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小說計劃」惡漢 作者:庚新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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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kice 2013-9-26 17:13: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1 951658
fitch 發表於 2013-9-30 19:46
第四十章 董卓喪女

  光和三年初春,洛陽接到了金城長史韓遂的奏章。

  奏章裏說,新任西部都尉北宮伯與金城太守陳懿發生了激烈的衝突,雙方在光和二年末相互攻擊,陳懿、北宮伯相繼斃命,更因此而引發出西涼三十六羌部騷亂。

  幸有韓遂出面調解,令各羌部平息下來。

  大意如此,等等等等……

  這份奏章並沒能在洛陽引起太多的注意。

  西涼羌部的騷亂,隨他去,只要漢家的江山不亂就行。

  不過,金城太守死了,西部都尉死了,畢竟也不是一件小事。皇帝劉宏這一次倒是沒有計較太多,慷慨大方的把兩個官職一起安放在了韓遂頭上。昔日的西涼名士,金城長史在一夜之間就成了西涼最具權威的人,讓很多人一下子無法接受。

  而最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的,就是正在河東巡視的董卓。

  ******

  「玉兒呢?玉兒可好?」

  當董卓聽到北宮伯死亡的消息時,腦袋嗡的一聲,立刻就亂成了一鍋粥。身子晃了幾晃,險些暈過去。幸好身邊有一員大將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攙扶住了董卓。

  「主公,請保重!」

  那員大將生的身高九尺,虎體狼腰,豹頭猿臂。漆黑賽似鍋底的面龐,一雙銅鈴般的環眼。頷下黑鬚,鼻直口闊。他站在董卓的身後,臉上流露著緊張的表情。

  董卓用力的甩了甩頭,一把推開那員大將。抓住了李儒的手臂,大吼道:「快點說,玉兒如何了?可有她的消息?文正快回答。」

  董卓那是什麼出身,出了名的西北豪俠,孔武有力。

  李儒被他抓的倒吸涼氣,苦笑道:「父親,朝廷傳來的邸報,怎麼可能談及大姐?」

  「是啊,是啊,怎麼可能會……玉兒那麼聰明,怎麼可能和陳懿翻臉,更引發衝突?那陳懿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有玉兒相助,北宮伯又怎麼會戰死?」

  董卓說:「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李儒看了一眼董卓身後的那員大將,「文開,煩你在門外看護,我想和主公說幾句話。」

  「文正莫要客氣……主公,您還請節哀,文開告退!」

  那員大將說完,退出了房間。順手關上了房門,而後在距離房門十步的位置立下。

  李儒猶豫了一下,「父親,儒也覺得此事有蹊蹺。那區區陳懿,如何是大姐和大姐夫的對手。更何況大姐夫的身邊,還有一員虎狼之將,大姐夫怎麼會就死了?」

  董卓一愣,愕然道:「虎狼之將?是誰?」

  「父親,您難道忘記了,阿醜可是跟在大姐的身邊呢。上次二姐來的時候,也曾對儒提起過,阿醜對大姐甚親……他那脾氣儒倒是知道,誰若對他好,他就以十倍報之。儒接到邸報後就在奇怪,阿醜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大姐夫戰敗?」

  董卓恍然大悟,「是啊,阿醜可是在玉兒身邊呢。」

  雖然和這個兒子不親,但董卓也知道,他那個好像妖怪一樣的兒子,年紀不大,卻有萬夫不擋之勇。聽李儒提起董俷,他這心裏也不免生出了一絲疑惑和不安。

  「儒以為,此事必與那韓文約有關。」

  「文正,你的意思是……」董卓一顫,那牛眼也似的雙眸,陡然殺機畢現。

  李儒點頭說:「儒少年遊學時曾聽人提起過韓遂此人。此人頗有心機,而且智謀不凡。他在西涼三十六羌部之中很有威望,不但為羌人所尊重,連清流黨人對他也讚賞有加。如果他要耍手段,儒以為就算大姐再聰明,怕也不是韓文約的對手。」

  董卓怒道:「若果真是韓文約,某必殺之!」

  「父親請暫息雷霆之怒,只怕現在想動韓文約,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董卓道:「文正,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韓文約如今是金城太守,兼西部都尉。論官職,他和您一樣大;論威望,他在西涼的名氣未必就比您小,而清流黨人之中,您卻遠遠不及他。」李儒說完,惶恐的看了董卓一眼。見董卓沒有太大的反應,當下接著說:「而且,若大姐的事情真和他有關,只怕韓遂已經對咱們生了防備之心。還有,他這次輕而易舉的獲得太守和都尉的官職,固然是金城偏僻荒涼,無人願意過去,只怕裏面還有……」

  「你是說,張讓?」

  「若非十常侍從中打點,他韓文約又有何德何能,擔當太守職務?」

  董卓漸漸冷靜,跪坐下來後點頭道:「文正這麼一說,我也有同感。」

  「父親,您的根基並不穩,此時還不宜和張讓等閹黨翻臉。而且,此事定然讓大將軍臉上無光。您想,那西部都尉是您和大將軍爭取來的,卻出了這麼一件事,大將軍一定很生氣,怪您無識人之明。您如今當務之急,是要得到大將軍的諒解,同時結好閹黨……穩固根基,才是您現在最需要考慮的事情啊。」

  李儒這番話,說的董卓大為讚賞。

  「若非文正,卓險些誤了大事。只是……」

  「父親若是信得過,儒願為父親謀之。區區韓文約……若大姐沒事,阿醜定然會保她回家。儒以為,在沒有得到大姐的確切消息之前,按兵不動方是上上策。」

  「就依文正。」

  董卓和李儒又謀劃了片刻,正準備起身,突然聽到門外一陣騷亂。

  兩人相視一眼,不禁感到奇怪:是誰這麼大的膽子,居然敢在門外面大聲喧嘩?

  「文開,誰在喧嘩?」

  董卓和李儒推開門,走了出來。

  就見一個家將打扮的人正在門口大聲的叫嚷:「我是臨洮董府家人,有要事稟報。」

  那員大將卻不為之動,「主公正在商談要事,不可打攪。」

  「你讓開!」

  「你若再喧嘩,休怪我寶劍無情。」

  這時候正好董卓出來,聽那大將的話語,不由得點點頭。

  「文開,讓他過來。」

  那員大將聞聽,連忙側身讓路。家將匆匆走過來,雙手高舉一封信,在臺階下單膝跪地,「主人,家中有事,主母命小人稟報,故而在門外喧嘩,尚請主人責罰。」

  董卓一皺眉,心裏生出不祥的預兆。

  他看了一眼李儒,李儒立刻明白過來,走下臺階從那人手中接過了信件。

  轉身走上臺階,把信放在了董卓的手中。信封上有火漆,還打著董夫人的印信。

  董卓猶豫了一下之後,伸手拿起了信。

  打開來看了一眼,他陡然雙目發直,雙手直顫,更顯露出一種憤怒和悲傷交織在一起的表情。

  「父親?」

  李儒發現董卓臉色不對,忍不住上前叫了一聲。

  董卓卻在這時大叫一聲:「真,真,真……痛煞我也!」

  一口鮮血噴出,董卓仰天倒地,昏迷不醒。李儒頓時慌了手腳,「來人,來人啊!」

  有府中的家人跑過來,看到這情況都嚇了一跳。

  連忙把董卓抬起來,朝臥房裏送。李儒大聲吼叫道:「快,快點去請郎中。」

  那員大將已經把家將放翻在地,寶劍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你是何方妖人,竟敢來害主公?」

  「我不是妖人,不是妖人……」家將大聲叫喊起來:「我乃公子麾下,姓董名鄂,字白摩……我這個字,還是大小姐賜的,我不是妖人,快點把我放開。」

  「文開將軍,他卻是臨洮董府家人。」

  李儒曾聽過這名字,上次董照來的時候,也曾提過這件事。

  畢竟是大姐親自賜名賜姓的人,所以李儒也有些印象。那員大將一愣,收起寶劍。

  「文開,煩你守護父親,等郎中前來。」

  「喏!」

  董卓昏迷,李儒自然就成了這府中的施令發號者。他走過去彎腰撿起那封沾著血的信,又讓董鄂站起來。

  目光在信上掃了一眼,以李儒這等冷靜的人也不由得臉色大變。

  「大姐,大姐真的死了?」

  董鄂驚魂未定,但聽到李儒的問話,連忙恭敬的回答:「啟稟姑爺,三月中公子從漢陽郡回到了臨洮,還帶回了……主母聽說大小姐死了,當時就昏了過去……然後一病不起,連郎中也沒有辦法。四小姐看情況不好,這才命我前來送信。」

  李儒一目十行,把信看完了。

  「韓文約,韓文約……我必殺汝!」他頓足大叫,雙手把那封信揉成了一個紙團。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8:05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30 20:53
第四十一章 反目成仇

  四月,天氣突然變得炎熱起來。

  牧場的水草似乎比往年更加的豐茂,預示著一個好年景。成群的馬在牧場中悠閒的跑著,牧馬人嘹亮的歌聲在天際迴蕩,帶著西涼獨特的嗓音,更顯一股悲愴。

  董家牧場,經過了數月的修整,已經變得大不一樣。

  不僅僅是圍牆變得更加堅固,人口也比以前增加了許多。西北三十六羌部的動盪,造成了許多弱小的遊牧部落失去了家園。零零散散的向隴西靠近,並且很快的就變成了董家牧場的一份子。半年時光,如今的牧場可以稱得上是兵強馬壯。

  牧場大門外,站了一行人。

  老夫人坐在四輪車上,滿是白翳的雙眸空洞洞,毫無半點生氣。董媛姐妹在老夫人的身後並排站立,並且還有一個久違的熟人,正是被董卓趕回臨洮的董璜。

  董夫人騎在馬上,帶著濃濃的悲傷表情。

  她輕聲的詢問:「他們現在到什麼地方了?」

  「夫人,天亮的時候斥候報告,說公子等人已經過了渭水河,估計很快就到了。」

  話音未落,從地平線的盡頭出現了一行人。

  他們騎著馬,朝著牧場緩緩行來。不一會兒的功夫,為首之人已經能夠看清楚。

  「奶奶,是阿醜,阿醜回來了!」

  董媛興奮的叫嚷,老夫人的臉頰一陣抽搐,輕聲呢喃:「回來就好,活著就好!」

  是的,董俷回來了!

  離開白馬羌後,他帶著人經武都,走漢陽,過渭水,終於回家了。

  可越是離家近,董俷就越是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他很害怕,害怕見到奶奶和母親之後,不知道如何開口。離開臨洮時,是一家人。可現在回來了,卻只剩他一個。

  懷抱裝著姐姐骨灰的罎子,董俷失魂落魄的騎在象龍背上。

  遠遠的看見了家的影子,速度反而越來越慢。在還有百餘步的距離時,董俷從馬背上跳了下來。身為主公的董俷下馬,身後眾人自然也不敢再繼續騎馬行進。一個個從馬背上跳下來,隨著董俷向牧場走去。遠處,老夫人也帶人迎了上來。

  「奶奶!」

  董俷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淚如雨下,「阿醜無能,沒有能保護好大姐,請責罰。」

  「請老夫人責罰!」

  跟在董俷身後的二三百人同時跪地,大聲說道。老夫人顫巍巍站起來,在董媛的攙扶下來到董俷身邊,枯瘦的手掌撫摸他的臉頰,嘴唇蠕動半晌後說:「阿醜,苦了你!」

  這一句話,讓董俷放聲大哭。

  身後眾人竟沒有一個出聲,靜靜的看著哭得好像孩子一樣的董俷。

  在戰場上,這個面目猙獰兇惡的巨魔兒,實際上還是一個孩子。當所有人都把他當成了主心骨的時候,卻忽視了這個巨魔兒的年紀。雖然董俷的心智已經成熟,但痛失親人的感受,依舊令他無法釋懷。他哭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因為愧疚。

  董夫人跳下馬,走上前。

  「阿醜,大妹她……真的……」

  董俷沒有回答,眼中含著熱淚,把那罎子遞了過去。他甚至不敢直視董夫人,原因無他,還是愧疚。

  董夫人抱住那罎子,一手輕輕婆娑。

  她似哭似笑,突然間一聲悲呼:「我的大妹啊!」

  仰面朝天的就倒向了地面。不管怎麼說,董玉都是她的親生女兒,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在接到董俷派人送來的信件之後,董夫人雖然難過,卻還能克制。但現在,當她親手抱住了骨灰罎子的時候,終於再也無法忍住心中悲苦。

  董府上下,失聲痛哭。

  董媛更哭得好像淚人一眼,險些抽死過去。

  唯一保持冷靜的,莫過於老夫人。她在眾人哭了一會兒之後,一聲厲喝:「都閉嘴,哭什麼哭?哭,大妹就能活過來嗎?阿醜,你們這一路也辛苦了,讓他們都先找地方住下休息……你隨我到客廳來。花鬘,你也來,董家的人都給我過去。」

  ******

  一個時辰後,位於牧場中央的迎客大廳中,董府中人分兩排坐下。

  老夫人和董夫人坐在正中間,不過董夫人花鬘看上去顯然是強撐著,有點魂不守舍。

  董俷跪在大廳,身後有董召、董鐵、裴元紹和綠漪四人。

  「阿醜,把事情的經過,當著所有人的面,原原本本的說一遍,不得有半點隱瞞。」

  「喏!」

  董俷深吸一口氣,從他們抵達金城的那一刻開始講起,一直到穿過河谷,到達白馬羌。

  「奶奶,孫兒不孝,未能保護好大姐,罪該萬死……但還請奶奶留孫兒一條命,請給孫兒五千人馬,孫兒定然馬踏金城,取那韓遂的狗頭來祭奠大姐在天英靈。」

  董俷咬牙切齒,雙拳緊握。

  這數月來的驚心動魄,讓董府上下都聽得是心驚肉跳。董媛的臉色幾變,目露殺機。就連董照也是用奇異的目光看著董俷,雖不喜歡他,可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膽大。

  帶著一百人,數日光景轉戰千里,把個西北攪得是昏天黑地。

  如此戰果,只怕是素以勇猛而著稱的董卓,恐怕也無法做到。這阿醜,當真是可怕。

  但這世上,總是有人喜歡無事生非。

  正當大廳中董府上下為之憤怒的時候,卻聽到有人陰陽怪氣的說道:「阿醜,你說的這些事情,未免太不可思議了。憑你區區五十人,也能馬踏金城?以百人之數,從近十萬羌兵的包圍中殺出來……呵呵,這種荒誕的事情,我可是聞所未聞。」

  董俷順著聲音看去,眼睛微微一瞇。

  「表哥,你這是什麼意思?」

  說話的赫然是董璜。數年不見,董璜看上去更加的俊秀。身材挺拔,面如撲粉。他看著董俷的目光中,有毫不掩飾的仇恨。站起來,躬身行禮,董璜說:「奶奶,非是璜挑撥,只是他說的這些話,可信嗎?又有誰能證明,他說的是真的呢?」

  董夫人抬頭,但是並沒有看董璜,而是凝視董俷的雙眼。

  董俷也不退縮,迎著董夫人的目光看去。四目相交,董夫人面沉似水,也不說話。

  「阿秀表哥,有什麼話你就明白的說出來,何必在這裏含沙射影,遮遮掩掩?」

  董媛不高興了,拍案而起。

  大姐的死讓她很難過,可不管怎麼說,阿醜平安的回來了,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可這董璜,卻說出這種話,不是擺明了挑釁?

  董媛很清楚,四個女兒當中,除了早夭的三姐之外,董夫人最疼的也就是董玉。幼年時的董玉聰明伶俐,長大後更是頗有巾幗不讓鬚眉之氣概,最得董卓歡心。

  董璜嘴一撇,笑道:「四妹,你這又何必。我只是在說一個事實!阿醜自詡勇猛,可是卻無法保護大姐。還編出什麼轉戰千里的故事……哈,你們有誰有能相信?要我看,定然是他畏死,拋下大姐獨自逃生。說不定那罎子裏放的,是野狗的骨頭……」

  話未說完,董召等人呼的全部站起來。

  就連素來看去柔弱的綠漪,也是殺氣騰騰。這些人是從十萬羌兵堵截中殺出來的,這殺氣一暴露,又豈是董璜可以抵抗。就連坐在旁邊的董照、牛輔,也是臉色蒼白。

  「你們幹什麼!」

  董俷厲聲喝道,「這裏有奶奶和母親在,何時輪到你們說話?」

  「主公,我等千里奔襲,不求論功行賞。但若是容他這麼胡說八道,那死去的兄弟又如何瞑目?」

  「跪下!」

  董俷陰沉著臉喝道。待四人跪下,他看了一眼董璜,眼睛瞇了一下,而後插手道:「奶奶,請恕阿醜無禮……綠兒,你且退到一旁。裴元紹,解下你的衣甲來。」

  裴元紹不明白董俷的意思,但還是把衣甲解開。

  屋中除了老夫人之外,女人也佔了多數。董照、董媛等人先是羞紅了臉,可是在看清楚了裴元紹身上縱橫交錯的傷疤時,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發出驚歎。

  「當日,我命裴元紹守住城門。他雖沒有完成使命,卻也拼命死戰。若不是遇到白馬羌的滕麗兒,裴元紹如今已經是個死人……董召,把你的衣甲也給我解開!」

  強忍心中怒意,董召解下了衣甲。

  這一次董照等人沒有再害羞,吃驚的看著董召身上的傷疤。

  「這一個傷疤,是我們襲擊西海時,被破羌人射傷;這裏是我們奇襲燒當人時,被一羌將砍傷……不僅是董召和裴元紹,隨我轉戰千里倖存下來的三十七人,哪個不是身上帶傷?從死人堆裏翻滾出來?董璜,你若不相信,盡可一一詢問。」

  董鐵大聲說:「何止如此,主人在闖出金城時,險些力盡而亡。就連他的坐騎……」

  「小鐵住嘴!」

  董鐵的話,刺痛了董俷的心,怒吼一聲,猶如霹靂在大廳中炸響,所有人都面如白紙。

  綠漪大著膽子說:「璜少爺若是還不相信,盡可以派人去打聽。那韓遂稱公子為巨魔兒,聞公子之名而膽戰心驚。若還不信,可差人去三十六羌部,聽聽他們怎麼說。」

  「我……」董璜惱羞成怒。

  原以為可以折辱董俷,出一口心中怒氣。哪知道折辱不成,甚至連小小婢女也敢說話。

  「夠了!」

  董夫人呼的起身,懷抱著那罎子,顫聲道:「阿醜不必再說,娘……信你的話!」

  董璜覺得好生無臉,轉身要回座位。哪知董俷卻突然竄上來,一把抓住了他的膀子。

  董俷的手勁兒有多大?就連素以勇武而著稱的董卓也曾私下表示自愧不如,更何況董璜那小身子板雖然在河東幾年,也在軍營中打熬了些時日,可比起董俷,卻是天壤之別。董俷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手上的力氣不小,險些把董璜的骨頭握斷。

  「你幹什麼?」

  「你辱我可以,可是卻不能辱大姐……你剛才說什麼?那罎子裏放的是什麼?」

  董璜疼得直呲牙,不停的吸涼氣。

  而董夫人和董照姐妹也齊刷刷的向他看去,讓他一時間竟想不出什麼措辭。

  董俷說:「若你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就把你撕了……」

  「阿醜,夠了!」

  老夫人開口,「鬆開你表哥……董璜,你出去吧,在宗祠門外跪下,沒我命令,不得吃喝,不得起身,不得開口說話。大方,你親自看著他,聽明白我的話了嗎?」

  牛輔起身插手道:「大方明白。」

  「好了,散了吧……過兩天選個好日子,把大妹葬了!」

  董俷一聽就急了,「奶奶,那我剛才說的事情,您怎麼說?」

  「什麼事?」

  「就是給我五千人馬,我要為大姐報仇。」

  老夫人手龍頭拐杖,沉默了許久後長歎一聲,「阿醜,此事休要再提,不行。」

  「為什麼不行?」

  董俷驚怒不已,忍不住大聲的吼叫:「難不成,就眼睜睜的看著姐姐死嗎?難不成,讓姐姐和姐夫的在天之靈也不得安息?奶奶,為什麼不行,為什麼不行?」

  老夫人手中拐杖朝地上一頓,發出砰的沉悶聲響。

  「我說不行就不行,休問為什麼!」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0 01:26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9-30 22:00
第四十二章 少年工匠

  在董俷的記憶中,奶奶從沒有對他如此的聲色俱厲。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奶奶的頭髮已經成了雪白,幾縷髮絲,在空中輕輕飄舞。

  和姐姐一起離開的時候,奶奶的頭髮雖然白,但也只是花白,還帶著幾分黑色。可是現在……董俷突然明白過來,並不是他一個人難過,奶奶和母親一樣難過。

  閉上了嘴巴,可這心裏卻有一股怒火無處發洩。

  目送奶奶等人離去之後,董俷仍然站在大廳中央,一動不動。

  「公子,老夫人……」

  「閉嘴,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

  董俷厲聲喝止了綠漪,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突然竄到一張長案前把長案舉起,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堅實的長案,變得四分五裂。朱紅色的楠木板,更裂成好幾塊。

  ******

  當晚,董俷一個人在演武場中,光著膀子,下身一條朱紅色的褲子,不停的舉著石鎖。

  那對石鎖的重量,差不多在一百斤左右。

  緩緩的舉起來,又緩緩的放下,口中輕聲的數著數:「……997、998、999、1000!」

  長出了一口氣,董俷把石鎖扔在了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碎石鋪成的地面,被砸的石屑飛濺,而董俷好像沒有覺察一樣,揮了揮有些酸麻的臂膀,大步朝著兵器架走去。

  「阿醜!」

  熟悉的聲音傳入了董俷的耳中。扭頭看去,就見綠漪攙扶著奶奶,走進了演武場。

  毫無疑問,定然是綠漪去向奶奶告密。

  惡狠狠的瞪了綠漪一眼,董俷上前一步道:「奶奶,這都什麼時辰了,您怎麼來了?」

  奶奶把龍頭拐杖放在邊上,歎了一口氣。

  「綠丫頭說,你一個人在這裏發瘋。奶奶呢,就想來看看,我家的阿醜在發什麼瘋。」

  「奶奶……」

  「都聽說了吧!」

  奶奶打斷了董俷的話,似乎是若無其事的詢問。董俷先一愣,旋即輕輕的點頭。

  「聽說了!」

  奶奶似乎是在夢囈般,輕聲道:「若你早回來一個月,或者派人早一個月送來消息,我們就不會這樣被動。韓文約現在成了朝廷的官員,堂堂的金城太守。論品級,和你爹一樣高;論威望……你爹武人出身,雖有戰功,卻比不得那韓文約。」

  董俷心裏咯噔一下,意識到了自己所犯下的錯誤。

  在西北時,只顧著殺的爽快,卻忘記了在最混亂的時候趁機派人回臨洮家裏送信。

  就算洮水有狼羌阻隔,但一兩個人的話,想必也不會被留意。

  想到這裏,董俷狠狠的給了自己一耳光,嚇得綠漪連忙過去抓住了他的手再也不放。

  奶奶仿佛沒有聽見,繼續說:「如今,韓遂成了朝廷命官,可以說羽翼已經豐滿。你爹現在就算是有心對付他,恐怕也不再是他的對手。我聽你大娘說過,大將軍何進和你爹雖然走的近,可這心裏面啊,卻還是看重士大夫、名士……韓遂身為西涼名士,不但有黨人為他撐腰,還勾連了宦閹,你爹現在是鬥不過他的。」

  董俷面頰抽搐了一下,「可難道就讓姐姐這麼冤枉的死了嗎?」

  「冤枉?也許吧……呵呵,也許這就是命!」老夫人站起來,拄著拐杖說:「你爹當年也殺了很多人,你大姐當年更不顧你爹的反對,嫁給了北宮伯。說冤枉,是冤枉;說不冤枉,那也不算冤枉。阿醜,這是你姐姐的命,她自己選的命。」

  這幾句話,說的當真是陰惻惻。

  董俷打了哆嗦,看著奶奶,竟半晌說不出話。

  「阿醜,也許你覺得奶奶太無情,但奶奶要告訴你,既然你選了你的命,就要學會認命……不過,董家人的血不會白流。阿醜你要記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咱們就等著……他韓遂現在運氣好,可難保一輩子好運氣。你年輕,等得及。就算是韓遂死了,還有他兒子,他的家人。只要咱董家有人活著,就有報仇的資本。」

  皎月當空,但卻有幾朵雲彩飄過。

  月光透過雲彩,照在奶奶的臉上,那滿是白翳的空洞雙眸,竟然閃動著仇恨的光芒。

  直到這時候,董俷似乎才算是真正的認識了奶奶。

  「阿醜記下了……」

  董俷微微欠身,輕聲在老夫人的耳邊說:「仇恨不應放在臉上,而是放在心裏。」

  「我累了,有事兒回頭再說。」

  老夫人說完,讓綠漪攙著她離去。而董俷站在演武場,半晌後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是,只要我活著,這筆帳遲早都要算!

  ******

  不過,董俷的心結開了,董夫人卻有了心病。

  經常在睡夢中夢到女兒渾身是血的要她報仇,一天兩天還行,可時間長了,精神就變得恍惚起來。身子也一天天的垮了,面頰瘦削,再也沒有往日的颯爽英姿。

  郎中不管用,道士、和尚也沒辦法。

  無奈之下,董媛只好派人前往河東報信。而董俷呢,似乎忘記了那段仇恨,每天不是讀書練武,就是和他的那些工匠們在一起悶頭研究,經常是一忙一整天。

  沒有人知道董俷在忙什麼,就連董媛也不知道。

  董俷在牧場裏建了一個小寨子,專門讓工匠們在裏面居住和工作。周圍有白馬羌人守護,還有董召帶著三十七人負責寨子裏面的安全。除了董俷的命令之外,這些人是誰的命令也不聽。甚至有時候董媛要進去,也必須先通知董俷才可以。

  為此,董媛非常不滿。

  人就是這麼一種奇怪的動物,越是不清楚,就越是好奇。

  這一天,董夫人的精神有所好轉,董媛讓二姐幫忙照顧著,拉著綠漪溜溜達達的來到了位於牧場深處,依土丘溪水而建的小寨子。在寨門口當值的人是董召,遠遠的看到董媛過來,立刻就迎了上去,插手行禮後問道:「四小姐,您怎麼來了?」

  「我不能來嗎?這裏好像是我的家!」

  「不是,不是……」董召喝酒打架還行,論鬥嘴,十個他也不是董媛的對手。

  董媛擺擺手笑道:「好了,好了,我也不為難你。知道你們家主公的規矩嚴,我在這裏等著,你告訴你家主公,就說我和綠兒妹妹來了,讓他趕快出來迎接我們。」

  「多謝四小姐體諒!」

  董召忙不迭的道謝,行了一個禮後,匆匆的跑進了寨子。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他又跑了出來,來到董媛面前,有些尷尬的說:「四小姐,主公說他很忙,讓你們自便。」

  「他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您要進去,就進去好了。」

  綠漪拉了一下董媛,「董召,公子在忙什麼?」

  「在和工匠煉刀!」

  「練刀?」

  「不是練刀,是煉刀……算了,我也說不清楚,還是您自己進去看吧。」

  董媛很好奇,當下帶著綠漪縱馬進了寨子。這小寨子的面積不大,除了那些工匠之外,加上董召等人也只有一百多人。再算上家眷,一共下來也不超過三百人。

  可就這麼一個小寨子,卻是依照著九宮八卦的方位而建造。

  營帳、住所、工廠都被劃分的清清楚楚。董媛不是第一次來這裏,對此倒不是很驚奇。

  讓她感到奇怪的,是在工廠裏不時傳來叮叮噹噹的聲響。

  和綠漪下馬走進去,就看見董俷光著膀子,正和一群工匠在討論著什麼事情。

  一口鑄劍爐旁邊,還豎著一根木樁,上面掛著兩套疊落起來的明光鎧,非常的古怪。

  「好了沒有?」就聽到董俷大聲的吆喝。

不一會兒,一個魁梧,但是頭髮已經斑白的老工匠捧著一把斬馬劍走了過來。這斬馬劍長三尺餘,鐔長一尺,乍看很像後世的日本刀,可仔細看,卻又完全不同。這斬馬劍早在西漢時就出現了,即能用於步戰,也可以用於馬戰。董媛身為董卓的女兒,自幼也習過武藝,對此自然是不陌生。

  只是不明白,董俷這是要幹什麼?

  老工匠捧著刀走到董俷面前,「主公,按照您的要求,此刀經過百煉,雖比不得神兵利器,但也是削鐵如泥的寶刀。這已經是小人的極限,但不知主公滿意否?」

  董俷接過了刀,虛空揮舞了兩下。

  「滿意不滿意,試試才知道。」

  他大踏步走到了木樁前,運足了力氣,對準盔甲大喝一聲,一刀就劈斬了過去。

  鐺……

  悠長的脆響傳來,那百煉寶刀居然斷成了幾節。

  董俷手裏只剩下了一個刀柄,呆立的半晌後對旁邊愕然的老工匠說,「好像不滿意。」

  那明光鎧極為堅硬,卻被斬馬劍砍開了口子。

  只是董俷對此似乎並不滿意,把刀柄扔在地上,「還是不行。蒲師傅,按照您說的百煉斬馬劍,應該至少能砍斷一層鎧甲。但是這把刀只開了一個口子,不行。」

  「蒲師傅原本是廣漢郡人,後來被南蠻的氐人擄掠,賣給了白馬羌,在滕麗兒的手下幹活。此次滕麗兒率部前來,這蒲師傅一定要跟著過來。他的鑄造術非常高明,而公子對這個也非常的看重。如今是這裏的頭領,公子對他是非常信任。」

  綠漪看董媛一臉的迷惑之色,在她耳邊低聲解釋。

  董媛點點頭,走上去問道:「阿醜,你這是在幹什麼?」

  董俷正要解釋,卻見從工棚裏走出了一個少年,大約在十八九歲的樣子,臉上還帶著稚氣。

  「主公,阿爹的工序沒有錯,材料也是上乘。出現這種情況,想必是鋼口太脆的緣故……」

  「阿元,你跑出來幹什麼?」

  蒲師傅一看少年,立刻露出緊張之色,他強笑道:「主公莫要責怪,小兒不懂事,信口開河還請主公原諒。」

  董俷笑了笑,「沒關係!」

  話為說完,卻見那胖乎乎的少年不高興的說:「阿爹,我真的知道原因。」

  蒲師傅勃然大怒,剛要過去揍他。卻聽董俷開口道:「蒲師傅,不妨聽他說一說。」

  「水質!」

  那少年道:「阿爹的工藝並沒有錯,但是在刀達到了『白亮』的程度時,需要進行淬火的處理。而淬火對水質要求很高,古時候的鑄劍大師在鑄劍之前,一定要挑選山清水秀的地方。說穿了,就是選擇合適的水質……這裏的水源自洮水,而洮水純弱,卻不任淬;主公若想要心目中的寶刀,當選爽烈之水方能成功。」

  少年侃侃而談,初時蒲師傅還很緊張,但聽到後來,禁不住鼓掌叫好。

  「沒錯,水質,毛病應該就出在淬火之水的上面。」

  董俷一皺眉,「那你可知道,何處的水爽烈,適合淬火呢?」

  「這個……小人也不知道。不過自古鑄劍大師們選擇鑄劍之地,首選南方。主公若想練出好劍,應該往南方尋找……小人記得,我們來這裏時,曾在斜谷停留了一晚。那裏的水質剛硬清爽,當為爽烈之水,主公可以派人找來,試上一試。」

  董俷點點頭,扭頭大叫:「董棄!」

  「末將在!」

  應命的赫然是當初隨董俷轉戰西北的破羌百人將。他本名棄人,在來到了臨洮後,董俷乾脆賜了他一個姓,又從他名字中選了『棄』字,故而如今就叫做董棄。

  「帶二十個人,立刻前去斜谷,取些當地的水來。」

  「喏!」

  董俷長出一口氣,笑著說:「蒲師傅,既然是水的問題,這斬馬劍就暫且放一旁。其他我要求的物品,需要儘快打造出來。如果還有什麼需要,就告訴董召。」

  「小人遵命!」

  董俷從董鐵手中接過了禪衫,披在身上。

  「四姐,我們軍帳裏說話。」

  他說著邁步就朝軍帳走去。眼看著就要走出工棚,卻突然又停下了腳步。

  扭頭朝著那小胖子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沒等小胖子回答,蒲師傅就惶恐的說:「主公,他是小人的犬子,姓蒲,單字一個元。」

  「蒲元?」

  董俷看著那小胖子,「你叫蒲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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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緋)編案:
 禪衫,疑為『襌衫』。『襌』音單,即單衣也,為無內裡的衣服。《說文》:衣不重也。
 禪衣,本意指僧衣。但目前由於此字太冷僻,簡體字系統用「禪衣」取代「襌衣」。不過,「禪」本為佛道之靜思相關之意,在字義上沒有「單衣」這樣的含意。至於該用何字,要交由國學大師及文字方面的學究來辯證了。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7:58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1 00:22
第四十三章 父子一諾

  董俷並不是覺得這名字耳熟,自然也不清楚這小胖子究竟是什麼來頭,反正感覺不錯。

  點點頭,他笑道:「你不錯,我看好你!」

  丟下有些不知所措的蒲家父子不管,董俷帶著人離開了工棚。直到走出工棚,他才想起來,剛才說的那句話,怎麼那麼彆扭?活脫脫軍旅喜劇中的那個高副班長。

  不過,那位高副班長比他可是帥多了。

  有人早就準備好了清水,董鐵把濕手巾遞給董俷,讓他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水。

  董媛這才問:「阿醜,你在幹什麼?」

  董俷跪坐在帥案後,直勾勾的看著董媛。

  「小鐵,綠兒,你們去外面守著,我要和四姐說說話。」

  綠漪和董鐵相視一眼,雖然不明白董俷有什麼話要背著他們二人,可還是堅決的服從了命令。別看綠漪在名分上是董俷的妾室,又深得董俷的喜愛。但經過了那一場千里奔襲之後,綠漪已經明白了一個道理:在這軍營中,只有董綠,沒有綠漪。

  董媛疑惑的看著董俷,「阿醜,你在搞什麼鬼?」

  董俷並沒有急於回答,而是在深思熟慮之後,輕聲說:「四姐,如果我告訴你,天下將會大亂……你怎麼想?」

  董媛愕然,脫口而出道:「天下大亂和我有什麼關係……阿醜,你剛才說什麼?」

  這個四姐啊,嘴巴永遠比大腦快!

  董俷有點後悔,要不要說下去。可再一想,他要做的事情,必須要得到足夠的支持。單靠奶奶是不行的,還要有大娘,董媛的支持,也許還算是有些勝算吧。

  「我剛才說的,就是你剛才聽到的。」

  董俷端起水碗,把清水一口喝乾淨,深呼吸一口氣道:「大姐在死前曾和我說過,也許用不了多久,這天下可能會出現動盪。我們董家說不定會被捲進去,甚至可能家破人亡……我很害怕,所以想要做一些事情,希望能在將來有所作為。」

  董媛對大姐那是素來敬佩,聽董俷以大姐的名義說出這番話來,她心中的疑慮倒是化解了。畢竟,董俷在眾人的眼中還小,就算是有見識,可這番話實在大逆不道。

  大姐精明,而且素來眼光毒辣。又喜歡阿醜,說出這番話倒也不為怪。

  董媛問:「你想有什麼作為?」

  「四姐,你知道這些年我的武藝都是從何而來?」

  「奶奶私下裏和我說過,說是當年伏波將軍馬援留下來的錘法,這又怎麼了?」

  「那你知道伏波將軍除了錘法,還有什麼留下來嗎?」

  董媛有點不耐煩了,「阿醜,你有話就直說。我最討厭男人吞吞吐吐,像個娘們。」

  董俷不由得苦笑,只好沉聲道:「伏波將軍還留下了他畢生的兵法戰策……我所學的,除了那錘法之外,還有伏波將軍的兵法。當年伏波將軍縱橫天下,百戰而無一敗,不愧是常勝將軍。我在將軍的兵法中,發現當年他曾訓練了一支人馬,名為伏波營……分馬、步兩軍,堪稱是當時光武皇帝麾下精銳中的精銳。」

  「那又如何?」

  「我想訓練這樣一支人馬!」

  董俷這次倒是簡單明瞭。事實上,借伏波兵法的名義,他發明出來的馬鐙、馬掌,也就有了出處。甚至以後他能想起什麼特殊的東西來,也可以借用這個名義。

  董媛點點頭,「那好啊,你就訓練吧。」

  「三姐,你說的容易……沒人,沒錢,我訓練什麼?」

  董媛笑道:「你這阿醜,也會耍心眼兒了。沒人,我給你……錢,我雖不多,但還有一些,你先拿去使用,不夠了咱們再想辦法。只是……」

  「只是什麼?」

  董媛正色道:「阿醜,行軍打仗的事情我不懂,但我卻知道,你想要練成一軍,單靠我一個人的幫助是不可能的。畢竟,咱們家做主的是父親,有些事情你不和父親商量,會變得很困難。你做的又不是壞事,不如大大方方的和父親說,想必他也會同意。另外,你姐夫曾經說過一句話:想做大事,一個人是不行的。」

  董俷沉默了!

  對於董卓,他始終懷著一種很複雜的心情來對待。

  從上一世的角度來看,董卓毫無疑問是個壞蛋,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但是從這一世呢,他雖然對董俷並不親熱,卻也不失一個好父親。至少從小到大,沒餓著他,沒苦著他……甚至在董俷殺了衛家人,闖了大禍以後也是一肩承擔下來。

  歷史上的董卓,為什麼到後來會那樣瘋狂?

  誰也不知道,哪怕是那些史學家,恐怕也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

  但在這一世,既然和董卓成了父子,自己和董卓的命運也就變得休戚相關。董卓好,他董俷就好;如果董卓死了,他董俷,包括他所有的親人,都將難逃厄運。

  既然如此,為何不能開誠佈公?

  董媛站起來,「阿醜,這些話其實我早就想和你說,而且我相信,奶奶也是同樣的想法。如果你想建功立業,靠一個人的力量是不行的。我、父親、姐夫……還有所有董府的人,都願意幫你。而在你,也只是需要放低一個姿態。文正派人回信了,父親要回來為大姐準備葬禮,順便帶我們去河東。也許,他們現在已經啟程了。」

  「去河東?」

  「是!」董媛說:「大姐的死,讓父親非常難受。他不想再和家人分開,故而決定等大姐的喪事過去了,他會帶我們去河東,一家團圓。你好好想想,該怎麼做?」

  董俷閉上了眼睛,久久說不出話。

  二十天后,董卓帶著李儒回到了臨洮,隨行的還有一員相貌威武的大將。

  剛抵達牧場的時候,董卓也嚇了一跳。不僅是他,連李儒和那員大將也吃了一驚。

  如今的董家牧場,已經不再是簡單的牧場。

  準確的說,這裏已經變成了一個獨立於臨洮之外的城鎮。有往來西北的商戶,定然會在這裏停留。或是就地交易,或是結隊前往西北,來來往往的倒也非常熱鬧。

  相反,臨洮卻變成了一座全軍事化的城鎮。

  牛輔雖然平庸,但是治軍倒是頗有一套。自擔任都尉以來,把臨洮郡兵訓練的頗有章法。至於稅賦,都是從牧場方面支出,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比往年增加了。

  這也是董卓赴河東後數年中第一次回家。

  一家人見面,自然少不得一番寒暄。董卓也發現了,那個曾經被他視若妖魔的兒子,對他頗有親近之意。只是礙於人多,董俷不好意思往前面湊,一直待在老夫人的身旁。

  畢竟父子連心,董卓不喜董俷,可那總歸是他兒子。

  否則,董俷惹出來的禍事,他又豈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在董璜和董俷之間,不自覺的向董俷發生傾斜。嘴上不承認,可心裏面還是非常的自豪。從一些過往羌人的口中得知,那名震西北的巨魔兒,很可能就是他這個妖怪似的醜兒子。

  董卓少年也是勇武,對此當然開心。

  故而,臉上沒什麼表情,可在酒宴上,卻不經意的多看了董俷好幾眼。

  只可惜,董俷沒有發現。因為他的目光被董卓身後的那員大將所吸引。說起來有趣,那員大將看見董俷的時候,也是神情一愣。兩人從對方的身上,都發現了一種氣質,一種高手才擁有的獨特氣質。不由得,兩人在酒桌上就開始對視。

  這大將是誰?

  董俷心裏非常的好奇!

  評書當中,董卓身邊好像沒多少厲害的人物。除了後來出現的那個三姓家奴呂布之外,能稱之為高手的人,應該只有一個。難道,眼前這人,就是那個傢伙嗎?

  「阿醜!」

  李儒發現了董俷的異狀,同時也看出了那員大將的心思。

  在董卓耳邊輕聲說了兩句,董卓連連點頭,饒有興趣的朝著董俷看過去。李儒走上前,拉住了董俷的手,「你我也是一家人,可是卻沒說過太多的話……呵呵,來來來,我為你介紹一人,乃是父親在河東收下的一員猛將,你們正好親近親近。」

  天氣很熱,但是李儒的手掌卻很冷,皮膚好像蛇皮一樣的溜滑。

  他拉著董俷過來,指著那員大將說:「此乃我河東軍中第一猛將,沛國譙縣人,姓華,單字名雄,字文開……文開,這是父親膝下愛子,董俷,今年十三歲。」

  果然是他!

  董俷不由得瞇起了眼睛,向對方看去。

  那個評書中曾經在汜水關前殺的十八路諸侯臉面無光,最後卻被當時還默默無聞的關二哥斬殺的虎將華雄。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他就已經在董卓帳下效力了。

  想起村裏那個唯一的大學生官君策說過的笑話。

  關二哥是三國中的第一刺客,其最兇猛的就是第一刀,還有被傳揚的神乎其神的拖刀計。估計當時華雄和關二哥火拼的時候,太輕敵了,以至於成就了關羽的名聲。

  董俷可不敢小覷華雄,當下拱手,「華將軍!」

  「啊,公子不必多禮!」

  華雄連忙上前想要阻止。兩人的個頭差不多,但論身材,董俷卻是略低了一點,不過又魁梧了一些。四臂相碰,兩人都下意識的想要考校一下對方。華雄臉色一變,雖然已經高估了董俷,可沒想到這私底下一較勁兒,竟然是旗鼓相當。

  此時華雄可是二十出頭,正值黃金年紀。

  而董俷才十三歲,卻能和華雄的力氣不相上下,的確是出乎了華雄的意料之外。

  華雄的性子素來高傲,在河東軍中不服任何人,深得董卓的信任。

  哪知卻吃了一個暗虧,心裏面又怎能服氣。當下手上加了幾分力氣,但是董俷的雙臂卻紋絲不動。

  「公子果然好力氣!」

  那言下之意是說,你不過是天生力氣大了一點。

  董俷一笑,「俷不過有些蠻力,雖粗通武藝,不過想必是不在將軍眼中。」

  「哦,公子客氣了,想必這粗通武藝也是不凡,他日華雄倒要領教一二才是。」

  兩人相視,突然大笑。同時卸力,向後一退。董俷又回到了老夫人的身邊,而華雄也站立在董卓的身後。兩人暗中的較力,能瞞過別人,卻瞞不過董卓和李儒的眼睛。

  見董俷有如此神力,董卓的眼睛也不由得一亮。

  看起來,那羌人口中的『巨魔兒』,定然就是我家這個醜小子,不錯,果然不錯!

  ******

  依照著董玉的遺願,墳墓建造在靠近洮水的山崗上。只有一個盛著董玉骨灰的罎子在墳墓中,旁邊還有一個墓,裏面有兩件北宮伯的衣物。

  董夫人在葬禮上哭死了好幾次。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早年喪母,中年喪妻,老年喪子。董玉雖然是個女兒,可是這母女情……白髮人送黑髮人,即便是堅強如董卓,也不禁流出了淚水。

  董俷扶著老夫人,默默的在一旁。

  大姐,咱們回家了!以後你就可以伴著斜陽,和姐夫在一起欣賞這家鄉的景色。

  雖已經發誓不再流淚,可忍不住,淚水又在眼中打轉。

  董夫人哭得死去活來,終於昏了過去。董媛姐妹陪著夫人回家,綠漪則推著車,送老夫人回去。董俷本想回去,可又想陪姐姐多呆一會兒。思忖再三,還是留了下來。

  董卓站在墳前,沉默了許久。

  「你們先下去!」

  他扭頭對李儒、牛輔等人說,然後又示意華雄帶人圍住了山崗,只留下他和董俷兩人。

  一個站著,一個跪坐。

  誰也沒有看誰,只是默默的保持著各自的姿勢。

  「阿醜!」

  董卓終於忍不住了,轉身背對著董俷,好像自言自語一般,「你是不是非常恨我?」

  董俷抬起頭,「一筆寫不出兩個董字,你是我爹,我怎麼會恨你?」

  「一筆寫不出兩個董字?」這新奇的言語,讓董卓一怔。話雖直白,卻寓意頗深。他扭頭上下打量董俷,突然笑道:「文正多次對我說,我家阿醜有大才。我還以為他是畏懼媛兒,故有此說。可現在看起來,倒是我誤會了他,你果然不同。」

  董俷苦澀一笑,「那又如何?雖有千里馬,可伯樂不常有!」

  「阿醜,你想做千里馬?」

  董俷抬起頭,直視董卓:「只看父親願不願意做伯樂。」

  董卓頷下的鬍鬚抖動了兩下,放聲大笑起來,「若我兒願做千里馬,我這當父親的,又豈能不願做伯樂……其實,我兒已無需伯樂,堂堂巨魔兒,又何需伯樂?我兒所需的,不過是一塊供你馳騁的戰場。而為父所能提供的,也僅此而已。」

  董俷呼的站起來,「父親,我只有三個要求!」

  「說!」

  「第一,我要自掌一軍,無需人多,五千人足矣;第二,我知父親現在奈何不得韓遂。但我要父親一個承諾,他年若有機會,請讓孩兒親手取那韓遂的狗頭。」

  董卓想了想,「第一條有些荒誕,你年紀尚小,自統一軍……不過為父可以答應你。至於第二條,為父保證,他年若有機會,定准你殺了韓遂。說說你第三個條件。」

  「這個……我一時還沒有想起來。」

  董卓大笑道:「那我兒慢慢想,什麼時候想起來了,再告訴為父……另外,過兩天我就要回河東了。我已經和你娘商量過,她和我一起去河東,還有你四姐也一起過去。只是,你奶奶念故土,不想離開……你呢,是和我去河東,還是守家園?」

  從內心而言,董卓很想讓董俷和他一起回河東。

  目光灼灼的看著董俷,等待著董俷的回答。哪知董俷在沉吟了片刻後,「孩兒既不去河東,也不想留在家裏。孩兒想出去走走,去看看大漢的江山,會一會天下英雄。有道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孩兒自認讀了很多書,現在想去走走。」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董卓默默的重複了一邊這句話,鼓掌大聲叫好,「我兒既然有此雄心壯志,為父又怎能攔你?只是,你不是要自成一軍嗎?你出去了,又如何領軍呢?」

  董俷笑道:「父親,正如您所說,孩兒年紀尚小,目前還不合適領軍,故而才要出去走走,多些歷練。而且,孩兒所要領的這一軍,不同於父親麾下的軍馬。如今尚在準備階段,只想請父親多多給予幫助,無論財物還是人力,都需父親支持。」

  「與眾不同嗎?」

  董卓越發的有興趣了,「那好,我倒要看看,你所領的人馬,究竟有何不同之處。我自會交代家中,你所需一應物品都會盡數供應。我兒,待你再回家時,也就是你領軍之日。」

  董俷笑了!

  他退後一步,欠身向董卓一禮,「孩兒自知以往對父親多有不敬,還請父親原諒。孩兒保證,只要孩兒有一息尚存,定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到我董家人一根汗毛。」

  董卓也笑了,大步上前,一把摟住了董俷。

  不經意的,目光掃過了董玉的墳。董俷眼中閃過了一抹淚光:姐姐,看到了嗎?我和爹爹和好了……我知道,這一定是您最想看到的結局,您在天之靈,可曾知曉?

  一陣風掠過,栽種在墳塋上的花朵隨風搖曳,就好像是姐姐的笑靨。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0 01:29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1 00:48
第四十四章 巨魔士(一)

  葬禮後二十天,董卓離開牧場,回轉河東。

  畢竟是朝廷的官員,不便在家中停留太久。此次為了女兒的葬禮而專程回家,說不定那些清流名士們又會有什麼樣的反應。董卓心裏很清楚,他現在應該更小心。

  最大的收穫,莫過於和兒子和好。

  董卓走的時候,臉上一直都帶著快意的笑容。董夫人花鬘隨同董卓走了,她不願意再住在臨洮。這裏有女兒的墳墓,會勾起她的傷心事;董媛也跟著董卓走了,畢竟已經是人妻,和丈夫總是分居兩地,她不覺得什麼,可李儒未必會高興。

  董璜,也不適合再留下來。

  董卓對這個侄子還是很疼愛的,不過再疼愛,總不是他的骨肉。牧場的一切都交給了老夫人,實際上也就等同於交給了董俷。董璜有小才,可有些時候……董卓不敢保證,如果某一天他再去招惹董俷,能不能活下來,恐怕都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隨行的還有雅丹、黃道、胡赤兒等一干家將和三千鐵騎。

  牛輔繼續留在臨洮,加緊練兵。至於原因,董卓沒有說,牛輔也沒有問。這一點也正是董卓器重牛輔的主要因素。什麼事情該知道,什麼事情不該知道,牛輔心裏很清楚。董照被留在了臨洮董府裏面,負責照顧牛輔和處理一些瑣碎事情。

  一切安排好了之後,董卓有些不捨的離去。

  說心裏話,他很希望董俷能和他一起回河東。父子兩人十三年來說過的話,加起來不超過二十句。如今關係好轉,他也想好好的盡父親的責任。可他也明白,董俷說的那句話沒有錯: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呆在老鷹翅膀下的雛鳥,永遠無法展翅翱翔,搏擊長空。兒子大了,當老子能做的,就是給他提供一片天空。

  於是,董卓便讓董媛把留在臨洮的所有私兵交給了董俷,並且囑託牛輔,凡阿醜所需,儘量提供。若臨洮家中有困難,可以直接告訴河東,他這個老子會想辦法。

  不過,也有人不高興。

  華雄從酒宴上和董俷短暫的一次較量後,一直想要找董俷比試一下。但由於舉行董玉的葬禮,董俷沒有時間和他比武。之後董卓又整天的帶著董俷,讓華雄無法開口。如今要走了,華雄雖然知道還會和董俷相見,可這心裏卻不免感到遺憾。

  ******

  七月的陽光很毒辣,董俷讓人在大姐的墳旁栽了一排松樹,而他則在墓旁結廬而居。

  此時的人們,並沒有後來唐宋時的那麼多規矩。

  董俷按照老家的規矩,決定在姐姐的墳前守七天,之後就準備動身前往中原遊歷。

  他坐在廬屋內,手捧一卷兵法誦讀。

  旁邊有綠漪抄錄他所誦讀的內容,廬屋外,墳墓邊上有一朵不知名的野花綻放,隨風輕輕搖擺,似乎是在聆聽董俷的讀書聲。董鐵坐在廬屋外,磨著他的折鐵刀。

  鏘鏘之音合著讀書聲,倒另有一番滋味。

  一陣馬蹄聲打斷了讀書聲,從山崗下一匹純種的大宛馬風馳電掣般衝了上來。

  「綠兒,看看是誰來了?」

  董俷穩坐席上,對綠漪說完之後,繼續誦讀兵書。

  綠漪起身,走出了廬屋。片刻後,她帶著董召走進了屋中,「公子,是董召來了。」

  「主公,好消息,好消息啊!」

  董俷放下竹簡,「什麼好消息?」

  「斬馬劍,斬馬劍做成了……」

  「哦?」

  「水質改良以後,蒲師傅他們日夜趕工,終於達到了您的要求,一劍破甲。第一批斬馬劍已經出爐了,共五百把。還有相應的甲胄,共三百套,蒲師傅請主公前去檢驗。」

  董俷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嘴角微微的翹起來。

  熟悉他的人,知道這樣的表情說明他很高興。果然,董俷立刻起身,「綠兒,把今天整理出來的東西收好,然後送到奶奶那邊保管。恩,記得去把裴元紹找過來。」

  「明白了!」

  綠漪答應了一聲,開始收拾案子上的紙張。

  董俷和董召出了廬屋,從樹上解下了象龍的韁繩,翻身上馬後嘬口發出口哨聲。

  遠處,傳來了獅鬃獸暴烈的長嘶,如雷般的蹄聲由遠而近,好似有幾百匹戰馬奔騰。

  回到臨洮後,董俷對獅鬃獸徹底放縱,任憑它在牧場中自由的奔馳。

  反正在牧場居住的人也都知道,獅鬃獸是董俷的命根子,動它一根毫毛,董俷絕對會暴走。依舊是不合群,依舊是和往常一樣生活,但阿醜能更爽快的馳騁。

  這也是董俷所希望的。

  只有保留著野性的阿醜,才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坐騎。

  獅鬃獸跑到了山崗上,搖頭晃腦。董俷拍拍它的頭,「在這裏替我好好的守著。」

  打了個響鼻,獅鬃獸算是答應了,在董玉的墳旁匍匐下來。

  「小鐵,看著廬屋內的東西,一會兒綠兒去見奶奶,你就保護她一同前往。」

  「喏!」

  董鐵收起了折鐵刀,站在廬屋門口插手應道。

  董俷催馬和董召朝遠處的寨子飛馳。兩人在寨子門口停下馬,董俷大步走進了寨子。

  董召很自覺的在寨子門口停下來,招呼周圍早已經全副武裝的士兵警戒。

  「主公,小人幸不辱命!」

  蒲師傅一看到董俷走過來,立刻迎上前。在工棚的架子上,擺放著一排鋒利的斬馬劍。清一色四尺刀身,一尺多長的刀柄,光禿禿的沒有任何裝飾,卻透著一股子凜凜煞氣。

  董俷二話不說,上前一把抄起了斬馬劍。

  「鎧甲何在?」

  早有人準備好了鎧甲,董俷走過去,單手舉刀呼的劈落。兩層鑲嵌鐵釘的皮甲刷的一下就被劈成了兩段。刀口依舊,寒氣逼人。董俷手指輕輕一彈刀脊,就聽鐺的一聲輕響,悠悠不斷,似乎還帶著回聲。忍不住,他大叫一聲:「果然好刀!」

  「主公,此次共打造出百辟寶刀五百零六把,長矛八百七十六支,筩袖鎧三百一十七副,兜鏊四百頂,盾一千副。另外,小兒根據滕麗兒姑娘的提示,設計出了兩種鎧甲……主公請看,這叫兩當鎧,是滕麗兒姑娘起的名字,經過實驗,更利於騎兵靈活的在馬上作戰;這幅鎧甲名為馬鎧,是專門為戰馬所設計的鎧甲。」

  董俷對這些並不是很清楚,不過他知道,一副好的鎧甲,在戰場上能大大的提高活命的幾率。剛要讚賞的一刹那,目光猛地落在了那馬鎧的身上,不由得一愣。

  這馬鎧設計的非常怪異,有人牽來一匹西涼戰馬,把馬鎧披了上去。

  董俷的眼睛不由得瞇縫起來,這模樣看上去,看上去怎麼和上輩子在電視裏看到的那種重裝騎兵裝備相似。馬鎧幾乎護住了戰馬身體的大部分,只能看見一雙眼睛。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蒲元為了好玩,在鎧甲上更鏤刻出一幅幅骷髏的圖案。

  當董棄上馬飛馳的時候,如同鏡面一樣的鎧甲在陽光下折射光芒。鎧甲上的骷髏頭隨著馬身的起伏,竟好想要衝出來一樣,為戰馬衝鋒平添了一分凜冽殺氣。

  董俷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戰場上,若有這樣一支鐵騎出現,數量不用太多,幾千足矣,就能起到關鍵性的作用。董俷前世不懂兵法,可這一世卻是看著兵書戰策長大,立刻意識到了其中的奧妙。

  「董棄,回來!」

  他轉身對蒲師傅說:「這鎧甲也是蒲元的設計?他在哪裡?立刻讓他來見我。」

  突然變了臉色,把蒲師傅嚇了一跳。

  「主公稍等……」

  他轉身就朝著遠處的駐所跑去,卻不知道董俷為何要突然召見蒲元。

  這時候,裴元紹和滕麗兒也來了。

  董俷讓董棄下馬,走過去輕輕撫摸冰涼的鎧甲,心裏卻生出了另一番的心思。

  不一會兒,蒲元睡眼朦朧的跟著蒲師傅來了。見到董俷,蒲元剛要行禮,卻見董俷正色道:「蒲元,這馬鎧是你設計?」

  「唔……」

  「一共打造出多少套?」

  「十套……主公,這種馬鎧雖然精美,但是耗費的材料太多,不適合大規模應用。」

  蒲元胖乎乎的臉上,睡意一下子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嚴肅的表情,「小人曾讓滕姑娘試過,這套馬鎧重量共八十斤,首先對馬的要求很高。同時,在衝鋒的時候固然威力強大,可一旦沒有足夠的距離,就無法展現出足夠的威力。主公若想大規模配備,恐怕有點不太可能。」

  董俷笑了,「我何時要大規模配備?蒲元,還有你們都聽著,這種馬鎧要保密,絕不能流傳出去。另外,兩當鎧也要保密,以後這裏生產的所有物品,都要保密。」

  蒲元眼睛一亮,董俷專門點了他的名字,這說明……

  「蒲元,你做的不錯,我要獎勵你。想要什麼獎勵?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滿足。」

  那蒲元猶豫了一下,「主公,請您稍待。」

  他轉身就跑,朝著住所跑去。董俷愕然,但旋即一笑。

  「蒲師傅,我需要你繼續為我打造這些兵器。你們這次做的不錯,此後這個寨子裏的人,只要能做出成績,我定不會虧待你們。嗯,這個寨子從此以後名為將作營,獨立為軍,只聽命於我。蒲師傅,我命你為大匠,他日會呈報我父親,為你等安排一個出身。滕麗兒,傳我命令。將作營裏的人都稱之為匠,牧場中所有人,都不得對他們無禮……蒲師傅,你們好好幹,我董俷發誓,定不負你等。」

  這一句話,讓四周匠人們熱淚盈眶。

  蒲師傅更跪地叩首:「我等願為主公效死命!」

  這時候,蒲元回來了。他手裏抱著一個鐵盒子,看到這場面,不由得一下子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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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 發表於 2013-10-1 01:06
第四十五章 巨魔士(二)

  兜鏊,主要是為了防護頭部的護具,由一個半圓形的鐵缽支撐,後面有用鐵片編成的頓項以保護後腦、臉頰和頸部。蒲師傅打造出來的兜鏊,更在前面增加了一個銅質的翼墊,能保護鼻樑和嘴巴,並且和頓項相連,呈顯出一個鷹翼形狀。

  筩袖鎧的形狀,很像是一件短袖套衫,由鐵片編成,可護住雙肩和腋下。

  鐵片下用鞣制的獸皮做墊,更增添了幾分防護力。這種用於裝備普通士兵的鎧甲,據說只有洛陽的禁衛軍才能配備,即便是牛輔手下的郡兵都還沒有裝備起來。

  董俷曾經見過筩袖鎧,但他覺得,蒲師傅的筩袖鎧似乎更好一些。

  精良的護具,再加上相應的武器,是打造一支精悍人馬的基礎。董俷在上一世看過一部電視劇,裏面說一支精銳的部隊,就必須要有屬於他們的魂魄。董俷也想這樣做,可飯要一口一口的吃,為部隊打造魂魄,目前還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對董俷而言,打造一支他理想中的人馬框架,這才是當務之急。

  同時,任何一點微小的進步,都會產生出跨時代的意義。董俷很清楚這一點,同時他也知道,那微小的進步,正是來源於工匠們孜孜不倦的創造。當無數微小的進步匯聚在一起的時候,就會由量變而轉化為質變。這需要過程,董俷有耐心。

  安撫和收攏了工匠們的心,董俷又命令滕麗兒召集白馬羌兵,加強對將作營的守衛。

  他帶著蒲元來到了軍帳,讓裴元紹和董棄在帳外守護。

  「蒲元,現在你可以暢所欲言。想要什麼獎勵?只管對我說吧。」

  「主公……請您先看這個。」

  蒲元打開了鐵盒子,從裏面捧出了一卷竹簡。董俷接過來,翻開看了一眼,上面記載了各種器具的打造方法,但是沒有圖形,只是最基本的結構原理說明。

  「這是……」

  「主公,我們家世代都是工匠,居住於廣漢。您也知道,論鑄劍造物,蜀郡的工藝歷來都是翹楚。我的祖先,從春秋時就從事匠造,歷經無數代先人的努力……」

  「蒲元,我沒興趣知道你家祖先的歷史,我只想知道,這是什麼!」

  董俷目光灼灼,凝視蒲元。

  蒲元深吸一口氣,「主公,我家祖先曾學藝於公輸般,後來又根據祖傳的手藝,留下了這一卷《蒲門考工錄》。暴秦當政,始皇帝焚書坑儒,我家祖先也被波及…… 圖錄已經全部被毀,只留下了這一卷文字。元自幼喜歡匠造之術,所以請主公賞賜,讓元能依據這《考工錄》上的原理進行煉造。只是元也不知道,會造出什麼物品,甚至有可能花費千金,到最後卻一無所得……不知主公願意否?」

  董俷看著蒲元,輕輕的揉著鼻子。

  「你父親不知道這《考工錄》的事情嗎?」

  「先祖曾說過,匠造不僅僅是要有工藝,更要有天賦和靈性。父親的手藝可說精湛,但是……所以,這《考工錄》在他手上,必然沒有大用。元出生後,祖父經過三年的觀察,把這卷《考工錄》贈與元。五年來,即便是在白馬羌為奴,元也始終沒有停止對它的研究。士大夫皆以為匠造為鄙夫之術,元今見主公重視,故而斗膽提出請求……若元能試驗成功,與主公今後大業,定然會有幫助。」

  「大業?我能有什麼大業?」

  董俷笑了,「我所求,只為家族能夠長久……不過,我既然說了,只要我能做到,我就會滿足你。這件事,我倒也力所能及。你儘管試驗,若有所需就呈報上來。」

  「元多謝主公。」

  「蒲元,你的心思我能理解。但我卻覺得,僅憑這一卷文字,只怕……若你願意,可以造訪天下能工巧匠。凡有一技之長,必能對你有所幫助。待你技成之時,再來研究這《考工錄》,也許會有更大的收穫。若你願意,我可以資助你去學習。」

  蒲元聞聽愕然,許久之後,他起身跪在地上。

  「聞主公一言,元方醒悟……元願遊歷天下,遍訪能工巧匠求藝。他日若能藝成,定不負主公今日這番點醒和提攜。」

  「好,既然你有這想法,就去告訴你父親,準備一下吧。明日我會派人送錢與你,你隨時可以出發。」

  「多謝主公!」

  蒲元起身,低著身子退出了軍帳。

  董俷也走出了軍帳,讓人牽馬過來,「元紹,董棄……對了,你們再叫上董召,你們三人隨我走。滕麗兒,看好將作營,若有什麼事情,就派人去大屋找我。」

  大屋,是董俷對建在牧場中的董府之稱。

  與臨洮城內的董府不同,牧場中的董府,只有一排房舍,如今主要是老夫人居住。

  裴元紹等人應命,隨著董俷前往大屋。

  當四人來到大屋的時候,綠漪和董鐵正好也在大屋門口下馬。

  「綠漪,把你抄錄的文字給我,順便去奶奶那裏,把前些天抄錄的文字一起拿來。」

  綠漪應了一聲,從馬上解開了包裹,拿出一摞紙張,放在董俷手中。

  「小鐵,一會兒在屋外幫我看著。」

  董鐵點點頭,笑嘻嘻的說:「主人放心,小鐵明白。」

  董俷帶著裴元紹三人來到了他在大屋的書房裏。他先坐下,然後擺手示意三人也坐下。

  不一會兒的功夫,綠漪拿著一個包裹走進來,放在董俷面前的桌上。

  「公子,這是奶奶讓人打造出來的東西,說是交給你,你就能明白是什麼意思。」

  一塊黑黝黝的鐵牌,巴掌大小。

  正面是一個巨人揮錘的圖案,背面寫著三個古拙的金石篆文:巨魔士。

  董俷拿著鐵牌,愣住了。

  奶奶讓人打造這鐵牌,是什麼意思?

  巨人揮錘……古人稱錘,也叫椎。不論是神話還是傳說,用錘的人並不是很多。

  「奶奶還有沒有別的話?」

  綠漪輕聲道:「奶奶說:巨魔揮金錘,天下皆震驚。門下三千士,當赫洛陽城。」

  董俷恍然大悟……奶奶分明已經看出了他的企圖,甚至還為他起了名字。

  巨魔揮金錘,天下皆震驚……

  董俷哈哈大笑,「門下三千士,當赫洛陽城……巨魔士,巨魔士,當真是好名字!」

  「綠兒,回去告訴奶奶,就說阿醜已經明白了!」

  綠漪笑著答應了一聲,轉身退出了書房。董俷打開包裹,看了一下裏面那寫滿字的紙張。

  「我擬立三軍,有兵書三卷。今日找你們三人,就是要讓你們三人擔當起重任。」

  裴元紹三人聞聽,只覺熱血沸騰。

  呼的起身,「我等願為主公效死命……」

  「此為步軍兵書,贈與元紹……著你招一千人,盡選身強體壯之人訓練。若在一年內成軍,我當稟報父親,任你為都尉,你可願意?」

  「裴元紹敢不效死命!」

  董俷又拿起一卷兵書,「董召,我有騎軍兵書一卷,贈與你……也著你領軍一千,弓馬純熟者皆可入選。同樣,若一年內成軍,我也會稟報父親,升你做騎都尉。」

  「喏!」

  「董棄!」

  「末將在!」

  董俷似乎很猶豫,上上下下的打量董棄,「我能相信你嗎?」

  董棄一怔,「主公,董棄願為主公出生入死,永不背棄。若違此言,當天打雷轟。」

  這古人對於誓言格外看重,輕易不會立下誓言。

  董俷起身,走到董棄的身前,雙手把他扶起來,「你隨我時間最短,可我同樣相信你……看到你,我就好像看到了姐夫……我信你,也望你不要辜負我的信任。」

  說著,拿起最後一卷兵書,放在了董棄手中。

  「此為伏波鐵騎軍,之前我還在想該如何組建。直到剛才在將作營看到了蒲元打造的馬鎧……你可去找綠漪,向她支取足夠的金錢,收購西域大宛良駒。我給你兩年的時間,望你能為我打造出一支令我滿意的鐵騎軍,你可願意擔當此任。」

  「啊,主公……棄誓死完成主公的重托。」

  董棄站直了身子,捧著兵書,看了看裴元紹,又看了看董召。

  三人突然苦笑,「主公,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這,這……我三人都不識字啊!」

  董俷笑道:「這個我已經考慮到了,從今日開始,你們隨綠兒識字。兵書中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去問綠兒。還有……若不能通過綠兒的測試,你們不得領軍。」

  三人相視一眼之後,「多謝主公!」

  裴元紹猶豫一下,忍不住輕聲問道:「主公,這人馬組建之後,當取何名?」

  「巨魔士,此軍名為巨魔士!」

  董俷摸著下巴,淡淡一笑。那細長的眼睛一瞇縫:韓遂,等著吧。我巨魔士殺入金城之日,就是你授首之時。蒼天若有眼,看你韓文約還能得意多長的時間?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0 01:30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1 01:29
第四十六章 武夫無名

  董家招人了!

  雖然說招的只是護兵,可也足以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先有西羌遊散羌人前來報名,而後又有雍州、涼州、漢中等地無家可歸的人應聘。

  ******

  七月中的一天,董俷在守完了七天墓之後,由董鐵相伴,帶著五十名護衛踏上旅程。

  老夫人沒有相送,只是讓綠漪轉達:「遇事要冷靜,中原自古能人倍出,萬不可生小覷之心。能有所獲自然好,若是人家不願意,就不要強求,以免讓人生厭。」

  綠漪這次沒有和董俷一起走,留在了牧場。

  臨別時,小丫頭哭的好像淚人一樣。董俷也心生不忍,用力的摟抱她,「綠兒,照顧好奶奶,照顧好阿醜……此次遊歷,多者一兩年,少的話也許半載即回。好好的幫我看著家,等我這次回來,我們就成親。」

  小丫頭的臉紅的好像傍晚的落霞,頭埋在董俷的懷中,鼻子裏發出呢喃般的聲音:「嗯!」

  其實,按照老夫人的意思,董俷在離家之前,就應該先娶了綠漪過門。

  可董俷覺得自己年紀實在太小,雖說心裏年紀大,可這身體,才不過十三歲啊。

  百般商量之後,終於各讓一步。

  等董俷遊學回來之後,就和綠漪成親。這,也算是了結了綠漪心裏的一樁心事。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董俷跨坐象龍,另有一匹戰馬上背著一對新打造出來的擂鼓甕金錘,重一百八十斤,並且由董鐵在一旁親自照看。隨行的五十人當中,幾乎有一半是當初隨董俷轉戰西北的親信。剩下的二十個人,則是由老夫人派來,也值得董俷信任。

  一人雙騎,馬鞍之下暗藏雙鐙,並釘上了馬掌。

  這一行,足有百騎,浩浩蕩蕩的穿州縣,過三輔,繞長安,跨潼關。一路倒也沒有什麼大事情發生。偶爾有一些不長眼的盜賊蹦出來,沒等董俷動手,就被他的那些手下幹掉。

  廢話,這麼點盜賊,哪值得堂堂巨魔兒親自動手?

  偶爾也有官軍出現,企圖搶劫董俷等人的馬匹。也難怪,董俷等人的戰馬都是上好的西涼馬,特別是董俷胯下的那匹象龍,更惹得不少人眼紅。可當董俷亮出了身份之後,官軍也紛紛退去。這裏是司隸,搶司隸校尉的兒子,那才是找死。

  董俷沒有去河東,而是在出了潼關後,直接過雒水,朝著他心目中的第一個目的地進發。潁川,那可是天下士子雲集的書院,好像演義中有不少人,都出自潁川書院。

  記不清有多少人,但那裏的確是人才眾多。

  董俷不是沒有想過虎軀一震,王霸之氣一發,然後天下英傑紛紛來投。

  可他也不是剛來到這個時代的菜鳥,十幾年的生活,加上上輩子的心智,讓他非常清楚,在這個時代的人,絕不簡單。郭嘉、荀彧、荀攸……這些人他想都不敢想。哪個不是人精?又豈是他能用三言兩語就晃點過來?老老實實,找點二三流人物再說吧。等將來有了身份,有了地位,那時候才有資本去招兵買馬。

  至於牛人們有多大?

  董俷不知道,也記不清楚。

  反正當他進入潁川的時候,頓覺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氛撲面而來。

  那不是西涼的荒蠻,也不是一路走來,充斥在北地的彪悍。一種很獨特,也許是潁川特有的學術氣息,讓他甚至不敢騎馬在路上行走。放眼看去,儘是頭戴高冠的士子,一個個風雅淡漠,氣質更和董俷往日見過的那些人,完全的不一樣。

  上輩子,董俷嘗以不能繼續求學而悔恨。

  來到這個世界,更因為那部《三國演義》,而對文人士子心懷莫名的尊敬和畏懼。

  這些人,可都是動動嘴皮子,就能要人老命的傢伙啊!

  董鐵等人雖然不知道董俷的這種心思,可主人下馬,他們又如何敢繼續坐在馬上?

  這一群人進入潁川,立刻引起了不少的關注。

  而董俷的相貌,也讓許多人竊竊私語。一些路上的女子看到他的模樣,甚至還矯揉做作的捂著嘴巴,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好像是在說:這世上怎麼有這麼醜的人?

  「主人,我們現在去哪兒?」

  「先找一家客棧,我們先住下來再說。」

  眾人點頭,沿著潁川最寬敞的街道走下去,沒多遠,就看到有一家客棧的幌子在風中飄擺。

  「就那家吧!」

  趕了一天的路,天已經快黑了。董俷指著那客棧說:「我們今晚就在那家客棧住宿。」

  眾人一起答應,走到了客棧門口。

  有兩層樓,上面是木質結構,雕樑畫棟,更有高士滿堂,喧嘩聲、嬉笑聲不絕於耳。

  董俷把馬韁繩交給董鐵,正要進去。

  哪知迎面有一個店夥計模樣的人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你們要幹什麼?」

  董俷一拱手,「店家,我們要住店!」

  看清楚了董俷的長相,那店家故作驚恐狀啊了一聲,「哪兒來的醜鬼,嚇死人了!」

  董鐵勃然大怒,跨步上前,卻被董俷攔住。

  那店夥計冷笑道:「怎麼著,還想撒野不成?看你們的樣子就知道你們是什麼東西,也不打聽一下,這登仙樓豈是你們這些粗鄙野人能住進來的?我實話告訴你們,你敢動我一根指頭,我就要你全家死光。這登仙樓是誰家的產業,知道不?這是荀家的產業……豎起你們的狗耳朵去打聽一下,荀家又是什麼身份?」

  「荀家又怎麼了?還不是一樣要吃飯睡覺!」

  董俷能忍,卻不代表其他人能忍。隨行的眾人裏面,大都是羌人出身。特別是跟隨董俷轉戰千里的那些人,哪個不是火爆的性子,在董家牧場更是橫著走的主兒。

  鏘……

  一連串的清脆聲響,董鐵率先拔出了兵器。

  緊跟著,明晃晃,光寒寒的武器晃動,那店夥計也被嚇住了。也許,他從沒有遇到過這種敢在潁川城中動武的主兒。一時間,那張瘦猴一樣的臉,沒有半點血色。

  「爾等是什麼人?竟敢在這裏動武,不怕官府治罪嗎?」

  登仙樓外的動靜,自然引起了樓內人的注意。幾個士子站出來,義正詞嚴的喝道。

  見士子出現,店夥計又來了精神。

  「還想殺人?來人啊,有人要殺人了……小子,打我啊,殺我啊?有卵子的話……」

  那店夥計的話越來越難聽,董俷細長的雙眸,不知不覺的瞇成了一條縫。

  我忍,我忍……我忍無可忍!

  董俷探手鏘的一聲從象龍背上抽出了蒲師傅為他專門打造的闊刃斬馬劍。秋水般的光毫在空中一閃,那店夥計的腦袋刷的一下飛了起來,還在空中喋喋不休,「有種殺我啊!」

  血光崩現,染紅了地面。

  士子們大叫起來,「快去稟報官府,有人殺人了……」

  更有幾十個身材魁梧的士子從登仙樓中出來,亮出了寶劍,呼啦啦圍住了董俷等人。

  「爾等欺人太甚!」

  董俷二指抹去闊刃刀上的血珠子,「收起兵器,否則休怪我心狠手辣,不懂敬賢之道。」

  「大家都住手!」

  一聲清雅厲喝,一群人從樓中走出來,緊跟著就有人說:「慈明出來了,別放過這鄙夫。竟然敢在這登仙樓前殺人,當我潁川無人嗎?慈明兄,千萬不要放過他。」

  為首一人,面如粉玉,身高八尺,一派風流倜儻。

  他身穿淡青色儒生衫,肋下配劍。頷下三縷長鬚,更增添了幾分令人敬重的氣概。

  「爾等何人,竟敢在此鬧事殺人?」

  董俷抬起頭,覺得在眼前人面前,有一種自卑感。

  人家太帥了,帥的讓董俷覺得無地自容。不過臉上卻沒有任何表現,收刀回鞘,「你是何人?」

  「瞎了眼的鄙夫,連荀中郎都不認識……鄙夫就是鄙夫!」

  「爾等再敢出言辱人,某家雖然敬重爾等,可我這玉靈劍卻不長眼睛。」董俷的手,再次握住了劍柄。隨著他一聲厲喝,身後隨從刀槍並舉,相互碰撞。凜冽殺氣,立刻散開。雖然只有五十人,卻生出了不下千軍萬馬般的氣勢。樓內立刻鴉雀無聲。

  「此乃荀中郎,豈是你一鄙夫可以詢問?」

  那中年人身後有人開口。董俷眼睛一瞇,「小鐵,殺了他!」

  「喏!」

  話音未落,眾人甚至沒有看清楚是怎麼回事。董鐵突然竄出,在狹小的空間中奇異一折,兩道寒光掠過,就聽樓內一聲慘叫。一個士子倒在血泊中,首級在地上滾動。

  中年人一皺眉,抬起手。

  刹那間,從樓內闖出幾十個家將,立刻和董俷等人對峙。

  「那少年,你先前殺人,是我荀家御下無方,殺就殺了,荀爽不與你一般見識。可是竟然敢……若不把你拿下,豈不被人恥笑?左右,將這無知鄙夫拿下,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20 01:27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1 01:57
第四十七章 鄙夫之怒

  董俷從沒有想過,會在潁川殺人,更沒有想到,剛到潁川就和當地人發生了衝突。

  荀爽是什麼人?

  董俷不知道。他只知道,三國演義裏姓荀的人當中,最有名望的是荀彧和荀攸。不過,既然這荀爽也姓荀,想必是荀家的人。得罪了他,豈不是就得罪的二荀?

  心裏很無奈的苦笑,可眼下這情況,卻不可能善了。

  鄙夫?在這些士子的眼中,他不過是個鄙夫?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蠻荒鄙夫。

  但鄙夫也有尊嚴,鄙夫之怒,更不是你們這些士大夫所能承受。

  既然沒有了緩解的餘地,董俷也不會再忍讓。過度的忍讓,只可能讓對方更囂張。

  翻身上馬,自有人從馬背上送來了兩柄大錘。

  隨從的護衛們也紛紛上馬,刀槍並舉,寒氣逼人。

  「荀先生,我只是途經此地,想要找個地方借宿一晚,不想惹事。不過,若你想死,只管放馬過來。到時候休怪我讓這讀書人的聖地,變成一片血海修羅地獄。」

  那大錘點指對方,董俷做最後的努力。

  荀爽臉色一變,心道一聲不好。董俷此刻所散發出來的殺氣,絕對稱得上可怕。

  而他身後的隨從,更是一個個殺氣凜然。那絕非沒有經過戰場的人可以擁有的氣質。看這些人的裝備,即便是洛陽城中最精銳的部曲,也不見得就能強多少。

  難道是哪個世族的護兵?

  突然有一絲寒意,剛才自己酒樓的人可不少,這醜鬼身邊的人居然能在這麼多人當中遊刃有餘的殺人,可是個能人啊!而且,這醜鬼手裏的錘,似乎很有份量。

  荀爽有點後悔!

  當年為躲避黨爭,獨自在漢水生活了多年。此次回潁川只是為了拜訪老友,故而在自家名下的酒樓裏擺上酒宴。哪知道,會惹出如此麻煩,可真是有些倒楣了。

  荀爽後悔,但是卻不會害怕。

  荀家乃是豪族,又何曾害怕過別人。不說別的,荀氏八子,哪個又是善與之輩?

  當下臉一板,「殺人償命,此乃國法!現在下馬束手就擒,爾一區區少年,念你年幼無知,可饒你一命。否則,刀槍無眼,動起手來,可休怪老夫的手下不客氣。」

  董俷笑了起來,雖然看上去更加難看。

  眼睛幾乎看不見了,只剩下一條縫。可瞭解他的人都知道,自家的主公真是怒了!

  「投降?」董俷聲音陡然提高,「某家在西涼,十萬羌人圍堵尚奈何不得我,區區數十人,也敢誇口讓我投降?荀先生,我敬你才和你說這些,莫要枉送手下性命。」

  雙方劍拔弩張,火藥味越來越濃。

  早有人在董俷斬了那店夥計腦袋的時候就去通報官府,此刻暗自咒駡,為何官府還不過來。

  荀爽此刻也是騎虎難下。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一鄙夫殺了自家的人。雖然那店夥計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可總歸是荀家的人。若傳揚出去,荀家的臉面何存,他荀爽的臉面又怎麼辦?

  高舉的手,用力的放下。

  這是一個信號,外面的家將們立刻齊聲呐喊,向董俷等人衝來。更有不知死活的武生,從酒樓中竄出來,呼號著,揮舞刀劍撲了過來。董俷猛然睜開眼睛,咬牙切齒道:「殺!」

  話音未落,象龍馬已經衝了出去。

  單手大錘向外一磕,鐺的一聲脆響,一武生手中的寶劍立刻就飛了出去。也許是想要拍一下荀爽的馬屁,順便還能提高自己的名望。武生一腔的美好願望,卻在眨眼間破滅。寶劍出手,董俷另一把錘就掃了過來。那武生的腦袋噗的碎開了。

  紅的、黃的、白的……一起往下流。

  董俷手起錘落,周邊衝過來的家將不是被砸死,就是被砸的骨斷筋折。哀號聲,慘叫聲在酒樓前上空迴蕩。酒樓中的文士,此刻一個個面如白紙,瑟瑟發抖。

  荀爽的家將也不差,只是他們遇到的,是從生死線上走出來的兇神惡煞。

  且不說老夫人派給董俷的二十個隨從,單只是那三十名董俷的親信,哪個手裏沒有百八十條人命?西北的風沙雖大,也錘煉出了他們心狠手辣的心腸。千里轉戰,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的豪傑。這三十人殺將起來,如同虎入羊群一般。而董鐵更是兇狠,他沒有上馬,在人群中遊走,雙刀更帶起一蓬蓬沖天的鮮紅熱血。

  荀爽等人目瞪口呆。

  人數上,他們至少比對方多了一半還有餘。

  可形式上,他們的家將,簡直是不堪一擊。還有對方的首領只在開始動了兩下手,之後就一直在旁邊觀戰。身邊還有二十個人沒有出動,可己方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從長街的盡頭,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百餘名官軍飛馳而來,讓酒樓中的文士們,不由自主的長出了一口氣。

  平時,他們何曾看得起那些舞刀弄槍的粗人。可在這個時候,卻覺得官軍分外親切。

  董俷已經收起了錘。

  這種毫無意義的拼殺,已經提不起他半點的興趣。擺擺手,示意身邊護衛的二十名護兵上去。這二十個人一出現,立刻展現出和董俷親信不一樣的戰鬥方式。

  馬不停蹄,衝進了官軍當中。

  清一色的狹長卷刀,來來回回只有三招,卻相互間配合默契。一個人出招架住對方的兵器,身後立刻有人就超過去,一刀把對手砍下馬。過程若行雲流水一般,絲毫沒有半點的拖泥帶水,好不流暢。董俷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戰鬥方式。

  他知道,這些人,也是成家最後的家底。

  此前一直由成方所訓練,在成方離開牧場之後,這些人也就隨即被派了過來。

  他們只有三招刀法,卻是從小一起訓練。這三招刀法,已經和他們的身體融合在一起。別看只有這三招,但衝鋒起來相互間的配合,卻可以衍生出無數的殺法。

  窮成方一生之力,也僅僅訓練出了一百個讓他滿意的人。

  董俷嘬口一聲厲嘯,親信們立刻退回他的身邊。而這麼一眨眼的功夫,那二十個人已經穿透了官軍的隊伍,而後撥轉馬頭,口中發出一聲大吼:「殺!」

  二十個人又殺了回來……

  這一來一回,長街上到處都是屍體。

  倖存下來的官軍不足二十個,一個個嚇得朝兩邊躲,根本不敢再露頭出來說話。

  董俷冷笑:「荀先生,爾等均是博學多才之人,也許並沒有聽說過鄙夫之怒,血流成河。」

  「你……」

  荀爽剛要開口,身邊卻有一人拉住了他。年紀比荀爽相差不多,站出來拱手道:「在下南陽何顒。少年人,觀你麾下當是飽經沙場之人。你是何人?速速報上名來。」

  何顒?還是沒聽說過!

  但董俷已經懶得理睬對方。現在知道詢問姓名了?剛才都幹什麼去了?

  突然,覺察到有人好像在窺視他。董俷猛然抬頭看去,見酒樓二樓上有弱小人影一晃,隨即就沒了影子。殊不知,他這樣的舉動,卻是對士大夫們最大的侮辱。

  那何顒,也是當代名士。

  即便是大將軍何進,對他也是恭恭敬敬。

  在他看來,詢問董俷的名字,已經是給他了極大的臉面。區區鄙夫,如何值得他去詢問?

  也就在這時候,從酒樓內傳來一陣咳嗽聲。

  荀爽等人臉色再變,連忙躬身讓開了路。從裏面走來了一名老者,年紀大約在五旬上下。身邊跟著兩個少年,其中一個瘦瘦弱弱,乍一看,好像個女孩子般秀氣。

  另一個卻是身材魁梧,相貌英挺。

  這老人一出現,所有的文士仿佛有了主心骨一樣,表情立刻顯得有些不一樣了。

  城外,傳來了號角聲。

  那是在召集潁川郡兵的號角。

  「慈明,不如給老夫一個面子,讓這該死的聲音停了吧。就算郡兵來了,只怕也攔不住這位小英雄。呵呵,徒增死亡……不如這樣,我代這位小英雄向你道歉?」

  「啊,伯喈先生,這怎麼使得,折殺小生了。既然伯喈先生發話,慈明敢不聽從?」

  說著話,抬手召來一人,在他耳邊低聲囑咐了兩句。

  這老人鬚髮花白,身子看上去很瘦弱,但是卻有一種剛正之氣。

  臉上帶著和藹笑意,朝董俷一拱手,「小英雄從何處來?要往何處去?老夫蔡邕。」

  董俷這下子有點暈了!

  荀爽、何顒是誰?他不知道。可是他卻聽過蔡邕的名字。

  三國演義中,老爹被那個三姓家奴殺了之後,也只有蔡邕為他老子掉過眼淚,哭祭過。後來,蔡邕被王允所殺……雖然不知道王允如今何處,但董俷卻不喜歡此人。

  據說,蔡邕是當代的大文豪,大教育家,還是大音樂家。

  董俷對蔡邕瞭解不多,可是卻聽過他的名字。想當初,他曾是靈帝劉宏的老師,更曾經當著劉宏的面,抨擊十常侍的罪惡。可惜最後……卻落得一個丟官罷職。

  這是個好人,更是個值得尊敬的人。

  有時候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對於瞭解的人,總會有些莫名的親切感。

  猛然抬手,所有隨從立刻停止攻擊,退回董俷的身後。董俷下馬,整理了一下衣冠。

  大步流星的走過去,在距離蔡邕還有十步的時候停下來。

  插手躬身,深施一禮,「晚輩董俷,乃河東太守、司隸校尉董卓之子,拜見蔡大家。」

  說完這句話,董俷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剛才樓上那個弱小的身影,似乎就是蔡邕身邊的那個瘦弱少年。忍不住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眼那個秀氣的好像女孩子一樣的少年。怎麼看怎麼像女孩子,難道是女扮男裝?

  女扮男裝?

  這四個字在董俷腦海中閃過,卻也讓他忍不住啊的叫出聲來。

  難道是她?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 01:59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1 03:29
第四十八章 緣深緣淺

  荀爽等人鬆了一口氣,面無表情的看著董俷,眼中卻流露著輕蔑之色。

  董卓?

  河東太守,司隸校尉?聽上去好像很威風,可說穿了,也不過是個六郡良家子的出身。似荀爽這樣的世家子弟,或者如同何顒一般的當世名士,還真的不把董卓放在眼中。那大將軍何進怎樣?還不是對他們恭恭敬敬?鄙夫,果然是鄙夫!

  ******

  董俷想起了誰?

  自然是蔡邕膝下的那個大名鼎鼎的女兒,蔡琰。他對蔡琰的瞭解不多,只是記得在評書中,曹操伐漢中時蔡琰曾經出場過。袁闊成大師對這個女人的評價很高。

  似乎後來創造過胡笳十八拍的曲子,並且聰慧過人,一生的經歷也很坎坷。

  除此之外,董俷再也想不起蔡琰的任何事情。故而在看到小書生的時候,董俷也只是在腦海中閃了一下名字,而後再也沒有反應,非常恭敬的向蔡邕躬身行禮。

  蔡邕倒是沒有顯示出荀爽等人的那種姿態,而是非常和善的點頭,「原來是董河東的公子,邕倒是失禮了。不過,公子在潁川如此大開殺戒,可不是一件理智的事情。若傳到了朝廷,說不定還會給董河東招惹不必要的麻煩,宦閹當道,公子的行事還是應該多些謹慎。今日的事情,不如就由老夫出面,就這樣算了?」

  目光掃了一下荀爽等人,語氣看似徵求,卻帶著不可忤逆的強硬。

  荀爽和何顒是領頭人,先有些不太高興。不過聽到蔡邕提起了宦閹二字,驀地醒悟過來。

  董卓的確無甚了得,可畢竟是一地太守,更兼司隸校尉,說起來也是位高權重的人物。再加上,此人和大將軍關係密切,而大將軍當年,更是靠著宦閹的幫助才有今日成就。這兩年來,由於士大夫的努力,使得大將軍和宦閹產生了間隙……如果為了今日的事情惹怒了董卓,甚至還可能會觸怒何進。到時候,大將軍和宦閹聯手的話,那士大夫和清流名士,可真的在朝堂上就沒了生存的空間。

  伯喈先生,果然是慧眼如炬啊!

  一眼就看出了這裏面的利害關係……荀爽與何顒相視一眼之後,齊齊的點頭同意。

  「慈明既然已經同意,公子你呢?」

  董俷如何不知道,蔡邕這是在幫助自己。只是他沒有荀爽、何顒那般玲瓏剔透的心思,故而也不明白,堂堂的蔡大家,為何要幫助他來說話?不過,董俷也知道,他老子看似風光,可在士大夫的眼中,什麼都不是。所以,還是見好就收吧。

  「小子莽撞,既然蔡大家如此說話,小子安敢不從?」

  「好,好,好……」蔡邕開心的笑了起來,連連點頭,「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啊!」

  「慢著!」

  何顒一皺眉,搶先開口道:「伯喈先生出面調解,我等安敢不聽從?只是潁川乃天下名士所會聚之地,更是讀書人才能停留的地方……董太守公子,還是早早離去的好。」

  言語之間,依然帶著那種高不可攀的傲氣。

  董俷心頭一怒,就要開口說話。可蔡邕卻點點頭說:「伯求說的倒是有一些道理。」

  連蔡邕都這麼說了,董俷是一肚子的火,卻發不出來。

  苦笑一聲,心中不由得黯然。這士大夫的力量果然是很王道……怪不得有人說,這武將和士大夫,是天生的敵人。武將看不起士大夫的手無縛雞之力,只會誇誇其談;而士大夫們,同樣認為武將是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粗鄙群體。

  插手向蔡邕再行一禮,董俷壓著火氣說:「既然如此,俷告辭!」

  說完,他轉身命人牽過戰馬,「我們繞道而行,今夜就在野外宿營吧。」

  隨從們都流露出不忿之色,可既然董俷開了口,做隨從的,還能說些什麼呢?

  就這樣,一行人沿著大街,向潁川城外走去。

  待董俷等人的身影消失,荀爽等人上前向蔡邕見禮,「伯喈先生,您怎麼在這裏?」

  「老了,累了!」

  蔡邕爽朗的笑道:「整日在洛陽待著也沒甚事情,索性回家,準備回陳留住些日子。」

  「伯喈先生這是哪裡的話?您這精神可好的很,怎麼就生出歸隱之心?」

  何顒的話,讓蔡邕顯出黯然之色。荀爽自然聽說過,蔡邕自幾年前被皇帝罷了官,卻依然被皇帝所重視。畢竟皇帝當年曾受過蔡邕的教導,說穿了,那可是帝師。

  只是,十常侍的能量太大了!

  蔡邕雖然大難不死,卻時時被十常侍所惦記。就連去年蔡邕嫁女,十常侍也生出了許多事端。洛陽雖好,可奈何奸臣當道。蔡邕就算有天大的本領,也無處施展。

  心知蔡邕心情並不是很好,荀爽輕輕拉扯了一下何顒。

  那何顒也是名士,平素也是心直口快,但不代表他不通人情世故。荀爽這一拉扯他,也就馬上明白了其中的內情。頓時心生愧疚之意。這心裏想什麼,嘴巴上立刻就說出來了,「伯喈先生休息一下也好,休息一下也好……將來還要東山再起。」

  荀爽很無奈的看了何顒一眼,而蔡邕卻笑了起來。

  「伯喈先生,爽也是剛到潁川,正和好友們相聚。先生既然也在,不妨一起?」

  蔡邕搖頭笑道:「慈明客氣了……邕如今也是待罪之人,不敢連累各位好友。剛才也只是恰逢其事而已。趕了一天的路,邕也乏了。正要休息,就不打攪各位了。」

  荀爽等人也不勉強,「既然如此,那就不擾先生了。不知先生打算在潁川停留多久?」

  「哦,明日一早,我就動身!」

  一干人頓時流露出失望之色,何顒道:「先生難道不能多留些日子?正好可在書院開講,我等也好聆聽先生的教誨啊。」

  「伯求不必客氣,你我皆是不得志之人,何來教誨二字?只是邕如今心急回故里休養……不如這樣,他日若慈明、伯求到陳留時,邕做東,到時候我們再暢談一番?」

  「既然如此,我等將來必登門拜訪。」

  荀爽與何顒也不再強求,恭送蔡邕上了酒樓,他們這才回酒席中。只是這心情,和早先大不一樣。

  ******

  回到客房裏,蔡邕在榻上坐下,靠著軟墊閉目養神。

  兩個少年在旁邊捧著書,大聲的朗讀。蔡邕面帶笑容,不時的點頭,表示讚賞。

  突然,瘦弱少年放下了手中的書卷。

  他這一停下來,那魁梧的青年也隨之放下了書。

  蔡邕睜開了眼睛,看著瘦弱少年道:「奉孝,你在想什麼?」

  瘦弱少年靦腆的一笑,「先生,嘉想起了一件事……去年這個時候發生的一件事。」

  「哦?」

  蔡邕問道:「什麼事?」

  「去年此時,董衛兩家險些聯姻。衛家人曾經派出了迎親的隊伍前往臨洮,但是……據說那為首之人,也是個用錘的傢伙,綽號『公子』。剛才看到了董氏良家子,嘉就想起了那個『公子』。自去年之後,那位『公子』似乎就在茫茫人海中消失了。」

  魁梧青年眼睛一亮,「奉孝是說……」

  瘦弱少年搖搖頭,「嘉什麼都沒有說。」

  蔡邕流露出沉思之狀,半晌後長歎一聲道:「奉孝提起這件事,我倒是也有印象。董衛若是能聯姻,倒也是一樁美事。至少朝中清流,在司隸也能獲得助力。可惜,事情沒能成功……奉孝,你聰慧狡黠,思路敏銳,是一件好事。可你剛才說的事情,未免有些……董家雖非世族,可也是功勳之臣。董卓當年得种嵩太尉提攜,可是立下了許多功勳,你沒有證據,不能亂說。再者,董衛聯姻,對董家只有好處。我實在想不出,董家人有什麼不滿。以後說話,定要三思啊。」

  「學生受教!」

  「今日觀慈明等人作為,我實在有些擔憂。慈明、伯求都是有見識的人,卻一樣對董卓這樣的良家子不屑一顧。殊不知,如今朝堂上內憂外患,董卓這樣的人固然出身卑賤,卻已經成了氣候。若再把他們排斥在朝堂之外,只怕是遲早生出禍事。這種人,只能循循誘導,而不可一味的打壓。用的好,那可是我等的臂助。」

  「先生,您對剛才那董門良家子,有興趣?」

  「興趣嘛……呵呵,我不通武事,對那孩子瞭解也不多。只是從他的表現來看,初時能忍,行事也很沉穩;而後出手,更殺決果斷,頗有大將風範。而他的隨從,也多是能征善戰的勇武之輩……對了,那孩子說,他曾在西羌從十萬人的重圍中殺出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若是如此,你等以後遇到他,斷不可小覷。」

  兩人點點頭,都沒有說話。

  蔡邕笑著說:「奉孝,你八歲就隨我學習,這些年我會的,都已經教給你了。潁川是你故鄉,明日我啟程,有元歎陪伴即可,你回家和父母相聚吧。你要牢記,天下能人有很多,你雖然已經從我這裏學了不少,但還要繼續努力。我這裏有一封信,回頭你持此信去潁川書院拜訪,多聽多學……若有機會,多出去走走。」

  瘦弱少年一愣,「先生,學生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您為何要趕學生走呢?」

  「呵呵,我生平有三絕。書畫經文,元歎受之;琴道音律,昭姬傳承。然,邕最得意的,還是幼年得異人傳授的兵法韜略,合縱連橫之術。元歎生性耿直,雖聰慧卻不善變通,昭姬女兒身,也不適合學習。此術如今都傳授於奉孝,怎會怪罪你?」

  「可……」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你離家多年,正應該多盡孝於父母。而潁川能人異士很多,你也可以多認識一些朋友。邕有一言送你:江河之大,因其能匯聚百川。奉孝當時時牢記,多學他人優點,將來方有可能成就一番大事。」

  瘦弱少年點點頭:「學生當牢記老師今日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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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tch(緋)編案:
  种暠,時人多誤用「种嵩;種嵩」。种暠,音ㄔㄨㄥˊ ㄏㄠˋ。暠或音ㄍㄠˇ。光亮的樣子,同『皓』。
  种暠,歷任益州刺史、涼州刺史、大司農,最終為三公之一的司徒,庚新所言「种嵩太尉」應為謬誤。
  董卓曾接受种暠的征辟平定涼州動亂。古人規矩,敬重征辟者,視為其師或恩公。所以大將軍何進後來曾派种暠之孫,种劭,去阻止董卓進京,就是想利用這份恩義來說情。

  後文一律更為「司徒种暠」。 本帖最後由 fitch 於 2013-10-19 18:03 編輯

fitch 發表於 2013-10-1 04:01
第四十九章 太平教徒

  天剛亮,蔡邕的車馬緩緩駛出了潁川。

  荀爽等人得知消息的時候,蔡邕早已經離開了潁川,令荀爽、何顒頓足捶胸不已。

  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碧空萬里無雲。

  車馬沿著穎水官道行進,大約在中午的時候,就離開了潁川的地界,轉入河南尹的領地中。由此,向東南行進,大約一天多的路程就能抵達管城,而後繼續前進,三五天的時間就可以到達陳國,算是進入陳留的地界中。

  蔡邕沒有在河南尹停留,更沒有去拜訪河南尹王允,而是直接坐船跨過了穎水。

  魁梧少年在經過河南尹的時候,忍不住詢問道:「老師,我們不去拜訪一下王大人嗎?」

  蔡邕在車上正閉目養神,聽到少年的話,思忖片刻後搖搖頭。

  「子師此人確有才氣,然心思狹窄,慣用陰謀。而且此人為清流黨人,我們最好還是別和他走的太近。元歎,非是老師膽小怕事,十常侍如今風頭正盛,且又和大將軍藕斷絲連。王子師跟隨大將軍本意雖好,只是恐難以成大事,最後為他人做嫁衣。我們現在是避難,不可沾染是非,還是早早的回陳留老家為上策。」

  「學生明白!」

  魁梧少年點點頭,立刻催促車馬加緊趕路。

  一行人過了穎水之後,在驛站中休息了一下,吃了午飯後,立刻啟程,向陳留前進。這一路倒也無事,傍晚時分,車馬來到了一處名為富喜山的地方,屬於嵩山的分支。

  要到管城,就必須從富喜山的峽谷中穿過。

  此時天色已經不早,魁梧少年再次向蔡邕請示:「老師,這天眼看著就黑了,不如我們今晚就在山外休息,明天一早再趕路?」

  蔡邕走出車子,抬頭看了看天。

  「如今正是盛夏,天黑的晚。我看我們還是再趕一程吧……過了富喜山,就有管城驛站。如果今晚在這裏停留的話,就只能露宿荒野了。元歎,我們再趕一程。」

  魁梧少年想了想,當下點頭答應,催促車馬加快速度。

  富喜山並不大,山路也不算特別崎嶇。如果按照正常的速度,一個時辰內就能通過。

  可沒想到,在趕路的時候,車轅卻突然斷裂。

  雖不是蔡邕乘坐的車子,可在蔡邕看來,那輛車上的物品,比他的性命還要寶貴。

  車上放的都是書簡,是蔡邕窮一生搜集而來的書簡。

  車轅斷裂,令牛車倒在了路上,書簡散落了一地。蔡邕心疼的要命,立刻從車上跳下來,大聲的叫喊:「都停下來,停下來……元歎,快點找人,把書簡拾起來。」

  魁梧少年很清楚老師的喜好,見此狀況,知道若不收拾好書簡,只怕蔡邕是不會走的。他命人收拾,走到蔡邕跟前說:「老師,這書簡放在何處?這輛車顯然不能用了。」

  「放在我的車上,我的車上!」

  蔡邕蹲在地上,撿起書簡用袖子拂去上面的灰塵,一臉心疼的樣子。魁梧少年點點頭,讓人把車上的書簡往蔡邕的車上搬運。他倒是沒有去撿書簡,而是走到了壞掉的牛車旁邊,蹲下身子,查看車轅的斷裂情況。這一看,心裏卻是一驚。

  手臂粗細的車轅,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斷口是平整的,顯然是被人偷偷的砍切過。

  自然斷裂的部分,只有三分之一。是在車仗行進的時候,特別是在經過山路的顛簸而造成。

  魁梧少年清楚的記得,從潁川出發之前,他曾經仔細的檢查過車輛。當時車轅完好,並沒有任何的傷痕。如果是這樣,這車轅只可能是在趕路的途中被人動了手腳。

  一路上,車仗幾乎沒有停過。

  魁梧少年仔細回憶了一下,在渡過穎水的時候,他離開過車仗;還有就是在驛站吃飯的時候,他離開過車仗。如果是有人動手腳,只可能是在這兩個地方出問題。

  驛站,那是官家開設的,不太可能。

  剩下的可能,就只有……

  魁梧少年的心中產生一絲不好的預感。他連忙走到蔡邕的身邊,附在蔡邕耳邊輕聲的把他所發現的問題說了一遍。蔡邕的臉色也變了,沉思片刻之後說:「元歎,我們怎麼辦?」

  「老師,我們現在有兩條路。一是把這些車仗拋棄,我們輕裝上路,通過富喜山峽谷。等到了驛站,我們就安全了;第二個方法就是,收拾好書簡,我們從原路退出去,找一安全場所休息。等天亮後,我們再多找一些人,一起通過峽谷。」

  魁梧少年遲疑了一下,「不過第二個方法也不安全,退出山谷,我們只能露宿荒郊野外。天曉得會發生什麼事情……畢竟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很容易出事。」

  蔡邕猶豫了一下,看著滿地的書簡,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不可否認,魁梧少年所說的第一條路最安全。只要到了驛站,就可以有保障。可這些書簡,都是他辛苦搜集而來的寶貝。這樣棄之荒野的話,實在是有些可惜了。

  魁梧少年看蔡邕沒有說話,輕聲道:「老師,書簡雖珍貴,可畢竟是死物。留的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老師您活著,就能重新收集整理出來。可若是您不在了,這些書簡還會有誰在意?再者,小師妹那裏,不是都還留有她篆刻的副本嗎?」

  蔡邕想了想,一咬牙道:「元歎言之有理,丟棄車仗,我們快速通過峽谷。」

  一聲令下,隨從們馬上就行動起來。魁梧少年暗中觀察,卻沒有發現這些隨從有什麼異樣的表現。心裏有些不安,魁梧少年等人簇擁著蔡邕向山中前進,一行人馬不停蹄,在天黑之前,終於穿過了峽谷,並且在不遠處,找到了一家驛站。

  這驛站距離富喜山口不遠,除了一個驛官之外,還有二十名雜役。

  蔡邕雖然被罷了官,可畢竟是一代帝師,並且隨身攜帶有皇帝贈與的金牌。更兼他是享譽天下的名士,驛官也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立刻命人打掃房間,讓蔡邕等人安定下來。

  此地距離管城,大約有一百八十里。

  安全是安全了,可蔡邕卻依舊為他所丟棄的那些書簡而感到心疼。

  吃飯的時候,他甚至央求那驛官在天亮後去收拾書簡。能收拾多少是多少,總比全部丟棄了要強。對於蔡邕的這個要求,驛官連聲的答應,並請蔡邕放下心。

  吃完了飯,蔡邕躺在榻上還是唉聲歎氣。

  一會兒是責怪自己膽小怕死,一會兒又擔心那些書簡遭到破壞,直到深夜才安息。

  蔡邕睡著了,可作為學生的魁梧少年卻沒有睡著。

  雖然到了驛站,他仍舊感覺不太放心。有一種直覺,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正常。

  可究竟是哪裡不正常?

  魁梧少年卻說不出來。一直到後半夜,他也睡不著。當打更聲響起,示意著已經是一更天了。魁梧少年猛然坐起來,側著耳朵傾聽。他好像聽到有悉悉索索的聲音。有人來回走動,並且時不時的還有人壓低了聲音輕聲交談。

  「快點,快點……把柴火都堆在這裏。」

  「黃先生,您別催了,都放心吧。我們在酒裏下了迷藥,所有人這會兒都應該睡著了,不會出問題的。一會兒火一點起來,咱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放心吧。」

  「放心,我怎能放心?」

  聲音很小,但是魁梧少年卻聽明白了。

  晚飯的確是準備了酒水,不過由於他心裏不踏實,所以沒有用。而蔡邕則是因為心疼那些書簡,更滴酒未沾。可隨從的人員,好像都喝了不少,早早的就休息了。

  魁梧少年忙起身下榻,走到窗旁,從窗棱的縫隙向外看。

  只見窗外的院子裏,有幾十個人。為首的是那個驛官,不過這時候卻穿的是一襲文士裝,頭戴高冠,和早先的樣子有很大區別。幾十個雜役也都換了衣服,頭戴黃巾,看上去好像是某個組織的人。院子的外面,有火把晃動,顯然還有不少人。

  不好,真的有危險。

  少年轉身,推醒了蔡邕。

  「老師,不好了,有人要殺我們!」

  蔡邕本來睡的迷迷糊糊,聽少年這麼說,睡意立刻消失,「誰,誰要殺我們?」

  「還不知道!」

  蔡邕完全清醒過來,走到窗旁從縫隙中向外面看了一眼。屋子外面,擺放著許多柴火。那驛官見都準備好了,點點頭,示意手下把火把扔到柴火上面,準備燒死蔡邕等人。

  砰,房門突然開了。

  蔡邕站在房門口,身邊的少年執劍護衛。

  院子裏的人,顯然是吃了一驚。但他們很快就鎮靜下來,文士打扮的驛官走上前。

  「伯喈先生,學生黃邵,特來向您問安。」

  這是一個從未聽說過的名字,蔡邕非常陌生。

  不過,他保持著平靜,伸手讓魁梧少年站在身後,向前邁了一步。

  「黃邵,是誰要殺我?」

  黃邵似乎對蔡邕很尊敬,微微一躬身,「伯喈先生乃世上大儒,為天下所敬重。邵雖不才,對先生也萬分尊敬,若非……邵實不願傷害先生。既然先生詢問,邵就實話實說。要殺先生的人是中常侍封諝和徐奉兩位大人,邵不過是奉命而行。」

  蔡邕心裏咯噔了一下,心中苦笑。

  原以為離開了洛陽,就能平安。哪知道那些宦閹還不想放過自己,竟然趕盡殺絕。

  回頭看了一眼魁梧少年,蔡邕說:「黃邵,邕觀你也是讀書人。十常侍既然想要我性命,邕無話可說。只是,邕有一事相求……元歎只是隨我求學之人,與十常侍素無恩怨,不過是受邕所累。若你還是一個讀書人,就請你放了我這個學生。」

  「老師……」魁梧少年驚怒不已,「顧雍不才,卻也知天地君親師天地五常,豈能棄老師不顧而獨活?顧雍若是逃走了,又如何面對天下人,如何面對師弟師妹?老師,若您還把顧雍當作學生,休要再說此話。黃邵,有顧雍在,休想害我老師半根汗毛。」

  長劍點指黃邵,顧雍大聲喝道。

  黃邵露出羞慚之色,朝蔡邕拱手,「先生,非是邵不答應,實不能也!」

  說著,他抬起手,大喝一聲,「點火!」

  幾十個火把扔出來,落在柴堆上,立刻點燃了熊熊烈焰。顧雍一手拉著蔡邕,邁步向房外衝,「賊子休想害我老師之命,顧雍在此!」

  雜役們鏘的抽出了刀劍,準備阻攔顧雍。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響。

  緊跟著有人大聲詢問:「前方驛站,怎地走水了?你們都站在那裏幹什麼?為何還不進去救火?」

  那聲音如同一聲炸雷,在夜空中迴蕩。

  蔡邕身體一震,一把拉住顧雍,「元歎別急,我們有救了,我們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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