賈詡才能很快得知。

  正午時分,陳到和黃劭抵達居延城。

  二人都是一路風塵僕僕,可沒等他們坐穩,就聽說了董卓被殺的事情。

  黃劭激靈靈一個哆嗦:「主公呢?主公情況如何?」

  賈詡搖搖頭,「只聽說主公在雒陽城下出現了一次,大敗涼州軍,救走了家眷。我已派出了前往各地打探,估計就在這一兩天的功夫,就可以接到詳細的情況。」

  陳到看上去不像黃劭那樣的激動,可是從他緊握的拳頭來看,他此刻心中並不平靜。

  「叔至,你怎麼看?」

  「還看什麼,當然是殺進司隷,解救主公。」

  黃劭長身而起,揮舞著拳頭大聲叫喊。也許是過於激動的緣故,說完就劇烈的咳嗽起來。

  陳到看了一眼賈詡,沉吟片刻說:「我擬兵發武威,迫使馬騰回兵自救,以保全安定。只要馬騰回兵,那麼張邈在臨洮也堅持不了太久……牛輔可以趁機攻入司隷,迎接主公。而後由安定出兵,我們兩下夾擊,則武威可得。趁勢吞併金城。如此一來,可立足涼州,內有三輔,外有朔方連接並州,可攻可守,不出一年,當能奪回雒陽。」

  陳到的這個思路很清晰,聽得黃劭連連點頭。

  但賈詡並不樂觀,他看了一眼盧植,心道:若我是鄭泰,定會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那麼兵發武威,就由叔至為主帥……只是如此一來,稽落塞該由誰來主持?」

  陳到一蹙眉。

  解救董俷固然重要,可是稽落塞,也必須要有主持之人。

  如今裴元紹董召佔據張掖居延屬國,騰不出人手。臧霸主持宜禾都尉城,也難以脫身。隻韓德董棄兩人在稽落塞的話,只怕是有點不夠,當選一人,鎮守稽落塞。

  盧植這時候站起來,「我薦一人,可為主帥……賀齊是我學生,精於兵事,對付匈奴蠻子,足矣。叔至可為主帥,兵發武威,文和坐鎮居延城,以穩定西域局勢。」

  「就這麼決定!」

  有賈詡坐鎮居延城,足以保證西域的穩定。

  賈詡想了想,對黃劭說:「德祖,你立刻派十二往河湟,請求騰子駒兵發武都。」

  「讓騰子駒出兵?為什麼……」

  黃劭不免疑惑起來。

  賈詡沒有回答,「這個你不要多問,只管讓他出兵就是。」

  「我知道了!」

  待陳到和黃劭出去,盧植突然問:「你可是擔心事態會更加惡化?」

  賈詡點頭道:「若是安定有失,典韋他們自會撤往朔方,當派一人前往朔方,與典韋他們匯合。朔方……能守則守,不能守則棄。這個人,需能讓典韋等人信任。」

  盧植看了賈詡一眼,「那就由老夫走一趟吧。估計其他人,他們也不會輕易相信。」

  「那有勞盧公。」

  「你還沒有說,為什麼要讓騰子駒出兵武都?」

  賈詡強擠出一絲笑容,「若隴西安定都出了問題,我估計主公唯有走太華山,過上雒,而後縱穿南山,自故道出,過武都入河湟,然後轉道抵達張掖這一條路了。以主公的本事,這一路當不成問題。唯有在武都時,可能會出現一些小小的麻煩。」

  「你是說……張邈?」

  「張邈只是一方面,我擔心益州的劉焉,也不會太安分了!」

  賈詡說完,沉吟片刻,「索性就把武都的水攪渾,主公方可以從武都渾水摸魚。」

  盧植說:「只希望情況不這麼糟糕。」

  二人相視,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苦澀之意。

  就在這時候,門外傳報,前往安定的細作回來,有重要情況稟告。

  盧植聞聽,連忙說:「速速讓他進來。」

  片刻功夫,只見一青年快步走進了大廳,看那樣子,也是一路的風塵。

  「安定情況如何?」

  「啟稟二位大人,安定……臨涇失守了!」

  賈詡腦袋嗡的一聲響,倒吸一口涼氣,快走兩步,一把抓住了那細作,「臨涇怎麼會失守呢?」

  細作深吸一口氣回答:「小人打探得來消息,十日之前,馬騰突然出兵,又有皇甫一家為內應……皇甫酈誘殺了軍師法衍,虢亭侯被迫退出臨涇,撤往大城。」

  盧植聞聽,不由得呆若木雞。
xxi511 發表於 2016-8-22 19:31
第二八五章 亂亂亂(二)

  初平三年中,已經趨於平穩的漢室江山,突然間變得無比紛亂。

  老百姓們甚至鬧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年初剛傳來大捷,才兩三個月的時間,這大漢的天下,就變成了另一個模樣呢?誰忠誰奸,誰好誰壞,是非善惡的界限,一下子變得模糊起來。

  董卓,雖然行廢立之事,可總體而言,在他的治理之下,關中日趨平靜。

  董俷,虎狼之將,卻創造了自建初百年一來,漢室對外族的最大勝利。當然,董家子殺人殺得有點厲害,可哪有什麼關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殺得都是胡蠻嘛!

  可這二人,在一夜之間,卻變成了國賊。

  那昭告天下的榜文之中,林林總總的列出了幾十條這董家父子的罪責,可怎麼看,都好像是強加上的罪名。

  董卓一死,緊跟著就傳來了呂布在並州遭袁紹軍襲擊的消息。

  定襄城下一場慘烈的大戰,呂布被袁紹軍和鮮卑大軍聯手夾擊,退出並州,不知所蹤。

  四月初,臨涇的漢安都護府被馬騰襲擊。

  董俷麾下首席謀主法衍被殺,主將典韋帶著殘兵敗將,掩護董家老小,脅迫弘農王劉辨母子退入朔方。朔方太守徐晃命龐淯死守大城塞,擊退了楊奉和馬騰聯軍。

  幾乎是在同時,董俷火燒谷城,擊敗了李郭兵馬後,退守函谷關。

  按道理說,國賊已死,那麼殺死國賊的人,應該就是大漢的忠臣棟樑才是。

  可是在短短幾天裡,李郭突然回師攻擊雒陽,自金墉門打進雒陽城,活捉了應該是功臣的鄭泰。

  雒陽城破第二天,鄭泰被腰斬於菜市口。

  臨死前,鄭泰卻沒有咒罵李傕郭汜,反而破口大罵和這件事好不著邊的曹操,著實讓人奇怪。

  鄭泰被棄屍菜市口,三天後有人發現,在他屍體旁邊,又多了一具屍體。

  那是個面目極其醜惡的傢伙,不過看上去,好像是被燒傷的一樣。經人仔細辨認,雒陽人驚恐的發現,這面目醜惡之人,赫然是傳聞已經死了兩年的反賊,種劭。

  亂了,全都亂了……

  種劭是反賊,那麼身為功臣的鄭泰也是反賊?

  接下來的事情,讓這個大漢的子民都瞠目結舌。鄭泰臨死前破口大罵的曹操,居然不計前嫌的出兵攻打雒陽。成皋守將韓猛被曹操麾下上將太史慈所殺,大軍直撲而來。

  出兵的名目卻是:李郭皆為國賊,刺殺太師董卓在先,腰斬名士鄭泰與後。

  究竟誰是國賊,誰是奸臣?

  李郭在雒陽進行了短暫的抵抗之後,就放棄了雒陽。

  帶領殘兵敗將推往函谷關。

  離開雒陽時,這二人又挾持了年僅十二歲的漢帝劉協,連帶著還有雒陽庫府的財物。

  好吧,到這裡,誰奸誰忠,應該一目瞭然。

  作為董卓的兒子,董俷這時候應該和曹操聯手夾擊,把李傕郭汜擋在函谷關之外。

  可誰曉得,當李傕郭汜抵達函谷關的時候,關城空蕩蕩,只有一些老弱殘兵。

  一打聽才知道,董俷帶領家眷人馬,早已經撤離函谷關,往弘農縣方向逃走了。

  李傕郭汜挾持著漢帝劉協,進入函谷關後,立刻整備兵馬。

  而口口聲聲要為董卓鄭泰報仇,要清君側的曹操,在佔領雒陽之後,突然停止攻擊。

  理由:陽翟守將楊定蓄謀造反。

  於是曹操立刻揮兵南下,十日後奪取了陽翟,斬楊定於城下。

  ******

  位於荊州城外,有一條溪水,名為檀溪。

  若同玉帶,環繞荊州城。檀溪之畔,有一座莊園,當地人提起這裡,都會用非常尊敬的口吻,稱呼其為水鏡山莊。山莊的主人名叫司馬徽,提起他的名字,荊州人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可是漢室江山的三君之一,大名鼎鼎的水鏡先生。

  時已進六月,天氣很熱。

  一群少年正圍聚在一起,氣氛極為熱烈的討論著話題。

  「龐統,你不是最崇拜那虎狼之將嗎?此次董西平不戰而退,使得李郭二人從容自函谷關退入關中……老師說,董西平這一退,從此漢室將永無寧日。嘿嘿,以我看,那董西平那是什麼虎狼之將,分明就是賣國蠢賊,漢室若因此而敗,其人當為首惡。」

  這話語,很顯然是被大多數人所認可的觀點。

  卻見一少年呼的站起來,「劉磐,你莫要血口噴人。董家哥哥乃是天下一等一的大英雄,十三歲縱橫青徐,血戰宛城;十四歲阻止羌人叩邊,十七歲雍丘救駕,哪一件事不是大快人心?遠的不說,就說近的,奪回朔方,為我大漢開疆擴土,這是從大將軍竇憲擊潰北匈奴以來,一百年中我大漢最揚眉吐氣的事情,怎不是英雄?」

  那名叫劉磐的少年嗤之以鼻,「不過一屠夫耳。」

  「哈,屠夫?」

  少年大聲說:「若天下當真多一些董家哥哥這樣的屠夫,宵小焉敢正眼視我邊關?」

  他越說越激動,到了後來索性站在那石桌上,「劉磐,自董家哥哥戰敗關東諸侯以後,朝廷清肅,百姓安居。以工代賑,使得多少流民得以生活,雒陽屯田,有令多少人重獲家園?若非爾等這些人,不須十年,我漢軍龍旗,定能飄揚在塞上。」

  「哼哼,可他還是一個膽小鬼!」

  「膽小嗎?」

  少年怒道:「若非那些所謂名士佈置陰謀,使得安定被襲,牛輔被刺,以董家哥哥的本事,豈能撤離函谷關?哼,劉磐,如果你在董家哥哥的位置上,恐怕早已沒命。」

  從人群中站出一十七八歲的少年,陰陽怪氣的說:「如此,只能說董西平愚蠢?」

  龐統一見那少年,卻是冷笑連連,「董家哥哥實沒有閣下之急智,懷橘陸郎,誰人可比?」

  那少年名叫陸績,是廬江陸氏族人。

  秦頡聽說他少年聰慧,故而宴請與他。席間上蜜橘數枚,陸績愛其美味,臨行時偷偷放入懷中,不想在府門口掉落三枚。

  當時秦頡詫異的詢問:「陸郎何故懷橘?」

  陸績就回答,「柑橘味美,我雖品嚐,然家中老母卻不知其美味,故而想帶回家中。」

  其實,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秦頡也是個寬宏之人,當下一笑,命人給陸績準備了許多。

  龐統最崇拜的人就是董俷,聽陸績陰陽怪氣的一說,勃然大怒,立刻予以還擊。

  時隔數年,龐統如今已經十四歲了。

  先是在叔公門下求學,十歲那年就拜入了水鏡山莊門下。

  這一群少年,都是水鏡先生司馬徽的學生。大都出身荊揚名門,平時就喜歡在一起高談闊論。

  正逢董卓被殺,一群少年就開始爭論起來。

  都是名門之後,平日裡耳濡目染的事情可不少,故而說起來頭頭是道。

  那先前和龐統爭辯的少年,卻是荊州牧劉表的從子劉磐。他往日裡和龐統就不對付,如今聽說董俷棄守函谷關,當然不會放過以此來打擊龐統的機會。

  幾乎水鏡山莊的人都知道,龐統最崇拜董俷。

  陸績被龐統說的面紅耳赤,啞口無言。

  而龐統說的興起,揮舞著拳頭大聲道:「什麼是士?能為黎民百姓做事的人,就是士。董太師雖出身不高,可卻是為百姓做實實在在的事情。可是所謂的士又如何呢?整日裡算計來算計去,到頭來卻被人算計,那鄭泰,如何配得上士這一個自?」

  「龐統,你這話就不對了,董卓一鄙夫,有何德行稱之為士?」

  「哈,老師說的,士者,事也!難道你們覺得,老師說錯了不成?」

  眾人聞聽,不由得都沉默下來。

  龐統的精神更足了,「董家哥哥是個做事的人,哪有精神整日裡和鄭泰之流算計?依我看,董家哥哥不是國賊,反倒是那些享有名聲,如鄭泰之流放才是國賊。」

  「龐統,不要說了!」

  人群中站起一相貌惇厚的青年,看上去在十八九歲。

  這青年一站起來,龐統立刻閉上了嘴巴。不過那眼睛,仍盯著在場眾人,看誰還敢說董家哥哥的不是?

  「如今武功侯自離開弘農之後,音訊全無,實讓人擔心啊。」

  劉磐一皺眉,「子瑜兄,怎地你也如此維護那董家子嗎?」

  青年正是諸葛瑾,今年也已經十九歲。

  聞聽劉磐詢問,諸葛瑾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正面回答。

  他把龐統拉到了一邊,輕聲道:「龐統,你說武功侯這麼久沒消息,真的沒事嗎?」

  龐統神色先是一暗,但旋即露出笑容。

  「天下間能令董家哥哥束手的人,除了董家哥哥自己,再無旁人……對了,諸葛哥哥,你這次聽完老師講課後,是不是要回家了?」

  諸葛瑾搖搖頭,「老師說,能教給我的,都已經教給我了。有些事情,還需要靠自己揣摩。我想好了,先生這次講學完畢之後,我先回家一趟,然後在出去遊歷。」

  「遊歷?」龐統不由得流露出羡慕之色。

  諸葛瑾和龐統的情況不同。

  他幼年手父親諸葛珪的教導,而後又得黃承彥的指點。數年前求學與龐德公門下。

  可說的上是博眾家之長。

  此次來水鏡山莊,只是為了聽司馬徽講學而已。

  而龐統還未能出師,司馬徽一日不點頭,他一日就不能離開,所以非常羡慕諸葛瑾。

  遊歷嗎?

  若是可以的話,我也想去遊歷,卻董家哥哥那裡,好好的遊歷一番。

  殊不知,諸葛瑾此時和他一樣的想法:若我這時候投奔武功侯,正是一個好機會。只可惜,武功侯如今音訊全無,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真的是好讓人心焦啊!

  二人各有所思,默默不語。

  就在這時候,從門外跑進來了一個青年,一邊跑,一邊大聲的叫喊:「新消息,新消息!」

  劉磐一把拉住了那青年,「承明,什麼消息?」

  這青年叫做潘濬,表字承明,是武陵漢壽人,曾隨宋仲子求學,後來又拜入水鏡山莊。

  他笑呵呵的說:「有三個消息!」

  「快說快說……」

  「第一,馬騰突然和李郭二賊反目,揮兵攻入三輔。」

  「馬騰怎麼和李郭打起來了?」

  潘濬一聳肩膀,「我怎麼知道……」

  「那第二個消息呢?」

  「張掖賊人突然出兵,攻佔了武威……」

  「啊?」

  劉磐皺著眉說:「話說這張掖的賊人,究竟是什麼來歷?為何查不出一點來歷?」

  眾人無語,心道:你老爹是荊州牧都查不出來,我們怎麼可能知道?

  「那第三個消息呢?」

  「揚州牧秦頡,在數日前病故……呵呵,據說臨死之前,秦頡大人曾指著北方大罵:董西平所言不差,關東賊子皆鼠輩,只顧私利,全不在意我大漢社稷的安危。」

  劉磐等人聞聽,面色頓時陰沉下來。

  「承明,你少胡說八道,秦大人臨死前說了什麼,你又如何知道?」

  「這可不是我編造出來的,蒯良先生派人從前來通告劉荊州,我在大廳外聽到的話,是蒯良先生的下人所說。當時劉荊州的臉色,真的是非常難看……」

  潘濬已經出師,被劉表闢為從事。

  不過他時常會到水鏡山莊,和眾人高談闊論一番。

  秦頡,死了?

  眾人都不禁沉默下來。

  那是一個對漢室忠心耿耿的人,有他在,揚州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可他這一死……

  諸葛瑾輕聲道:「秦大人一走,這江東必然大亂……只怕連荊州也難以安生了。」

  潘濬見眾人沉默,眼珠一轉,突然笑了。

  「我還有一個消息,你們想不想知道?」

  「去去去,莫要在這裡呱噪……」

  「你們不願意聽就算了,告訴你們,是董西平的消息!」

  所有人聞聽不由得一振,龐統三步並作兩步衝過去,一把抓住潘濬的衣服袖子。

  「承明大哥,董家哥哥有何消息?」

  潘濬聽龐統對董俷的稱呼,就是一蹙眉頭。

  當下一聲冷笑,「你那董家哥哥,如今已經淪為流寇。於十一日前,襲擊了上雒。」

  上雒?

  龐統一怔,扭頭向諸葛瑾看去。

  卻見諸葛瑾緊鎖眉頭,轉身就走。

  緊跟著諸葛瑾離去,二人來到了一間房舍中。

  龐統說:「子瑜哥哥,你想到了什麼?」

  「我在想,武功侯為何不往武威,反而南下走上雒呢?」

  龐統沉吟了片刻,眼睛一亮,輕聲道:「子瑜哥哥,我倒是猜出了一些端倪……你若是想去投奔,那麼最好現在就啟程,去張掖吧。也許你到達張掖時,董家哥哥也該到了。」

  「張掖?你是說……」

  「我記得在中平元年時,我叔公曾和董家哥哥說過一些話,勸他未雨綢繆。後來我雖然不知道董家哥哥做了什麼,可叔公在一段時間,突然對西域產生了興趣。若我猜測的不錯,只怕那張掖的賊人,實際上就是董家哥哥的人馬,你可前去一試。」

  說完這一番後,龐統突然一聲輕嘆:「子瑜哥哥去了,卻不知我何時能去?」
xxi511 發表於 2016-8-22 19:37
第二八六章 一念惡漢

  上雒地處關中平原,在長安以西。

  四丈高的灰色城牆上,釘著一個人。雙臂張開,兩支短矛穿透了手心,胸前還插著一根鐵矛,雙足併攏,有一支短矛貫穿。鮮血順著城牆留下,滲透進渭南土地。

  此人名叫李孟,是李傕的表侄,司隷西部都尉,上洛守將。

  城門洞開,城中烈焰熊熊,不時有哭喊聲傳來……

  董俷站在上雒城頭,靜靜的眺望一望無際的渭南大地,細目微閉,若同一座石雕。

  第十三座城鎮了!

  短短的兩個月時間,董俷洗掠了十三座城鎮,並且在每一座城鎮都留下了鮮明的標記。

  一個類似於後世基督教的耶穌神像。

  當日火燒谷城,退守函谷關以後,董俷原本打算借函谷關之險,狙殺李傕郭汜。

  可不成想,噩耗頻傳。

  先是有馬騰攻佔安定,而後又傳來了牛輔被刺的消息。

  二姐董照在臨洮城破之後,點燃了熊熊大火,自焚於臨洮老宅之中。

  董俷當時就懵了!

  雖然說他和二姐並不算是很對付,可畢竟是一家人,又能有什麼化解不開的仇恨?

  更何況,牛輔一直很支持他,董俷心裡一直存著感激。

  「姐夫好端端的,怎麼會被刺殺了呢?」

  董俷很不解,按道理說,牛輔的本事不差,為人也非常小心,居然在軍中被刺。

  這可就不一般了,董俷疑惑的詢問李儒。

  李儒搖搖頭,「細作也不清楚,是說當晚有人潛入軍中,刺殺了大方後,又連殺十三個將領,從容離去。至於是什麼人做的事情,我現在還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

  既然是刺殺,當然就不會有人站出來承認。

  當著千軍萬馬,連殺十三名將領,又能從容離去……

  能有這種本事的人可不會很多!

  「那人用的是什麼兵器?」

  「好像是一把形狀很奇怪的劍!」

  刺殺,劍客,形狀奇怪的寶劍……

  當這些名詞一一浮現,聯繫在一起的時候,董俷腦海中立刻就閃出了刺客的容貌。

  難道是他?

  董俷印象中,能有這種與千軍萬馬中刺殺主帥,又具有相同特徵的人,只有一個。

  史阿!

  劍師王越的那個大弟子,被董鐵稱之為天生的刺客,能用任何兵器施展同一種劍法。

  王越如今不知所蹤,天曉得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董鐵自然不可能去刺殺牛輔,那麼唯一的人選,就只有史阿。

  自從史阿當年刺殺了董卓之後,就音訊全無。董卓李儒遍發海捕文書,也未能找到此人的蹤跡。這個人……董俷不禁心中一緊,的確是一個麻煩而且危險的對手。

  可關鍵是,史阿為什麼要刺殺牛輔?

  刺殺了牛輔,對史阿有什麼好處?憑著董俷在雒陽和史阿結識四五年的認識,這是一個很功利的傢伙。當初士人請他刺殺董卓,還能找到一些說得過去的理由。

  可這一次刺殺牛輔,未免就有些古怪了……

  唯一的解釋,史阿投靠了什麼人?他是奉命刺殺牛輔,那麼主使者也就呼之欲出。

  鄭泰!

  但董俷不相信這個結論!

  鄭泰搞陰謀詭計也許的確是一把好手,可若是說論起實力,以史阿的眼光怎麼可能看得上鄭泰?而且,史阿是個心高氣傲的人,鄭泰作為士人,未必能看得上他。

  「姐夫,要小心這個人!」

  董俷輕聲提醒,「可惜我的技擊營成立的太晚,半年時間,根本不足以擔當重任。」

  在心裡,董俷已經下定了決心,若這次能活下來,一定要把所有精力投注於技擊營上。情報啊……董俷覺得自己的情報實在太薄弱了,以至於這一次處處被動。

  不過,眼下不是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

  董俷首先要面臨的抉擇,就是該堅守函谷關,還是撤離?

  緊跟著,曹操攻佔了滎陽,李郭沒有追擊,回師雒陽,將鄭泰擒拿後腰斬菜市口。

  似乎是一件很爽利的事情,可董俷卻感覺不到有任何的開心。

  李儒說:「曹操做了一件非常明智的事情,如果這時候他進雒陽,會馬上變成眾矢之的。這傢伙不簡單,野心也不小,只怕是李傕郭汜二人,難以抵擋住曹操。」

  董俷卻沒有說話,心裡面沉甸甸。

  因為從這件事上面,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曹操的大局觀很不錯,但是與細節上,卻無法做的如此周詳,這是有高人點撥啊!

  曹操身邊的高人有幾個?

  董俷也很清楚。程昱,狠辣有餘,機變不足;荀彧精於內政,不善詭道;伊籍……不是很熟悉,但也不足為慮。其餘諸人,雖各有專精之處,但與大局觀上略差。

  唯一能夠和曹操的大局觀相互配合的人,只有一個。

  郭嘉!

  董俷攥緊了拳頭。這個他當初一心想要得到,卻未能得到的人,如今已經成為大敵。

  郭嘉在這世上留一日,就會是一個威脅!

  李儒說:「我們現在還有一個機會,那就是死守函谷關,把李傕郭汜阻於函谷關外,而後與曹操兩下夾擊,則李傕郭汜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董俷卻搖搖頭,「姐夫,你不瞭解那曹阿瞞……那傢伙精明的很。夾擊李郭,必然會令李郭狗急跳牆,說不定會殺死那漢家子。若漢家子死了,則他和我們定然就成了天下公敵。你我無所謂,可曹阿瞞卻承受不起這麼一個局面……以我看,他十有八九會在雒陽止步……至於他後面的打算,我說不準,但絶對不會與我們合作。」

  漢家子,指的是漢帝劉協。

  當初聽評書,看演義的時候,董俷對劉協挺同情的。

  那麼小的一個孩子,居然承受了那麼多的災難,這在外人看來,簡直不可想像。

  但同情並不代表認可!

  雖然劉協是董卓立起來的皇帝,可董俷總覺得這小孩子的心機太過於深沉了。特別是當初企圖殺死他的兄長劉辨,更讓董俷覺得不可思議,小小年紀,竟如此毒辣?

  也正是這原因,董俷心裡對劉協非常的反感。

  當老爹在的時候,董俷看著董卓的面子上,還稱呼一聲皇上。

  可老爹不在了,自然也就不需要再給什麼面子。再說了,鄭泰布這麼大的局,若劉協沒有在後面點頭,恐怕以鄭泰的能力,也不那麼容易做到。這小孩子,自尋死路!

  對於曹操的瞭解,李儒自然比不得董俷。

  沒錯,若曹操和董俷夾擊李郭二人,最終得益的人是董俷。

  李郭一死,司隷必然大亂。董俷就能夠藉此機會在司隷站穩交感,據守關中一地。

  有河水阻隔河東,又有函谷關天譴,可說是穩如泰山。

  而曹操就不一樣了。

  背負一個弒君的罪名,他就算得了京兆,佔據了兗州,依舊要面臨諸侯的討伐。

  換做是李儒,怕也不會做這種損己利人的事情。

  李郭兵馬,不足為懼。

  但是這身邊還帶著百十口家眷,卻不能不讓人仔細的考校。

  董俷這時候,做出了一個也許會讓他背負一世罵名的決定:放李傕郭汜二人入關。

  李儒聞聽之後,不由得臉色大變。

  「主公,你可要想清楚啊。若李郭挾持天子入關中,則漢室的臉面可就徹底被扒光了。到時候,李郭二賊固然是為千夫所指,可是你我,只怕也要背負萬載罵名。」

  董俷笑了,「姐夫,我們背負的罵名,難道還少嗎?」

  一句話,把李儒說的啞口無言。

  漢室,也許由此而大亂,從今往後,將再也難找到當年的安寧了!

  ******

  「主公,主公……」

  何儀的呼喚聲,將董俷從沉思中喚醒。

  「啊,什麼事?」

  「林鄉亭侯和華雄將軍有事求見!」

  董俷扭頭看去,只見在馬道口前,李儒和華雄正恭敬的肅手站立。

  「姐夫,文開,是不是有敵情出現?」

  這個時候二人出現,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兩個月的奔波,董俷早已經習慣了。

  從函谷關撤退,佔領了弘農。

  董俷命人洗掠了弘農庫府。將金銀散發給了隨軍將士,把能帶走的全部帶走。不能帶走的,能分發給弘農百姓就給弘農百姓,不能分發的,就一把火全部都銷毀。

  而後一路洗掠。

  先後襲擊了務鄉、湖縣、溪鄉,最後攻佔華陰。

  華陰楊氏族人,被董俷殺了一個乾乾淨淨,雞犬不留。老爹曾想用溫和的手段來拉攏世族,可現在看來,什麼溫和的手段,狗屁……最有效的方式,就是殺戮。

  順我者生,逆我者亡。

  董俷的觀念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改變,手段越發的兇殘,把個司隷攪得天翻地覆。

  在攻陷華陰之後,董俷突然發現,自己的兵馬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有增加的趨勢。

  如果是在往常,他一定會非常高興。

  可現在……這些兵馬不足以相信,也不足以依持。別看現在跟的這麼緊,一旦發生了危險,肯定會不戰自潰。一群烏合之眾,不足以成就大事。在董俷的觀念中,兵多不如兵精,即便是在這樣的時刻,他依舊保持著這種觀念,不曾改變分毫。

  能留下的精壯,全部留下。

  不能留下的老弱殘兵,則分發金銀。然後交給那些心懷不軌的將領,襲擊三輔重鎮,臨晉。而董俷則帶著主力人馬,繼續沿途洗劫。在攻陷了鄭縣之後,修整三日,突然轉道進入塚領山。等李郭的兵馬反應過來之後,董俷的人馬早就不知所蹤。

  那塚領山,是秦嶺支脈。

  幾千個人進去,就如同石沉大海。

  而董俷就是藉此機會,在山中有修整了近十天的時間,而後突然殺入渭南,攻陷上雒。

  此時,董俷手中加上虎女,共有五千強勇。

  典佑典弗、典滿牛剛、孟坦郭援,六人各領五百兵馬,董俷自領巨魔背嵬,餘者由徐榮和華雄組成近衛軍,負責保護老夫人等一行家眷。

  李儒淡定一笑,「探馬來報,渭南校尉宋果率領八千騎軍,已經從商縣開拔,正在朝上雒逼近。」

  「宋果?」

  董俷笑了起來。

  這是李傕郭汜的老部下了,早年也曾在華雄麾下效力,董俷聽說過這個人的名字。

  據說很精明,是個見風使舵的貨色。

  細目半眯,董俷輕聲道:「這個人,我要活的。」

  李儒一怔,馬上明白了董俷的意思,「既然主公要他活著,索性就讓他多活一些時日。」

  「聽說郭又多的女兒女婿在商縣?」

  「正是!」

  「我想那郭又多知道,痛失親人的感覺,是什麼滋味。」

  董俷用非常平靜的語氣說話,可是聽在李儒華雄的耳中,卻是那麼的冷酷和殘忍。

  主公,終於學會不擇手段的來打擊敵人了!

  李儒和華雄相視一眼,輕輕點頭。這兩個月來,董俷看上去越來越像是一個主公了。以前,他心中總還是存著一個美好的幻想,可現在,董俷已經學會了冷酷。

  「上雒庫府,可曾搬空?」

  「已經按照主公的吩咐,能帶走的全部帶走,不能帶走的,也全部分發給了百姓。」

  董俷點點頭,「我曾聽人說過這麼一句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百姓為社稷之根本,不可怠慢。今日我們施以仁義,他日我等馬踏關中,這些百姓就會夾道相迎。呵呵,我今日予以一,他日他們會還予我百倍,這筆帳怎麼算,都是划算。」

  是啊,反正又不是自己的物品?

  「對了,張掖方面可有情報傳遞過來?」

  整支人馬,除了華雄李儒之外,還其餘將領並不知道董俷的真正目的。

  「張掖陳到業已出兵,攻佔了姑臧。馬騰如今佔據漢陽郡,正處於兩難之中。」

  李儒突然笑道:「不過,騰子駒果然出兵了,看起來那賈先生,對主公非常瞭解。」

  董俷點點頭,「好吧,宋果就交給姐夫你來對付……活捉宋果之後,文開你立刻和典滿孟坦二人,帶著宋果前往鄠縣,詐開城門之後,將其佔領,等候我到達。」

  「喏!」

  「姐夫,奪取鄠縣之後,我們就要從子午谷轉道進入南山。此後一段時間中,將再也沒有補給供應。故而你和郭永準備好糧草輜重,我可不想大軍在山中忍饑挨餓。」

  李儒穩定,拱手道:「主公放心,我定然準備妥當。」

  說完,李儒突然笑道:「說起子午谷,我倒是想到了一件事。」

  「什麼事?」

  「我接到消息,益州牧劉焉派督義司馬張魯與別部司馬張脩將兵攻擊漢中太守蘇固。」
xxi511 發表於 2016-8-22 19:41
第二八七章 郭汜焉能為人

  張魯出現了嗎?

  跨坐獅鬃獸背上,董俷一路急行,心中暗自的思忖著。

  張魯是何許人?說起來可是大大的有名頭。此人的祖父,就是在漢末時極具名氣的方士張陵。董俷說不清楚張陵是誰,不過聽上去和演義裡的左慈於吉之流很相似。

  這張陵在蜀郡創立了五斗米教,在巴蜀頗有影響力。

  但相比之下,董俷對張魯似乎更瞭解一些。在演義中期,張魯曾多次出現,漢中之主,令劉璋奈何不得。只是後來曹操伐蜀,攻佔了漢中,張魯隨後投降曹操。

  在演義裡,張魯的作用並不是很明顯。

  似乎更像是為了引出馬超、龐德而專門設立的一個人。

  沒想到,這個人還真的存在。

  張魯的出現,是否預示著,益州將會隨之分裂呢。雖然記不清楚張魯後來是為什麼和劉璋反目,但想必和這一次將兵攻打蘇固有密切的關係。

  如何在這裡面撈取好處呢?

  董俷想到這裡,突然間自嘲的一笑:董西平啊董西平,你現在還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卻妄想著從一樁和你毫無關係的事情中撈取好處?你也學會算計了嗎?你也開始想那些士人一樣,爭權奪利了嗎?董西平啊董西平,你真的學壞了!

  「主公,翻過前面的山樑,就是商縣了!」

  成蠡輕輕的喚了董俷一聲,讓董俷立刻意識到,他現在最主要的事情,是攻取商縣。

  至於張魯的事情,還是再說吧。

  渭南平原,是益州出子午谷,進入司隷後的第一站。

  從子午谷開始,有鄠縣、上雒和商縣連成一條線,形成一道天然屏障,戰略位置極為重要。

  渭南勾連隴西,漢中,有千里沃土。

  如果占據了渭南之地,則長安就危在旦夕。

  李傕郭汜對這裡非常看重,不但派來了麾下大將,更把郭汜的女婿一家,安置此處。

  這足以看得出,渭南對長安的重要性。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時間,董俷勒馬商縣城外,靜靜的等待著。

  已經六月了,天氣很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若按照四季劃分,此時正屬於夏末。

  天亮的很早,隨著一陣號角聲響起,天邊泛起了魚肚白的亮光。

  商縣城門在號角聲中吱吱的開啟,一隊門卒走出來,一個個精神低迷,懶洋洋的伸著懶腰。

  董俷的兵馬的確是襲擊了上雒,可那又能怎樣?

  不說別的,宋果大人帶去的八千人馬,絶對可以輕而易舉的解決了董俷等人。

  沒有和董俷交過手的人,大都是懷著這樣的想法。渭南兵卒倒是聽說過虎狼之將的名聲,可大多數人還是認為,所謂的萬夫不擋之勇,難道還真的能萬夫不當嗎?

  李傕郭汜輕視董俷,結果被董俷在雒陽城下打得膽顫心驚。

  這種糗事當然是儘量的淡化,所以渭南士卒雖知道董俷抵達,卻沒有一個人放在心上。

  一群殘兵敗將,何至於如此重視?

  沒有人能準確的說出董俷現在手中究竟有多少人馬,不過根據攻擊臨晉的降卒說,人數不會有太多。

  所以,宋果出征之後,商縣令張南,也沒有去太在意。

  一如既往的在寅時開啟城門,門卒伸著攔腰,可沒等那懶腰伸完,一個個突然怔住。

  從天邊,一股黑色洪流洶湧而來。

  鐵蹄轟隆,如同焦雷炸響一般,接連不斷。

  那馬背上的騎士,全都是披掛重甲。當先一匹極為神駿的戰馬,極速飛馳而來。

  馬上的將領,頭戴罩面盔,身披大葉甲,看不清楚相貌。

  不過在那戰馬後兩側,有兩個九尺高壯漢撒足飛奔,跟在馬後,始終保持相等距離。

  而大漢身後,大約十步距離後,是四百黑甲騎士。

  這一隊騎軍的速度很快,雖然都披掛沉甸甸的鎧甲,可是那速度,卻絲毫不受影響。

  全都是純血寶馬,這樣一隊騎兵,在渭南從未出現過。

  門伯一怔,猛然反應過來,想要叫喊。突然間,在空中迴蕩起一聲淒厲的鬼哭狼嚎。

  一抹烏芒驟然出現在視線中。

  門伯還沒有反應過來,那烏芒已經到了近前。

  噗的一聲,正中門伯胸口,巨大的力量帶著門伯的屍體,飛出去七八步的距離,摔落在地上。

  「敵襲……」

  有門卒高喊起來,可已經晚了!

  董俷已經衝到了城門前,兩柄大鎚一分,把兩個門卒直接砸飛了出去。

  「巨魔士,殺進商縣,活捉張南!」

  「殺殺殺!」

  緊隨其後的巨魔士同時高呼起來,何儀何曼一左一右,大棍輪開了一頓狠揍。渭南軍自駐紮商縣以來,可說是安逸慣了。何曾見過如此猛將,一輪衝殺之後,五十名門卒被殺得乾乾淨淨。

  喊殺聲,打破了商縣的寧靜。

  驚醒過來的渭南軍緊急集合,卻已經來不及了。

  宋果出擊上雒,帶走了渭南軍大部分人馬,所留下的,也是以步卒為主。

  長街之上,一排排的巨魔士輪番衝擊,投槍硬弩如一點般飛出,把駐守在商縣的士卒殺得是血流成河。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渭南軍就被殺得四散奔逃,潰不成軍。

  董俷沒有命令巨魔士追擊,自帶一隊騎軍,衝至商縣府衙外。

  府衙大門緊閉,董俷卻是淡然一笑。

  何儀何曼縱身躍出,兩根生鐵棍輪開,砰砰砰幾下,把朱漆大門就砸的四分五裂。

  董俷跳下戰馬,手持橫刀。

  摘下罩面盔,但見牛山濯濯。巨魔士一個個也摘下了頭盔,全都是和董俷一樣打扮。

  「主公,我兄弟為您開路!」

  何儀何曼兩人大步流星,闖入了庭院之中。

  只聽得那庭院裡響起了一陣淒厲慘叫聲,董俷榻上台階,拖刀緩步走進了大門。

  沿途,就看見一路的屍體。

  有的手持兵器,有的卻是赤手空拳。

  看打扮就知道,這些人大都是府衙裡的家丁家將。何家兄弟不愧是幹過黃巾軍的人,出手極為兇狠。所過之處,一個不留。以至於董俷一路下去,竟然無事可做。

  三十名巨魔士,摘下了罩面盔,拖刀緊隨董俷身後。

  一行人走進了後院,就看到一手拖著一個僅僅穿著小衣,姿色不俗的女人,一手揪著一個青年的頭髮,從臥房中走出來。何儀抱著兩根生鐵棍,隨後從房間裡走出。

  上前躬身行禮:「主公,這兩個狗男女躲在裡面,想必就是您要找的人!」

  翻轉橫刀,董俷用刀口托住了那青年的下巴,沉聲喝道:「你可是商縣令張南?」

  青年大約二十七八,長得面若粉玉,目若朗星,頗為俊秀。

  「本官……」

  董俷突然抬腳,踹在了張南的臉上。

  「官甚官?換個稱呼。」

  這一腳,踹的張南滿臉是血,牙齒幾乎掉了一大半。疼得這白臉小生好一陣子的慘叫,董俷也不理他,扭頭看著粉面煞白,瑟瑟發抖的女人,用刀托起了她的下巴。

  「他是你夫君?」

  「正是!」

  「商縣令張南?」

  女人點頭,用幾乎聽不見的哼哼聲回答:「大王所說沒錯。」

  這女人,把董俷當成了搶劫的土匪,卻讓董俷笑了起來……

  「那你一定就是郭又多的女兒嘍?」

  「妾身正是。」

  「可知道我誰?」

  「妾身……不知……」

  董俷輕聲道:「我叫董俷,是當朝武功侯。這麼說可能你沒有印象,不過你那老子曾在我父親麾下效力,但是他心懷不軌,殺了我的父親,這麼說,你想必知道我是誰了!」

  聲音,非常柔和,卻讓所有人感到毛骨悚然。

  董俷慢慢的蹲下身子,伸手抬著郭氏的下巴,嘆了口氣,輕聲道:「郭又多長得那麼難看,沒想到卻生了個千嬌百媚的女兒……呵呵,是不是你媽在外面偷了男人?」

  郭氏雖然害怕,這時候也忍不住怒罵道:「你媽才偷男人……」

  話音未落,只聽啪的一聲響,董俷抬手一記耳光抽在了郭氏的臉上,打得她滿嘴是血。

  張南大怒:「董西平,有本事去找我父親算賬,跑來這裡對一個女人耍威風,算什麼好漢?」

  董俷站起來,抬腳踩住了張南的腿。

  腳上用力,只聽嘎巴嘎巴兩聲脆響,張南慘叫一聲,腿骨折斷。

  董俷輕聲道:「我不是英雄……在我爹被殺了以後,我就再也不想做英雄了?做英雄很累,做了事情,還要遭人算計。呵呵,做妖魔多好?至少所有人都怕我,不敢算計我……」

  董俷說完一句話,就踩斷張南一根骨頭。

  語氣很平靜,聲音也不算大。可是在一旁觀看的何家兄弟,還有巨魔士,都噤若寒蟬。

  「我以前從不打女人,甚至連殺死我姐姐的兇手,我也給他了一個很痛快的死法。可是現在,我覺得我太懦弱了……我不狠,別人卻對我狠。我仁慈,可是我連我爹的屍骨都沒有辦法收起來。張南,知道是誰讓我落得如此下場嗎?就是郭汜!」

  寒光一閃,橫刀自張南的雙手滑過,鮮血噴濺。

  張南慘叫一聲,頓時昏迷不醒。

  「把他弄醒……呵呵,我一直以為死是對人最大的懲罰,可我現在知道,其實最大的懲罰,是生不如死。郭家姐姐,若你父親不殺我爹,我真的要尊稱你一聲姐姐了。我們本來可以做一家人,但是現在……你要怪,就怪你那不長眼的老子吧。」

  「你要做甚?」

  郭氏聽出了一絲不妙,忍不住大叫起來。

  董俷哈哈大笑,「我要做什麼,你馬上就會知道!」

  這時候,王戎成蠡押著幾十個商縣士人進入了府衙。

  董俷使了一個眼色,兩名巨魔士拖著那郭氏就進入了臥房,任憑她淒厲的叫喊。

  「那女子如何?」

  士人噤若寒蟬。

  董俷冷笑一聲,「我是誰,你們應該明白。想要活命,就乖乖的照我說的去做。進去給我狠狠的幹那個女人,誰最賣力,我就饒了誰。每個人有一次機會,好好把握。」

  在寒光閃閃的鋼刀威逼下,這些本地的名紳一個個走向了臥房。

  聽著那臥房中的哭喊聲,董俷閉上了眼睛。

  「過一會兒,全都殺了!」

  「喏!」

  董俷說著,看了一眼那昏迷不醒的張南。

  突然一聲冷笑,「找個罈子,把他四肢給我剁了,裝入罈子裡做成人彘,留給郭汜。」

  所謂人彘,就是砍掉了四肢,挖了眼睛,削了鼻子,隔了舌頭,然後裝入一個盛滿糞便的罈子裡。讓你活著,卻生不如死。當年呂後曾對劉邦的寵姬用過這種手法,可說是人世間第一大慘事。

  董俷說完,帶著何家兄弟就大步離去。

  ******

  夕陽西下時,董俷押著裝滿輜重的車輛,朝著鄠縣方向行去。

  商縣府衙,烈焰熊熊。

  而位於商縣城門口,郭氏被赤身裸體的吊在城門樓上。屍體下身,卻是狼藉一片。

  在屍體下,有一尊甕。

  張南被做成了人彘,放在郭氏的身下。

  混濁的白色液體,滴落在張南的頭上……
xxi511 發表於 2016-8-22 19:47
第二八八章 牽一髮而動全身

  董俷不瞭解郭汜,但並不代表沒有人瞭解郭汜。

  隨行人員之中,最瞭解郭汜的莫過於李儒,其次華雄徐榮,對李郭二人也很熟悉。

  這是一個很冷靜的人,在遇到慌亂時,總能保持冷靜的頭腦。

  李傕郭汜這個組合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可怕,兩個人的本事都不算很好,可是李傕果敢,郭汜沉穩,二者結合在一起之後,就產生了不是一加一等於二就能計算的變化。

  董俷火燒谷城,險些把李傕燒死在火場中。

  正是郭汜堅持兵分兩路,前後呼應,使得李傕得以逃生。甚至在郭援追擊的時候,還擺了一個埋伏。若非董俷帶著後援抵達,郭援恐怕就會被郭汜擊殺於澗水畔。

  司隷正處於混亂動盪之中。

  馬騰因為兒子的事情,和李郭撕破了面皮,攻擊司隷。

  由於董卓對馬騰的圍剿鎮壓,使得馬騰的兵力遠沒有原有歷史上那麼雄厚。從武威集結了五六萬人馬,已經是馬騰的極限。而李郭二人在司隷的兵力,多達十幾萬,雙方的實力懸殊太大,即便是有張邈幫助,恐怕也抵擋不住李郭二人的攻擊。

  董俷不希望司隷平靜。

  相反,一個持續數年胡亂的司隷,似乎更加的符合他的利益。

  於是李儒設計,務必要分散李郭二人的兵力,令其無法全心全意的攻擊馬騰張邈。

  最好的辦法,就是給李郭增加一個敵手。

  益州劉焉,貌似是一個不錯的敵人。只要李郭兵馬進入漢中,必然會和張魯、蘇固糾纏在一起。就如同董俷不需要一個穩定的司隷一樣,李儒認為動盪的漢中更有利於董俷未來的計劃。董俷需要宋果詐開鄠縣城門,而李儒則謀劃的更加長遠。

  郭汜這輩子,最怕的人是他的妻子。

  他本起於卑微中,是他的妻子給予了他巨大的幫助。

  而郭汜膝下共有兩男三女,其中最受疼愛的,就是這個嫁給張南的女兒。

  否則,郭汜也不會把張南夫婦派到渭南這個幾乎少有危險發生,生活還算不錯的地方。

  女兒被名紳姦殺,女婿被做成人彘。

  想必對於極為看重面子的郭汜來說,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就算郭汜願意冷靜,他那老婆也不會容忍下去,勢必會分兵追殺董俷,不死不休。

  如此一來,馬騰和張邈的壓力會隨之減弱。

  只要適當的給予一些挑撥,涼州司隷就會戰火不休,將會有大批流民向河西遷徙。

  這對於董俷早先所制定下來的移民政策,極為有利。

  早在桓帝永壽年間,也就是大約三十五年以前,雒陽朝廷曾經做過一次人口統計。

  除去朔方和西域外,漢室人口共有五千萬人左右。

  至黃巾之亂後,漢帝劉協即位,鄭泰在初評二年中做過一次統計,當然很籠統。

  揚州五百萬、荊州五百五十萬,益州人口超過七百萬。

  在黃巾之亂的時候,三州由於沒有受到戰火的波及,人口不會出現大幅度的降低。

  但是關東各州的人口相對減少。

  十二部州人口總和,大約是在三千一百萬左右。

  三輔地區人口二百三十萬,涼州人口一百一十萬。乍看這個數據,涼州的人口不算少。可如果仔細想,涼州的面積可是比三輔地區大了幾倍,可人口卻少了很多。

  地廣人稀,是涼州的概況。

  如果兩地動盪起來,那麼生活在這兩個地區的百姓,首選的目標就是河西與朔方。

  所以,三輔之地就算是原本不亂,現在也必須要他動盪起來。

  董俷對此本不甚同意。

  在他看來,因為他一人的事情,使得百萬黎民動盪不安,未免有些過分了。

  但李儒說:「父親一死,天下必然因此而動盪不安。諸侯野心彰顯,遲早必將爆發大戰。三輔之地為我他日立足之根本,主公雖令其動盪,卻可以保全其元氣不失。若真的大亂興起,人命如芻狗,只怕到時候三輔涼州,都將會是十不存一。」

  這理由並不是很充分,可董俷還是答應下來。

  使李郭分兵,為第一步;激化士紳與李郭的矛盾,是第二步;三地動盪,為第三步。

  董俷站在南山谷口處,四頭雪鬼匍匐在他腳下,獅鬃獸立在身旁。

  山道上,有車馬正緩緩行進。

  這山路崎嶇顛簸,與老人家頗不方便。

  於是,董俷設計出了一個類似於轎子的暖帳,令五百名降卒分成三隊,輪流抬這暖帳行進。其實,就是在一張大木板上搭起牛皮帳篷,鋪上厚厚的墊子,六十四個人抬一副暖帳,即可以騰出車馬裝載物資,又可以是老人家免受顛簸的苦楚。

  特別是董媛,剛生了孩子,身體正虛弱。

  有這麼一副暖帳,倒是省了許多苦楚。同時董俷還讓人弄出了十幾頂山轎,兩個人抬一人,同樣可以省卻顛簸,還可以觀看沿途風景,累了就進暖帳中休息睡覺。

  這可讓蔡邕和劉洪兩個老先生樂開了懷。

  坐在山轎上,兩個人不時說笑,欣賞山中美景,倒是驅散了不少煩惱。

  李儒董綠、華雄郭永,在董俷身後站立著。

  抬起頭看看了天色,董俷突然問道:「宋果的人馬,是否已經進入漢中?」

  「據探馬回報,昨日凌晨時,宋果所部三千人,已經從子午谷入,準備攻打西城。」

  「長安方面呢?」

  「郭汜親率三萬人馬,與昨日抵達鄭縣。」

  李儒一笑,「就算他們到了子午谷,也料想不到我們會選擇最為險峻的道路,而捨棄由漢中平坦大道。到時候郭汜人馬進入漢中……嘿嘿,漢中可就要變得熱鬧了。」

  董俷點點頭,回頭對徐榮說:「傳我將令,全軍加快速度,務必要在天黑之前,全部通過南山山谷……姐夫,你可曾派人往張掖送信,請他們設法打通漠北通道。」

  「已經派人過去了!」

  「也好,這一入南山,我們將與世隔絶。只希望朔方的情況不會太糟,公明不會負我!」

  這一番話,說的有些軟弱。

  是啊,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不曉得徐晃他們,會做出什麼反應呢?

  人心隔肚皮,雖然說徐晃曾表示過忠心,但對於董俷而言,對他的瞭解,並不多。

  ******

  初平三年七月末,隨著董卓的死,關東諸侯漸漸的顯示出了野心。

  袁紹派大將牽招出兵雁門郡,與西河崔氏聯手,攻陷五原,佔據了河東千里沃土。

  而曹操攻陷了雒陽,佔領了陽翟。

  由此把兗州和豫州連成一片。青州黃巾匪患愈演愈烈,青州牧龔景在連番平定匪患無效之後,無奈的向曹操請求援助。對於這樣的一個請求,正中了曹操的下懷。

  揚州牧秦頡的死,使得原本最為安定的州郡一下子動盪起來。

  荊州牧劉表、徐州牧陶謙,都不約而同的把目光盯住了揚州這麼一塊肥沃的土地上。

  與此同時,李傕脅迫漢帝抵達長安之後,自封為大將軍。

  派麾下大將楊奉抵禦張馬聯軍,同時上疏漢帝劉協,請廣陵太守劉繇為揚州牧。

  劉繇,亦是漢室宗親,祖上是齊孝王、牟平侯。

  伯父劉寵,曾擔任太尉職務,少而聰慧,素有賢明。

  原廣陵太守張超在關東諸侯討伐戰中戰死後,董卓委派了劉繇擔任廣陵太守。

  這也是董卓向天下人發出了一個信號。

  你們別再懷疑我了,我並不想篡奪漢室。你們看,我這不是把漢室宗親一個個的委派出去,擔任朝廷大員嗎?

  只可惜,董卓的所發出的這個信號,並沒有多少人在意。

  李傕以漢帝之名委任劉繇為揚州牧,立刻就激起了陶謙的不滿。

  劉繇也非常聰明,接到任命之後,立刻走馬上任。不過他上任後的第一件事,並不是穩定揚州的局勢。

  丹陽太守周昕、揚州別家從事蒯良,揚州西部校尉黃忠,都是秦頡的親信。

  劉繇上任之後,立刻讓其親信張英接手了西部校尉的職務,任命黃忠為廬江都尉。

  廬江,那是江東大族陸家的根基所在。

  廬江太守陸康自然不會願意把本郡的兵馬交給一個外人來掌控……

  黃忠,那也是一個很傲氣的人。當初留在揚州,也只是為了報答秦頡的知遇之恩。

  如今哪能受這種窩囊氣,一怒之下,回到吳郡之後掛印封金,和原督軍從事文聘離開揚州。至於去什麼地方?沒有人知道……劉繇自然也不會在意一個校尉的去處。

  掌握揚州兵馬大權之後,劉繇接著罷免了蒯良和周昕,委派汝南名士許靖為丹陽太守。

  周昕大怒,不予承認劉繇的委派。不想被劉繇大將陳橫偷襲,兵敗丹陽縣,帶著家眷投奔荊州劉表,同時原丹陽令周治,隨著周昕一同離去。劉表接納了周昕,委派其為武陵太守,周治任酉陽令。

  至此,各地官員的委派,皆出自於州牧。

  而李傕以朝廷名義委派的官員,則變得極為尷尬。

  一時間,各地戰事不斷,大漢十二部州,陷入了一片兵荒馬亂中。
xxi511 發表於 2016-8-23 11:55
第二八九章 南山桃花源(一)

  「董西平去了漢中」

  曹操坐在濮陽縣衙的大廳中,詫異的張著嘴巴,看著細作問道:「董西平去漢中做什麼?」

  是啊,董俷從子午道入了漢中,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曹操雖然沒有去愚蠢的認為董俷現在能奪回涼州,不過在他看來,漢中人生地不熟,董俷如今已經是眾矢之的,似乎沒有必要再去招惹並沒有對他產生威脅的益州吧。

  可仔細想想,董俷似乎真的沒什麼地方可去。

  河西四郡為羌人反賊所佔據,以馬騰和張邈二人聯手十萬兵馬,卻奈何不得武威。

  而司隷無法立足,到朔方的話,又是艱險重重,要突破李傕十幾萬兵馬,並不容易。

  唯一的選擇,只有漢中。

  漢中勾連涼州和益州,以此為根本,在攻佔武都,就可以佔據西南河湟地區,休養生息。

  而且,漢中如今很亂。

  劉焉和蘇固反目成仇,同時犍為太守趙謙與益州從事賈龍聯手,反對劉焉的統治,看上去連益州都難以保證安全。

  董俷是要渾水摸魚嗎?

  打發了細作離去,曹操把目光投注在了郭嘉等人的身上。

  「諸君以為如何?」

  郭嘉並沒有急於開口,而是謙讓的把目光投注於坐在程昱伊籍等幾人的身上。

  作為後進與曹氏陣營的人,郭嘉很會做人。

  他深得曹操的信任,可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狂妄清高的姿態,大部分時間裡,總是顯得非常低調。也正是因為這樣,程昱伊籍等人對他的印象很好,沒有任何排斥。

  程昱一笑:「我不甚瞭解董俷,還是奉孝說吧。」

  「是啊!」

  曹操笑道:「奉孝不必謙讓,這裡眾人中,除我之外,唯有你最瞭解那位武功侯。」

  郭嘉沉吟了片刻,摺扇怕的合上,敲擊手心。

  「漢中益州看似混亂,不過咱們這位驃騎大將軍若是想要在漢中立足,恐怕不容易。他先是在商縣大開殺戒,表面上看似乎是瘋狂之舉,可在我看來,只怕是為了吸引郭汜吧……平衡三輔之地的局面,使其混戰不止,才應該是董俷的目的。」

  曹操點頭,「西平非暴虐之人,雖殺人如麻,不過在大多數時候,都是被動應戰……恩,商縣之舉表面上看是他報復李郭的行為,奉孝說的不錯,不會那麼簡單。」

  「趙謙新至犍為,根基未穩。雖有賈龍等當地豪族相助,但恐怕不是劉焉的對手。劉焉自入益州後,一直保持著低調行事,在許多人看來,似乎有些軟弱,但對於當時而言,無疑是最後的選擇。現在天下將亂,劉焉正可皆犍為大族的血立威。」

  程昱心裡一咯噔,「奉孝是說,犍為之亂,是劉焉挑起。」

  在郭嘉身旁,坐著兩人。一個是荀彧,另一個年約四旬,胖胖的,笑起來總是看不見眼睛。

  一襲黑色長衫,倒是令他那臃腫的身態看上去瘦了不少。

  聽程昱開口,此人輕聲道:「劉焉當年在幽州也不是沒有殺過人,早年曾和鮮卑人交鋒,後來又平定了幽州太平道之亂,依我看,他殺的人,未必就比董西平少。」

  「元常的意思是……」

  「年輕時劉焉何等強硬鐵血的人物,豈能被人威脅?可是到了益州之後,卻大行無為而治的手段……如今,益州大族大都接受了劉焉,正是扯掉外衣,亮出屠刀的時候。」

  這中年文士,名叫鐘繇。

  潁川人,有八廚之名,曾求學於潁川張儉門下,極富賢名。

  曹操攻佔了陽翟,打開了潁川的門戶。鐘繇立刻舉家投奔,在曹操帳下擔任師友從事一職。表面上看,這師友從事並沒有什麼實權,但卻足以表明了曹操的看重。

  鐘繇這麼一說,令曹操對劉焉頓時生了濃厚的興趣。

  沒錯,這麼一個年輕時鐵血強硬的人物,到了益州之後卻變得默默無聞,的確奇怪。

  郭嘉說:「再者漢中,鬼道橫行。張魯之祖創五斗米道,在巴蜀之地,極有名望。中平年間,馬相造反,聲勢何等之大?可惜被張魯一語說散了巴郡亂軍,使其被賈龍擊敗……張魯至漢中,蘇固難以抵抗。武功侯進漢中,也難以站穩腳跟。」

  「那你的意思是……」

  「令蘇固與郭汜聯手,保持漢中之混亂!」

  郭嘉說完,便不在開口。

  他偷偷看了一眼曹操,心道:當初我曾對西平說過自立門戶之事,莫非那張掖賊人,是他的部曲?若是如此的話,那董俷可真的是能忍,居然沒有走漏出風聲。

  如果他不去漢中,那麼唯有一個可能,就是穿過南山,過武都,經河湟,抵達張掖。

  我是否應該絶了他的後路呢?

  在郭嘉的心裡,董俷不足以成明主,因為他得罪士族太狠,難以成大事。

  沒有士族的幫助,就算打下了江山,恐怕也難以長久。但如果說郭嘉對董俷很討厭?那也不至於。相反,如果董俷投靠了曹操,郭嘉倒是很樂意出面為他求情。

  放過董俷,若任由他在張掖緩過勁兒來,只怕將來曹操統一涼州時,將會面臨巨大的困難……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郭嘉沉吟了很久,突然起身道:「主公,嘉有一個想法,說不定能將董西平置於死地。」

  ******

  按照郭嘉和曹操的打算,將董俷在渭南涼州一地,雖是大敵,自有他人來對付。

  只需要提醒一聲,就可以給董俷增添許多麻煩。

  不過在內心中,董俷是小師弟也好,是至交好友也罷。

  既然如今處於敵對的位置,那麼曹操和郭嘉,就絶不會心慈手軟。在這一點上,董俷也是這麼做的。否則當初在滎陽時,也不會那麼狠,逼得曹操躍馬汜水逃命。

  已經進入了八月,曹操已經屯兵於魯國。

  青州方面,已經亂成了一團麻,曹操已經上疏長安,說龔景求助,準備出兵平亂。

  誰都知道,長安的朝廷已經不是當初雒陽的朝廷。

  漢帝劉協雖然還是皇帝,卻已經是威嚴掃地,在長安過的非常艱難。

  李傕才不會像董卓對他那麼客氣。

  雖然不讓劉協參與朝政,但董卓至少保留住了漢室的尊嚴。可李傕倒好,每日夜宿龍床,肆意姦淫宮女妃子。上朝不拜,退朝不跪,儼然把劉協視作如無物一般。

  自封為大將軍,李傕對劉協的防備,可說是更加嚴密。

  也難怪,當初董卓對劉協那麼寬鬆,這小東西天天卻想著如何算計董卓……

  哈,越是客氣,這小東西越是不知死活。索性讓你知道,這長安的主人,是我李傕。

  曹操的上疏,又一次搶佔了先手。

  李傕大喜,立刻下令封曹操為征東將軍,朱虛侯,兗州牧。畢竟,曹操是第一個作為諸侯向他表示臣服的人。不管他之前如何作戰,對於李傕而言,曹操的上疏,代表著諸侯承認了長安朝廷的地位。而曹操,也藉此機會,得到了名正言順的身份。

  征東將軍,鎮青州、兗州、徐州三地兵馬。

  曹操得了身份之後,立刻調集兵馬,準備攻打青州。其實也算不得是攻打,青州的黃巾首領管亥滿寵,早已經通過伊籍表示了臣服,這說穿了,不過是一場戲而已。

  可就在這時候,一封求援信,卻打亂了曹操的計劃。

  徐州牧陶謙攻打揚州!

  與此同時,已經平定了交州之亂,佔據了南海郡的揚州左司馬孫策,起兵攻擊會稽郡,打出旗號是:劉繇為國賊所封,詔書之上無玉璽大印,實為矯詔,不予承認。

  「孫家獅兒,果然厲害!」

  曹操忍不住,想起了當初在滎陽時,送別孫策時的情形,忍不住讚歎起來。

  這一讚歎,卻惱了大將太史慈。

  「主公,區區孫郎,何需在意?劉繇無能,居然被一個黃口小兒打得抱頭鼠竄,實在丟人。」

  鐘繇卻搖頭笑道:「子義此言差矣。孫家在江東素有名望,不可小覷……不過,孫策再厲害,終究是一介莽夫,不足為慮。反倒是他身邊出謀劃策的人,不簡單。」

  「元常,此話怎講?」

  「李郭二賊雖掌握了聖上,卻苦於沒有玉璽證明其皇統。玉璽一日不現,漢室皇統一日不得認可,所傳旨意,皆為矯詔。孫策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起兵攻打會稽。非但不會引起諸侯的惡感,相反還會得到江東許多大族的認可,正是好時機。」

  「孫郎如今有誰襄助?」

  「前雒陽令周異之子周瑜,生而壯美,卓爾不群,素有雄烈之名,性度廓宏。雖年幼,卻見識非凡。光和年間,他隨父在雒陽時,曾私下言袁紹多謀無斷,雖有四世三公之家世,卻徒有虛名,難成大事……氣得當時袁紹差一點要找周異算賬。」

  曹操一鼓掌,「元常這麼一說,我倒是有點印象了。後來是那周異求到大將軍出面,才算是了卻事情。不過也因此,袁隗對周異一家頗不看重,後來被貶官離京。」

  「正是此子!」

  曹操一蹙眉,不禁躊躇起來。

  鐘繇說:「此次交州之亂,孫策累積戰功,而至左司馬。佔領了南海之後,結交當地名士虞翻,又由虞翻出面,平撫了士家之亂。主公,斷不可小覷這孫策,小小年紀能有此手段,士家在交州百年,頗有名望。得士家襄助,孫策已可立足交州。」

  聞聽這話,曹操倒吸了一口涼氣。

  孫策佔據了交州,倒不足為慮。交州地處偏遠,人口稀少,又有山越番苗之亂,難成大事。怕的是這孫策以此為根基,若是佔據了會稽,則揚州恐怕就有危險了。

  劉繇現在兩面受敵,不足以抵擋孫策。

  可如果應他要求出兵徐州的話,平白得罪了陶謙,未免有些不美。

  畢竟,那揚州和兗州青州相隔甚遠,又有江水阻隔,曹操還真的是不好顧及該處。

  程昱起身說:「主公,當小心才是。孫策本是揚州子,其舅父吳景,又是吳郡太守。若被他攻佔了會稽郡,則吳郡也就等同於落入了孫郎之手。到時候,劉繇只怕是難以抵抗了……會稽吳郡連接一體,只需在攻佔豫章,揚州也就隨之危矣。」

  「仲德之意……」

  「助劉繇!」

  程昱說的斬釘截鐵,「不論是孫郎還是陶謙,得了揚州,都將成為主公之大地。特別是陶謙,他久居徐州,錢糧廣盛。若再得了九江丹陽,其羽翼豐滿,當為大敵。」

  曹操這時候也下定了決心。

  沒錯,如果讓陶謙再得了揚州,恐怕到時候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兗州和豫州了。

  自己根基不穩,不足以威脅到陶謙。

  可這並不代表自己不能拖一下陶謙的後腿,至少可以令其無法全力攻打劉繇不是?

  曹操說:「就依元常仲德之意。太史慈……」

  「喏!」

  「我與你精兵一萬,于禁為副將,仲德為軍師。你三人自沛縣出兵,攻入彭城國……不過,佔領彭城之後,不可貪攻冒進。只需要時時威脅下邳,令陶謙收尾難顧即可。記住,我們現在還不適合與陶謙正面交鋒,一旦情況不妙,就退入沛縣。」

  太史慈插手行禮,恭聲應諾。

  和程昱離開之後,曹操又佈置鐘繇和郭嘉加緊接受青州事宜,而後一個人獨坐書房中。

  翻開了一副地圖,曹操細目微閉。

  沉吟半晌之後,突然間嘿嘿的笑了起來。

  「西平,但不知你能否平安到達張掖呢?狡兔三窟,你雖有三窟,可惜未曾相連,若非奉孝提醒,我險些被你騙過去……嘿嘿,何止是我被你騙了,這天下人,怕都是被矇騙過去了。不過,你若是真的能平安抵達張掖,我定會派人前去慶賀。」

  自言自語,曹操的臉上流露出淡定笑容。

  可就在此時,門扉突然被人篤篤敲響,緊跟著就聽到門外有人輕聲道:「主公,幽州急報。」

  聽聲音,曹操就知道了來人的身份。

  「子和,進來!」

  隨著曹操聲音落下,門推開了。

  曹純輕手輕腳的走進來,恭敬的行了一禮,而後說:「正如奉孝先生所猜測,袁紹對幽州動手了!」

  曹純是曹仁的兄弟,自幼和曹仁就分居兩處。

  他繼承了父親留下來的財富,喜歡讀書,心思極為細膩,更精通於練兵。

  曹操對曹純非常信任,委任其為司空軍事,一邊負責練兵,同時還主掌情報事宜。

  「袁紹,也忒心急了!」

  曹操聽了曹純的話,不由得一蹙眉。

  但旋即笑道:「他剛得了並州河東,還沒來得及消化,只怕為難不得那幽州劉虞。」

  曹純表情平靜,待曹操說完,他開口道:「袁紹以高覽為大將,自廣昌攻打五阮關;以劉備為主帥,自定襄出兵,攻擊北平邑。不過高覽在五阮關被鮮於輔所阻擋……劉備攻破班氏,但在北平邑被擊敗,只好退回了班氏,目前兩方已經停戰。」

  「劉備?」

  曹操一怔,疑惑的看著曹純,輕聲問道:「可是那個富陽劫馬賊?」

  對於劉備這個人,曹操此時還不是很瞭解。

  只知道當初董俷入京時,劉備曾企圖劫走董俷的戰馬,以至於被董俷擊潰,成了反賊。

  後來關東結盟的時候,又聽說劉備投靠了袁紹,攻打孟津失敗。

  曹操沒有見過劉備,但作為袁紹手下的大將,曹操多多少少,對劉備還是有瞭解。

  「劉備的本事不弱,劉虞手下,居然會有如此眾多的能人嗎?」

  曹純猶豫了一下,「在北平邑擊潰劉備的,是衛將軍,溫侯呂布!」

  「哦!」

  曹操聽罷,點點頭。突然間,他反應了過來,細目圓睜,驚訝的抬頭看著曹純。

  「你是說,那個弒父投靠董卓的呂布呂奉先?」

  「正是!」

  曹操面頰抽搐,突然放聲大笑起來,「袁紹壞了呂布,今日呂布又壞了他的好事,只怕他想要奪取幽州的意圖,難以實現。有呂布在,劉虞可就是如虎添翼啊!」

  笑完之後,曹操又嘆了一口氣。

  「沒想到,董卓麾下兩頭惡虎,一頭敗走南山,一頭改頭換面。如此猛將,為何我不能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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