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惡漢 作者:庚新 (已完成)

     關閉
Nickice 2013-9-26 17:13: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1 955415
xxi511 發表於 2016-8-23 13:33
第二九零章 南山桃花源(二)

  劉虞現在的確是如虎添翼!

  也許在內心深處,他還要感激袁紹,若非袁紹激怒了呂布,他怎會得此惡虎之將?

  在董俷佔領了朔方之後,呂布信誓旦旦的要開疆擴土,創不世功業。

  所以,他積極的在五原備戰,根本就沒有想到,袁紹居然會在這種時候襲擊他後方。

  當得知袁紹攻入雲中的時候,呂布大吃一驚。

  不過他倒是沒有把袁紹放在心上,在呂布心裡,能和他一較長短的人,只有董俷。

  可是……

  雲中慘敗,牽招攻佔五原。

  呂布連部將張遼都沒能來得及召回來,就帶著殘兵敗將逃入了幽州。

  所幸嫡系六健將都還在,謀士傅巽,召集人馬和他匯合,總算是湊足了三千人馬。

  就憑這三千人,想要奪回雲中根本不可能。

  傅巽很能幹,卻算不上合格的謀士。準確的說,傅巽是個善於打理內政的人才,他可以讓呂布無需擔心後方物資、兵源的供給,治理地方,也頗有手段。但正應了那句話,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讓傅巽做出謀劃策的軍師,的確是有些為難了他。

  董卓的死訊傳來之後,呂布知道,大勢已去。

  當務之急是要找一落腳之地,不為別的,來鶯兒已經懷了身孕,經不起長途顛簸。

  於是,傅巽就為他出了個主意:投靠劉虞。

  劉虞是個很精明的人,對於塞外胡人,他自有一套自己的應對之法。

  在董俷攻佔朔方後,從董俷處理胡人的手段上來看,也並非只是單純的打壓殺戮。

  剛柔並濟,方為上策。

  劉虞也知道自己的性子偏軟,幽州自公孫瓚死了之後,缺少強硬派的鎮壓,鮮卑人越發的囂張起來。所以,幽州必須要有一個聲望足夠,手段強硬的人物坐鎮。

  毫無疑問,剛參與過殺胡令的呂布,無疑是一個合適的人物。

  呂布窮途末路時投奔,劉虞自然也釋出了善意。

  正逢此時,袁紹得隴望蜀,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幽州上面,劉虞又豈能對袁紹手軟?

  呂布想藉此機會報仇雪恨,同時也是為在幽州站穩腳跟而展現實力。

  於是,他對上了自己的老對手。

  上一次劉備打了呂佈一個措手不及,加之袁紹與和連夾擊,才使其退出了雲中。

  而在北平邑,劉虞給了呂布足夠的支持,同時還為呂布增派了一名謀士。

  右北平人田疇,表字子泰。

  此人為田氏族人,但是和早先公孫瓚部曲田豫並非一支。

  若按照輩分,田豫年紀比田疇小三歲,但卻是田疇的叔叔。田疇也是一個精於機變的人,早先公孫瓚為漁陽太守時,對田氏族人頗為防範,以至於投靠了劉虞。

  如今正是好年華,呂布得了田疇,對劉虞感激萬分。

  這是信任啊!

  不管劉虞是出於什麼目的,對於幾乎山窮水盡的呂布來說,卻是一種難以言述的感動。

  內有傅巽,外有田疇……

  呂布戰敗了劉備之後,乘勝追擊,僅率三千飛熊軍,直逼班氏。

  風水輪流轉,早些時候劉備打得呂布落荒而逃,如今卻被呂布打得,膽顫心驚。

  班氏並非什麼堅城,準確的說,是一個寨子。

  呂布身披黃金唐猊寶甲,身披大紅緞子百花戰袍。頭戴束髮紫金冠,稚雞翎迎風擺動。

  胯下嘶風赤兔獸,掌中方天畫戟。

  在班氏城外厲聲喊喝:「兀那一隻耳,早先爾等使詭計,竟聯合蠻奴偷襲於我……今日某家在此,城中賊子,可敢與我呂布決一生死?」

  此前兩戰,劉備靠著偷襲取勝,而後在北平邑,又被呂布靠偷襲扳回一局。

  關羽文醜並沒能和呂布真真正正的較量,雖知這惡虎呂布曾和董俷打了一個平手,卻不清楚呂布的厲害。二人相視一眼後,關公手捻美髯,丹鳳眼一眯,「大哥,我願出戰,殺一殺這惡虎的威風!」

  劉備站在城頭,看著呂布,臉上顯得很平靜,根本看不出他剛遭遇了一場大敗。

  看了一眼城上有氣無力的士卒,劉備心知這個時候,的確需要一場勝利來鼓舞士氣。

  當下點頭,「二弟多加小心!」

  關公立刻下城,上馬拖刀,衝出了班氏城門。

  青龍偃月刀撲棱掉轉刀口,關羽殺出城後,也不說話,催馬向呂布直衝過去,大刀划過地面,迸出金星閃閃。呂布正在罵陣,哪曉得關羽出城之後,二話不說就殺將過來。

  方天畫戟掛著一弧光寒,朝著關羽就刺了過去。

  而關羽則猛地在馬背上一個古怪的轉身,大刀呼的離地而起,帶著巨力劈向呂布。

  鐺的一聲,二人甫一交手,呂布眼睛一亮。

  「好刀法!」

  話音未落,關羽被磕飛出去的大刀在半空中突然一個極為詭異的迴旋,輕飄飄的落下。

  呂布的瞳孔不由得一縮,畫戟翻飛,月牙兒小枝在空中掛住刀口,正要翻手鎖住,卻見青龍偃月刀驀地一轉,竟然從小枝上脫離,順著方天畫戟一記抹刀式就落下來。

  沒想到,劉備麾下居然還有如此猛將?

  呂布越發的興奮起來,抖擻精神,大戟一記怪蟒翻身,崩開了大刀,和關羽打在一處。

  眨眼間就是三十幾個回合,關羽除了在開始佔據了上風之外,漸漸不敵呂布。

  這時候,為關羽壓陣的文醜挺槍飛馬衝出來,大吼一聲:「兄長莫慌,文醜來也!」

  八寶馱龍槍招出無回槍法,帶著萬鈞之力,直刺呂布。

  說實話,若非呂布在雒陽與董俷一戰後,苦練武藝,戟法較之當初在雒陽時,又有了長足進步。否則還真的不一定能擋住關羽和文醜二人的聯手攻擊。三人三騎,在陣前馬打盤旋,刀來戟往,精彩至極。一時間,呂布和兩人鬥得旗鼓相當,不分勝負。

  為二人壓陣的劉備一見,摘下鐵槊,就衝出了本陣。

  三人聯手,在班氏陣前一場鏖戰。

  呂布被劉備三人聯手攻擊,漸漸的有些抵擋不住。

  曹性郝萌二人不由得蹙起了眉頭。他二人知道,呂布心高氣傲,不喜歡別人幫忙。

  這時候出去,非但得不到誇獎,反而會遭到痛斥。

  呂布被三人打得是氣喘吁吁,戟法漸漸散亂。關羽刀沉,文醜槍快……劉備雖比不上二人,卻不停的尋找他的破綻偷襲,好像蒼蠅一樣的,讓呂布無法集中精神。

  「一隻耳,無恥賊子……」

  眼見呂布不支,田疇突然揮擺令旗,戰鼓聲隆隆,從班氏寨兩邊突然殺出兩支人馬。

  左邊魏續,右邊侯成,各帶一千飛熊軍,殺入陣中。

  劉備三人一見,頓時知道不妙。轉身想要援救班氏寨,卻被呂布死死的纏住。

  一場血戰,從午間殺到了傍晚時分。

  劉備大軍慘敗而退,呂布追殺了十里後,方掌得勝鼓回師班氏。

  自此,袁紹大軍被徹底趕出了幽州,劉備收攏殘兵,心中暗自叫苦……

  只怕如此一來,難以向袁紹交代!

  難不成,真的要如子遠所說的一樣,去投靠那小輩不成?

  劉備猶豫不決。

  許攸曾經給劉備出了一個主意:袁紹膝下有三子,長子袁譚、次子袁熙、幼子袁尚。

  其中袁尚之母劉氏,頗得袁紹喜愛。

  而袁尚本人,也是極為聰慧……

  兄弟三人並不是很和睦,劉氏更一心想要袁尚接手袁紹的班,對袁譚時常予以打壓。

  只要劉備向袁尚靠攏,可保性命無虞。

  待時機成熟,從袁紹部脫離出去,海闊天空,就任由他馳騁去了!

  可關鍵在於,袁尚不過十五六歲,讓劉備投靠一個侄子輩的人,未免有點拉不下臉。

  不過現在這局面,也只有這個辦法。

  劉備拿定了主意,立刻命人飛報定襄許攸,請許攸暗中聯繫袁尚,以表示忠誠。

  ******

  劉備在尋找出路,董俷卻正在南山中頭疼。

  這南山,其實就是我們平常所說的秦嶺,不過並不是廣義上的秦嶺,而是單純的指位於渭南,三輔和涼州交界處的一段山嶺(現陝西省中部)。因其位於關中以南,故而又名南山。

  高百引,也就是大約兩千米左右。

  北側斷層陷落,山體雄偉,猶如屏壁一般。

  太史公曾在《史記》中有提到過,說秦嶺是天下之大阻也,有九州之險的稱號。

  不進南山,不知道山路之複雜。

  這南山猶若蜂腰狀,東西分出數條支脈來。

  剛進入南山的時候,還算能分辨方向,可是隨著深入其中之後,董俷發現,這山麓若同迷宮一般,繞得人頭暈眼花。山中有蝮蛇、雲豹等兇猛野獸,時常襲擊隊伍。

  好在董俷上一世就是在山林中渡過,所以非常清楚如何在山中生活。

  那一段記憶,似乎已經非常模糊,可當董俷重拾起來的時候,卻又是得心應手。

  不過,這麼一大隊人馬,難免還是會有人遭到蟲蛇野獸的襲擊。

  特別是在晚上宿營的時候,因為天氣炎熱,時常有毒蟲襲擾,短短十幾日,死傷近百人。

  後來還是華佗,找到了一種植物,使得士兵能夠得以從毒蟲的困擾中解脫出來。但對於董俷這一行人而言,這毒蟲不過是一個開始,真正的考驗,很快的降臨了。

  如何在這迷宮似的山中分辨出方向?

  如何令幾千人馬始終能保持順暢的通信?

  等等一系列問題,都擺在了董俷的面前。特別是方向的問題……隊伍拉開來足有十幾里,難免會出現掉隊迷路等各種狀況。有時候,會有一小隊的人馬不見蹤跡。

  越是往山裡走,士兵溜號的現象,就越是嚴重。

  董俷坐在篝火旁,手裡拿著一塊黑色的長條石頭,翻來覆去的把玩,若有所思。

  蔡邕和劉洪走過來,看到董俷手裡的石頭,不由得感到詫異。

  「西平,你拿著塊磁石作甚?」

  董俷詫異的看著劉洪,「老師,你認得它?」

  「廢話,我如何不認得?這玩意兒在戰國時就有了,山海經也有記載,說山上有磁石者,其下有金銅。呵呵,司南不就是以此為主,才被做出來的嗎……西平,你不會是想用這個做司南吧……你姐夫在鄠縣庫府中,不是找到了兩副司南了嗎?」

  「不是,我是在想,如何讓每一軍都能配備此物。至少可以讓大家在山野中不會迷路。」

  「難,很難……每百人一副司南,只怕不容易啊。不說別的,這麼一塊磁石,也只能做出一個司南。百人一副司南,那至少需要五十塊同等磁石。若是在平時還好辦,如今嘛……」

  劉洪連連搖頭。

  但董俷好像聽進去了,又好像沒有聽進去。

  指南針?上一世當護林員,這可是專門培訓過,如何製作指南針。

  現在的司南,其實就是後世指南針的前身。不過很大,攜帶起來也非常的麻煩。

  董俷知道怎麼製作指南針,但最大的問題在於,那指南針裡面的磁針。

  「成蠡!」

  「喏!」

  「去元嘆先生那裡,看看他有沒有針灸用的鋼針……是鋼針,而不是金針或者銀針……還有,讓何儀去奶奶哪兒問一問,有沒有攜帶縫衣針之類的東西。哦,奶奶那裡沒有的話,就去問問虎女。女孩子家的,一定會帶著這些東西。」

  蔡邕奇道:「西平,你要縫補衣服嗎?給那些女人做就是了!」

  董俷搖搖頭,笑而不答。

  不一會兒,成蠡就帶著一包縫衣針跑了過來。

  董俷取出一根縫衣針,在磁石上輕輕的摩擦。這是一種非常簡單的人工磁化的方法。

  然後他又命人把司南抬來。

  自己則拿著一把從董綠那裡弄來的飛刀,琢磨起來。

  很快的,一個簡易的指南針做成。董俷先是用司南辨認方向,而後又拿出自製的指南針,竟然沒有任何差別。在分辨出南北之後,董俷有根據後世的經驗,總結出一句話來。

  上北下南,左西右東。

  只要能分辨出北方,那麼其他的方向,隨即也就變得簡單起來。

  蔡邕還有些懵懂,可劉洪卻已經猜出了其中的原理。要知道,劉洪若放在後世,那就是一天文學家。對於這種玩意兒,最是驚訝,抓著董俷,詢問了整整一晚。

  別小看這八個字!

  對於當時來說,這八個字足以產生巨大的作用。

  董俷讓人連夜打造出了五百副簡易的指南針,十個人一副,在試用了一段時間後,效果非常明顯。掉隊的,迷路的人,明顯減少了許多,所有人看董俷的目光,就有些不同了。

  就像以前所說的一樣,人工磁化對於當時而言,是一個無法想像的事情。

  打造司南,非常複雜。

  而董俷卻用最簡單的方法,也就是把磁針中間塗蠟,然後黏上一根絲線,掛在無風的地方,就能顯示出方向。這個叫做縷懸法,按照正常的歷史,應該是出自於北宋年間沈括之手。董俷憑藉著後世的記憶把這縷懸法整整提前了一千年,可說是一大躍進。

  方向的問題解決之後,行軍的速度也隨之提升了起來。

  董俷的心情逐漸好轉,可這好心情沒能持續幾天,一個新的麻煩,就擺在他面前。
xxi511 發表於 2016-8-23 13:49
第二九一章 南山桃花源(三)

  董媛病了!

  事實上,這病根實在雒陽郊外,生李垧的時候就落下的病因。

  病因不算複雜,就是頭疼。在生孩子時,受了風,加上一直處於擔驚受怕的狀態中,董媛一開始還沒有在意,可是在進入南山之後,這頭疼的毛病越發的嚴重了。

  疼起來的時候,腦袋裡好像有一把刀在動一樣,疼得董媛難以忍受。

  幸好華佗這一路隨行,倒是令董媛得以緩解了不少。可這路才走了一半,真擔心會發生什麼意外。

  李儒拉著華佗的手,哀求道:「神醫,可有什麼辦法,讓媛兒少些疼痛?」

  董俷聞聽,嚇了一跳。

  治療頭疼?你讓一個外科醫生治療頭疼?

  華佗可是個出了名的狂人,演義中曹操頭疼,於是把他請去治療。結果這位老先生居然提出了開顱的治療方案。在當時而言,別說是曹操,換誰恐怕都要起疑心。

  莫說曹操生性多疑。

  把一個人的腦袋打開,然後給予治療……

  即便是董俷,恐怕也有點難以接受。不說別的,消毒怎麼說?醫療設備又怎麼說?

  理論上,開顱後是能治好病症。

  可你外界的條件不夠,略微來個感染之類的毛病,估計小命就難以保住了。

  有時候想想,也真的幸虧曹操沒聽華佗的。否則,這問題說不定還真的就麻煩了。

  連忙開口道:「華先生精於外傷,恐怕……」

  華佗一聽就怒了。

  你可以懷疑我這個人如何如何,但是你不能懷疑我的醫術。特別是到了華佗這種水平的人,你懷疑他的醫術,和懷疑他的人格基本上是沒有什麼區分,他如何不怒?

  「誰說我只能治療外傷?武功侯你也太小瞧華某了……其實,四小姐的病也不難治療,藥草我倒是可以採集,這山中的藥草多了去。只是藥引有些麻煩,需要一副成年的黑熊膽做引,才能起到效果。」

  黑熊膽?

  董俷長出了一口氣。

  脫口而出道:「我還以為你要把我四姐的腦袋給切開呢。」

  「切開腦袋?」

  華佗一怔,眼睛頓時灼灼閃亮。眼珠子滴溜溜的打轉,「武功侯說的,也有道理。」

  呸呸呸,沒事兒提什麼開顱?

  董俷這會兒,恨不得給自己兩個耳光子。

  不過看華佗的模樣,似乎在這個時候還沒有開始研究這方面的課題。董俷猶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應該把他想到的那些問題,和華佗說那麼一說,算是一個提醒。

  李儒這時候說:「黑熊膽?這似乎並不是很難。」

  華佗顯然被李儒的話題給吸引了過去,點著頭說:「其實在這南山就生有黑熊。只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一路上幾乎很少看到黑熊的蹤跡,的確是有點奇怪。」

  已經進入了九月,天氣開始變得裡冷了起來。

  董俷先是一怔,脫口而出道:「這熊瞎子在七月時還活動,不過在進入八月之後,基本上就要開始冬眠了。」

  李儒詫異的看著董俷,「你怎麼知道?我記得涼州好像沒有黑熊,熊瞎子又是什麼意思?」

  熊瞎子,是因為黑熊的視力很差,屬於高度近視的那一種。

  董俷啊了一聲,眼珠子一轉,立刻想到了藉口:「當年我自青徐轉戰,沒少走過山路。你忘記了,我大哥就是在山裡長大的人,他對熊非常瞭解,是他告訴我的。」

  反正典韋這時候也不在這裡,董俷信口開河,李儒也無從查證。

  殊不知,上一世做護林員的時候,對於動物習性,董俷可是下過一番苦功夫瞭解。

  「那你說的冬眠……」

  「就是睡覺。黑熊會在入秋一個月後,就進入冬眠期,差不多會持續四個月的時間。」

  「它不會被餓死嗎?」

  李儒來了興趣,忍不住問了起來。

  董俷搖搖頭,連忙岔開了話題。如果再討論下去,天曉得會討論出什麼樣的事情。

  「現在黑熊進入冬眠期,不容易找到……不如這樣,姐夫你們帶著人繼續前進,在進入麥積山山口的時候,整備一下人馬。我帶些人,在山中追尋黑熊……你別看我,我聽大哥說過,知道如何找到黑熊的巢穴。得到熊膽之後,我就與你匯合。」

  「這個……」

  李儒不免感到一絲猶豫。

  「不要這個那個了,你難道想我四姐這麼一路疼下去不成?這樣吧,我就帶何儀何曼,還有王戎三人,然後再帶上五十個背嵬軍足矣。你們沿途小心,只管前進。我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能和你們在麥積山匯合……別廢話了,就照著我說的做。」

  董俷言辭間極為堅決,李儒等人倒不好再說什麼了。

  當下,董俷先去和奶奶說了一聲,又交代董綠照顧好家眷。將四小虎全部調入中軍,然後以郭援為先鋒,在前面開道,華雄為中軍,和李儒一起主持正常的行軍事宜。徐榮為後軍,與郭援押送物資。又聚集眾將商議了好一陣,才算是放下心。

  第二天,董俷帶著兩頭雪鬼,王戎與何家兄弟跟隨,帶著五十名精壯,和隊伍分開。

  山路崎嶇,並不適合馬匹跟隨。

  故而除了董俷帶著獅鬃獸之外,其餘人大都是以步行為主。

  事實上,連董俷也沒有考慮要騎馬行進。在這山裡面,走路有時候比騎馬更方便。

  原本董俷是不願意帶著阿醜出來。

  可獅鬃獸卻不願意離開董俷,任憑董俷如何趕,它就是要跟著。

  雙錘也沒有攜帶。除了一支金瓜外,董俷只帶了兩柄橫刀,還要十二支鬼哭矛。

  所有人都是橫刀硬弓,身穿牛皮筩袖鎧。

  沒辦法,在這山裡面,若是穿戴那一身重甲,走不了多久,人就要累得氣喘吁吁。

  徒步而行,董俷走在最前面。

  獅鬃獸跟在身邊,馱著董俷的兵器。

  兩頭雪鬼,在董俷身前身後奔跑,不時發出快活的聲響。

  彷彿又回到了當年在武陵山中護林時的樣子,多了一匹馬,少了一桿獵槍,似乎沒有什麼變化。

  一段時間來,積鬱在心中的煩悶和壓力,似乎隨之緩解了不少。

  口中哼哼著小曲,漫步在山林之中。

  何儀何曼本就是步下將,雖然一開始不習慣山路,可走了這麼久,也已經適應了。

  至於王戎,也沒有什麼不適應。

  一行人沿路尋找熊瞎子的蹤跡,不知不覺中,和大隊人馬就分開了。

  一連三四天,眾人可說是小心翼翼。

  有時候王戎他們就覺得奇怪,董俷在這山林之中,就好像回到了家一樣。不時的會說一些他們從沒有聽說過的事情,令王戎等人而言,可說是大開眼界。

  五十名隨從也很開心,畢竟能隨主公一起做事,對他們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什麼樹適合什麼土壤,什麼植物,會生長在什麼地方。

  董俷不知不覺得,在把他所掌握的東西傳授給身邊的每一個人。

  對於董俷來說,這些東西或許是很平常,很普通的學問,但對於其他人來說,卻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誰也不知道,當這些人掌握了董俷那些源自於後世的經驗積累後,究竟會產生什麼樣的化學反應呢?

  走了大約七八天後,董俷等人始終沒有發現黑熊的蹤跡。

  所有人不免有些煩躁了……

  距離大隊人馬越來越遠,在這深山老林中漫無目標的轉悠,卻沒有任何的收穫。

  董俷雖然竭力的裝出一副很無所謂的模樣,可是這心裡面,也不免有些焦躁不安。

  這一日,又是毫無收穫。

  董俷確定,在這一片山區裡面,不會有熊瞎子出沒。

  當晚,眾人在一個洞穴中宿營,董俷靠在山洞口,從藤蔓的縫隙中,看著外面的景色。

  「主公,已經十幾天了,再找下去,只怕會和大隊人馬距離越來越遠。」

  董俷說:「這個我清楚,這樣吧……明日一早,咱們就往麥積山方向走。沿途再搜索一下,如果實在是找不到的話,也只有等和大隊人馬匯合後,在想辦法吧。」

  王戎點點頭,「那主公也早點休息!」

  董俷沒有說話,靠著冰涼的石壁,懷抱金瓜,閉目養神。

  兩頭雪鬼就匍匐在他邊上,獅鬃獸在旁邊,不時發出一兩聲輕微的響鼻,休息起來。

  山洞裡漸漸的安靜下來。

  可是山林中,卻變得熱鬧了……

  山風呼嘯,帶著野狼的嚎叫聲。藤蔓搖曳,沙沙作響,不時的還會發出唏噓聲音。

  董俷猛然睜開眼睛,呼的站了起來。

  負責守夜的何儀何曼二人見此情況,也連忙起身。

  剛要開口,卻見董俷把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之後,低聲道:「聽,是什麼聲音?」
xxi511 發表於 2016-8-23 15:58
第二九二章 南山桃花源(四)

  雪鬼已經起身,身體微微弓起,形成了一個美妙的弧線,血眸透露出妖異的凶芒。

  每逢雪鬼出現這樣的情況,就說明有強敵當前。

  獅鬃獸輕輕打了個響鼻,搖晃著腦袋,前蹄不停的敲踏地面。

  王戎等人也都已經從睡夢中驚醒,身體半蹲,警惕的向山洞外張望。

  山風呼嘯,帶來了一聲聲奇異的獸吼,分為兩種,一個尖鋭,一個雄渾,而且聽聲音,數量不少。

  何儀何曼知道,這山中多豺狼虎豹,莫非是野獸相襲?

  「我們過去看看,說不定能有意外收穫!」

  董俷說完,抽出一把橫刀,背上兜囊,腰間插上金瓜,風一般的衝出了山洞。

  兩頭雪鬼緊緊相隨,獅鬃獸很機靈,走在最後面。因為蹄上有馬掌,在山路上行走,聲響不小。故而邁步很輕,速度也隨之慢了下來。王戎與何家兄弟,各帶十人,緊隨董俷身後。還有二十個精壯士卒,則略落後一些,和獅鬃獸形成第二梯隊。

  董俷聽不出是什麼野獸在相互攻擊。

  但從聲音來看,應該是屬於大型的猛獸。

  故而一路上很小心,循著那聲音追蹤下去,在越過了一條小溪之後,就看到了一片空地。

  四周林木很茂盛,隨山風搖曳。

  董俷抬手向下一按,身體隨之匍匐在草叢中。

  空地上,三頭體型超過兩米的成年黑熊,正在和一群體貌特徵很奇怪的貓科野獸搏鬥。

  似虎非虎,長得很像豹子。

  短而粗的四肢,幾乎和身體一樣長,如同鋼鞭一樣的尾巴,頭部略圓,突出的口鼻,爪子很大。體色金黃,覆蓋著大塊的深色雲霧狀斑紋。瞳孔呈現長方形,牙齒也與眾不同,看上去就好像是傳說中劍齒虎的牙齒,犬齒很長,而且極為鋒利。

  是雲豹!

  董俷上一世在護林員培訓班的時候,曾學過一些關於動物的課程。

  雲豹屬於被保護動物,在後世瀕臨絶跡。武陵山裡也有雲豹,但數量非常的稀少。

  董俷只看過圖片,不過卻沒有親眼見過。

  沒想到,在這裡居然會見到了雲豹……而且還有三頭黑熊,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當時課堂上老師們曾講過,雲豹和黑熊屬於天生的敵人。

  只是,黑熊在這個時節大都已經進入冬眠時間,按道理說,不可能和雲豹產生衝突。

  從目前的狀況上來看,似乎是雲豹驚擾了冬眠的黑熊。

  在冬眠期間被驚擾的黑熊,脾氣是極為凶暴的。更何況驚擾它們的,還是天敵。

  可問題是,雲豹為何會驚擾黑熊?

  它們可能比董俷還要清楚,在這個時候驚擾黑熊,那可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叢林中,黑熊抓住了一頭雲豹,將其撕裂。雲豹悽慘的嚎叫,令雪鬼也感受到了不安。

  不過,由於在數量上佔有優勢,加之雲豹的攻擊,神出鬼沒,一頭黑熊栽倒在血泊中。

  這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血戰,黑熊漸漸的不敵雲豹。

  十幾頭雲豹靈活的騰挪,忽而從樹上攻擊,忽而從草叢中攻擊,令黑熊防不勝防。

  雲豹身上的皮毛,是天生的叢林偽裝。

  它匍匐在樹上的時候,根本就看不出蹤跡來。

  董俷靜靜的觀察,示意其他人不要出聲。他總覺得,這場野獸之間的戰鬥,似乎是有人刻意挑起來的。而且根據他對雲豹為數不多的瞭解,應該還有一頭豹王,至今未曾出現。

  舉目向四周打量,卻看不出什麼端倪。

  只剩下最後一頭黑熊了,在兩頭雲豹的攻擊下,遍體鱗傷,卻依舊在不停的咆哮。

  就在這時候,在黑熊頭頂的樹幹上,董俷發現了一團悄然移動的黑影。

  沒等他反應過來,那黑影呼的從樹幹上俯衝下來,無聲無息,簡直就好像幽靈一樣。

  黑熊猝不及防之下,被黑影鋒利的犬齒咬住了脖子。

  董俷看清楚了,那正是他剛才還在尋找的豹王。體長將近一百一十公分,在雲豹中,屬於體型較大的一隻。犬齒約三十公分左右,鋒利無比。黑熊本就是皮糙肉厚的動物,這成年黑熊的表皮,更是非常堅硬。可是雲豹的犬齒,就刺穿了黑熊的皮毛。

  黑熊厲吼,一巴掌拍飛了一頭雲豹。

  可就在那雲豹飛起來的一剎那,叢林樹影中,突然間飛出了一支利箭。

  那利箭快如閃電,從雲豹的鼻梁處,鑽入了顱內。雲豹當場斃命,而那黑熊則咆哮著,身上還掛著一頭雲豹,但速度絲毫不減,朝著最後一頭雲豹兇狠的衝了過去。

  好快的箭,好準的箭,好強的箭……

  董俷正在疑惑,卻見從樹林中竄出了十幾個人,身上清一色披著雲豹的皮毛,臉上塗抹黑泥,看上去和野人一樣。為首的人,手裡拎著一柄短戟,大約六尺三寸。

  身上背著弓,一桿形狀其似青鋒寶劍的七尺鐵矛與大弓交叉在一起,插在兜囊中。

  其餘人等,清一色身背鐵矛,手執強弓。

  這一群人出現,董俷不由得暗自一驚……

  好快的速度,只看這些人的行動模樣,就曉得非同凡響。

  黑熊幹掉了剩下的那一頭雲豹,甩開身上的雲豹死屍,咆哮著朝著那群人衝過來。

  瘋狂中的黑熊,周圍的活物都成了它攻擊的目標。

  為首的野人身高過丈,生的膀闊腰圓,極為雄壯。見黑熊撲過來,大吼一聲,「畜生,找死!」

  扔掉了短戟,張開蒲扇般的大手,就朝著黑熊撲了過去。

  董俷看到,在那野人的手掌,綁著青銅護手。工藝極為精美,看上去似乎有年月。

  這傢伙的口音,有點像武都地方的口音啊!

  董俷正疑惑著,那野人砰的就抓住了黑熊的前臂,怒吼一聲,快步一個大背,把黑熊就摔了出去。說來也巧,黑熊正落在董俷身前不遠處,翻身揚起熊掌,就朝董俷拍了過來。

  我不找你,你還送上門來了?

  董俷二話不說,雙臂一撐地面,騰身而起。

  自幼苦練而成的五禽戲,熊拳施展出來。跨步一貓腰,搶入黑熊懷中,張開手臂抱住黑熊,氣沉丹田之後一聲怒吼,四五百斤重黑熊被他生生抱起,身體向後一倒,順勢把黑熊就扔了出去。

  可憐那黑熊,無緣無故的被驚擾了美夢,如今還被兩個怪物似的傢伙當初了玩具,扔個不停。

  野人首領眼睛一亮,不等黑熊爬起來,撲過去一個類似於柔道技術的十字臂鎖,然後一個過肩背,把個黑熊又砸向了董俷。

  許是沒有人能和他這麼玩兒,這野人來了興緻。

  董俷一蹙眉,踏步騰空而起,猿戲中的一招臂鎖,踩著黑熊的身體,就騎在了熊脖子上。身體向後倒去,雙腿一用力,把個黑熊拔起,砰的一聲,狠狠砸在地上。

  那黑熊好歹也算是叢林之王吧,卻被兩個人你摔過來,我摔過去。

  不管是野人還是王戎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這兩個傢伙,未免也有點太誇張了。

  董俷的力氣,王戎是知道的。

  在董家一系的人馬之中,能和董俷較力的人,只有沙摩柯而已。

  呂布次之,典韋再次之……

  當然,從技巧上而言,呂布略勝董俷。

  如今卻突然蹦出來一個和董俷不相上下的傢伙,讓王戎感到非常的吃驚。

  那黑熊被兩個人摔得是骨頭架子都要散了,倒在地上再也不起來,進的少,出的氣多。

  「好漢子!」

  把那四五百斤重的黑熊摔了二十多下,饒是董俷這般力氣,也有點頂不住了。

  氣喘吁吁,雙手扶著膝蓋,朝著對面單腿跪地,喘個不停的野人豎起了大拇指。

  野人抽出了短矛,沉甸甸的,少說也有五六十斤。

  單手拄著短矛,野人站起來,厲聲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何會在這裡出現?」

  十幾個野人,齊刷刷舉起弓箭,對準了董俷等人。

  王戎立刻抬起手,五十支弩機對準了野人,同時也亮出了兵器。

  「把兵器收起來!」

  董俷厲喝一聲,而後轉身拱手,「在下涼州董俷,官拜驃騎大將軍,武功侯……」

  「你是官?」

  那野人顯然不清楚,這驃騎大將軍是怎樣的一個官位。

  不過武功侯,他似乎聽明白了!

  「武功侯,是二十等爵第幾等?」

  二十等爵?

  董俷不由得一怔。這二十等爵的說法,起源於秦時商鞅變法,設立二十等軍功爵。

  漢以來,雖沿用了這個體系,可實際上已經沒有人在用二十等爵的說法。

  武功侯屬列侯,算是二十等軍功爵中,等級最高的一種。董俷疑惑的看著那野人,「應該是列侯吧!」

  「列侯,又是什麼侯?」

  這傢伙不知道列侯為何物嗎?可是為何又知道二十等軍功爵?

  董俷把武功侯的意思解釋了一遍,那野人忍不住道:「原來武功侯,就是徹侯啊!」

  徹侯,二十等軍功爵中,列侯的前身。

  因漢武帝名徹,故而為了避諱,所以改為列侯。

  董俷驚訝的看著對方,心想這傢伙是怎麼回事?為何還沿用早幾百年的官位稱呼?

  「那驃騎大將軍是什麼?是大庶長嗎?」

  又是一個非常古老的官位稱呼。

  大庶長,二十等軍功爵第十八位,算是最早期的丞相。

  董俷奇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裡叫做無難山,我們在這裡已經生活了四百多年……你還沒有說,你們為何會在這裡?」

  無難山?

  地圖裡似乎沒有標注有這麼一個地方吧。

  董俷說:「我姐姐得了頭疼病,需要熊膽做藥引。故而我入山尋找黑熊,所以……」

  「黑熊?」

  那野人首領抬手,示意身後野人放下弓箭。

  畢竟,董俷的人已經收起了兵器,若是還這麼劍拔弩張,未免顯得有些小家子氣。

  「這裡有三頭黑熊,你若需要熊膽,那兩頭死了的傢伙就送給你……不過這一頭我要了。還有,這些大貓是我的,你不能和我搶。拿了熊膽,你們就快快離開吧。」

  聽上去這野人首領挺講道理,並沒有為難董俷等人。

  十幾個野人,嘬口發出一連串奇異的歷嘯,從山林深麓,很快就傳來了一陣回應的嘯聲。

  董俷讓王戎等人過去取熊膽,自己卻疑惑的看著那首領。

  而野人的首領,也警惕的看著他。兩人對視了片刻,董俷心裡突然一動,讓人拎過來一袋子酒,拿開塞子,對著酒袋灌了兩口,然後遞給那野人,「請你喝酒!」

  酒香四溢,讓野人不由得滿口生津。

  猶豫了一下之後,他接過酒袋子,灌了幾大口之後,讚道:「好酒……不過卻比不得這山中的猴兒酒。」

  猴兒酒?

  董俷一笑。

  他自然知道那猴兒酒是什麼,心裡也不免有些嚮往。

  野人首領的酒量不錯,喝了大半袋子的酒,突然開口問道:「這位……大人,你殺了多少人,居然能做徹侯?」

  這個問題,問的很有趣,讓董俷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不算多……」

  「那你看我這身手,能做什麼官?」

  董俷上上下下的打量野人,片刻後笑道:「兄弟,這無難山究竟是什麼地方?為何我在地圖上,沒有找到?」

  「地圖上當然不會有,除了我們的人,根本沒人知道無難山這個地方……呵呵,無難山,無災無難。對了,不曉得山外是什麼樣子,還是那項魔王的後裔坐江山嗎?」

  董俷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項魔王?哪個項魔王?」

  「就是那個楚國的項羽,項魔王啊!」

  項羽?

  董俷越發的詫異起來,「項羽可沒坐江山,坐江山的是高祖皇帝……」

  「高祖皇帝又是哪個?」

  「高祖皇帝……就是高祖皇帝嘍。哦,叫劉邦,你難道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嗎?」

  「唔,不知道。」

  董俷問道:「兄弟,你們居然連高祖皇帝都不知道,難不成你們就一直在這山裡,沒有出去過嗎?」

  野人首領正要回答,卻聽到那山林深處傳來了一陣車軲轆的聲響。

  四五十個青年,在幾個五旬左右的老者帶領下,沿著山路,從林中小道裡走出來。

  都推著式樣很古怪的小車,有點類似於那種獨輪車。

  車軲轆吱吱響,這一群穿著打扮頗有些奇怪的人走出來後,看到董俷等人,不由得大驚失色。

  那為首的幾個老者,驀地往後一退。

  其中一人問道:「老虎,這些人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在這裡?」

  野人首領忙走過去,在那些老人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先前說話的老人,猶豫了一下,走上前來,拱手問道:「敢問這位大人,你剛才說那項魔王死了,他的後裔,也沒有坐這江山?請問,如今這山外,究竟是什麼人的天下,大秦國如今何在?」

  大秦國?

  董俷不由得長大了嘴巴,呆呆的看著眼前的老人。

  老人的眼睛裡,帶著無比的期盼,目光極為熱烈,看著董俷,等待著他的回答。

  「項羽根本就沒坐江山,後來被劉邦戰敗,也就是前漢高祖皇帝坐了江山……至於項羽的後裔有沒有活下來我不太清楚,我只知道,當年項羽在烏江自刎,而後四百年來,就沒有聽說過什麼項羽的子孫。老人家,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項魔王死了,江山也不是項魔王家的江山……」

  老人輕輕的呢喃,突然間張開雙手,仰天呼號起來,「老天有眼,我們,我們終於可以出山了,我們終於可以出山了……」
xxi511 發表於 2016-8-24 10:19
第二九三章 先秦大匠

  在上一世,董俷曾學過一篇課文,名叫《桃花源記》。

  作者是什麼人,董俷如今已經記得不清楚了,反正不是如今這個時代的某個名人。

  桃花源記中,說的好像是武陵山中的事情,有一群先秦遺民因躲避暴秦銅質而藏入深山中。一晃數百年,對外面的世界全無知曉,甚至不知道大秦國早已經滅亡。

  記得老師當年說這一段的時候,曾說過苛政猛於虎之類的話語。

  董俷當時也沒有在意,學過了之後,也就隨之忘記了。可沒想到,他今天居然在這深山老林中,遇到了這麼一批人,赫然也是先秦遺民,躲入深山數百年,而不知山外早已經改朝換代。唯一的不同,桃花源是為了躲避暴秦,而無難山則為為了躲避項羽。

  無難山的人,祖輩都是大秦治下的百姓,祖祖輩輩生活於關中。

  秦二世而亡,項羽率兵攻入了關中,隨即對關中的大秦子民曾有一番血腥的殺戮。

  關中百姓和後來被秦統一的關東六國不一樣。

  從商鞅變法之後,他們就生活在那種環境之中,對於秦律法也早已經習以為常。

  事實上,在天下大亂之後,雖然關中子民對秦二世不滿,可是對大秦國,卻是有很深的感情。所以項羽攻入關中的時候,關中子民奮力反抗,不過最終都一一失敗。

  失敗後的關中百姓遭到了項羽的屠殺。

  有不少人為躲避項羽,就攜家帶口的躲入深山老林中。後來天下太平,大部分人都走出了山林。可還是有一部分人跑的很遠,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走出過這無難山。

  他們甚至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經發生了變化。

  從長治久安到天下動盪,四百年數次改朝換代,可這些人卻一無所知。

  也許當年真的是被項羽殺的怕了,竟立下誓言,項家不滅,無難山人終身不出。

  這無難山地處南山腹地,地形複雜。

  山中豺狼猛獸眾多,想要到達這裡,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董俷沒想到自己還能遇到這樣的事情,不由得對著無難山人,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已經過了子夜,那老人就邀請董俷等人到村寨中做客。

  這也算是四百年來,無難山第一次出現了外來人。所以當董俷等人出現的時候,整個村寨都轟動起來。當聽聞董俷居然是一位徹侯,這些無難山人,更露出尊敬之色。

  大秦子民,帶著一股子融入血液中的鐵血。

  即便是過了四百年,許多人還是保留著當年的習慣。董俷並不能說這些人怯懦,能把這麼一群人殺到了害怕,那麼當年的項羽,究竟是何等的一番血腥屠殺啊。

  山寨裡的人,以三姓為主。

  義渠甘氏,也就是現如今的安定一帶,曾經極為興旺;郿縣白氏族人,曾經出過一個了不得的人物,人屠白起;頻陽東鄉的王氏,也是秦國大將王翦的後裔族人。

  一個又一個耳熟能詳的名字,震得董俷虎軀亂顫。

  這些人的來頭,未免也太過驚人了吧。

  現任無難山山主,是甘氏族人的長老,名叫甘信,表字無忌,已經是年過七旬的老人。

  那個能和董俷鬥個旗鼓相當的野人青年,是甘信的孫子,名叫甘賁,年二十二歲,表字鴻秦,號稱無難山第一條好漢,使青鋒矛、月牙戟,有百步穿楊的好本事。

  在村寨茅屋中,甘信命人取來了猴兒酒招待董俷。

  董俷忍不住問道:「老人家,這山寨裡,如今有多少人啊!」

  甘信嘆了口氣,「不剩下多少人……三族加起來,不過四五百人,其中青壯也不過一百多人而已。剩下的,老的老,小的小。若董侯在過個幾十年來,呵呵,估計人會更少。想當年,我們三族何等興旺,可如今……真是愧對了祖先當年的威名。」

  的確,隨著歲月的流逝,只怕在過個幾十年,無難山就徹底消亡了!

  從言談中知道,甘氏族人實際上還算不上真正的秦國人。

  事實上他們來自於揚州,按照當時的說法,叫做吳越……秦楚聯姻,秦惠文王去了楚國的公主,也就是後來秦昭襄王的母親羋(mi)氏,甘氏的祖先作為陪嫁,隨羋氏一同來到了秦國,後來秦昭襄王登上王位後,把甘氏的封地就封到了義渠。

  甘氏自秦昭襄王起,就一直作為秦國的將作大匠而存在。

  據甘信介紹,秦國的兵械八成出自於甘氏族人之手,在當時的秦國佔據了重要位置。

  始皇帝橫掃六國,把聚集天下之金鑄造出十二銅人。

  對於當時而言,在很大程度上打擊了甘氏在秦國的地位。沒有戰爭,甘氏就失去了生存的意義……

  好在,秦始皇雖然收攏天下之金,並沒有就此而忘記了武備。

  蒙恬還在和匈奴開戰,所使用的兵器,也都是出自甘氏族人之手。就連秦始皇陵墓裡的那些兵器,也全部是由甘氏族人打造出來,連發弩機可以在五十步內,貫穿三層甲冑。

  「不會吧!」

  董俷聽到這裡,不由得失聲驚叫。

  也難怪他會如此吃驚,馬均蒲元所造出的弩機,也只能覆蓋三十步的距離,秦弩居然……

  甘信自豪的抬起頭,「董侯,我若說一句謊話,就不得好死。」

  王騰和白氏族人的長老白奕點頭說:「若無甘氏神兵,大秦雖可橫掃六國,只怕也要推遲數十年。」

  「甘先生,您看我這弩機,如何?」

  董俷說著,讓人從兜囊中取出蒲元所制的弩機,遞給了甘信。

  甘信接過來,看了幾眼之後,不由得驚奇道:「這弩機的設計的確巧妙,已經基本上達到了當年甘氏元戎的水準。只是裡面有幾個小機關尚不夠完善,只需改進一下,就可以復原當年甘氏元戎的程度。董侯,您這弩機,是什麼人製造出來的?」

  「哦,乃是我兩個部下,憑藉一部殘破的考工錄,自己琢磨出來。」

  甘信嘖嘖稱奇,「考工錄我倒是聽說過,據說那是墨門留下的機關鑄造術,甘氏元戎,也是從墨門的典籍中得到了靈感……董侯,您手下的人,可當真是很不錯。」

  當年大秦第一大匠後裔能如此稱讚蒲元馬均,想必他們一定會非常開心。

  白奕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目光在那弩機上掃了一眼後,突然道:「如此弩機,但不知董侯麾下一日能打造出多少?」

  董俷一怔,想了想說:「大概幾十部而已?」

  「嘿嘿,董侯可知,甘大匠一日可打造出多少部同等弩機?」

  「不知!」

  白奕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看了一眼甘信。

  甘信一笑,「當年我甘氏族人全盛時,一日可打造五百副同等弩機,一千二百張三石強弓……董侯,莫要奇怪,我甘氏自有祖上留下來的鑄造之法,和普通將作之術,可說是有很大的區別。比如這一副元戎,我們將其拆分成幾個部分,按照標準的制式,分別打造,而後由專人統一進行裝配。所以,我們的速度,非常快。」

  「啊……」

  董俷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這也許,是後世所謂流水線作業的最早模板吧。董俷雖然對什麼是流水線作業並不是很瞭解,但是基本的概念,卻還知道。若非甘信提起來,他恐怕根本想不到這樣的方法。難道在秦時,就已經有了流水線這麼一個概念嗎?真的是了不起啊!

  甘信說:「甘氏不出神兵利器,若論鑄造的手法,我們也比不得歐冶子那樣的前輩大匠。但甘氏所出的兵器,卻是整個大秦最精良的,大王當年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把義渠封賞給了我們……神兵,甘氏打造不出來,可是強兵,誰能及我?」

  這一番話,說的是鏗鏘有力,充滿了自信。

  廢話,你們掌握著當時,哪怕是現代都領先了千年的生產方法,誰能和你們比較?

  在歷史上,甘氏默默無聞。

  至少在董俷的記憶力,初中歷史課本上,就沒有提到過甘氏這麼一支族人。

  沒有什麼值得誇耀的成績,也拿不出干將莫邪那種流傳千古的神兵利器,可這麼一群人,卻在歷史上創造出了最可怕的強兵。莫非就是因為躲入了深山,而銷聲匿跡?

  董俷沉吟了很久,小心翼翼的開口:「小侯有不情之請,想要請諸公隨我一同出山,可否?」

  王騰開口道:「但不知董侯實力如何?」

  實力?

  這是一個講求實力的時代,也許從古至今,實力就作為人們擇主的一個選擇。

  甘信正色道:「董侯你是四百年來第一個進入我無難山的人,按道理說,你是我們的恩人。但恩情是恩情,大秦以勇武而著稱,講求的是實力。若你沒有足夠的實力來保護我們,還不如就老死在這深山之中。」

  後面有一句話沒說出來:我們可以選擇實力更強的人。

  董俷心裡咯噔一下,呆呆的看著甘信三人。這種赤裸裸的講求利益,更似塞上胡人。

  不過想想,也就釋懷了。

  秦風彪悍,在他們眼中,實力才是唯一。

  當下,董俷把他的情況一一講述。從董家崛起隴西,到他出兵塞上,而後落得今日的地步……

  聽到董俷坑殺十數萬人,三個老者的眼睛一亮。

  特別是白奕,輕輕點頭說:「董侯的手段,與當年陛下治胡,頗有些相似啊。」

  大王,白奕所說的大王,除了秦始皇還能有誰?

  可以說,這也是對董俷極高的一個評價。董俷面頰一抽搐,心道:不愧是人屠後裔……呵呵,全天下人都說我殘忍,可是這白奕居然把我拿來和始皇帝比,我是不是應該得意一下呢?

  「董侯之敗,非戰之罪,是腐儒誤國!」

  王騰捻著鬍鬚,輕聲道:「當年陛下也曾有過宏願,可惜……若是陛下在,那裡還有什麼今日的蠻奴之亂?」

  說完,他突然看著董俷,「若我等投奔董侯,不知能有什麼好處?」

  董俷細目一閉,看看王騰,又看了看白奕,心裡面躊躇片刻後,臉上露出了笑意。

  「好處,要看諸公的本領。二十等軍功爵依舊有效,若諸公真有本領,自然可高官得坐,駿馬得騎。不過,如果只是嘴巴上說的厲害,恐怕就算我有心維護,諸公也難以飛黃騰達。」

  董俷回答的很直接。

  想要好處嗎?

  可以!

  拿出你們的本事讓我看看,只要你們有本事,想要什麼好處,我這裡就有什麼好處。

  白奕和王騰臉色一變,相視一眼之後,放聲大笑起來。

  「董侯說的不錯,別人施捨的好處,就算再多,也難以長久。有本事,就有好處。」

  雖然已經過了四百年,但大秦子民骨子裡的剛性,依舊存在。

  董俷慢悠悠的喝酒,甘信和王騰白奕二人在一旁竊竊私語。畢竟是決定這三族人未來的生存,不得小心謹慎。

  這時候,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的亮光。

  甘信走到了董俷的跟前,深施一禮之後:「董侯,我今日就將這無難山四百二十一人,託付董侯之手。老虎,過來……還不隨我一同拜見主公。」

  屋子裡的人,齊刷刷的朝著董俷跪下。

  董俷細目微閉,暗自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古人誠不欺我!
xxi511 發表於 2016-8-24 10:41
第二九四章 並非那麼簡單(一)

  十一月,涼州好大雪。

  南山北麓,被銀裝素裹,宛如婀娜處女。

  董俷帶著無難山人抵達麥積山谷時,李儒等人已經快要耐不住性子,準備出來接應。

  也難怪,董俷和李儒大部人馬整整分開了二十多天。

  無難山人在這山裡生活了幾百年,想要搬家的話,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情。

  收拾行禮,搬運物資。

  整整在無難山谷中耽擱了四五天的時間。

  以至於抵達麥積山的時候,已經下了第二場大雪。

  對於無難山人的來歷,李儒非常震驚。但在董俷介紹過之後,就急匆匆的拉著董俷到了旁邊。

  「主公,大事不好了!」

  自從雒陽劫難之後,即便是再危險的情況,李儒也很少流露出如此驚慌的表情。

  董俷心裡不由得一緊,輕聲道:「出什麼事了?」

  「細作打探來消息,在四十天以前,馬騰和李傕突然休戰,自漢陽出兵,以郭憲為主帥,攻入了武都……二十天前,郭憲麾下大將夏侯博與參狼羌聯手夾擊,擊潰了騰子駒的白馬羌兵。如今郭憲陳兵下辨、河池與武都道一線,封死我們的去路。」

  董俷面無表情,「消息確鑿?」

  「千真萬確!」

  「那也就是說,我們自武都入河湟的計劃,被人看穿了嗎?」

  李儒點點頭,「我想是這樣。郭憲如今命梁寬為河池令,夏侯博為武都都尉,各鎮守一地。他親自坐鎮下辨,與兩地呼應,猶如常山之蛇,首尾相顧,守護森嚴。」

  董俷一蹙眉,忍不住問道:「姐夫,你說的這三人,為何我一個都沒有聽過?」

  李儒苦笑一聲,「郭憲我知道,此人大概三十上下,是西平名士,曾被闢為西平功曹。他和馬騰有通家之好,又與韓遂關係密切。當年韓遂突破了金城防線,就是請郭憲出面,說降了馬騰。這個人……沉穩老辣,有他在,武都恐怕難以攻破。」

  這還真的是一個陌生的名字,至少在董俷的印象中,這名字非常陌生。

  「梁寬……我也沒有聽說過;不過夏侯博我倒是知道一些。中平年間,此人為西海馬賊,麾下只有一百零八個賜支氐人,卻個個驍勇,都是能以一敵十的強勇猛將。父親曾經想設法收服他們,可正好收到入京的命令,也就把這件事耽擱下來。」

  董俷眉頭蹙成了一個川字,抱著胳膊,沉思不語。

  聽上去很厲害嘛……為什麼就沒有聽說過這麼一個人呢?

  不過如此一來,武都肯定是不好通過。難不成,要走回頭路,自褒斜路繞道漢中?

  漢中多山岳,不適合騎軍衝鋒。

  董俷手中最大的王牌,就是兩支騎軍和一支重裝步軍,而這些人嘛,自然不適合在山地中作戰。

  更何況,如今又多了二百多無難山老弱婦孺,加上老夫人她們,還真的是個問題。

  當下,董俷召集眾將前來商議。

  連帶著王騰白奕二人,也被他請了過來。

  甘信不善兵事,所以拒絶參加。但王騰白奕二人卻是兵家出身,雖然被困於無難山四百年,可這祖祖輩輩傳下來的兵法,卻是非常的精通。同時,董俷需要藉此機會,來讓無難山人融入自己的陣營當中。所以,當王騰白奕出現的時候,華雄等人也沒有太多疑義。

  把情況說明白了之後,董俷沉聲道:「武都通路被封鎖,我等現在是進退兩難。闖武都,凶險頗多;但是繞道漢中,只怕會更加危險,不知諸君心中可有好主意?」

  李儒沉思,而其他人也面露難色。

  的確,目前所面臨的兩條路,似乎都不是最佳的選擇。

  王騰和白奕相視了一眼,淡定一笑,「主公為何只說兩條路,尚有第三條路可走。」

  「哦?」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王騰的身上,露出不解之意。

  這第三條路,又是在何處?

  王騰說:「其實這第三條路,也非常凶險。但我想,比起前面兩條路,卻好一些。」

  董俷忙道:「願聞其詳!」

  白奕站起來,走到了掛在大帳中間的牛皮地圖前,輕輕一點,「這關鍵就在於上邽!」

  上邽?

  華雄失聲道:「那可是漢陽郡治下,為馬騰所佔領,且不說我們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得抵達那裡,就算打下上邽,我們將面臨馬騰、郭憲前後夾擊,如何能守住?」

  白奕卻沒有在回答,反而坐回了原處。

  董俷靜靜的看著白奕,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一些端倪。

  可是這白奕,簡直就如同老僧坐禪一樣,面色平靜,絲毫沒有任何表情流露出來。

  眾將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話,董俷和李儒卻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後,兩人抬頭,對視一眼後忽而一笑,董俷起身道:「就依白老先生之言。」

  所有人聽到這裡,不由得一陣詫異。

  兩個老頭瘋了,怎地主公也跟著那兩個老傢伙一起發瘋?

  ******

  初平三年十二月,涼州戰事漸趨平緩。

  李傕失去了郭汜的幫助,在和馬騰的爭鬥中,並沒有占到便宜。

  而馬騰同樣也沒有獲得勝利。

  他得了安定和漢陽兩郡,卻失去了武威根本,連帶著,還失去了一個兒子。作為一方諸侯,馬騰對董俷並沒有太大的恨意。將軍馬革裹屍還,董俷並沒有做錯什麼。相反,自己參與了殺死董卓的計劃,作為董家的一份子,董俷殺馬超,天經地義。

  可問題在於,馬超雖然死於董俷之手,可實際上卻是因為李傕郭汜的陷害。

  如果不是李傕郭汜的陷害,馬超又怎麼會被董俷所殺?殺死馬超的元兇,正是李郭。

  於是,一場為兒子的復仇之戰,在馬騰和李傕之間展開。

  雙方在漆縣、街泉亭鏖戰六十餘日,最終兩敗俱傷,各自收兵暫時,休養生息。

  隨著李馬之爭結束,由董卓之死帶來的種種動盪,全都停止下來。

  曹操出兵青州,並不急於清剿黃巾餘孽,在佔領了東海郡之後,就地開始了休整。

  用曹操的解釋就是:黃巾餘孽肆虐多年,絶非朝夕間可以清除。黃巾之根源,在於太平道當年在民間的流傳。只要將太平道消滅,才可以徹底平定匪患。所以,這清剿必須一步步的來,把黃巾餘孽一口口的吞掉,將其生存之根本,徹底的剷除。

  聽上去,很有道理。

  可如果往深處想,曹操剷平了太平道,基本上也就徹底的控制了當地。

  一地一地的剷平,一地一地的控制……等到了最後,黃巾剷平了,青州也姓曹了。

  曹操很有耐心,可龔景卻生活在水深火熱中。

  但又一想,曹操說的並沒有錯。也許真的是這樣,才能杜絶了青州的黃巾匪患吧。

  曹操不急於求成,陶謙也無法全力攻打揚州。

  劉繇在緩過了一口氣之後,命張英陳橫二人與會稽太守王朗聯手,擋住了孫策的攻擊。然後又派出剛投降過來的嚴白虎叔侄為九江太守,與許靖聯手大敗陶謙。

  漢室社稷在這個寒冬,得到了喘息之機。

  可誰都知道,這短暫的平靜過後,將會是一場更加殘酷,你死我活的血腥爭鬥。

  不過誰又會在意這些?

  能喘息一下,就喘息一下吧。

  對於各路諸侯而言,這場持續了八個月的動盪,也確實已經耗盡了他們所有能量。

  上邽的冬天,非常冷。

  鵝毛大雪飄飄灑灑落下,放眼望去,儘是一片蒼涼而雄渾的白色。

  在這種滴水成冰的嚴寒天氣下,上邽城頭雖一如往常的安排了巡邏士卒,但大多數人都圍聚在火盆旁邊取暖,那裡還有什麼心思巡邏?也難怪他們的懈怠,上邽遠離戰火,隨著武都郡被馬騰拿下之後,這裡基本上已經和戰火不再有任何關聯。

  不過士兵們鬆懈,卻不代表著所有人都失去了警覺心。

  上邽守將姜敘正在府衙中,仔細的盤問著一名斥候。

  「射虎谷有兵馬移動的跡象,你確定?」

  「將軍,千真萬確!」

  斥候說:「小人帶人往射虎谷巡視的時候,和對方遭遇。所轄十人,被對方所殺……小人當時眼見情況不妙,就藏到了雪地中,這才躲過了他們的追殺。將軍,那些人的穿戴非常怪異,小人曾經見過那種盔甲,應該是董太師所轄親軍的裝備。」

  即便是董卓死了,可是作為涼州人,還是習慣性的稱呼董卓為太師。

  姜敘也是見怪不怪了,而且此時此刻,他也沒有心情計較那斥候對董卓的稱呼。

  「你確認?」

  「千真萬確……小人家中有一表兄,就在鐵甲軍中效力。不過後來卻……所以小人能認出那種裝束,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若非小人身材不夠,當年也險些投奔過去呢。」

  這斥候越是這麼說,姜敘非但沒有責備,反而深信不疑。

  他也知道,董卓在涼州頗有威望。馬騰張邈雖然佔領了漢陽和隴西,可並不能消除當年董卓留下來的印記。表面上看,涼州在馬騰的統治下沒有任何問題存在。

  可實際上,姜敘非常清楚,只要董俷站出來一聲召喚,隴西漢陽的兵馬,至少有一半會臨陣投降。董卓的威望,董俷的凶名,二者加起來,足以令整個涼州震盪。

  這也是張邈和馬騰為什麼一定要殺死董俷的重要原因。

  只要董俷活著,那麼涼州就安定不下來。姜敘是道地的涼州人,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可問題在於,董俷怎麼會出現在射虎谷?

  能掌握鐵甲軍的人,唯有董俷。

  可他不應該在武都嗎?為什麼會跑到了漢陽,又是如何從武都抵達射虎谷的呢?

  不過,幸好那射虎谷的鐵甲軍人數並不多,只有一兩千人。

  姜敘猶疑了片刻,起身問道:「你當真能確定,對方只有一千多人嗎?」

  「小人絶對可以確定,而且裡面還有不少婦孺呢。」

  那一定是董俷了……

  姜敘想了想,「你可敢為我帶路?」

  「這個……」

  斥候很猶豫,似乎不知道是否該答應下來。

  姜敘笑了笑,倒是很理解這斥候的心思。剛死裡逃生,只怕換做別人,也會猶豫。

  「小人願意領路!」

  斥候猶豫了片刻後,點頭答應下來。

  這是個揚名立萬的好機會。不管那董俷是如何穿過南山,抵達射虎谷,想必都是損失慘重。他帶著家眷,自然難以施展拳腳。若能殺了董俷,從此就可以名揚天下。

  姜敘心中對董俷同樣懷有一絲恐懼,可在這個時候,功名心足以戰勝那一絲恐懼。
xxi511 發表於 2016-8-24 11:13
第二九五章 並非那麼簡單(二)

  姜敘帶著兵馬走了……

  不過上邽的守城士卒,卻依然懶洋洋的在城門樓上烤著火,目送大隊人馬消失在雪夜之中。

  也難怪,幾百名攜家帶口的殘兵敗將,又如何是姜敘的對手?

  姜敘並沒有說他要攻擊的是什麼人,只說是一群殘兵敗將……也難怪他如此做,董俷在涼州的威望太高,漢陽又緊靠隴西郡,他真的害怕,到時候控制不住局面。

  夜深了,烏雲翻滾,雪越來越大。

  上邽城牆腳下,突然出現了十幾個黑影。站在守城巡邏軍目光所不能覆蓋的死角當中,朝著城頭拋出了四五米長的繩索,而後只聽嘎登輕響聲傳來,黑影立刻緊貼牆角。

  呼號的寒風,掩去了那輕微的聲響。

  城頭上沒有任何動靜,那十幾個黑影在等待了片刻之後,突然同時發力,噌噌噌,好像猿猴一樣的踩著牆壁,靈活的往城頭上攀岩。這些人,全都披著白色雪氅,貼在牆上,簡直和城牆都融為一體。一隊巡邏兵過去,黑影立刻停止的攀岩。

  「這麼大的雪,姜大人剿什麼匪啊……你們說,會是什麼匪?」

  說話的人,帶著濃重的口音。

  「小七,莫要多管閒事。大人自有大人的主張,這不也是為了咱們上邽一地好嘛。」

  「我看,是為了他自己好……侯伯,你說會不會是……」

  「是什麼?你莫要胡說八道,當心掉了腦袋。這些事情,和咱們沒有關係,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媽的,天寒地凍的,巡個什麼城?難不成四五百人,也想攻城?」

  巡邏士卒罵罵咧咧的走了!

  黑影動了一下,再次向上攀岩起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這十幾個黑影就跳上了城頭。

  循著馬道一路走下去,剛過了拐角,迎面就看到一隊上邽巡邏士卒走過來。

  雙方僅距離十幾步,巡邏士卒大約有五十人上下,看到白衣人的時候,也是一怔。

  剛要開口喊喝,卻見白衣人從雪氅中掏出一支支弩機,對準了巡邏士卒,就是一陣兇狠的弩箭。慘叫聲在夜空中迴蕩,和著呼嘯寒風,若隱若現,猶如鬼哭狼嚎。

  巡邏士卒驚奇的發現,這些白衣人的弩機,竟然可以連發。

  二十步的距離,那精鐵弩箭力道極強,竟然能穿透鎧甲,直接奪取性命。最要命的,是這些弩箭上面,似乎被沾染了極為兇狠的毒藥,只要擦破了皮,很快就全身麻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不過,慘叫聲最終還是驚動了城門樓上的士卒。

  有眼見的看到這一幕時,先是一怔,立刻驚恐的叫喊起來:「敵襲,有敵襲……」

  白衣人一見行蹤暴露,也不再有任何的猶豫。

  甩掉了雪氅,清一色牛皮銅釘筩袖鎧,一手弩箭,一手橫刀,朝著城門樓就撲了過去。

  天寒地凍,這城頭上地面溜滑。

  可是這些白衣人卻絲毫不受影響,大步的衝向上邽軍。

  兩個門伯打扮的軍官,提著兵器就跑上前來,「別慌,他們人少,幹掉他們,幹掉他們!」

  這一喊,立刻讓驚慌失措的守城軍反應過來,拎著兵器就衝向了那些人。

  為首的白衣人,用白布蒙面,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從雪氅中反手抽出一支式樣如同寶劍一樣的短矛,一柄長約六尺的奇形短戟。為什麼說是奇形呢?這短戟雙耳,不似戟的小枝,而是用精鐵打造出來的月牙鏟。這種戟,使不出掛、鎖之類的招數,但是卻在某種程度上,增加了劈砍的力道,就好像一把雙刃短斧一樣。

  大漢身高過丈,膀闊腰圓。

  薄底快靴上也不知道綁著什麼東西,反正在很大程度上,解決了地面溜滑的問題。

  他大步上前,迎著兩個門伯手中月牙兒戟猛然抬起,鐺的就崩開了兩個門伯的兵器。

  左手矛快如閃電,刷的就刺出來,帶著一道殘影,噗的一聲就穿透了一個軍官的胸膛。也不見他有拔出來的動作,腳下健步如飛,從那軍官身前掠過,反手順勢抽出短矛,使出了如同寶劍一樣的招式,輕輕一抹,從另一個門伯身邊就衝過去。

  脖子上,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血痕,血霧噴出。

  門伯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大漢的兵器,究竟是矛,還是劍?

  「甘賁在此,誰敢不讓我立功,老子就撕了誰!」

  那大漢聲如巨雷,在城頭上炸響。月牙戟揮舞,青鋒矛迸射冷電,一道道,一條條奇異的寒光在人群中出現,忽而筆直,忽而帶著弧線,這大漢所過之處,如入無人之境,隻殺得守城軍血肉橫飛,抱頭鼠竄。

  若說,甘賁是一頭猛虎,那麼跟在他身後的十幾個人,簡直就是一群狼。

  那橫刀寒光霍霍,左右劈斬。採用西域精鐵打造而成的橫刀,雖然說不上是什麼神兵利器,但是卻能削鐵如泥。守城軍的兵器原本就算不得精良,寒光閃過,把守城軍的兵器斬斷,隨後就朝著人劈了下來。只有三招,橫掃千軍,力劈華山,跨步撩刀式……可就是這三招,卻把幾百名守城軍殺得四處逃竄,根本就無法抵擋。

  「老虎,別殺了,快點出鳴鏑!」

  「啊,老子險些忘了……」

  甘賁將一個士卒挑飛出去,青鋒矛往屍體上一插,順手從腰間取出一支鳴鏑響箭。

  刺耳的鋭嘯聲,在城頭迴蕩。

  幾名衝下城牆的白衣人,去掉了門閂,用力的拉開了城門。

  隨著那鳴鏑響起,城下雪原中,突然竄出了幾百個身披白色雪氅的人影。為首之人舉起橫刀,厲喝一聲:「背嵬軍,衝進去……」

  剎那間,喊殺聲四起,背嵬士衝向了城門。

  守城軍連忙阻止反抗,卻在這時候,就聽那城頭上甘賁一聲怒吼:「我乃驃騎大將軍麾下,爾等放下武器,立刻投降。如若不然,武功侯一到,爾等全都要死。」

  驃騎大將軍,武功侯?

  千餘人的守城軍聞不由得一怔。

  麴義心道:你和他們說主公的官位,他們知道個屁……

  當下厲聲喝道:「我乃董殺神麾下背嵬軍中郎將麴義,爾等還不投降,更待何時?」

  董殺神?董俷……

  守城軍這一回算是聽明白了,這是董家人殺回來了!

  打,還是不打?

  答案很快就出現了。

  幾百個守城軍稀裡嘩啦的把兵器一扔,大聲道:「我等是涼州戍衛,我等願意投降。」

  甘賁瞪大了眼睛,看著一個個跪地求饒的士卒。

  怎地主公名號有如此威力?只喊了一句董殺神,這些守城軍就投降了?

  奶奶的,我的軍功又該如何計算?

  董俷的名氣的確是響亮,那可是殺了十幾萬人建立下來的凶名。

  再者,這上邽守城軍有很大一部分是來自於隴西兵,牛輔死後,隴西軍立刻潰散。

  馬騰張邈趁機吸納,將其收入麾下。

  說起來,張馬二人的如今的兵馬,有一半是來自於當初牛輔留下來的兵馬。如今董俷殺回來了,這些隴西軍立刻就停止了抵抗。別人不知道董俷的厲害,隴西軍的人,可是非常清楚。

  當然,同等情況下,若是換到了別的地方,可就不一定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董家三代經營臨洮,那累積下來的威名,可不是張馬二人一時半會兒就能抹去的。

  麴義命人收攏那些降兵,而後與甘賁匯合。

  甘賁撓著頭,看著麴義道:「大人,咱們接下來該做什麼?」

  麴義一笑,扭頭向射虎谷方向看去,輕聲道:「莫要著急,主公之謀豈能如此簡單?我們就在這裡休整,等候主公前來回來……老虎,你別擔心,跟著主公,豈會少了軍功?嘿嘿,這次你無難山所屬打開城門,當為首功。等到了張掖,我看你至少能做個都尉。」

  「都尉?那是幾等軍功爵?」

  甘賁的想法很簡單,他就是要那軍功爵。至於麴義所說的官職,他到現在還沒有明白。

  麴義翻了個白眼兒,剛想解釋。

  卻見一名背嵬士手指遠方,大聲叫喊道:「快看,起火了,是射虎谷方向起火了!」

  甘賁扭頭看去,只見天邊火紅一片。

  眼睛不禁一亮,一拍麴義的肩膀,興奮的大叫:「不錯,正是射虎谷。」

  他也不想想,他那手上有多大的力氣。這一巴掌拍下去,把麴義拍的是直翻白眼。

  不過,心中依舊是格外興奮,如此一來,上邽盡入我手!

  ******

  姜敘此時,惶惶如喪家之犬。

  帶著五千人馬,頂著風雪,一路急行之後,抵達射虎谷。

  遠遠的,可以看見從谷中飄出來的炊煙,還帶著一股濃濃的飯香。很明顯,敵人正在做飯。

  心中不由得興奮起來:如今殺將進去,定然是大獲全勝。

  想到這裡,他在馬上摘下大槍,朝著射虎谷一指,「兒郎們,隨我殺進射虎谷。」

  說完,縱馬就衝向山谷中。

  卻沒有發現,那早先向他報告消息的斥候,看似往前跑,可速度極為緩慢,漸漸的落到最後。

  姜敘一馬當先,帶著人衝進了射虎谷內。

  卻意外的發現,谷中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山谷裡堆積著乾草枯枝,上百個石頭砌成的行軍灶,火焰熊熊。火上面架著一口口飯鍋,裡面還煮著食物,可就是不見一個敵人。

  也不能說沒有人……

  山谷正中央,豎著十根木樁子,上面綁著十具屍體。

  每一具屍體上,還寫著一個大字。排列起來就是:姜敘今日當喪命於此地!

  看清楚了那字跡,姜敘大叫一聲不好,扭頭看,早先跟隨他的斥候,已經不見蹤影。

  「上當了,我們上當了……」

  姜敘大喊撤退。先前進入山谷的士兵往外面跑,後面跟進的士卒,往裡面衝。

  剎那間,山谷裡人喊馬嘶,亂成了一團。

  就聽一陣銅鑼聲響,緊跟著就從谷口兩邊懸崖上,傳來了轟隆隆的聲音。

  滾木巨石,從谷口兩邊懸崖上砸落下來,把那些在山谷口處的士卒,砸的血肉模糊。

  「姜敘,爾等本是我董家門下士卒,為何卻要背叛於我?」

  抬頭看去,只見懸崖燈火通明。

  三百名虎女,靜靜的站在董俷的身後,舉著火把。董俷身披筩袖鎧,腳邊上匍匐著兩頭雪鬼獒犬。獅鬃獸靜靜的立在董俷的身邊,帶著迷幻之色的雙眸,發出妖異之光。

  「董殺神?」

  姜敘忍不住大叫一聲。

  卻聽董俷說:「今日我就要天下之明白,背叛我的人,唯有死路一條,放火!」

  三百支火把,伴隨著雪花從空中落下來。緊跟著,從懸崖頂上的人,射出了一支支燃燒的利箭。火雨落入山谷,掉在那乾草之上。就聽轟的一聲響,那些被澆上了火油的乾草,立刻燃燒起來。火勢瞬間蔓延山谷,而谷口的出路,卻被巨石堵死。

  山谷中,迴蕩著淒厲的慘叫聲。

  姜敘的心,一個勁兒的往下沉,充滿了絶望。

  就在這時候,就聽到山谷外傳來了一聲怒吼:「漢安中郎將華雄在此,爾等往那裡逃!」
xxi511 發表於 2016-8-24 14:17
第二九六章 並非那麼簡單(三)

  從麥積山至射虎谷,繞過散關有一條秘密小道,白奕稱之為霜林小路。

  四百年前,甘、白、王三族數千人,就是從白奕所說的這條霜林小路上進入南山。

  在董俷的印象中,似乎並沒有這麼一條路。

  也許是因為幾百年滄海桑田,早已經把小路所湮沒,至少董俷就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條小路。

  按照白奕的計策,到達張掖,還是要走河湟。

  但能否安全穿過武都,就要看董俷能借用這條小路,鬧出來多大的動靜了。

  當下,董俷兵分兩路,一路由李儒徐榮指揮,郭永郭援為輔,典滿四人還有成蠡王戎率領巨魔士居中守護車隊,等待時機成熟之後,一舉從武都郡穿插至河湟。

  同時又派出了細作,帶著董俷的令牌前往河湟。

  騰子駒這個人很仗義,見到董俷的令牌,一定會設法接應。只要進入河湟,也就算是安全了。董綠原本要跟著董俷,但是卻被董俷拒絶。在董俷看來,老夫人等人更加重要,需要一個貼心的人來妥善照顧。而這一個人,董綠無疑是最佳人選。

  就這樣,董俷和李儒在麥積山兵分兩路。

  他帶著背嵬軍虎女營,還有一千鐵甲騎軍從麥積山出發,用一個月的時間,成功的穿越了霜林小路,帶著兵馬神不知鬼不覺得進入漢陽郡地界,抵達上邽城外。

  上邽是漢陽重地,囤積大量的糧草物資。

  大半個漢陽的補給,包括街泉亭,乃至武都方面的物資糧草,全都是從上邽發出。

  董俷在佔領了上邽之後,並沒有停留多久。

  而是把上邽的物資集中起來,一把大火全部燒燬之後,就帶領人馬,迅速的撤離。

  上邽距離隴縣很近,那裡可是有重兵屯駐。

  董俷的目的,是吸引馬騰張邈的注意力,而不是和他們血拼。所以,他再一次拾起了當年轉戰金城時的心情,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我不和你正面交鋒,就是要你不好受!

  撤離上邽之前,董俷把上邽的軍馬全部都徵集了過來,足有三四千匹。

  幾乎是人手兩三匹馬,行動起來極為迅速。這也是董俷只帶鐵甲軍和背嵬軍的原因所在。

  巨魔士的衝擊力的確很強大,強大到了任何一支人馬,都很難抗拒的地步。

  可有一個問題,那就是巨魔士作為重裝騎兵而存在,其靈活性相對的就減弱了許多。

  以前,巨魔士人手兩匹馬,可以輪流換乘。

  可現在,由於董俷手下的士兵增加,馬匹也就變得短缺起來,使得巨魔士無法進行長途跋涉的轉移。在這樣的情況下,董卓的鐵甲軍,顯然比巨魔士更加適合。

  董俷此次所帶的部將並不多。

  除了麴義的背嵬軍之外,就只帶了華雄和甘賁等十幾個來自無難山的青年。

  華雄的騎戰之法,比之董俷還要精熟,統領一千鐵甲軍,得心應手。甘賁等人則作為董俷的親衛,和虎女營組成了中軍。別小看虎女營,她的作用就在於,令馬騰產生錯覺。試想一下,董俷攜帶幾百個女眷,如何能夠靈活行動?只這一個因素,就足以讓馬騰張邈產生錯覺:這就是董家人的全部人馬,可以輕易將其剿滅。

  ******

  已經是傍晚時分,董俷勒馬,手搭涼棚向遠處觀瞧。

  只見前方,炊煙裊裊,顯然是一個集鎮。

  「文開,前面是什麼地方?」

  華雄立刻催馬上前,「我們是在卯時撤離上邽,向西南方向行進。這裡距離上邽大約二百里地,按照地圖上的標注,此地應該是戎丘,再往前就是西漢水,進入武都。」

  董俷笑了,「既然來了,那麼就應該和郭憲打個招呼。過門不入,可不是好習慣。」

  說完,扭頭對身後人道:「今晚,我們就在戎丘修整!」

  華雄等人放聲大笑起來,絲毫沒有半點的畏懼。

  區區馬騰,有什麼好怕的?我家主公在千軍萬馬中也能殺個幾進幾齣,何況戎丘?

  董俷勒馬,獅鬃獸仰蹄一聲長嘶。

  剎那間,萬馬齊嘶,董俷命麴義為後軍坐鎮,而後帶領五百鐵甲軍,華雄在左,甘賁在右,朝著那炊煙裊裊處,就衝了過去。

  很明顯,上邽失守的消息還沒有傳到這裡。

  戎丘是個小縣城,準確說,應該是一個小集鎮。

  依靠著西漢水的便利,戎丘變成了漢陽武都兩地的一個貿易集鎮,守衛並不森嚴。

  剛過了酉時,戎丘的城門還大開。

  十幾個門卒在城門口,縮著脖子,攏著手,懷抱兵器正懶洋洋的說著話。

  突然間,就聽馬蹄聲響起,那萬馬嘶鳴的聲音,更是響徹寰宇。門卒吃驚的向外看去,卻見一隊鐵騎,風馳電掣一般的衝了過來。那盔甲,那裝束,似曾相識。

  有年紀大一點的門卒,臉色頓時慘白。

  「是太師的鐵甲軍,是太師的鐵甲軍……敵襲,敵襲……快關城門!」

  嘴裡喊著太師,可又叫喊著敵襲。門卒們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那鐵甲軍已經衝到了百步的距離。馬上騎軍,彎弓搭箭。一支支利矢帶著鋭嘯聲飛出,把那門卒一個個釘死在城門前。董俷一馬當先,衝向城門。眼見著那城門開始合攏,口中一聲怒吼,擂鼓甕金錘華棱棱鎖鏈滑落,一百多斤的鎚頭掉在地上,發出砰的聲響。

  拖著大鎚在地上滑過,犁出一道深溝。

  董俷細目圓睜,面露猙獰,單臂用力一甩,大鎚呼的飛了起來,朝著那城門就撲過去。

  只聽轟的巨響,剛半掩的城門,被大鎚轟擊,木屑橫飛。

  戎丘的城門,比不得雒陽那種沉甸甸,厚重的鐵皮門,甚至連金城的城門也比不上。

  董俷大鎚砸上去,城門轟然倒塌。

  數十個在後面正準備關閉城門的門卒被砸的血肉模糊,慘叫不停。

  大鎚脫手之後,董俷已經到了城門口,迎著兩個門伯衝過去,猛然長身,順手摘下金瓜,狠狠的砸在了門伯的頭上。把兩個門伯砸的腦漿迸裂,獅鬃獸已經進入戎丘城。

  「我乃董西平,凡走出家門者,皆為背主逆賊,格殺勿論!」

  董俷勒馬城門口,厲聲喊喝。身後的士卒齊聲高呼,衝進了戎丘縣城……

  一場戰鬥,只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

  整個戎丘如同浸泡在鮮血之中,血流成河。

  守軍,董俷是一個不留,全部就地格殺。戎丘令趙昂被甘賁擊殺,滿門無一倖存。

  董俷漫步戎丘,看著長街上遍地的死屍,目光冷漠。

  幾曾何時,我竟變得如此冷酷?董俷心裡並不舒服,因為他看得出,那些死屍當中,有不少人,只是平民百姓。不管他們是不是反抗者,反正如今都已經變成死屍。

  董俷在心裡面安慰自己:我已經說過了,只要走出家門的人,就是我的敵人。這些人,命不好,卻怪不得我心狠手辣。如果要怪的話,就只能怪他們的命不好了。

  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句話: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想到這裡,董俷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

  上邽被攻陷,戎丘被攻陷……

  西縣兵馬在接到戎丘被襲擊的消息之後,立刻派出兵馬救援,卻被麴義率七百背嵬士於西漢水畔伏擊。西縣令姚瓊被當場擊殺,三千西縣兵馬,竟無一人生還,陳屍於西漢水河畔。

  馬騰面色陰沉,勒馬上邽城外。

  此時的上邽,全無早先的景象,遍地焦黑,可以看出當時的火勢,有多麼的可怕。

  馬騰身高八尺,身體洪大。

  眉目之間,帶著一絲絲羌人血統的樣子,面鼻雄異,呈現出鷹鈎一樣的弧線來。

  雙眸透著陰狠的冷芒,厲聲問道:「那董家餘孽現在何處?」

  在馬騰身後,兩個十四五的少年默然無語。緊握大槍的手掌,在輕輕的顫抖著。

  說不出是害怕還是興奮,少年的表情非常冷漠。

  聽聞馬騰的喝問,賈和催馬上前回答:「據探馬回報,董家餘孽已經渡過了西漢水。」

  「他去西漢水?那就是進入武都了?」

  「正是!」

  「立刻傳令郭憲,命他在武都圍剿董家子,務必要把董家子擊殺在武都,不可使其生還。」

  「喏!」

  賈和撥轉馬頭,就要離去。

  自從馬超死之後,他明顯的感覺到,馬騰對他的態度變化。

  其實心裡也非常的理解,畢竟作為馬超的謀士,卻沒有能救馬超一命,馬騰對他當然不滿。若換個人,賈和說不定就走了。可他是馬超的老師,在內心中,也時常感到愧疚……若非自己當初一時鬼迷心竅,馬超何必參與雒陽的那一場紛亂?

  咬著牙,賈和暗自下定決心:不殺董俷,不殺李郭,誓不罷休。

  正在這時候,馬騰身後的一個少年突然追上了賈和,在馬上拉住了賈和的袖子。

  「先生,莫要見怪,父親只是傷心大哥的死,所以……」

  這少年是馬騰的次子,名叫馬鐵。

  和馬超一樣,盡得馬家槍真傳,年紀雖然不大,但是在武威也算是頗有英雄名氣。

  和馬超相比,馬鐵少了幾分豪氣,卻多了一些沉穩。

  相比之下,馬騰對馬鐵的喜愛,遠遠超過了馬超。賈和聞聽馬鐵的話,笑了笑,「小將軍莫要擔心,主公的心情我能理解……不過,你要提醒主公,那董家子並非如我們所想,只是一介武夫。此人不但兇猛如虎,其狡詐陰狠,恰如凶狼一般。」

  馬鐵猶豫了一下,「那虎狼之將,真的如您所說的那麼厲害?」

  賈和苦笑,「若小將軍見過,當知道那董家子比之賈某所形容,更加的可怕。此次他襲擊上邽,血洗戎丘……你想一想,換個人會這麼做嗎?可是他偏偏就做了。」

  馬鐵點頭,「只這份勇氣,我比不上他。」

  二人正說著話,遠處一騎疾馳而來。

  「武都戰報,武都戰報!」

  賈和一怔,和馬鐵連忙上前,攔住了那探馬後,馬鐵厲聲喝問:「武都什麼狀況?」

  「小將軍,赤亭被襲……」

  「什麼?」

  賈和馬鐵二人聞聽臉色大變,連忙帶著那探馬來到了馬騰的跟前。

  赤亭,就位於下辨和上祿之間,通往武都的必經之路。

  馬騰一聽赤亭遭到襲擊,也有些慌亂了。

  「是誰襲擊了赤亭?」

  在馬騰開來,董俷拖家帶口,不可能行動這麼快速。這才幾天啊,居然就襲擊了赤亭?

  「是董家餘孽……董俷襲擊赤亭,八百守軍全軍覆沒。」

  「怎麼可能!」

  馬騰真的懵了,「那董家子怎麼會這麼快?還有,郭憲在做什麼?他手裡的兵馬,難道是土雞瓦狗不成?」

  「主公,河湟白馬羌再次出兵,參狼羌慘敗,整個部落被殺得雞犬不留……郭憲大人帶領夏侯博出兵鎮壓,可不成想董俷就帶著兵馬殺入武都。河池令梁寬救援赤亭時,被董俷襲擊,大敗而回……董俷襲擊了梁大人之後,就帶著兵馬逃匿無蹤。」

  是逃匿嗎?

  董俷真的是逃匿嗎?

  馬騰臉色鐵青,厲聲喝道:「傳我將領,讓郭憲不必管那騰子駒,全力剿殺董家子。」

  「喏!」

  賈和臉色一變,催馬想要上前勸說。

  哪知這時候馬鐵在他身後拉扯了一下,搖搖頭,示意他別開口。

  賈和很聰明,立刻明白了馬鐵的意思。這個時候,馬騰已經要氣瘋了,上前勸說,只能適得其反。

  可這樣子,真的可以嗎?

  賈和的腦海中,不由得浮現了一個清癯的身影。

  那個人曾經對他說過一句話:為謀士者,先為己謀,能保全性命,方能謀取天下。

  當年,他就是不服那個人的話語,後來又和他反目成仇,離開了家園。

  這麼多年的闖蕩,仔細想想,有時候那個人說的話,還真他媽的有那麼一點道理。

  馬騰的命令發出之後,立刻從隴縣抽調兵馬,準備追擊董俷。

  可沒等他出發,就接到了張邈派人送來的消息……董俷在氐道出現,攻陷朱圉山。

  這朱圉山在什麼地方?就位於戎丘西北!

  馬騰聞聽勃然大怒:這董家子未免太猖狂了,居然殺了一個回馬槍?不過,他到朱圉山做什麼?

  一個不好的念頭在馬騰腦海中閃過……

  難道,那傢伙想收復隴西嗎?

  仔細想想,這並非不可能的事情。憑董家在隴西的聲望,如果董俷真的到達隴西,那麼駐紮在隴西的涼州軍,還真的有可能會臨陣倒戈。董俷得到了隴西,那……

  「立刻請張邈出擊,絶不可以讓董家餘孽,得了隴西……命郭憲自武都追擊,務必將其困在氐道一線。」

  馬騰這時候,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曹操派人送來的信中,曾有這麼一段話:驃騎不死,你我皆不得安寧。

  當時馬騰只想著為兒子報仇,倒沒有太過在意這句話。

  可現在想來,曹操還真的沒說錯。

  董家子不死,我們誰都得不到安寧……

  這傢伙,真的就像個鬼魂一樣,拖家帶口,卻神出鬼沒。難不成,他董家人都是鐵打的不成?

  馬騰早先沒有和董俷面對面的交過手,不過現在,他的心裡卻生出了一絲恐懼。

  賈和緊咬嘴唇,輕輕的捻著鬍鬚。

  董家子真的是要攻佔隴西嗎?嘿嘿,只怕不會有這麼簡單吧……
xxi511 發表於 2016-8-25 12:21
第二九七章 涼州亂

  武威現在的局勢非常混亂。

  沿著休屠澤一路向南,休屠、宣威、鸞鳥、蒼松等城鎮全部被張掖軍奪了過去。

  不僅如此,陳到在拿下了宣威等地之後,順著涼州長城一路狂飆,直打到了鵲陰。

  鵲陰,毗鄰河水(黃河),背靠鵲陰河,正好卡在安定長城和武威長城的中間。準確說,這是武威的門戶,也是連接河西與涼州的一個樞紐,故而有得鵲陰,得河西的說法。

  鵲陰城高五丈,城堅牆厚,易守難攻。

  守將馬奎,是馬騰的兄弟,素有馬家第二人的稱號。

  不僅僅是他排行第二,更因為馬奎槍法出眾,騎術精湛,除馬騰外,無人可及。

  論脾性,馬奎沒有馬騰那樣的剛烈。

  和許多家庭相似,總是一個剛猛大氣,一個心思細膩,兄弟二人可說是非常親密。

  馬奎年三十九,膝下有一子,名叫馬岱,比馬超僅僅小了三天。

  不過,馬岱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從小練槍。而是用一桿像鼻古月刀,殺法驍勇。

  這父子二人,擔任鵲陰主將,扼守武威門戶,是馬騰最信任的人。

  ******

  綉著『馬』字的描金大纛,在鵲陰城頭迎風獵獵。

  陳到面色陰沉,抿著嘴不言不語,雙目微閉,流露出一股令人恐懼的駭人殺機。

  手握成拳頭,陳到咬牙切齒。

  已經三十天了,張掖軍所向睥睨,不想卻被這小小的鵲陰給阻擋住了道路。

  那面大纛,好像是在嘲諷他一樣,在寒風中招展。陳到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頭腦,長出一口氣,轉身走進了中軍大帳。

  大帳裡,一邊是董棄裴元紹,一邊是龐德龐德蘇則三人。

  這三人怎麼會在這裡?

  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

  朔方大捷之後,張郃龐德補充足了人馬,信誓旦旦的準備兵出朔方,掃清漠北匈奴。

  可不成想,董卓被殺,安定失守。

  典韋和沙摩柯保護著蔡琰劉辨等人,從臨涇一路顛簸,自大城塞退入了朔方境內。

  董俷音訊皆無,使得張郃龐德也不敢擅自出擊。

  同時五原被袁紹佔領,使得朔方一下子面臨三方的夾擊。袁紹馬騰,還有來自南匈奴的反撲,以及呼廚泉的鮮卑大軍,一次又一次的向朔方發動兇猛慘烈的攻擊。

  潘璋守雞鹿塞,凌操守沙南,龐淯在大城塞,抵擋住馬騰軍的進攻。

  整個朔方,就好像汪洋大海中的一葉扁舟,每天都面臨著重重凶險。若非張遼在受降城牽制住了和連大軍,徐晃還真的說不準,能否把朔方堅守住。好在,張掖出兵了。

  馬騰軍停止攻擊,令朔方鬆了一口氣。

  不過,這並不代表著危險已經過去,所有人都明白,董俷一日不安全,朔方一日不安寧。

  蔡琰、劉辨,幾乎天天就住在了朔方郡守府衙,打聽最新的情況。

  就在這時候,盧植突然抵達朔方。

  讓蔡琰劉辨等人,全部去張掖。別的人不相信,可盧植卻不一樣,那是董俷的老師。

  直到此時,蔡琰等人才明白,原來董俷早就留了後手,神不知鬼不覺得佔領了張掖。當下,張郃龐德率選鋒軍,以典韋沙摩柯為先鋒,自高闕出,保護著蔡琰劉辨等人,一路殺到了張掖。

  羊衜卻留在了朔方,任憑羊續如何勸說,都沒能把他勸說回頭。

  蔡琰臨走的時候,還專門找來了徐晃。

  「徐將軍,夫君對將軍寄予厚望,還請將軍扼守朔方,為我大漢保一塊淨土。平夷不可停,安民不可停,屯軍亦不可停……若夫君有個意外,將軍就自己多保重。」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我相公死了,將軍可以自求生路。

  不過隱藏的意思卻是:如果我相公還活著,將軍就應該繼續效忠與我家相公。

  蔡琰別看平時不怎麼管事,可人聰明,深知這朔方,對於董俷將來有著多大的作用。

  這話說的別有玄機,徐晃如何能不明白?

  當時就跪下來,痛哭道:「主母且放心,有徐晃一日,朔方就只能姓董。不論主公是否安全,晃絶不負主公的知遇之恩。徐晃生為董家之臣,死亦為董家之鬼。」

  也難怪,徐晃這輩子,可說是隨著董俷的崛起而起來。

  宛縣血戰,令他甩掉了奴兵的頭銜;又是遇到董俷,從一個在雒陽忐忑等待的普通校尉,一躍成為一方諸侯。如今,在徐晃的身上,已經打下了太深的董系烙印。

  蔡琰也清楚,什麼叫做適可而止。

  有些話點到了就好,大家都是聰明人,說的太多,反而不美。

  同時,盧植又留下了一封信,讓徐晃設法轉交給孤懸於受降城的張遼。

  呂布敗走幽州,如今在塞上就只剩下了張遼一支人馬。務必要使張遼在受降城站穩腳跟,因為那將是牽制鮮卑人的一把利劍。只要張遼在受降城,那麼鮮卑人就不可能做出太大的舉動。畢竟,從受降城到彈汗山,也僅僅是兩天的路程而已。

  當然,和連肯定是不會願意讓這麼一根釘子待在塞上,所以一定會千方百計的對付張遼。

  盧植不瞭解張遼,也不知道張遼究竟有什麼本領。

  不過他很清楚張遼在受降城的意義,同時也知道,如果和連全力對付張遼的話,張遼絶對不可能承受住整個鮮卑族的攻擊。至少盧植知道,他自己是對付不了的。

  所以,一旦出現了那種情況,徐晃的支持就顯得格外重要。

  依靠著擁有五十萬流民和一百二十萬氐人羯人的朔方,張遼應該能在受降城好過一些。

  一切安排妥當之後,盧植才滿腹心事的離開了朔方。

  羊續的名氣的確是非常大,可是在盧植面前,他必須要表現出足夠的尊敬。論名氣,他沒有盧植大;論學問,他也比不得盧植。甚至論輩分,兩人都曾在李膺門下求學,盧植排位在羊續之前,算起來是羊續的師兄,所以羊續也說不出什麼話。

  蔡琰劉辨抵達朔方時,董俷已經進入了南山,音訊全無。

  不過任紅昌卻病了……

  也難怪,剛生下孩子,就出現這種事情。任紅昌雖然一直努力的讓自己表現沉穩,可是一俟安全之後,就一下子病倒了。再加上擔心董俷的安危,這個嬌弱的女子,險些一病不起。如果不是濟慈在旁邊照顧,任紅昌母子,還真的有點說不準。

  所有人,都耐心的等待著董俷的消息。

  但是龐德和張郃,卻無法忍耐這種漫長的等待……

  董俷對他們二人有知遇之恩,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董俷在危險中掙扎。龐德張郃非常清楚攻佔武威的重要意義,所以抵達張掖之後,二人就立刻率本部人馬前來效命。

  陳到看著這兩人,暗自讚嘆:主公果然是慧眼識人,這二人一看就知道是有大將之才。

  「諸位將軍,馬奎死守鵲陰,不與我軍正面交鋒,長此下去,對我軍極為不利啊。」

  說著,他坐下來,「馬騰識破了主公的路線,攻佔武都,企圖斷絶主公的歸途。所以,我們必須要儘快拿下鵲陰,務必使張馬二人的注意力轉移到武威方面。我們推進一分,那張馬就會放鬆對主公的堵截一點,我們打得越狠,主公也就越安全。」

  陳到所說的道理,龐德等人如何能不清楚?

  可是那馬奎好像個縮頭烏龜一樣,鵲陰就是烏龜殼,除了強攻,還真沒有辦法。

  蘇則輕聲說:「鵲陰背靠鵲陰河,我原想過用水攻之法。可如今才開春,河水枯涸。想要用水攻,除非等到雨季過後……」

  「那不可能,那豈不是要拖到三月?主公只怕撐不到那個時間吧。」

  陳到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張掖三郡雖然是從中平年間就開始經營,可是底子並不算厚。特別是從張掖向西域擴展,耗費了大量的糧食。如果不能儘快解決戰鬥,只怕張掖就撐不住了。西域還不算穩定,從目前而言,不適合把時間拖得太久。

  話說完之後,眾人都緊蹙眉頭。

  就在這時,有士卒前來稟報:「虢亭侯和紹亭侯兩人押送糧草物資,抵達軍營外。」

  「啊,是大爺和三爺來了!」

  誰都知道,典韋和沙摩柯與董俷八拜之交,親若兄弟一般。

  先前,由於兩人的孩子剛出生,所以蔡琰不讓他們出征。想必這二人定是不甘寂寞,所以藉著押送糧草物資的機會,來到了軍前。陳到等人都不敢怠慢,忙走出大帳迎接。

  典韋和沙摩柯的臉色,陰沉的好像要滴出水一樣。

  被迎進了中軍大帳之後,典韋虎目半閉,沉聲道:「叔至,鵲陰的戰事現在如何?」

  「不甚順利,那馬奎死活不肯出戰,而鵲陰城堅牆厚,也的確是難以攻破。」

  「難以攻破也要攻,哪怕所有人都死了,也要給我打下這該死的鵲陰……」

  沙摩柯呼的站起來,揮舞著拳頭,咆哮起來,「叔至,我願出戰,拿下鵲陰城。」

  誰都知道,由於安定失守,典韋沙摩柯二人這心裡面,背負了多大的壓力。

  兄弟信任自己,把臨涇交給了自己。

  可是由於自己的疏忽,不但丟了臨涇,連法衍也送了性命。

  典韋每次想起這件事,就會感覺無比的難受。如今二弟生死不明,自己卻只能袖手旁觀,使不出半點力氣,他又如何能接受這種結果呢?

  不過,典韋比沙摩柯冷靜,知道這是在軍中,不能耍脾氣。

  「沙沙,閉嘴!」典韋厲聲喝道:「這不是在家裡,是在軍中……你忘記你二哥和你說過的話嗎?軍中之事,自有叔至來拿主意,你若是在叫囂,休怪我揍你小子。」

  沙摩柯脾氣暴躁,天生的狂傲。

  生平服氣兩個人半人,一個是董俷,一個是他老子,還有半個,就是大哥典韋。

  強忍著心中的暴躁,沙摩柯一跺腳,坐了下來。

  典韋起身,拱手對陳到說:「叔至,沙沙剛才無禮,還請原諒。」

  陳到和沙摩柯的接觸不算多,不過也算是非常的熟悉這個人,心裡也沒有什麼不快。

  更何況,陳到也著急。

  他強笑一聲,「大爺莫要客氣,三爺這不也是擔心主公的安危,大家都是為了主公,沒什麼原諒不原諒……三爺,我也想不計一切後果拿下鵲陰。可問題在於,主公的家底並不厚,若是打光了,就算拿下了鵲陰,又如何協助主公安全回來呢?」

  沙摩柯握著拳頭,重重的出了口氣。

  「叔至莫要怪我,我只是……」

  典韋這時候開口道:「叔至,此次我來之前,曾次派人送來了一批霹靂車,比之早先你軍中的霹靂車,有了不小的改進……我兄弟二人,這一次來鵲陰,就是為了請戰。」

  曾次,是黃劭的表字。

  陳到聞聽,連忙開口道:「大爺,您這是……」

  「我丟了主公交給我的臨涇,若不能拿下鵲陰,又有什麼臉面存活?你放心,我不會動用你手中兵馬。此次攻打臨涇,自有我本部人馬出戰,若拿不下鵲陰,我提頭來見。」

  「某家也是出動本部人馬,還請叔至准許……」

  話音未落,龐德等人呼的站起來,「大爺、三爺,這種事情,怎能讓你們出面。」

  典韋呼的起身,虎目圓睜,那眸光中閃過一抹冷戾的黃芒。

  「令明,雋義,你二人要和我爭搶?」

  論行軍打仗,典韋沙摩柯比不得龐德張郃。但是若說勇猛,誰也比不得典沙二人的親軍。那都是董俷依照巨魔士專門訓練出來的人馬,可說是軍中少有的強勇。

  而且,典韋平時不怎麼說話。

  可誰都知道,激怒了他,比激怒董俷更加可怕。

  按道理說,陳到身為主帥,自然可以拒絶典韋。但現在的情況是,董俷生死不明,典韋和沙摩柯這兩頭猛虎,已經快要到達崩潰的邊緣。如果再阻止的話,那可真說不準會出什麼事情。索性答應下來,自己在一旁觀戰,想必不會出什麼問題。

  當下陳到答應,由典韋沙摩柯二人出戰。

  龐德張郃為第二梯隊,隨時接替典沙兩人。

  第二天一早,典韋和沙摩柯各自帶領本部三千人馬,在鵲陰城下襬開了陣型。

  沙摩柯跨坐丹犀,一百名五溪蠻兵,跟隨在沙摩柯的身後。這些五溪蠻兵,都是當年隨沙摩柯一起走出武陵山的五溪蠻強勇。歷經過無數次大戰,當初的八百人,只剩下這一百人作為沙摩柯的親隨護衛。

  全都是黑色牛皮筩袖鎧,外面嵌著銅釘。

  這些五溪蠻兵的兵器,和許多士卒的兵器不一樣,每個人臂上配有小盾,身背三十六斤重的竹節鋼鞭,殺氣騰騰。

  典韋的親兵,則是董俷為他親自選出。

  一色橫刀小盾,絲毫不遜色於沙摩柯的五溪蠻兵。

  十排霹靂車在陣前排列,每一排有五十台霹靂車,共五百台已經架設完畢。

  經過馬均和費沃的研究,對霹靂車做了一些細微的改進之後,使之力量更加強猛。

  不過,每台霹靂車必須要六個人才能操作。

  典韋的部曲,全部都是經過嚴格挑選訓練出來的霹靂車兵,業已經整裝待發。

  霹靂車的表面,被塗抹成了黑色,看上去極具震懾力。

  陳到等人一眼就看出這些霹靂車的不同之處,彼此不由得相視一眼,暗自有些期待。

  也許,典韋他們真的可以攻破鵲陰城。

  ******

  馬奎父子,早已經站在了城牆上,看著遠處一排排的霹靂車,心裡也有些犯嘀咕。

  「父親,張掖軍今天的氣勢,和往常有點不一樣啊。」

  馬岱輕聲的說了一句,讓馬奎這心裡面,也有些七上八下起來。

  狠狠的瞪了馬岱一眼,「這個時候,不要亂說話,動搖了軍心,我第一個就殺你。」

  馬岱一縮脖子,笑了笑。

  他瞭解父親,也知道在這個時候,想必父親也感到非常的緊張吧。

  不過,有什麼可怕?

  同樣的霹靂車,張掖軍又不是沒有使用過,這鵲陰城,還不是掌握在老馬家的手中?

  退後一步,馬岱抄起像鼻古月刀,目光陡然變得冷峻起來。

  也就在這時候,城外的陣營中,鼓聲突然間變得激亢,一個沉雷般的吼聲響起,「霹靂車,輪發!」

  吱,砰……

  也不知道馬均費沃究竟是做了什麼樣的改動,這霹靂車在發射的一剎那,產生出一種極為刺耳又怪異的聲響。五十塊五十斤重的巨石從霹靂車上被彈射了出去,帶著一股風聲,呼的一下子就砸向了鵲陰城的城牆,只聽砰砰砰的聲響,城牆好像在顫抖一樣。

  一排排霹靂車,輪流的彈射巨石。

  比之早先陳到所用的霹靂車,這種新研發出的霹靂車所使用的石頭,份量明顯比原來的小,但是力道卻增加了幾倍。一排排的巨石接連不斷的飛向了鵲陰城頭,砸的馬騰軍根本抬不起頭來。鼓聲更加的激亢,鵲陰城被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下。

  城牆上,開始出現了裂痕。

  典韋的手,也在微微顫抖,胯下像龍焦躁不安的打著響鼻,發出一聲聲低沉嘶吟。

  猛然甩掉了頭盔,把身上的鎧甲脫下。

  典韋露出一身黝黑的腱子肉,從馬背上跳下來,抽出一把蒲元專門為他打造的雙手橫刀。

  刀長近七尺,重三十六斤。

  典韋一聲厲吼:「兒郎們,隨我殺進鵲陰城。」

  他帶著一百名親衛,率先從陣營中衝出,隨後沙摩柯的部曲也潮水一樣的蜂擁而去。

  霹靂車彈射的更加密集,更加快速。

  有十幾台霹靂車在連續不斷的彈射過程中,轟然倒塌。

  負責看守霹靂車的士兵們,立刻抄起了兵器,隨著大部人馬衝向鵲陰。

  一個個嚎叫著,悍不畏死的衝鋒。只看的城頭上的馬奎,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

  「放箭,放箭……攔住他們!」

  可是城上的馬騰軍,已經被壓制的抬不起頭來,只能匆忙的朝天散射,根本無法瞄準對方。

  一架架雲梯,搭在了鵲陰城頭上。

  沙摩柯也跳下了丹犀,抽出鋼鞭,厲聲喝道:「五溪蠻的勇士,隨我衝鋒……」

  這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衝到了鵲陰城下,典韋口中咬著橫刀,手足並用,朝城上攀去。

  這兩人,都是自小在山裡長大,馬上步下不分伯仲。

  再加上這些年苦練五禽引導術,使得這身體,也變得非常靈活。

  任憑城頭上箭矢如雨,卻無法阻擋住這兩人的瘋狂。典韋率先衝上了城頭,雙手握刀,左劈右砍。橫刀划出了一道道,一條條,一圈圈奇詭的弧光,只見血光崩現,肢體橫飛。典韋發出一聲聲怒吼,自臨涇失守以來,積鬱在胸中的鬱悶之氣,彷彿在這一刻都得到了宣洩一樣,典韋揮舞橫刀,如同一頭猛虎般,兇猛異常。

  典韋的親兵,也毫不示弱,隨著典韋殺上了城牆。

  這時候,霹靂車已經停止了發射,所有的士卒在沒有接到任何命令的情況下,自動抽出兵器,朝著鵲陰城撲去。那潮水一般的人流,不斷的衝擊這鵲陰城的城門。

  城頭上,馬奎揮舞大槍,橫掃挑刺,已經無暇顧忌其他。

  典韋揮刀把一名鵲陰士卒劈翻在地,與馬奎也僅剩下十幾步的距離。他不認識馬奎,可是也知道,這傢伙是個主將。典韋的眸光中,閃過一道兇狠的黃芒,怒吼一聲,朝著馬奎就撲了過去。就在這時,一支利箭突然飛來,正中典韋的肩膀上。

  幾名鵲陰士卒一看典韋受傷,立刻衝上前來。

  哪知典韋張口將那利箭咬著,一甩頭,一股血箭飛出,橫刀順手一轉,把那幾名士卒攔腰斬為兩段。

  「賊將,你家大爺在此,還不拿命過來!」

  典韋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疼痛,風一般衝到了馬奎的跟前。

  踏步騰空躍起,雙手握刀,厲吼一聲:「震山刀!」

  那橫刀掛著一股風聲,呼的劈向馬奎。馬奎剛挑翻一名張掖軍,舉槍向外封擋。

  只聽鐺的一聲,巨力傳來,震得馬奎手臂發麻。

  而典韋接著那封擋的力量,雙腳在落地的一剎那再次騰起,呼的又是一刀劈落。

  「震山刀……震山刀……震山刀……」

  三記震山刀,馬奎手中那桿百煉精鐵打造出來的大槍,終於抵擋不住橫刀的鋒利。

  咔嚓斷成了兩截。

  橫刀順勢落下,馬奎急忙側身躲閃。

  可他的反應快,典韋的刀卻更快……

  噗!

  一蓬鮮血噴射出去,馬奎躲閃不及,被典韋一刀斬斷了手臂。痛的馬奎啊的一聲慘叫,腳步踉蹌,險些疼昏過去。

  「父親……」

  一個尖叫聲傳來,典韋扭頭看去。

  只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一手提弓,一手拎刀,劈翻了一個張掖軍後,向馬奎跑來。

  就是這小子,就是這小子剛才射了我一箭!

  典韋轉身就衝過去,哪知這時候馬奎猛然起身,順手從地上抓起一把張掖軍留下的橫刀,高喊著:「岱兒,快點走,殺出去,找你叔父……莫忘記,為我報仇!」

  馬奎刀法散亂,但卻如同瘋虎。

  典韋被他纏住,不由得停頓了一下。

  此時,鵲陰城頭已經亂成了一片,隨著典沙二人的兵馬衝上了鵲陰,馬騰軍徹底混亂了起來。遍地的殘肢碎肉,鮮血橫流。馬岱被幾個親兵拉住,向城下殺去。

  只聽身後一聲淒厲的慘叫,回頭看,正看見馬奎被典韋一刀砍下了腦袋。

  「我和你拼了!」

  「小將軍,快走,快走……大勢已去,不可戀戰啊!」

  親軍護衛死死的拖著了馬岱。

  「走?往哪裡走?都給我留下吧!」

  馬道上,一個赤面黃髮,身高過丈,相貌醜惡的青年攔住了馬岱等人的去路。

  沙摩柯手中拎著鋼鞭,上面沾滿了碎骨肉糜,大紅色戰袍,已經被鮮血浸透了。

  環眼圓睜,沙摩柯厲聲喝道:「今天誰也別想逃走,吃我一鞭。」

  鋼鞭呼的落下,風聲發悶。兩個親軍將領擺兵器相迎,不到兩個回合,被沙摩柯一手抓起一個,另一個被他一鞭砸碎了腦袋。馬岱趁此機會,擺脫了沙摩柯的追擊。

  跳下城頭,剛翻身上馬。

  沙摩柯在城上取下了像龍寶雕弓,搭上利箭,拉弓如同滿月,怒喝一聲:「賊子,休走,看箭……」

  武將對決,喜歡光明正大。

  即便是用了暗器弓箭,也要先叫喊一聲,提醒一下對方。在這一點上,董俷就不如沙摩柯。他的鬼哭矛,常常是在神不知鬼不覺得情況下發出,讓沙摩柯和典韋頗有些不能接受。

  馬岱剛在馬上坐穩,就聽到沙摩柯的吼叫聲。

  下意識的往旁邊一躲,沙摩柯特製的長箭已經到了身前,噗的一聲,穿透了馬岱的胸口。

  像龍寶雕弓,那可是超強的硬弓,力道極為強猛。

  而沙摩柯的長箭上面,帶著特別打造出來的倒鈎,扎進肉裡,就難以拔出來。

  馬岱在馬上啊的一聲慘叫,身體一晃,從馬上摔落下來,在地上滾了一滾,落入一條地溝中。

  ******

  鵲陰一場大戰,馬騰軍被殺得慘敗。

  傍晚時分,書寫著斗大的『董』字大纛,在鵲陰城頭飄揚,預示著河西門戶,由此被張掖軍所掌握。

  至此,整個武威,除了靠近漢陽隴西的厲祖一城之外,全部被張掖軍佔領。

  河西與涼州的大門開啟,張掖軍可以隨時出入河西,威脅安定、隴西、漢陽、金城。

  陳到佔領了鵲陰之後,立刻出榜安民。

  他帶著士卒巡視了全城之後,回到府衙時已經過了戌時。

  典韋肩膀上纏著繃帶,吊著胳膊,坐在大廳中。沙摩柯還是一臉的陰沉,在旁邊端坐。

  可以看出,他們並不開心。

  鵲陰雖然攻佔了,可是卻不代表他們能就此放鬆下來。

  「叔至,現在鵲陰打下來了,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是不是可以對那幫傢伙們反擊了呢?」

  陳到當然知道,沙摩柯口中的反擊是什麼意思。

  心中不由得苦笑:我何嘗不想反擊,可問題在於,打的太狠,張馬勢必會與李郭聯手。面對幾十萬涼州大軍,主公下落不明,這反擊二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沙沙,莫要為難叔至……」

  典韋倒是明白陳到此時的難處。

  「當務之急,我們要儘快將主公聯繫上,讓他安全的的返回張掖。現在反擊,不是時候。」

  同樣的一句話,如果是陳到說,沙摩柯肯定暴跳如雷。

  不過典韋說出來就不一樣了……

  陳到長出了一口氣,感激的看了典韋一眼。

  「虢亭侯放心,我已經命人打探消息。只要主公出現,我們就可以立刻展開行動。」

  沙摩柯不再吭聲,呆呆的坐在原地,一臉的的愁眉苦臉狀。

  是啊,二哥,你現在究竟在什麼地方?

  多少給個消息,讓我們也知道,應該如何的配合你行動啊!

  想到這裡,沙摩柯忍不住一聲長嘆,手緊握成拳頭,閉上了眼睛。

  大勝之後的喜悅,在這種無奈的等待中,顯得微不足道。第二天中午,陳到等人接到了探馬打聽回來的消息,不由得全都呆住了。

  蘇則皺著眉頭,「主公這麼大張旗鼓的行事,奔襲於武都漢陽兩地,只怕另有深意……慢著,剛才探馬說,主公麾下只有鐵甲軍,他的親衛巨魔士,先在何處?」

  陳到聞聽,眼睛一亮。

  「立刻命人回報居延城,把這裡的情況告知軍師。還有,派人去氐池,讓曾次派人走西海,往河湟去。我想,主公怕是想要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吧……」

  張郃卻不禁皺起了眉頭。

  「可是如此一來,主公豈不是陷入了險境?」

  蘇則搖搖頭,「我看不然,只怕主公這番行事,是在向我們發出一個消息吧!」

  消息?

  所有人看著蘇則,茫然不解。

  沙摩柯撓著頭,忍不住問道:「文師,二哥發給我們了什麼消息?」

  「這……呵呵,我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想出來。不過,我想主公此舉,定有深意。」 本帖最後由 xxi511 於 2016-8-25 12:24 編輯

xxi511 發表於 2016-8-25 14:27
第二九八章 鏖戰(一)

  初平……

  哦,已經不再是初平了!

  初平代表著董卓,李傕郭汜是不願意繼續使用這個年號,就好像生活在董卓的陰影下。

  於是年十三歲的漢帝劉協,在李傕的威逼下,不得已只能更換了年號,興平。

  也許現在的劉協,會覺得很後悔吧。

  在董卓的掌控下,他是個傀儡。可是在李傕郭汜的手中,他甚至連個傀儡都不如。

  興平元年正月,寒冬已過,冰雪消融。

  剛平靜了兩個月的漢室江山,隨著董俷殺出南山,向漢陽發動攻擊,一下子又熱鬧起來。

  首先,陳兵於北平邑的呂布,攻入雁門郡。

  雁門太守,是袁紹的外甥,蔡邕的同鄉,圉城人高幹。依靠這冀州長城之嫌,死守平城,任憑呂布如何罵陣,就是不出戰。呂布雖然勇武,卻也拿平城沒有辦法。

  劉袁開戰之後,孫策在周瑜的計議下,突然放棄了會稽,出兵佔領豫章。

  揚州戰火再次燃起,劉繇在許靖的建議下,對會稽不予理睬,反而出兵攻打吳郡。

  吳景在嚴氏叔侄的夾擊下,帶著孫策的家人,倉皇逃出吳郡,不知所蹤。

  在漢中,蘇固也投降了郭汜,聯合三輔兵馬,和張魯張脩開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

  當然,最動盪的地區,還是集中在涼州。

  鵲陰失守,馬騰頓感壓力倍增。如今,已經知道了張掖軍的來歷,馬騰不得不小心行事。就如同一句老話說的好:利益面前,沒有絶對的敵人和朋友。即便李傕和他有殺子之仇,馬騰也不得不暫時放棄仇恨,派遣賈和前往長安與李傕說和。

  李傕馬騰張邈,心裡都清楚一件事情。

  如果讓董家子活著抵達張掖,那麼他們將死無葬身之地。

  一個是早先被斥責為挾持天子,大逆不道的國賊,一個是武將出身,有著顯赫身世的武夫,一個是名揚天下,被世人稱之為八俊之才的士大夫,形成了統一戰線。

  ******

  董俷徘徊在敕勒川牧場的遺址上,獅鬃獸阿醜,不時的搖頭晃腦,發出低沉嘶吟。

  牧場裡的建築,都已經變成了廢墟。

  青青的牧草足有半人高,在春風中愉悅的搖曳不停。

  用石頭砌成的圍牆,也被人推倒。依稀可以看到,那石頭的表面上,還殘留著被大火焚燒過後的焦黑痕跡。姐姐墳墓旁邊的廬屋,被人用一把大火給燒得乾乾淨淨。

  姐姐的墳墓,也被人掘開,只留下了那塊寫著姐姐名字的墓碑。

  董俷的臉色鐵青,眯著眼睛,看著變成狼藉的墳墓,突然間握拳仰天發出一聲怒吼。

  聲音若巨雷一般,在蒼穹中炸響。

  獅鬃獸猛然仰蹄一聲咆哮,若同野獸的嘶吼。

  山丘下,一片死一樣的沉寂……

  董俷攻襲朱圉山後,立刻就由氐道殺入隴西。

  這裡是他的家園,即便是親人都已經不在這裡了,可董俷還是想要回來再看一眼。

  可是……

  別看董卓死了,董家破敗了!

  可是董俷還活著,董家在涼州,特別是隴西的聲望依舊存在。

  臨洮更是如此。董家在臨洮經營三代,至今已經有百餘年的光陰。當然,和那些世族門閥相比的話,董家算不得什麼名門望族。可是在臨洮,董家卻是實實在在的豪門。

  在鄉土觀念極強的東漢末年,臨洮人更能夠接受一個本土的豪族。

  故而,張邈雖然已經佔領了隴西,卻無法抹掉董家在臨洮的影響力。特別是董俷,那可是當地婦孺皆知的英雄人物。人常言:生子當如虎狼,這虎狼就是指董俷。

  所以,當董俷揮兵打到臨洮城下的時候,張邈派駐臨洮的官員根本無法抵擋。

  臨洮人打開城門,請董俷大軍入城。在他們的心中,只有董俷才是臨洮真正的主人。

  但董俷沒有想到,姐姐的墳墓竟然被張邈派人給毀了……

  據說,張邈佔領臨洮之後,把董玉的墳墓掘開,然後將骨骸取出,一把火焚燒掉,灑在了敕勒川牧場之上。董俷一開始還不相信,畢竟那張邈,好歹也是個名士啊!

  站在墳塋廢墟前,董俷的手在輕輕顫抖。

  甘賁帶著十幾個無難山族人,靜靜的站在山丘下,一個個面露輩分之色,緊握拳頭。

  若不殺張邈,我誓不為人!

  董俷在心中暗自發誓,翻身跳上獅鬃獸,衝下山丘厲聲喝道:「隨我回臨洮議事。」

  「喏!」

  甘賁等人翻身上馬,隨著董俷疾馳而去。

  心裡面隱隱有一絲興奮:看起來,主公是想要大幹一場了!

  是的,董俷的確是想要發洩一番……

  說句心裡話,早先董俷的想法非常簡單,那就是攪亂涼州的局勢,把郭憲從武都調出,為奶奶和四姐她們掃平通往河湟地區的障礙。事實上,他一直都是這麼做。

  可是現在,董俷卻不想在這麼和馬騰張邈糾纏下去了。

  站在董家老宅的廢墟中,華雄麴義匆匆趕來。董俷那張臉本就長得很兇殘,頗有幾分董卓的樣貌。此刻,他就靜靜的站在廢墟裡,背對著華雄麴義等人一言不發。

  「主公……」

  華雄忍不住開口。

  已經過去了大半年的時間,這老宅當中依舊瀰漫著一種古怪的氣味。

  華雄曾經來過這裡,可是上一次來老宅的時候,董家卻是無比的興旺,而如今……

  心中不由得感到悲苦,華雄叫了一句『主公』,就再也沒說下去。

  董俷緩緩的轉過身,華雄麴義駭然發現,這位大名鼎鼎的武功侯,此刻卻是滿面淚痕。

  「我剛才去了牧場!」

  華雄麴義不敢開口,靜靜的等著董俷說話。

  「人常說,入土為安,死者最大……我父親為太師,雖然做了不該他做的事情,但捫心自問,我父親可做錯了什麼?士人們抵死不肯放手,那張邈為天下聞名的士大夫,竟然將我大姐的墳塋掘開,挫骨揚灰……我大姐與此事又有什麼關聯?」

  董俷儘量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說話。

  手握著金瓜,輕輕敲打掌心。可越是如此,他的聲音聽著就越發的可怖而陰森。

  那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帶著濃濃的殺意。

  「我欲在臨洮,給張邈馬騰一個教訓……但不知你二人,可敢留下來與我並肩作戰?」

  華雄麴義心裡咯噔一下,瞪大了眼睛,看著董俷。

  「父親死了,姐姐的墳塋不在了……過去一年當中,大部分時間我都是在亡命而逃,可現在,我不想逃了。張邈馬騰,不為人子……我要以他二人的血,警告天下!當然,我也知道這很危險,你二人若是不願留下,現在離開,還算來得及。」

  華雄的臉色頓時大變,呈現出醬紫色。

  撲通一聲跪在董俷的面前,「主公為何說這種話?華雄受太師知遇之恩,又得主公活命之恩,此生哪怕是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華雄願雖主公一起,並肩作戰。」

  麴義也跪了下來,「主公不以義卑賤,委以重任……麴義又怎能做那貪生怕死之輩?」

  董俷臉色平靜,淡然一笑。

  「既然如此……」

  話未說完,就見甘賁匆匆的跑了過來。

  「主公,探馬有軍情稟報,說是馬騰麾下大將夏侯博,自武都道率五千鐵甲軍殺向臨洮。」

  「哦?」

  「還有,張邈自河關出兵,馬騰自冀縣出兵,匯合郭憲三萬兵馬,共十一萬大軍,準備三面夾擊,攻打臨洮。」

  華雄麴義聞聽,面頰微微一陣抽搐。

  十一萬大軍,看起來馬騰張邈,這一次是動真格的了!

  董俷麾下這一路殺過來,人馬倒是沒怎麼減少,反而沿途收攏原隴西軍,又增加了幾千人。

  不過即便是如此,董俷麾下也只有五六千人,要想對抗十一萬大軍……

  華雄麴義,都不免感到忐忑。

  董俷卻笑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越是凶險,越是危難之際,董俷就越發的感到興奮。

  上輩子的內斂在這一世全然不見,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如蛇兒一般的細目,眯成了一條線。

  「十一萬?嘿嘿,端的是大場面!」

  華雄猶豫了一下,輕聲道:「主公,不如我們撤吧。」

  「撤?往哪裡撤?」

  董俷笑了一聲,「文開,如今我們三面受敵,已經無路可退。若退入河湟,則早先所做的一切都會變成無用功……如今之計,唯有兩個字可破敵,那就是死戰。」

  「死戰?」

  「我們先回府衙,再詳細商談。」

  董俷神色輕鬆,倒提金瓜,走出了老宅廢墟。

  死戰?真的死戰就能破敵嗎?

  董俷很清楚,那不可能……但是,能拖住張馬大軍,想必賈詡一定能有破解之法。

  所謂的破敵之策不在臨洮,而在於張掖。

  如今之計,唯有把所有的信任都交給那賈詡,希望這位傳說中的毒士,莫要辜負。

  ******

  臨洮縣城,已經籠罩在一片惶恐之中。

  張馬大軍將至的消息不知道是什麼人傳了出來,整個臨洮都變得慌亂不已。

  原因很簡單,董俷佔據臨洮,有一半的因素在於臨洮人心向董家。如果董俷這時候帶兵撤出臨洮的話,那麼臨洮將面臨張馬大軍可怖的報復,端的是令人恐慌。

  沿途,董俷看到許多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眉頭不由得一蹙,勒馬招手示意甘賁過來,「老虎,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小忙,如何?」

  甘賁一怔,「主公這是什麼話?有什麼吩咐,只管說就是。」

  「我這邊剛知道消息,臨洮就動盪起來。只怕這臨洮城內,不甚乾淨,你可願為我清除?」

  甘賁性子很直,可並不傻。

  怎能聽不出董俷話中的含義,眼珠子一轉,輕聲道:「主公,這種事情我可能做不好,但我兄弟王買,就是王騰三爺爺的孫子,甚為機靈,心思縝密,當能勝任。」

  「王買?」

  董俷一怔,下意識的把目光轉移到了跟在甘賁身後的一個青年身上。

  這青年在無難山出來的十幾個人當中,個頭最小,大約七尺六寸上下,身體單薄。

  肩膀上爬著一頭樣子很奇怪,好像小貓一樣的動物。

  體型如小狐狸,大約有二尺長,卻拖著一條和體長差不多的尾巴,繞過那青年的脖子,從另一邊吹落在胸前。頭部呈現出三角形,四肢短健,足有五趾,爪子很小,曲而鋭利。全身是棕褐色,頭部和臉頰卻是黑色,喉胸部,呈現黃色,尾巴黑色。

  這麼一個小傢伙,生的好怪異。

  當初董俷見到的時候,也是很吃了一驚。

  甘賁說,這小傢伙叫做蜜狗,因為喜歡吃蜜。可董俷卻知道,這小傢伙的學名叫做青鼬。

  別看它樣子可愛,卻是極為兇狠,有時候甚至能攻擊比它體型大數倍的動物。

  那曲而鋭利的爪子裡,帶著天生的毒,雖不能致命,可是卻能令敵人瞬間的麻痹。

  董俷正是因為這青鼬,才對它的主人王買有了印象。

  按道理說,王買的武藝在無難山人之中算不得非常厲害,可是甘賁卻一定要帶著他。

  用甘賁的話:他是一頭老虎,那王買就是為他出謀劃策的狐狸。

  聽上去,倒是一個不錯的人選。

  董俷看了王買兩眼,輕輕點頭,也不說話,示意甘賁把話傳達下去,逕自往府衙趕去。

  臨洮府衙,其實是董家當年在臨洮的別院,再說的準確些,屬於董旻的財產。

  原來的府衙早已經被毀掉,後來張邈派出來的臨洮令興建了新的府衙,可董俷卻不願意在那裡面住。乾脆把那臨洮令的府衙變成了臨時的庫府,而自己住在了董旻的別院裡。

  別院台階上,站著一個二十三四歲的青年,正在和群情激湧的鄉紳們說話。

  「諸位,武功侯並沒有說過要不管大家的話語,還請諸位莫要聽小人謡傳……武功侯是咱們臨洮的英雄,絶不會棄之不顧的。大家不信我,難道還不信武功侯?」

  「這個閻溫,不錯!」

  董俷站的遠遠的,看著那台階上的青年,點頭讚道。

  閻溫,是道地的臨洮人,比董俷大兩歲,曾經賣身於董家門下為奴,後來董旻見他聰慧,加之膝下無子,就收了閻溫為義子,還送他外出求學。當然,董旻收閻溫的時候,董俷已經不在臨洮,對於閻溫也不甚瞭解,只是曾聽董旻提過兩次。

  張邈佔據臨洮時,閻溫正好回臨洮,被臨洮令征闢為主簿。

  他的身份,很少人知道。

  當董俷兵臨臨洮城下的時候,正是閻溫鼓動百姓打開了城門,並親手殺死了臨洮令。

  閻溫資質平庸,也沒有什麼大能。

  如果讓李儒評價:不過是一縣尉之才,可用但不可大用……

  不過李儒後來的一句評價,卻讓董俷留了心。

  李儒說:閻溫有郭解之烈,其人惇厚,性情忠烈,可視之為心腹,董門下之死士。

  死士……

  這兩個字可不是隨隨便便能擔當的。

  郭解是前漢時的俠客,性情剛烈,極有擔待。

  董俷見閻溫大聲的解釋,可是那些臨洮鄉紳,依舊不依不饒。不說別的,只說閻溫身為董旻的義子,和董俷說起來是一家人,董俷就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受刁難。

  當下厲聲喝道:「是誰說我要棄臨洮不顧?」

  這一聲喝,若巨雷炸響。

  別院門口的鄉紳,立刻鴉雀無聲。

  董俷催馬過去,朝著閻溫使了一個眼色,閻溫先是一怔,旋即就領悟的其中的含義。

  轉身走進了別院,不再管那些鄉紳。

  董俷說:「董某生為臨洮人,死為臨洮鬼,爾等是聽誰說,董某要做棄臨洮於不顧?此乃妖言惑眾,爾等不辨真偽也就罷了,卻在這裡鬧事,攪亂民心,莫非以為我董家落魄,就不敢殺人不成……王買何在!」

  「末將在!」

  王買已經得了甘賁的叮囑,知道董俷要他做什麼事情。

  所以,董俷叫他名字的時候,王買馬上就明白了意思,上前一步,插手向董俷行禮。

  「把這些人全部拿下,該怎麼做,你心裡當明白!」

  話音未落,從他身後的別院中衝出了幾百個士兵,呼啦啦把鄉紳們全都包圍起來。

  也不理那些人的叫喊,董俷氣沉丹田,厲聲吼道:「臨洮不棄董俷,董俷不棄臨洮。董某在此把話說明白,願與臨洮人共生死。若再敢妖言惑眾,緝拿之後,格殺勿論。」

  也不理那些叫喊,董俷大步流星走進了別院。

  在書房中坐下,閻溫上前行禮。

  「伯儉,你莫要如此拘謹……呵呵,說起來,你應該是我從兄,既然是一家人,就隨便一些。哦,把張馬大軍的動向一一報上來……然後你去找王買,他會告訴你該做什麼事情。」

  閻溫有自知之明。

  自家事情自家清楚,董俷對他客氣,說穿了是看在董旻的份上。

  但董俷能客氣,他可不能順桿爬。

  當下忙拱手應命,把已經整理出來的軍情報告,放到了董俷的桌上,然後轉身離去。

  董俷蹙眉,仔細的看完了軍情。

  抬頭看了一眼,見麴義和華雄仍站在書桌前。

  「別站著了,大家坐著說話。」

  說完,把軍情扔在桌子上,沉聲道:「張邈五萬大軍自河關殺出,預計會在十天後抵達臨洮;馬騰從冀縣出,郭憲自下辨出,估計也要七八天的時間,你們覺得如何?」

  華雄麴義也知道,董俷的主意拿定。

  既然主公胸有成竹,想必已經有了後招。當下的事情,就是要死守住臨洮才行。

  華雄並不是一個單純的武將,在涼州軍一系當中,他比不得徐榮用兵,可是也讀過兵書戰策。特別是在養傷期間,更將董俷留給他的孫武十三篇讀了個滾瓜爛熟。

  如今的華雄,可沉穩的很。

  看了一眼麴義,華雄說:「其實,這隴西一地,主公手中的兵馬,可不算太少。」

  董俷一怔,「文開這話是什麼意思?」

  「大方在隴西苦心經營十年之久,隴西軍可稱得上是主公嫡系。當初若非是大方被刺,我等如今當能立足涼州,佔領三輔……大方死後,隴西軍四分五裂,的確有不少人被張馬二人所吸納。可據我所知,還有許多人並不願意為張馬二人效命。」

  「哦?」

  董俷聞聽,頓時來了一些興趣。

  華雄道:「說起來,這件事卻是伯儉的功勞。隴西軍被吞併後,有不少人帶著本部人馬,或是占山為王,或是落草為寇,大大小小十幾股人馬,多的有三四千人,少的有幾百人……伯儉擔任臨洮主簿後,借手中權利,暗中聯繫那些人,並且設法予以保全。這十幾股人馬,分佈於狄道、鳥鼠同穴山、五溪聚、乃至武山一帶。」

  董俷細目一眯,「那又如何?」

  「主公你既然想要教訓張馬,何不索性拉起大旗,痛痛快快的說,就是要佔領隴西?我想,只要主公拉起大旗的話,不出十日,必然會有隴西軍舊部前來投效。」

  華雄說話的時候,麴義一直沒有出聲。

  直到華雄說完了後,他才放下軍情,「若只是這樣,恐怕還不足以吸引隴西軍舊部。」

  「哦?」

  「主公當展現出足夠的實力,令隴西軍舊部心服口服。華將軍說的不錯,那些人或許曾經忠於主公,可主公如今卻是不比往昔,當在眾人前立威,方可令其臣服。」

  華雄並沒有任何不快。

  他知道麴義,這傢伙是骨子裡透著傲氣,而當年的華雄,何嘗不是如此?

  而且,麴義說的並沒有錯。

  知人知面不知心,天曉得昔日的忠臣,如今會是怎樣?

  論行軍打仗,臨陣指揮……

  董俷自認比不上麴義。這傢伙書讀得不多,卻有一種天生的敏鋭,能夠準確的查找到戰場上的破綻所在。加之其精於練兵,背嵬軍在他手中,可是非常的厲害。

  「麴義,有話但說無妨,且說來聽聽,你覺得應該如何立威?」

  麴義笑了,「主公,您心中已經有了定論,麴義不過是說出來罷了。」

  董俷細目一眯,「如此說來,你也認為應該收拾他嗎?」

  「正應如此!」麴義淡定一笑,「他既然想要來送死,主公又何必對他有所客氣?」

  兩人說完,不由得相視大笑起來。

  華雄漸漸的明白了,手捻鬍鬚,輕聲道:「嘿嘿,此人首級,正可拿來祭旗!」
xxi511 發表於 2016-8-25 14:34
第二九九章 鏖戰(二)

  沒有人能夠比臨洮人更熟悉臨洮。

  而作為土生土長的臨洮人,董俷對於臨洮週遭的地形環境,可說的上瞭如指掌。

  夜已經深了,烏雲遮住了月亮,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泥土的腥濕。

  從傍晚起,就開始颳起了風,而且在天黑之後,風越來越大,還有一股子寒冬的冷意。

  對於這樣的天氣,董俷很瞭解。

  這是臨洮特有的信風氣候,基本上會出現在正月十七八左右,而且非常的準。

  仰面躺在草地上上,嘴裡面叼著一根剛發芽的樹枝,董俷看著天空中那風捲殘雲的壯觀景象,突然間生出了無比的懷念。十年前,當他還只有十歲的時候,常獨自一人跑到了臨洮郊外,就像現在這麼躺著,唯一的區別是,當時他什麼都不想。

  那種於曠野中的空靈寂靜,難以用言語表達。

  時至今日,董俷很久沒有體味過童年時的那種感受,思緒更是未有過片刻的停頓。

  其實,偶爾什麼事情都不去想,只是看著天空發呆,感覺挺不錯。

  董俷想到這裡,就越發的懷念十年前的那種快樂。兩頭雪鬼匍匐在他身邊,獅鬃獸就立在草叢中。一人多高的草叢,完全掩蓋住了阿醜碩大的身形,從遠處看,還以為這裡是一片空地。

  是的,這裡曾經是一片空地,不過現在……

  一陣腳步聲傳來,董俷呼的翻身坐起。

  甘賁三步兩步的就來到董俷的面前,壓低聲音說:「主公,那點子果真駐紮在河谷。」

  董俷細目一眯,吐掉了口中的樹枝,牽著獅鬃獸,翻身上馬。

  「既然已經來了,如何能不好好的招待一番?」

  說完,他抬起手,只見從草叢中竄出一百匹戰馬,馬上端坐著身著鐵甲的騎士。

  這是華雄為董俷從鐵甲軍中挑選出的精鋭強勇,負責今晚隨同董俷一起行動。甘賁口中的河谷,是洮水支流,位於氐道和漢水源頭交匯處的一個衝積平原地帶。

  董俷至今還記得,當年他就是在這塊平原上,襲擊了衛家前來迎娶董綠的隊伍。

  甘賁輕聲道:「主公,那夏侯博果真膽小如鼠,您在臨洮週遭插了幾百桿大纛,那傢伙就嚇得不敢在往前進了。虧他還有那賜支紅馬匪王的稱號,端的丟死人了。」

  董俷一笑,「這不是我的計策,而是應該感謝那馬騰的祖宗……當年他祖宗馬援的兒子馬防,就曾以同樣的手法擊敗過數倍與他們的羌賊。再說,當年夏侯博還是紅馬匪王的時候,過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自然要時時保持悍武之氣……人吶,千萬別讓自己過的太舒服了!過的太舒服,那股子彪悍勇武,遲早要被消磨乾淨。」

  甘賁點點頭:「主公所言,極有道理。」

  「好了,帶著你的無難士們,開始行動吧!」

  甘賁立刻應命,轉身沒入了草叢中。董俷輕輕拍拍獅鬃獸阿醜碩大的腦袋:「寶貝,今日你可沒有那重甲防護了,一會兒多小心,可別被人傷了,老子會心疼的。」

  獅鬃獸輕輕打了一個響鼻。

  似乎是在說:區區一群烏合之眾,就算沒有重甲,也休想傷我。

  高昂著碩大的透露,從鼻孔中噴出了一股淡淡的氣霧,前蹄輕輕的在地面無聲刨動。

  站在董俷的位置往下看,大約八百步的距離,就是一片大營。

  營門口飄展大纛,上書鬥大的『夏侯』二字。營中有刁鬥聲聲響起,格外的寧靜。

  十幾個人影蛇形靠近了營門口。

  甘賁藉著高高的蒿草,遮掩住了身形。

  臉上塗抹著黑色的泥漿,身上穿著幾乎和蒿草顏色相同的黑色緊身衣。這是無難山人在南山四百年生活所總結出來的一些心得。

  用董俷的話說:這些恐怕就是最早的特種兵吧。

  緩緩取下了弓箭,甘賁抬起手,幾個黑影從草叢中滑出,向著大營門口靠近。

  突然,天空傳來了一聲霹靂。

  一道慘白的光亮閃過,甘賁手指鬆弦,兩支利矢從草叢中飛出,正中衛兵的胸口。

  霹靂聲,淹沒了衛兵的慘叫。

  隨著閃電消失,黑影呼的出現,瞬間把堵在營門口外的拒馬等障礙推開,掃清通道。

  甘賁這時候帶著其他的人飛快的來到大營門口,和先前掃清障礙的人打了個手勢,無聲無息的閃入大營之中。

  風,在這時候變得更大了!

  抬起頭看看天空,董俷伸出手來,感受著空氣裡的濕度。

  這是上一世當護林員時,從山村裡的老人那裡學來的一些基本常識。

  或許那些老人們所說的事情,有很多都帶著迷信的色彩。可傳承了幾百年,乃至千年的一些老常識,之所以能夠傳承,自然是以為那些常識曾得到過無數次的認證。

  從空氣中的濕度,從天色,從風力……

  董俷判斷出,最多一個時辰,肯定會下起一場大雨。

  真是個該死的天氣,那夏侯博還真的會挑選時間,居然在這個時候抵達臨洮境內。

  希望一切能順利吧。

  招手,兩個士兵各抬著一柄大鎚,來到了董俷的馬前。

  探手把大鎚攫在手中,董俷深吸一口氣,單手挽住了馬繮繩,而後長出一口濁氣。

  彷彿是為了配合他這一口濁氣般,河谷大營中,突然間騰起了火焰。

  緊跟著,大營內發出一陣鬼哭狼嚎的叫喊聲,火焰借助風勢,瞬間蔓延了開來。

  「兒郎們,隨我殺敵!」

  董俷用低沉的聲音,喊喝一句。

  早已經不耐煩的獅鬃獸在剎那間騰空而起,朝著幾乎變成火海一般的河谷大營衝去。

  一百強勇,緊隨董俷身後。

  兩頭雪鬼圍繞著獅鬃獸的前後,在大營門前仰天發出了狼嚎一樣的聲音。

  「敵襲……」

  有駐紮前營的士兵從帳篷中出來,抬頭看見董俷等人時,不由得驚恐的叫喊起來。

  可沒等聲音出口,一頭雪鬼騰空而起,露出森森白牙,狠狠的要在了那士兵的脖子上。身體順勢前撲,一蓬鮮血噴出,那士兵的脖子少了一大半,腦袋掛在脖子上,身體撲通一聲倒地。

  這時候,董俷已經衝進了大營中。

  「錐形騎陣……隨我衝!」

  董俷大喝一聲,殺入了人群中。那一對大鎚,掛著一股股發悶的勁風,上下翻飛,無人可擋。

  從前軍直殺入中軍,就看見甘賁等人被圍困在中間。

  董俷一眼就看出,那些人並非是普通的士兵,武藝高強,而且配合非常的默契。

  甘賁的武藝不差,卻無法衝出那些人的包圍。

  人群中,有一員大將,在火光之中看上去格外的醒目。

  此人跳下馬身高有九尺六寸左右,身穿大紅色戰袍,上綉紅色馬頭圖案。披兩當鎧,上面塗抹丹砂,色澤火紅。胯下一匹火紅色的捲毛嘶風獸,卻是罕見的純血寶馬。掌中一桿方天畫戟,戟身火紅,兩個小枝上,更是沾染著一種暗紅色光芒。

  董俷看到此人,不由得嚇了一跳。

  為什麼呢?

  這傢伙的打扮、兵器,活脫脫就是一個呂布呂奉先。

  不過比起呂布來,這傢伙顯然更加的風騷,那一身行頭就連董俷這種見多識廣的人物,也從沒有見過。

  心中奇怪:這又是哪位?莫非就是那紅馬匪王夏侯博?

  奇怪歸奇怪,可戰場之上,那容得分心?董俷也算是身經百戰的人物了,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兩腿一磕獅鬃獸馬肚子,阿醜立刻明白了董俷的心思,仰天發出一聲咆哮。

  獅鬃獸的聲音很大,雖然大寨之中,人聲鼎沸,卻沒有能將那一聲馬嘶掩蓋下去。

  剎那間,除去了跟隨董俷那一百名軍士的馬匹還算安穩之外,大營中人喊馬嘶,亂成了一團。許多戰馬,被獅鬃獸這一聲可稱得上是氣壯山河的咆哮,嚇得兩腿發軟。

  手持方天畫戟的將領死死的勒住繮繩,目光朝董俷掃來。

  董俷雙錘一分,一招野馬分鬃。

  錘法從來不是以速度為主,但是董俷這一招,卻是快如閃電一般。兩名攔住董俷去路的敵將,舉兵器相迎。卻不想董俷分開雙錘之後,錘的速度快,獅鬃獸的速度更快……

  在電光火石間,獅鬃獸猛然向前加速。

  董俷雙臂彎曲,大鎚借助馬速狠狠的砸在了兩桿兵器上,巨大的撞擊力並沒有因此而停頓下來。兩名敵將甚至沒有弄清楚是怎麼回事,董俷就已經出現在了面前。

  手中的兵器根本無法拿穩,順著錘勢,砰的砸在了胸口上。

  至於是死是活,董俷已經懶得理睬。兩名敵將落馬之後,百匹戰馬風馳電掣般的就衝了過去。

  「董西平在此,夏侯博可敢與我一戰?」

  夏侯博,就是那打扮的比呂布還要風騷的傢伙。

  年紀大約在四十出頭,具有賜支氐人的血統,在西海的確,可以說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出現在中平二年,也就是整個涼州最為混亂的一段時間裡。

  六年叱詫,可說是未逢敵手。麾下一百零八個賜支族人,個個都是能征慣戰。

  曾經和馬騰交手,百餘回合未曾分出勝負。兩人後來惺惺相惜,夏侯博就帶著本部人馬,投靠了馬騰。這個人,在馬騰軍中,有外姓第一人的稱號,非常的厲害。

  可正像是董俷所說的那樣,人只要學會了享受,學會了安逸,就會變得膽小。

  若是按照以前當馬賊的時候,夏侯博肯定會帶著人馬直衝臨洮。可是現在,當了官,這性子裡就多了幾分小心謹慎。不為別的,官職再大,總要有命當下去才行。

  小心使得萬年船……

  董俷很清楚,這樣的人表面上勇武,不過實際上,已經失去了當年的勇氣。

  輪錘殺入人群中,圍困甘賁的那些武將,立刻亂了起來。這些人的武藝或許不錯,可怎比得董俷這般的驍勇。甘賁裡應外合,帶著人順勢搶來十幾匹戰馬,一手青鋒矛,一手月牙戟,矛如閃電,戟似奔雷,把夏侯博的兵馬,殺得是人仰馬翻。

  董俷正對著夏侯博,輪錘就打。

  那夏侯博雖然沒有了早年的那股子剛氣,可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家禽。方天畫戟帶著一抹火紅色的戟雲,翻飛直刺董俷。二馬錯蹬的一剎那,董俷猛然一抖錘柄,大鎚華棱棱一聲,鎖鏈滑落出手。順勢扭身,左手錘狠狠的轟在了那滑落的鎚頭上。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擂鼓甕金錘的鎚頭好似長虹貫日,直飛了出去。

  夏侯博聽聞身後有勁風聲響,下意識的抬戟身後一掛,來了一招蘇秦背劍,想要擋住。

  要說這夏侯博的確不弱,從勁風的聲響中,就聽出不是箭矢之類的暗器。

  不過他卻沒想到,董俷這一手流星錘的手法。大鎚飛出去力道本就不小,加之董俷跟上的一錘,那流星錘快如閃電,蓬的的就砸在了戟桿上面。巨大的力量,把夏侯博身上的丹砂鐵鎧砸的粉碎,戟桿更被勒入了血肉之中,痛的夏侯博慘叫一聲,匍匐在馬上落荒而逃。

  董俷來不及追過去,十幾個賜支敵將已經圍困上前。

  大鎚脫手,可是董俷卻絲毫不擔心。從馬鞍橋上摘下金瓜,配合左手錘和敵將殺在了一起。

  要說這大鎚和金瓜,一個一百多斤,一個三十六斤,一輕一重,難以施展。

  可是在董俷的手中,卻變得奇詭異常。忽而大鎚似若奔雷,力帶千鈞,忽而卻又輕飄飄若鴻毛一般,而金瓜卻勢大力沉。特別是金瓜上的那七十二個雲母石,在火光中折射出迷幻般的光亮。一輕一重,交替轉換,令人難以抵擋,端的神鬼莫測。

  金瓜敲碎了腦袋,鮮血在淒迷的光亮中噴先。

  大鎚撞碎的骨頭,淒厲的慘叫,令人忍不住有掩耳的衝動。

  人兇狠,那獅鬃獸更加的狠辣。仰蹄踹碎敵軍馬腿,忽而張口,撕咬起來,把敵將的戰馬咬得是一匹匹遍體鱗傷。開始時,十幾個將領圍住董俷,可到了後來,二三十個賜支敵將,圍著董俷打轉,不敢正面交鋒,卻悄悄的拿出了弓箭準備偷襲。

  有道是,為大將者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董俷看的清楚,嘴角微微一翹,左手錘華棱棱抖開了鎖鏈,兩丈多長的鎖鏈展開之後,大鎚輪開,呼呼作響。賜支敵將被打得是骨斷筋折,有幾個更被鎖鏈上的倒鈎撕開了皮肉,鮮血淋漓。

  遠處,夏侯博剛跑出去了一百多步,突然間聽到對面傳來一聲巨吼。

  「老東西,把寶馬給我留下來再走不遲……」

  一匹戰馬從亂軍中殺出,甘賁揮戟斬向夏侯博。

  夏侯博匆忙中,抬戟封擋。兩柄畫戟的小侄糾纏在一起的剎那,甘賁猛然撒手,和夏侯博錯蹬的一剎那,青鋒矛猛然出手,一抹寒光掠過,正刺入夏侯博的咽喉。

  抬手一挑,夏侯博跌落馬下。

  甘賁抓住了那捲毛嘶風獸的繮繩,猛然借力騰空,穩穩的坐在了汗血寶馬身上。

  「夏侯博已死,爾等還不投降,更待何時?」

  就在這時,董俷的大鎚脫手,拖著幾根肝臟衝天而起。

  烏雲中,一道霹靂炸響,轟得就落在了那擂鼓甕金錘的鎚頭上面。

  要說起來,擂鼓甕金錘也是百煉精鐵打造出來,可是在這大自然的天威之下,被轟的粉碎。

  鐵屑飛濺,十丈方圓之內,閃爍雷電光亮。

  躲閃不及的人,被那鐵屑射中,當場就倒在了血泊中。

  甘賁愣了……那百餘名強勇愣了……夏侯博麾下的士兵,也都呆愣住了,甚至忘記了抵抗。

  董俷也嚇了一跳!

  剛才殺的興起,竟然忘記了雷電這回事。

  幸好力氣將盡,大鎚脫手,否則的話,他現在已經……

  心裡砰砰的直跳,可臉上還要做出無所謂的樣子。大雨在一聲霹靂過後,傾盆而下。

  董俷勒馬立於大雨中,面容猙獰。

  轟隆,咔嚓……又是一個霹靂,在空中炸響,奇亮的閃電,把河谷照映的一片慘白。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Nickice

LV:17 超級版主

追蹤
  • 92

    主題

  • 8297

    回文

  • 9

    粉絲

http://dimensanime.blogspot.hk/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