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危機] 黑色紀元 作者:黑天魔神 (已完成)

 
radpig 2013-10-16 17:56:2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3 2372818
superno02 發表於 2014-11-21 13:08
superno02 發表於 2014-11-20 12:04
第五百零七節頑固

第五百零八節乾杯

    迪莉婭說話的速度越來 ​​越快,表情越來越猙獰。她根本不在乎現狀,也不在乎必須要為之付出什麼。她只看到成功以後的輝煌,也從不考慮其他人的感受。

    哲羅姆不再說話,神情頹喪的返回床邊坐下。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對迪莉婭說類似的話。每次的結果都差不多,她會感動,會痛哭流淚,但僅僅只是一瞬,瘋狂可怕的信念又會隨之在她的胸膛裡急劇膨脹。隔著很遠,哲羅姆也能聽到迪莉婭胸口傳來發瘋般的“砰砰”聲,還有如擂鼓般急驟的心跳。

    她究竟是用什麼材料做的?難道,迪莉婭天生就是個神智不健全的瘋子?屢敗屢戰的野蠻女人?

    她連續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遏制住快要發狂的頭腦。迪莉婭用力拉開皮包側面的暗袋,取出一個手指大小的瓶子。這東西很精緻,隔著透明的瓶壁,哲羅姆看見裡面裝滿了灰白色的粉末。

    “你不想我把這東西放進黑格的食物裡吧?”

    迪莉婭“格格格格”冷笑起來,精緻的瓶子一直在她的指尖旋轉:“你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我知道你喜歡那個女人,但她永遠也不會喜歡你。聽著,拿著錢給我滾出這間屋子,立刻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否則,我會把你最愛的女人活活撕成碎片,撕得粉碎”

    哲羅姆的胸脯在急 ​​劇起伏著,他咬著牙,從牙縫裡向外噴著粗氣。雙手緊握,由於捏得太緊,拳頭骨節在“咔咔”作響,胳膊和胸口的肌肉迅速膨脹起來。

    這是屬於男人的力量,被憤怒刺激到極致的力量。

    哲羅姆的確認識這只瓶子,迪莉婭此前已經很多次展示過。那是一種從古王國時期就已經存在,堪稱迪莉婭家族傳世物件的毒藥。這種毒藥的具體配方早已失傳。據說,是幾百年前某個捕奴團隊從中央山脈裡獲得,是屬於神靈的賜物。圍繞這種毒藥,還有好幾個不同版本的傳說和故事,內容不外乎是王室成員之間的血腥廝殺,為了爭奪權位你死我活。灰白色的毒藥在其中充當了非常重要的角色。有一點可以確認:這東西一旦服下,根本無藥可解,幾秒鐘內就會當場死亡。

    傳說之所以是傳說,正因為其中含有太多不確定性和非證實的成分。哲羅姆也曾經認為迪莉婭不過是在虛張聲勢,那種毒藥其實並不可怕。為了讓哲羅姆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迪莉婭帶回來過一個客人,用鑷子弄出非常微小的幾點藥粉顆粒。紅酒並沒有因為添加物質而產生變化,那個倒霉的男人喝了以後卻一命嗚呼。他的死狀很淒慘,屍體表面出現了大團灰斑,然後是成片產生的皰疹。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屍體徹底融化,隨著水流沖刷,很快消失在下水道裡。

    “我不是一個人。貴族聯盟是一個龐大的群體。我死了,還有更多的人會接管這一切。”

    從迪莉婭嘴裡,經常可以聽到諸如此類的話語。哲羅姆無法判定這究竟是口頭上的虛假威脅?還是真正可能實現的恐怖?

    哲羅姆早就想要從這個瘋狂的女人身邊離開,但每次提出,迪莉婭總會拿出刀子或者毒藥,異常凶狠威脅他必須完成計劃。哲羅姆對貴族後裔聯盟一無所知,只知道的確有這麼個組織存在。離開就意味著背叛,自己死也就算了,迪莉婭卻用黑格作為要挾。每當想起那張冷漠清麗的面孔,哲羅姆總覺得心裡一陣陣發痛。為了不讓心愛的女孩受到傷害,他只能留下。

    殺死迪莉婭就能終結一切?

    這是一道選擇題,哲羅姆卻不知道最終答案究竟是什麼。

    天知道迪莉婭會不會提前留下後手?如果是那樣,對黑格的傷害變得防不勝防。為了把危險降到最低,哲羅姆只能妥協,老老實實留在黑格身邊,繼續毫無結果的愛情遊戲。

    哲羅姆也曾想過去向帝國當局告發,或者把一切向黑格公開。可是,帝國內部也有貴族聯盟的人,貿然行動很可能把事情變得更加糟糕。在迪莉婭身邊太久了,哲羅姆對外界變化所知甚少,他一直認為保鏢和僕人離開是迪莉婭的授意,是為了將這些力量用到更加適合的地方。說不定,帝國目前面臨的種種困局,就是貴族聯盟在背後產生的效果

    有些人對政治的敏感是天生的,有些人對此卻很遲鈍。哲羅姆屬於後者,他在愛情方面的確算是高手,也會蛻變為優秀的住家男人。可是對於陰謀和政治,他的確是個白痴。

    看著臉上滿是凶狠殘酷表情的迪莉婭,哲羅姆連大聲說話的勇氣也沒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老老實實拿起桌上的錢,默默走出房間。

    黑格的晚餐很簡單:一盤雞蛋西紅柿肉末炒麵,外加一瓶葡萄酒。

    梧州城內物資匱乏,這種情況只是針對滯留在城內的非“工蜂”民眾而言。以黑格的身份,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成為當地駐軍的上賓。之所以來到這座幾近荒廢的城市,完全是出於對地球的思念,想要重溫那段時光的想法。

    在梧州黑市,雞蛋已經成為珍品。這種東西不可能向民眾發放。西紅柿這種容易栽培的蔬菜倒很常見,只是價格昂貴。至於炒麵裡必不可少的牛肉,則是城內一名駐軍上校送來的禮物。那是一塊新鮮的里脊,上校對黑格出示的皇族成員徽章感到震驚,確認對方身份無誤後,態度立刻變得恭敬。黑格拒絕了上校派出士兵在酒店周圍護衛的善意之舉,只要求得到在城內逗留期間的充足食品供應。

    它不喜歡被外人打擾。

    它很強大,變異人之王撕裂者薩卡也不是黑格的對手。 、

    遊歷期間,黑格嚐過很多美食,對於食物的挑剔程度也日益增加。區區一盤炒麵很普通,但材料必須新鮮,用罐頭肉代替新鮮牛肉之類的事情想也不要想,如果當地駐軍無法滿足要求,黑格會連夜離開,前往下一個城市。

    反正,破敗於荒涼的場景,在很多城市都能看到。

    葡萄酒是哲羅姆帶來的。長達兩年多的時間裡,這傢伙像跟屁蟲一樣尾隨在後,總是與黑格在同一個地方出入。最初,警衛想要阻攔,黑格卻制止了手下的動作。在它看來,這只是一個年輕男人對愛情的追求與渴望,他無法對自己構成威脅,有這麼一個人打發旅途中的無聊時間也不錯。久而久之,哲羅姆與黑格坐在一起吃飯就變得很正常,也極為普通。

    哲羅姆在城內一間廢棄無人的空房子裡,找到了這瓶酒。迪莉婭給的那點錢少得可憐,買什麼都不夠,想要陪同心目中的女神一起用餐,偶爾做一次小偷,想必神靈他應該會寬恕這種罪過。

    別以為這種事情不可能。下流胚與公主之間的確存在交集的機會。有了第一次接觸,加上公主本人的默許,很多在外人看來不可能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迪莉婭正是看中了這一點,才不惜傾其所有,拼命也要哲羅姆繼續加深與黑格之間的關係。

    和麵、擀制、下鍋焯水,直到最後的炒製工序,全部都是黑格自己完成。在紅龍星球上生活的這一百多年,對黑格的影響很大。最顯著的,莫過於食譜。它現在很少食用新鮮血肉,那曾經是它最喜歡的東西。基因裡的某些固定成分永遠不可能消除,即便是現在,黑格仍然不時以老鼠、牛羊、貓狗之類的活物為食。但這種情況並不常見,它進餐的次數也越來越少。

    對於食物,黑格的理解不外乎是營養是否豐富?加熱當然是出於衛生,為了殺死更多的寄生菌。然而,高溫加熱過程中,大量營養元素會不可避免的遭到破壞。剩餘的部分在人類看來是足夠了,因為我們的身體只需要這些。黑格不是純粹意義上的人,它需要更多、更豐富的營養物質,而不用考慮病毒或者細菌。儘管如此,在地球上的時候,它就開始嘗試著接受熟食。

    從陌生到習慣,是一個及其漫長的過程。身邊之所以只有一男一女兩名警衛,並非因為安全,而是出於減少秘密洩露的機率。在黑格的豪華座車裡,總是用鐵籠子裝有幾隻肥肥胖胖的小白鼠。路上感到無聊,情緒困頓的時候,它就會從籠子裡抓出一隻,直接塞進嘴裡慢慢咀嚼。黑格不挑食,偶爾遇到流浪貓狗的時候,它也會大發善心撬開肉罐頭餵飽這些可憐的小傢伙,帶著它們一起上路……當然,下車的時候,黑格的肚皮總會略微鼓起,就像懷孕三個月左右的婦人。

    兩名警衛都是“工蜂”,他們不止一次看見過黑格進食的場面。吃老鼠的時候,黑格總是用纖細的手指抓住鼠尾,將它們高高拎過頭頂,像荷蘭人吃鹽漬鯡魚那樣,把老鼠連頭帶腳全部塞進嘴裡。如果食物是體積更大的貓狗,黑格會運動咬肌,使下頜骨與面頰兩邊的關節脫離,完全以韌帶和肌肉控制頭部,使嘴巴擴大到足以包住貓狗全身的地步,再將它們完整地吞下去。

    這種吃法很於淨,沒有絲毫剩餘。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無論黑格吃得有多麼開心,這些食物對它有多麼重要,在旁人看來,都是及其恐怖,非常可怕的。

    兩名警衛第一次看到黑格進食,還是在帝都王宮。當時黑格正在生吞鮮牛肉。那是把一頭活牛洗刷於淨,黑格直接抱住牛頭,用牙齒咬斷牛的喉嚨,大口吮吸牛血,直至整頭牛身體裡沒有絲毫血水剩下,徹底死透,這才坐下來,用刀子和斧頭肢解牛屍,慢慢吞吃連皮帶骨的大 ​​塊牛肉。

    毫無疑問,黑格是個怪物,所有知曉內幕的人都這麼認為。

    可是接觸多了,兩名警衛也就慢慢改變了看法。世界上本來就有很多與人類不同的物種。老虎吃羊的場面血腥無比,鱷魚獵殺野牛的殘忍令人畏懼,那不過是它們的生物本能,只要熟悉,只要更多的接觸,你會發現它們其實很普通,一切都只是為了生命的延續。

    哲羅姆從未見過黑格生吞活物的場景。倒不是黑格刻意隱藏,而是它對於活物的興趣已經大為縮減。儘管生物本能意識對營養物質的需求從未改變過,但黑格體內已經帶有人類的基因,也佔據了相當大的份額。

    人類是愛美而清潔的生物。漫長的進化歲月,使我們擁有了很多與其它物種完全迥異的東西。比如禮節,比如衛生,比如食物味道和烹飪手法等等。一隻猩猩直接從樹上摘下香蕉就可以吃,我們卻要洗洗手,口味獨特的會把香蕉烤熟(馬來西亞人的做法),或者再撒上一點鹽……這些吃法在猩猩看來是難以接受的,我們卻覺得極為正常。

    黑格與身邊的兩名警衛關係親密。女性警衛對黑格吞吃活物的舉動感到毛骨悚然。倒不是說生嚼老鼠的舉動太過於殘忍,而是她覺得:那隻被吞下去的老鼠沒有剝皮,也沒有開膛破肚,雖然新鮮,肚子裡卻是一包柔軟腥臭的內臟,甚至還有尚未排出的糞便。

    黑格是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它身上的服裝、鞋子、化妝品全部都是價值昂貴的高級貨。你能想想一個肌膚雪白,渾身散發著幽香的美女大嚼老鼠的場景嗎?女警衛就見過,甚至還親眼看見老鼠屎從裡被擠壓出來,順著黑格整齊雪白的牙齒流淌到嘴唇外面,與粉紅水潤的唇彩混合在一起。

    這已經與營養無關,而是真的很令人噁心。

    既然想要成為人類,就必須學會人類應有的禮儀。至少,吃東西必須絕對於淨,就是禮儀的一部分。

    從那以後,黑格再也沒有公開吞吃活物。偶爾想要解解饞,也總是一個人在背地裡解決。那種恐怖血腥的場景,哲羅姆恐怕永遠無緣看見。對他來說應該是幸運的,也是一種幸福。

    炒麵的味道很不錯,黑格特意做了很多,順便給經營酒店的老頭也盛了一大盤。如此上等的美食在梧州城裡並不多見,感激之下,老人主動拿起哲羅姆擺在餐桌旁邊尚未開封的葡萄酒,聲稱開瓶斟酒之類的事情應該由他代勞,作為客人,黑格與哲羅姆必須好好享受此刻的浪漫時光。

    傻瓜都能看出哲羅姆正在追求黑格。儘管他們看起來並不般配,活脫脫就是流浪漢與公主之間的童話故事。

    哲羅姆在山里請黑格吃過烤野兔,在海邊釣魚煮湯,潛水撈起來的牡蠣也是哲羅姆親自配好調料送過去。作為回應,黑格也請他吃過上好的鱈魚,新鮮的蝸牛,最上等的龍蝦。

    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非常熟悉,戀人當然不可能,充其量只是朋友,非常要好的那種。

    酒店老闆滿面微笑推著餐車走進房間。葡萄酒瓶被擦拭得很於淨,破碎的紙質商標被一點點仔細粘好,瓶身斜插在冰桶裡,搭配著雪白的毛巾,畢恭畢敬擺在餐桌上。

    作為酒店經營者,老人感覺很慚愧。他無法提供更多的服務,也沒有足夠美味的食物供應給住客。像黑格這種和善且出手大方的客人,在任何時候都不多見,也極受經營者歡迎。以自己現在的處境,只能在服務方面盡量做到最好

    高腳杯裡慢慢注滿了香醇的紅色液體,酒的品質只能算是一般,卻很符合哲羅姆對“浪漫”兩個字的理解。他興奮地捏了個響指,從空蕩蕩的口袋裡摸出一個銀幣,帶著花花公子在女人面前特有的派頭和氣質,矜持地微笑著,塞進老人手心。

    小費是肯定要給的。一個銅板顯得太過小氣,兩個銅板又過於瑣碎。一個銀幣似乎多了些,卻也符合自己的身份和談吐,尤其是在心愛的女人面前,浪費總是合乎情理,也必不可少的。

    黑格對於哲羅姆的某些動作總是無法理解。比如現在的小費。它不置可否地搖搖頭,也不等哲羅姆招呼,直接端起擺在面前的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不需要客套,這是它與哲羅姆之間的默契。

    “你就不能等等我嗎?”

    哲羅姆對此感到很是無奈。他搖著頭,以最為優雅的姿態端起酒杯,側轉身子,使自己的臉龐和坐姿稍微偏移。這種做法並非毫無道理,從對面黑格的視覺角度看來,剛好就是最符合美感的三十五度角,也是哲羅姆在對付女人時最常用的小手段。

    “為了這個美好的夜晚,為了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於一杯”

    在過去的兩年裡,類似的祝酒詞黑格聽了不下百遍。哲羅姆總有各種各樣的藉口用作慶祝。黑格對此很是冷漠,卻沒有拒絕,仍然端起已經喝過的杯子,朝著對面迎了過去。
ps:”....就像懷孕三個月左右的婦人。””,這就是你吃飽了,該換我吃飽了吧?“的意思嗎?

ps:齒縫黏著屎啊...一個美女,(至少外觀上是)這樣看起來真的挺違和的。
superno02 發表於 2014-11-24 09:51
superno02 發表於 2014-11-21 13:08
第五百零八節乾杯

    迪莉婭說話的速度越來 ​​越快,表情越來越猙獰。她根本不在乎現狀,也不在乎必須 ...


第五百零九節劇毒



    “咣啷————”

    清脆的響聲不是因為碰杯發出。哲羅姆猛然瞪大雙眼,他清楚地看見,黑格手裡的杯子從空中墜落,筆直掉在下面的餐盤上,撞得四分五裂。透明的玻璃碎片像寶石一樣散開,腥紅色的酒液濺得到處都是,一片狼藉。

    失手打碎東西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黑格身上。它對物件的控制能力任何人都無法比擬。它更像是一台生物計算機,無論手指捏握角度還是力度,都是極其精確的,出錯可能性幾乎等於零。

    這在“蜂群”內部是公認的事實。即便是遠在地球上的老宋和高立權,同樣不會忘記或者否認這一點。黑格在生物戰爭期間給他們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刻,尤其是控制數万隻老鼠,依靠生物電波形成遠程聯絡網,這種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在任何“工蜂”身上,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你,你怎麼了?”

    哲羅姆呆呆地看著黑格,腦子裡一片空白。他努力想要在腦海裡整理事實、記憶和觀察到的景象,從而得出最符合邏輯的結論。可是無論怎麼做,哲羅姆都覺得已經對思維失去了控制能力,甚至無法張開嘴巴說話。他費了很大力氣,才使控制肌肉的能力恢復了部分,說出這句問話的同時,他滿眼驚恐地看著對面,身體戰戰兢兢無法平靜,雙手一直顫抖,左手裡的酒杯在拼命搖晃,很多酒從裡面潑灑出來,弄得到處都是。

    黑格像雕塑一樣坐在原位,絲毫沒有動彈。

    它的雙眼在瞬間充血,白色部分徹底變得血紅。突如其來的變化甚至使瞳孔無法對焦,黑格看到的一切場景都像是浸泡在紅色水波中搖晃。哲羅姆是紅的,雞蛋西紅柿炒麵是紅的,原本潔白的餐巾也是紅的,就連站在稍遠些位置,身穿侍者服裝的酒店老闆也是紅色的。

    兩個男人,哲羅姆和酒店老闆臉上充滿了恐懼。他們看到黑格潔白無瑕的臉蛋正在溶化。

    是的,只有“溶化”這個詞,才能符合此刻黑格身上的劇變。眼睛裡的那些詭異紅色,彷彿被點燃的汽油一樣迅速蔓延開來,整張面孔徹底變紅,顏色如同吸足了氧氣的血。很軟,讓人聯想起半凝固狀態的奶油,漂亮的鵝蛋形狀面頰緩緩下墜,在下頜與面頰的最低位置聚集,彷彿一個個體積縮小,倒圓錐形的。

    不知道那究竟是血還是什麼,第一滴從臉上脫離下墜的時候,黑格只覺得身體的一部分被巨大的力量狠狠剝離。它不顧一切慘叫起來,撕心裂肺的喊聲連它自己聽了也覺得恐懼。紅色的波及範圍越來越大,原本白皙柔嫩的手臂也被感染。這彷彿是一種可怕的瘟疫病毒,肆無忌憚吞噬著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殘留的視覺已經非常模糊,黑格仍然還是看到,一滴滴鮮紅液體變紅的胳膊上不斷落下,在餐桌和地面上濺開。

    “你給我吃了什麼?你到底給我吃了什麼?”

    黑格喉嚨裡滾動著野獸般的狂吼,完全充血的眼睛死死盯住哲羅姆與酒店老闆,目光焦點最終定格在不知所措的酒店老闆身上。

    一男一女兩名警衛衝進房間,他們是聽到黑格的慘叫聲才回來的。倒不是他們放鬆警惕,而是黑格早就說過,不喜歡在吃飯和休息的時候被打擾。久而久之,命令就變成了慣例。這不是黑格的錯,也無法怪罪於他們。

    黑格感覺呼吸很困難,吸入的空氣到了喉嚨就不再向下,可怕的溶化跡象顯然不僅僅只是出現在身體表面,已經擴散到內部,甚至波及各種器官。脖頸和肩膀上的肌肉開始萎縮,或者可以理解為軟化,黑格根本無法控制頭部正常扭動,稍微動一下,頸部就會傳來針刺般的劇痛,其間還伴隨著“咔咔咔”的裂響。這表明溶化已經滲透了骨質,稍微用力就會斷開。如此嚴重的傷勢黑格只在生物戰爭中瀕臨死亡的士兵身上見過。那個時候,它從未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親身體驗的一天。

    “抓,抓住他。”

    黑格艱難地抬起右手,指著站在原地呆若木雞的酒店老闆,語句和聲音都變得模糊不清:“是他……酒,那瓶酒……我,正在溶化……酒……有問題。”

    兩名警衛的怒意和體能瞬間飆升到極致,他們以生平最迅猛的速度,朝著渾身畏縮的酒店老闆撲過來。氣勢實在太強大了,隔著好幾米遠,哲羅姆仍然感受到他們身上充滿可怕的冰寒死亡氣息,以及如狂暴火焰想要燒盡一切的凶蠻。在這種足以碾碎一切的力量面前,僅僅只是強化體質的酒店老闆徹底喪失了思維能力。他長大嘴,呆呆地看著在痛苦中掙扎的黑格,直到女警衛一把抓住衣領,將他從地面高高揪起的時候,才恍然如夢初醒,伸手指著廚房方向,語無倫次,殺豬般尖叫起來。

    “別,別殺我不是我,我,我什麼也沒有做。那裡還有一個女人,那裡還有一個女人”

    男性警衛面色一變,轉身衝出房間。為了縮短與廚房之間的距離,讓自己的動作變得更快,他選擇了最野蠻,最暴力的方式,直接蹲下身,揮拳朝著樓板狠砸,連通斷裂的水泥碎屑和各種雜物,直接從二樓掉落到一樓。

    迪莉婭蜷縮在廚房側面的地上,她仍然穿著幾小時哲羅姆見過的那件肚兜式上衣,化妝很濃的妝,嘴唇不知道為什麼有些青腫,裸露的胳膊和大腿上有幾處明顯的淤痕。她靠著壁櫥,濃而長的睫毛低垂,雖然衣著暴露,卻有著成熟女性的魅力韻味。迪莉婭似乎是睡著了,男性警衛沉重的腳步聲也沒有把她喚醒。

    一直走到近前,伸手抓住頭髮將其高高拎起,男警衛才愕然發現,迪莉婭的喉嚨中央插著一把匕首。她顯然對刺殺格鬥之類的技術頗有研究,銳利的刀口割斷了喉管,封閉了空氣進出的通道。這種自殺方式使她被活活窒息,卻沒有流出太多的血。

    迪莉婭一直很羨慕黑格。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這種特殊感覺究竟是什麼時候產生?也許,第一眼看到黑格的時候,強烈的自卑感就已經在腦海深處萌芽。

    它是這麼美,足以⊥任何女人嫉妒。牛奶般的皮膚,黃金比例的身材,傲人的容顏,還有高貴的身份和龐大到可以隨便使用的錢財……這種集所有人為之嚮往優點於一身的女孩,恐怕連神靈都會感到羨慕。

    也難怪,身邊有如此美麗的女人,皇帝又怎麼可能看上伊麗莎白那種庸脂俗粉?貴族後裔聯盟從一開始就弄錯了目標。與其白白浪費時間和精力把一個個女人送進王宮,不如直接把目標鎖定黑格。

    迪莉婭很有壯志雄心,如果身為男人,她無疑符合統帥之類人物的選拔標準。可上天注定她這輩子是個女人,迪莉婭在這件事情上無法改變什麼,也正因為這樣,黑格的一切都讓她為之瘋狂嫉妒、羨慕、痛恨,想要取而代之或者直接佔有的想法,在腦子裡也變得越發強烈。

    十幾小時前,離開酒店的時候,迪莉婭腦子裡的想法很是矛盾。有期望,有渴求,也有信心,還有佔據了很大成分的徬徨。

    她需要錢,只有足夠的錢,才能維持哲羅姆追求黑格的重重行為。只有傻瓜才會相信什麼“生活中有愛情就足夠”之類的鬼話。生活是油鹽柴米醬醋茶,事業則是油鹽柴米醬醋茶的升級版本。前者你可以理解為簡單的麵包加鹽,後者就意味著各種華貴鮮美的食物,奢侈無比的衣服和物件。在這個物質的社會,鈔票是維持生存的基礎,你可以用英俊的長相、幽默的談吐吸引女人,可兩個人一旦決定在一起生活,就不可避免將面臨著重重物質矛盾和困難。那絕對不是你直接把女人弄到床上,隨便挺起生殖器狠狠捅幾下能夠解決的問題。肉慾釋放過後,地上只會留下一堆骯髒潮濕的衛生紙,飢餓仍然無法解決。如果事情真的發展到那個地步,美麗的愛情光環就會如同肥皂泡一樣破滅。

    讓一個女人來供養男人,再讓這個男人去誘惑另外一個女人,藉此達到推翻帝國的目的。這種事情聽起來就像是童話,真的很荒誕不經。事實上,哲羅姆對迪莉婭的所謂計劃早就失去了信心。之所以⊥他一直跟隨迪莉婭並且服從命令的誘因,完全是來自於對黑格的痴迷與愛戀。迪莉婭對此並非毫無察覺,她認為這就是自己想要的。只要再加把力,讓哲羅姆在黑格心中的印象更加深刻,就能毫無顧忌的控制那個女人。

    瘋狂的女人做事情當然會肆無忌憚。迪莉婭幾乎是全身赤裸走出了酒店,獨自在空曠的大街上晃悠。剛走過十字路口,她被迎面走來的幾個壯漢堵了下來。

    來自皇帝的命令,使整個紅龍帝國被劃分為兩個身份等級截然不同的世界。與幾年前相比,梧州城裡的一切都已經變了。每個人都能感受到空氣中瀰漫的淡淡血腥和殺戮氣息。這不奇怪:帝國軍隊只負責封鎖通往城外的交通要道,卻對城內的秩序置若罔聞。 “工蜂”和狂信徒已經全部離開,留下來的,都 ​​是對皇帝抱有疑問、憤怒、恨意,甚至是完全站在對立面的那些人。

    出了日常食物配給,以及最低限度的水、電力、燃氣等生活必需資源供應,這座城市根本毫無生機。大量離開的人口導致商業蕭條,搶劫、盜竊之類的罪案層出不窮。這裡已經不屬於帝國法律的管控範圍,蘇浩自然不可能投入資源和力量進行整頓。很自然的,黑幫成為了梧州城裡最強大的存在。

    那是五個身材高矮不一的男人,身材都很強壯,有兩個甚至可以說是肥胖。短夾克和皮衣似乎是所有黑幫成員最喜歡的製服。為首的男人更是敞著衣襟,露出遍布胸口的大面積紋身。看到迪莉婭的時 ​​候,五個男人都笑了起來,很有默契的散開,從幾個方向把她堵住,牢牢圍在圈子中間。

    迪莉婭並不懼怕男人,甚至可以說是喜歡。這意味著她能夠得到更多的錢。然而,目光與這些圍住自己男人接觸的時候,她的臉色也驟然微變。迪莉婭發現:自己弄錯了一件非常關鍵的事情————這裡是梧州,不是帝都,也不是其它仍然保有秩序的城市。

    “小妞兒,你從哪兒來?嘿嘿嘿嘿說話啊讓大爺我聽聽你的聲音。”

    “瞧這女人,天生就是個賤貨。看見她身上的衣服沒有?那裙子短得連屁股都遮不住,領口開這麼大,老子站在這裡就能看見她的**。的,這賤貨究竟是被多少人玩過?**簡直比煤還黑。不過她這種穿著打扮老子很喜歡,光是看看就能硬起來。”(**是啥請自行腦補,我覺得可選詞太多了,以至於我不知道該填入啥?)

    “是個新面孔,以前從未見過。嘿嘿嘿美人兒,你是剛來的吧?把大爺好好伺候爽了,有你的好處。”

    男人們說話根本肆無忌憚,他們身上都帶著武器,要么是刀子,或者棍棒,也有特製的,帶有刺球的金屬鍊子。他們身上都洋溢著精力過剩的亢奮,很大程度是因為迪莉婭而產生。畢竟,梧州城裡的女人數量已經不多。迪莉婭雖然憔悴,長相卻也不差,細瘦的身材符合大眾審美觀點,算得上是個美女。何況,她身上性感暴露的短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現在可不是和平時期,沒有夜店,沒有酒吧,任何腦子正常的女人,都不會在這個時間外出,更不要說是穿得幾乎全身赤裸。

    迪莉婭蒼白的臉上一直陪著笑。她一直在哀求,一直瑟縮著身體說好話。這種事情她以前就遇到過,出來賣的女人,最怕就是這種混黑幫的男人。他們從不付賬,性情暴虐不說,玩法也很變態。

    “賤貨,你知不知道這裡是我們的地盤?”

    “想賣的話,必須先給大爺們交稅。沒有保護費,你會死得很難看。先把我們伺候好了,我們會給你介紹幾個不錯的客人,你還能好好賺一筆。哈哈哈哈”

    “說那麼多於什麼?把她帶走,先弄回去再說。”

    接下來的十多個鐘頭里,迪莉婭和幾個男人就呆在距離酒店不遠的一幢大樓裡。她被弄得很慘,那些人彷彿是精力十足的種馬,迪莉婭連一分鐘休息的時間也沒有。她從未想過,世界上居然有如此變態的男人,如此可怕的方式……到了最後,那些男人都玩累了,迪莉婭連衣服也來不及穿,光著腳,亂滾帶爬一路逃回了酒店。她疲憊得要命,渾身上下都被抓得傷痕累累,身體表面到處是啃咬留下的牙印。那是男人們在極度亢奮中留給她的紀念,迪莉婭越是慘叫,他們就越是覺得興奮。為了讓肉體得到淋漓盡致的發洩,迪莉婭差一點沒被他們活活肢解。

    黑格身邊的男女警衛一直呆在酒店一樓。迪莉婭走進大廳的時候,兩個人都看到了她的身影。因為哲羅姆的關係,黑格下令不要於涉迪莉婭的行動。簡而言之就是直接無視。儘管如此,迪莉婭低著頭,雙手分別摀住胸口和下身,從警衛身邊逃一般小跑過去的時候,還是清楚聽見了對方鼻孔裡發出的輕蔑“哼”聲。

    衝進房間,關上門的一瞬間,迪莉婭身體一軟,所有力氣從身體裡消失得無影無踪,整個人背靠房門,慢慢滑落,癱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皮膚與地面接觸的部位濕黏黏的,很多白色的液體順著流出來,那是男人們給予迪莉婭的附贈品。他們直接用這個付賬,而不是金幣或者銀幣。

    泡在放滿熱水的澡盆裡很舒服,迪莉婭卻覺得自己如同行屍走肉。她拼命洗刷自己,甚至把刀子立起來,直接在皮膚表面來回剮蹭。她覺得身上充滿了那些男人的味道,骯髒得要命。有口臭,有煙草的臭味,還有尿液、甚至是糞便的可怕氣味。

    我是乾淨的,我是公爵,是無比高貴的女人,根本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

    熱騰騰的蒸汽擋住了視線,浴缸對面的鏡子也變得一片模糊。連迪莉婭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用顫抖的手用力抹掉鏡面上水汽的時候,腦子裡猛然產生了無法遏制的恨怒,隨之產生的,還有無比深重的挫敗感。

    復辟計劃,根本就是個滑稽的笑話。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如此執著?如此愚蠢?那些隨便花了幾個銅板就於過自己的男人一定躲在暗處偷笑,甚至是洋洋自得對別人大肆吹噓。堂堂女公爵的價錢竟然如此便宜,只要你們想要,我就得像聽話的狗一樣主動貼上去。

    我要報復。

ps:看到”我要報復”,一般來說,邏輯上會是以為是要報復那些不付錢的客人。可是看到這裡很明顯知道不是。黑大真是很了解女人的思維呢。

ps:黑大寫書,一如既往的視和諧詞為無物,這篇我就填空了4個詞,還有兩個詞我覺得"不填更好"。 本帖最後由 superno02 於 2014-11-24 09:57 編輯

superno02 發表於 2014-11-25 10:39
superno02 發表於 2014-11-24 09:51
第五百零九節劇毒

第510章溶解

    報復並不只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迪莉婭感覺自己已經走投無路,那幾個如惡鬼般的男人,摧毀了她內心深處最後的一點希望。但身為貴族的尊嚴仍在,即便是死,迪莉婭也必須帶著曾經的目標和夢想一起下地獄。

    很快的換好衣服,迪莉婭徑直來到廚房外面,等候著可供自己利用的機會。

    報復行動其實很簡單,往打開的葡萄酒裡撒幾點藥粉就行。

    嚴格來說,這種機會其實是黑格給予的。強大的力量,加上自身以往的經歷,使黑格對於“死亡”和“危險”之類的含意非常淡漠。它體內已經進化出複雜的解毒系統,直接食用氰化物對它也無法構成威脅。有恃無恐,警戒等級自然也就隨之降低。包括蘇浩在內,紅龍星球的各種有毒物質只能對普通強化人產生作用。至於強酸之類的濃縮藥劑,氣味和形態都很獨特,光是用鼻子聞聞就能察覺,也沒有誰會傻到會不假思索直接端起酸瓶喝下去的地步。

    每個世界都有一些淹沒在歷史長河深處的秘密。迪莉婭手裡的那個精緻瓶子就是如此。她的祖先曾經是王國皇室血脈,這種毒藥也是當時王國珍藏之一。由於特殊性和唯一性,毒藥沒有列入貴重物品清單,而是作為家族歷代傳承的重要物件保留下來。嚴格來說,這東西算不上貴重,因為它的作用只是殺人。

    從父親那裡得到藥粉的時候,他曾經鄭重其事的反复叮囑:“這種毒無藥可解,任何人附庸,必死無疑。”

    迪莉婭從不懷疑父親的話。這種叮囑在家族內部已經流傳了多達上百代人,歷史足以上溯到好幾萬年前。沒有配方,沒有具體製藥方法,這本來就說明珍貴和重要程度。何況,迪莉婭自己也做過實驗,毒性之猛烈,藥效之強,連她自己也難以置信。

    酒店老闆雖然年邁,可對於有人幫助自己打開酒瓶之類的工作,當然不會拒絕。迪莉婭身材不錯,偶爾之間的擦擦碰碰,讓老人有種青春降臨心跳加速的異樣快感。他慢慢撫摸著迪莉婭的臀部,一直沒能發現這女人在暗地裡的動作,直至把葡萄酒裝進冰桶,擺上餐車退走。

    他剛一離開,迪莉婭就從皮包裡摸出匕首,毫不猶豫割斷了自己的喉管。

    酒是哲羅姆弄來的。作為向黑格獻媚必不可少的道具,他會想法設法勸說黑格把酒喝下去。這無關於陰謀,僅僅只是男人在心愛女人面前的正常舉動。就像雄孔雀傻乎乎的散開尾巴,向雌孔雀表明自己的能力和優雅外表。

    迪莉婭沒有想過逃跑。她知道黑格手下那些人的能力。自己只有一個人,沒有車,沒有錢,逃跑只是個笑話,也許還沒跑出酒店就已經被抓回來。對於謀逆行刺者,懲罰從來都及其嚴苛,最終結局一樣是死。迪莉婭不想在臨死前慘遭折磨,她已經受夠了這個世界,失去的東西再也不可能拿回來。既然早晚都是死,不如用最痛快的方式自我了斷。至少,還能保持自己身為女公爵的尊嚴。

    ……

    黑格一直在嘶啞著嗓子慘叫。它纖細的手指像鷹爪一樣彎曲著,表面凸顯出密密麻麻的血管,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碎,胸前、後背、胳膊、大腿以及腹部,到處佈滿了血紅色的印痕。兩隻眼珠狠命圓睜著,嘴唇幾乎被咬得稀爛。巨大的痛苦狠狠折磨著它,幾乎快要發瘋。

    那種毒藥曾經是王室的秘密藏品。誰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麼時候出現?又是因為什麼緣故落到了迪莉婭祖先的手裡?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絕對不是普通意義上的毒藥,而是一種極其恐怖,威力巨大的生物製劑。

    黑格清楚的感受到了這一點。

    它的眼睛變成兩個染血的球體,儘管已經看不清什麼,可是在視線範圍中,仍然還有幾個圍在身邊不斷晃動的身影。毫無疑問,那是自己身邊的警衛,還有哲羅姆。

    “不要啊……救命,救,救命……”

    難以言語的劇痛簡直比魔鬼還可怕。黑格感覺自己的心臟已經被疼痛鑽透,它癱軟在地上,雙手在身上來回亂抓,那些血痕就是指甲與皮膚死命接觸導致的結果。因為很癢,然而抓過之後血水流出又帶來了更加劇烈的痛苦。黑格不要命的幾下撕裂衣服,十指緊縮得如同利爪,在****和大腿上來回狠抓,由於摳得太深,小半個****被連皮帶肉硬生生撕扯下來,鮮紅的血水噴泉般湧出,肌肉溶化的速度瞬間加劇,黑格嘴裡也發出更加高亢,比野獸還要可怕的慘叫。

    這種痛苦簡直無法形容,黑格慘嚎著,雙眼翻白,雙手抱住頭,調轉身體用腦袋朝後面的牆上亂砸瘋撞,發出“咚咚咚咚”如同敲鼓般的響聲。頭上的皮膚迅速溶解,柔順黑亮的長發被血肉裹挾著緩緩下流,露出白森森的顱骨。站在旁邊的女警衛不得不撲過去,雙手抱住黑格的頭。這種撞擊實在太重,她擔心黑格的頭骨會被活活撞裂。這種事情原本不可能發生,進化人隨隨便便就能摧毀一幢大樓。可是現在,黑格的狀態已經及其嚴重,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誰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制止。

    “馬上與禁衛軍總部聯繫。”

    “接通皇帝陛下的緊急專線,禀報這裡發生的一切。 ...

    ”

    “向城衛軍請求支援,速度要快!”

    黑格的外表是女人,兩名警衛當中,自然也是女性警衛的話語權更重。其實,不需要她發出語無倫次的喊叫,男性警衛已經通過隨身電腦接二連三發出求救信號。當他們忙碌手上事務的時候,哲羅姆就呆呆地站在旁邊,臉色蒼白得可怕。

    他從未想過,事情竟然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毫無疑問,問題就出在那瓶葡萄酒上。雖然已經證明是迪莉婭在背後的動作,可是不管怎麼樣,酒是自己帶來的,責任也無可推託。

    短短幾分鐘時間,舒適溫馨的房間,已經變成了地獄。

    到處都散落著血肉和肉塊,黑格身上的衣服已經被它自己撕扯一空,毒藥在它體內產生了非常奇特的反應。那似乎是一種能夠引起體內細胞全面崩潰的未知病毒,黑格原本柔滑光潔的皮膚表面,出現了很多如同疹子般的泡點,這些暗紅色的小斑點凸起約有三、四毫米,黑格癢得難受,只能在身體各處來回亂抓。泡點瞬間被擠爆,黃綠色的膿水也血水一起噴湧出來,它的身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就像一塊巨大的人形奶酪,突然被澆上一盆溫度極高的俄羅斯紅菜湯,那些鮮紅的液體瞬間溶解了奶酪,以黑格為中心,在房間里四散流淌開來。

    黑格肚皮上的肌肉已經被溶穿,各種內臟慢慢蠕動著,從破損的腹腔裡流出來。周圍的牆壁到處噴濺著鮮血,粘連著大量肉塊,地板縫隙完全被血水填平,黑格一直在顫抖,一直在聲嘶力竭的慘叫。聲音之大,簡直要震聾哲羅姆的耳朵。那根本不是人類應有的動靜,原本曲線窈窕的身體很多地方已經露出白骨,整個身子劇烈痙攣掙扎,就像受傷發狂的野獸,渾身肌肉都鼓了起來,卻變相加快了被溶解的速度。

    哲羅姆只覺得全身發軟,雙腿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氣,“撲通”一聲重重跪倒。視線與地面接觸的距離變得更短,他清楚地看見:黑格的所有頭髮已經滑落在地,距離自己不過兩、三米。在那些及其散亂,裹挾著大量血污、肉塊,已經看不清本來顏色的碎發之下,一股股血流正像是蚯蚓般蜿蜒爬出。

    “求求你,不要,不要這樣。一定要忍耐,一定要堅持住。救援很快到,很快就到!”

    女警衛死死抱住黑格的頭,她的兩條胳膊已經被黑格抓得到處是血。可憐的警衛非常盡責,一直保護黑格不受
美女大逃亡sodu
到更加嚴重的傷害。然而,黑格似乎失去了理智,對束縛身體的這雙手張嘴啃咬,在上面來回亂抓,喉嚨裡發出不似人聲的尖叫。但不管怎麼樣,女警衛從未放鬆分毫。她的眼眶裡滿含淚水,在她看來,黑格不僅僅是需要守護的大人物那麼簡單,感情往往是在長時間接觸中油然而生,黑格更像是自己的妹妹,乃至親人。

    空中傳來由遠及近的引擎轟鳴,隨著幾架重型旋翼機越過高樓大廈徐徐降落,遠處街道十字路口也急速駛來一隊裝甲車,樓下很快傳來嘈雜的人聲和腳步聲,當荷槍實彈士兵們紛紛出現在房間門口的時候,紛紛被眼前看到的血腥場景所震驚。

    黑格的兩隻眼球已經全部溶化,只剩下兩個黑洞洞的,正在向外冒著血水的窟窿。可不知道為什麼,它仍然能夠“看到”周圍的景物,雖然很模糊,在思維意識能量觸角的引導下,同樣可以知道發生了什麼。

    刺耳的警報聲響徹了整個城市,更多的軍車朝著酒店急速駛來。它們以酒店為核心,分別在不同的位置停下,然後車上跳下大隊全副武裝的士兵。簡單的臨時防線迅速構築而成,很多狙擊手佔領了附近大樓的製高點,士兵們在鄰近的樓房裡展開搜捕,房屋很快被清空,樓頂也變成了可供旋翼機降落的臨時機場。

    只有身份最尊貴的人,才值得如此大動干戈。儘管黑格的身份尚未公開,但駐軍司令很清楚:能夠出示皇家徽章的人,在紅龍星球上板著指頭也數不出幾個。

    黑格終於睜開了眼睛。

    這種說法聽起來很是怪異。它的眼球已經溶化,眼眶裡除了殘剩的神經粘膜和血管,再也沒有多餘的東西。然而,黑格的確感覺到自己做出了“睜眼”這個動作,而隨著視線與距離最近的哲羅姆接觸,體內所剩不多的生命之火也越來越暗淡。

    黑格在女警衛的環抱中掙扎了一下,使坐姿盡量偏朝正面:“……你是,哲羅姆?”

    它的牙齒全部脫落,嘴唇和下巴已經變成了血水,原本漂亮的絕世容顏只剩下五個黑窟窿,聲音沙啞沉悶,那模樣 ​​如同剛剛從血池地獄裡爬出來的餓鬼。

    哲羅姆臉色一片死白。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不知道應該如何解決擺在面前的問題,只能目光呆滯地點了點頭。

    兩名身穿白色制服的醫官衝進房間,以極其迅猛的速度在黑格身邊擺開急救箱。隨著幾枚探針被****胸口和側頸,旁邊監控儀器的屏幕上,立刻顯現出一串複雜的數字和信號。

    “天啊!血壓簡直低得可怕。”

    “必須立刻搶救。”

    “通知野戰醫院做好手術準備,我們這裡條件有限,做好準備,隨時轉送帝都。”

    ...

    簡短緊張的聲音在房間裡徘徊,黑格彷彿對身邊發生的這一切置若罔聞,對正在溶化的身體也毫不擔憂。直到一名醫官想要把氧氣面罩給它戴上的時候,黑格才轉過頭,以巨大的力量從女警衛懷裡掙脫,擋住了醫官的動作。

    “你們救不了我,沒用的。”

    醫官的態度很強硬:“不管有沒有用都必須試試。我是醫生,不管你是什麼身份,在這裡,你必須聽我的。”

    “你會讓我死得很快。”

    黑格的下頜骨在不斷張合,那僅僅只是依靠殘剩的韌帶和肌肉在維持。失去舌頭和嘴唇的口腔發出聲音,聽起來就像風從空洞裡刮過發出的響聲:“自己的情況,自己最清楚。我和你們不同。現在,你們全部離開這兒。告訴下面的人,只需要維持警戒就夠了,我還能堅持一段時間。把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告訴皇帝,他會過來。”

    醫官面色鐵青地看了黑格一眼,目光隨即轉向旁邊同樣傷痕累累的女性警衛。

    “服從命令吧!”

    女警衛抹了一把眼淚,嗚咽著點點頭:“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必須服從女主人的命令。這是陛下的旨意。”

    很快,房間裡的士兵和醫官全部離開,只剩下黑格與哲羅姆。

    黑格已經徹底癱軟,它的身體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沒有手腳,也沒有腹部。女警衛離開前,把黑格斜靠在椅子上,這樣做,溶化的速度會慢一些,頭部消失的時間也需要更久。

    哲羅姆仍然保持跪姿,他如同一尊雕像,失去了意識和生命力,不會說話也不會動。

    “我知道,這不是你做的。迪莉婭很瘋狂,我自己也沒有想到,她居然還掌握著如此可怕的東西。”

    現在的黑格,是一個堪稱恐怖的怪物。胸部以上的部分還剩下大半,頭部殘破得如同墳墓中挖出的高度腐爛屍體。溶化的血水對哲羅姆沒有任何威脅,僅僅只是浸透了衣服和褲子。

    “是我的錯……”

    哲羅姆的嘴唇慘白,他緊緊咬住牙齒,又驟然鬆開,臉上寫滿無比痛苦的悲愴:“我,我,我……我明明知道迪莉婭的預謀,卻什麼也沒有做,也沒有警告,沒有保護你。”

    “為什麼?”

    黑格的聲音非常空洞,缺少了舌頭和聲帶,就像是沉悶的低音炮電子合成效果。如果不是它拼盡全力保存著一點點發聲器官,恐怕誰也不會明白它想要表達的意思。

    “我一直認為迪莉婭不會對你下手。”

    哲羅姆淚如泉湧:“我是愛你的。我一直以為,她不是那種凶狠殘忍的女人,我也會在你可能遭到傷害的前一秒鐘衝過來,擋在你的面前。可是,可是……這太殘酷了,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不是!”

    黑格艱難急促地喘著氣,陷入了沉默。

    它從未見過如此猛烈的毒藥,這根本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神經毒素,而是直接作用於細胞的某種病毒。是的,一種外形及其普通,以固體粉劑形式存在的病毒。即便是摻入了葡萄酒,它們仍然處於休眠期。當酒液在舌尖上散開,有部分已經順著食道下滑的一剎那,黑格分明感覺到身體裡多了很多無形的刀子,它們瘋狂割自己的肉,啃嚙著每一塊骨頭。感覺是如此強烈,也無法阻止。

    黑格有生以來第二次感覺到死亡的臨近。

    上一次產生類似的感覺,還是在地球。當時自己還是一條蠕蟲,想要吞噬蘇浩,卻被黑色顆粒徹底改造,變成了異性“工蜂”。

    這一次,可能不會得救了。

    黑格稍微輕鬆地吸了口氣,把頭部朝旁邊歪側,讓自己變得更舒服些,殘破不堪的身體卻因為這個小小的動作,徹底喪失了所剩不多的力氣。

    “你說過,會永遠愛我。”

    黑格用空洞無物的眼眶注視著哲羅姆:“你也看到了,我快死了,剩下的時間只有幾個小時,也許十幾分鐘。任何人看到我現在的樣子都會覺得恐懼,你也不例外,是這樣嗎?”自己的肉,啃嚙著每一塊骨頭。感覺是如此強烈,也無法阻止。

    黑格有生以來第二次感覺到死亡的臨近。

    上一次產生類似的感覺,還是在地球。當時自己還是一條蠕蟲,想要吞噬蘇浩,卻被黑色顆粒徹底改造,變成了異性“工蜂”。

    這一次,可能不會得救了。

    黑格稍微輕鬆地吸了口氣,把頭部朝旁邊歪側,讓自己變得更舒服些,殘破不堪的身體卻因為這個小小的動作,徹底喪失了所剩不多的力氣。

    “你說過,會永遠愛我。”

    黑格用空洞無物的眼眶注視著哲羅姆:“你也看到了,我快死了,剩下的時間只有幾個小時,也許十幾分鐘。任何人看到我現在的樣子都會覺得恐懼,你也不例外,是這樣嗎?”

ps:嗯,恕小弟愚鈍,我還真的不太知道這篇的**該填啥東西。
ps:這篇光**就有6個,我想黑大應該沒有不寫和諧詞的篇章吧?
superno02 發表於 2014-11-26 11:37
superno02 發表於 2014-11-25 10:39
第510章溶解

    報復並不只是嘴上說說那麼簡單。迪莉婭感覺自己已經走投無路,那幾個如惡鬼般的男人, ...

第511章陪伴

    哲羅姆只覺得渾身一顫。

    他下意識地咬住舌頭,阻止自己幾乎是脫口而出的話。這一下咬得非常用力,也極狠,以至於哲羅姆立刻嚐到在口腔內部迅速瀰漫開的血腥味。他用力吞著喉嚨,把唾液和血水全部嚥下去,發出“咕嘟”的聲響。

    黑格一直注視著哲羅姆,那張可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聲音也不像從前那麼悅耳動聽:“我想知道你的真實想法,而不是像從前那樣的虛假謊言。” 、

    哲羅姆頓時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問:“謊言……你,怎麼,你覺得我以前說過的那些話,都是假的?”

    黑格艱難地笑了笑,至少它想要表達出來的意圖是在微笑:“難道不是嗎?男人都喜歡美麗的女人,口頭上說是喜歡,其實不過是想要跟我上床。其實你大可以直接一些,直截了當說出來想要跟我****。你一直來來回回彎彎繞繞兜圈子,用各種小手段討我歡心。這樣做其實很無聊,也很沒意思。對我來說,一朵玫瑰花毫無意義,還不如直接送我一隻老鼠。”

    哲羅姆感覺背脊升起一股涼意,有種無比可怕的恐懼正在心底瀰漫開來。他強忍住想要站起來逃跑的衝動,顫巍巍地問:“為,為什麼?”

    “因為我不是人類。”

    黑格的回答充滿了鄙視:“我不是女人,我永遠不會按照人類的思維方式做事。很多女人都會對你為之著迷,但這其中絕對不會包括我。你的小手段和小花招對付女人的確很管用,我卻對此完全免疫。你從未發現其中的秘密,你一直把我當做真正的女人看待。很不幸,那隻是我的身體,是可以變化的,是假的。”

    停頓了一下,黑格喉嚨裡繼續發出不屑一顧的響聲:“我的知識和經歷遠比你想像的要豐富。我看過王立圖書館裡的全部藏書,我腦子裡有多達數百萬本書籍承載的知識。對於男人、女人、愛情,我的理解遠比你更加透徹。雖然我不清楚迪莉婭為什麼要這樣做,但她所圖謀的東西,永遠不可能通過我來實現。你和她之間的關係我看得很清楚。你是一個玩偶,一個受人擺弄的道具,你永遠不可能真正去做什麼,你只是為了滿足性慾與我接近。而這一切,恰恰是我所需要的。”

    “你需要的?”

    哲羅姆無法理解黑格話語的含意:“你,你需要什麼?”

    “我不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愛情。”

    黑格坦言:“在我主人的身上,我看到了愛情的存在。我不知道這是否具有唯一性,這是人類最複雜的感情。儘管我在很多書籍裡都看到過“堅貞愛情”之類的字樣,可真實存在的,恐怕只有我主人和女主人這一例。至少,在我經歷過的世界當中,還沒有第二個值得當做典範的例子。”

    哲羅姆深深地呼吸著,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他沉默不語地看著斜靠在椅子上的黑格,看著那顆沒有皮膚,肌肉也所剩不多的恐怖頭顱,眼睛裡漸漸釋放出悲傷的目光。

    “不是這樣的,不是如你想像的那樣。我愛你,在這個世界上,你是唯一值得我愛的人。”

    殘破的身軀與腦海中那個沉靜靚麗的身影慢慢重疊,哲羅姆彷彿又看到了美麗動人的黑格,看到它與自己在玩耍遊樂,一起共進晚餐,一起坐在陽台上仰望夜空……儘管黑格身上的確存在著種種疑點,哲羅姆卻從未懷疑過。

    是的,每次在餐廳裡點菜,她總是喜歡三分熟的牛排,而且食量驚人,一次就要五份。

    在海灘上漫步的時候,黑格會直接抓住不少螃蟹和蝦,晚上的餐桌上也會多出一盤醉蟹或者醉蝦。對於這種帶有野蠻氣息的食物,哲羅姆從來都是敬而遠之,黑格卻吃得津津有味。它甚至非常喜歡用生牡蠣蘸食檸檬汁,儘管很多人都是這樣的吃法,哲羅姆卻覺得難以接受。

    很奇怪,對於黑格的這些古怪表現,哲羅姆從不覺得反感,也從未懷疑過,甚至及其包容。可如果換了是另外一個女人,比如迪莉婭,哲羅姆只會覺得很噁心,甚至有可能在餐桌上直接嘔吐起來。

    同樣一個轉身回眸的動作,黑格做起來就令哲羅姆感到無比美妙,渾身上下為之燥熱。如果換了是迪莉婭,他只覺得很壓抑,充滿威嚴,自己也想要遠遠逃遁。

    這就是愛嗎?

    哲羅姆在腦子裡不斷問著自己。他忽然發現,答案應該是肯定的。尤其是看到黑格身上突然出現溶解症狀的一剎那,自己竟然沒有轉身逃跑,而是手忙腳亂拿起餐巾去擦抹黑格身上的血水。這種事情換在以前根本就是不可想像的。對於女人,哲羅姆的態度從來都是提起褲子就走,從不做第二句解釋。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哲羅姆突然從地上躥起,狠狠把斜靠在椅子上的黑格一把擁入懷中。在他衝過的這段距離,一路上被踩得碎肉橫飛,血水四濺,長時間跪姿使膝蓋酸疼無比,哲羅姆卻置若罔聞,直接以最強硬的動作和方式,沒有絲毫猶豫,緊緊摟住黑格,對準那張已經沒有嘴唇和牙齒,只剩下半腐血肉,散發出濃烈腥臭的空洞,用力吻了下去。

    黑格完全怔住了,它非常努力地想要集中精力,大腦卻陷入空白。

    這,這,這不符合邏輯。

    我已經告訴它我不是人類,就算哲羅姆能夠克服恐懼心理,他也明確知道我不是人類。從生物學的角度來看,自己現在差不多已經是一具屍體。迅速溶化的身體再也不是以前美妙動人的模樣。如果一定要從曾經看過的書籍當中找出與哲羅姆現在動作相吻合的解釋,只有兩個字……姦屍。

    可是,姦屍這種事情,是具有一定限制的。比如對死者的痴戀,對屍體的特殊喜好,或者是被腐爛屍體的氣味兒所吸引。哲羅姆不符合其中任何一項,他竟然在親吻我!他竟然在親吻我!

    天啊!他的舌頭伸進來了。

    難道他不知道,我已經沒有舌頭,也沒有嘴唇了嗎?

    我,我幾乎變成了一具骷髏,他卻不要命的死死抱著,是如此的緊,我幾乎不能呼吸。

    黑格複雜劇烈的思維對哲羅姆毫無影響。他一直在哭,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與黑格身上的血肉混合。

    哲羅姆早就想要親吻黑格。這動作,這一刻,他曾經在夢裡重複過無數次。只有現在,才真正變成了現實。

    可是,再也摸不到那頭黑亮的柔順長發,再也沒有那種柔軟的觸感。儘管哲羅姆心中的愛意徹底壓倒了恐懼,他仍然覺得很失落,充滿自責。

    黑格徹底迷亂了。

    突然,哲羅姆把懷裡的黑格輕輕放下,站起身子,跌跌撞撞走向餐桌,抓起一把叉子,重新走回到黑格面前,將它再次摟住,眼裡滿含著淚水,在那顆如同乾屍般的頭顱表面忘情而瘋狂地不斷親吻著。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走的。”

    “你是我的,誰也無法搶走。”

    “我會永遠保護你。這樣的錯誤我只會犯一次,永遠不會再有第二次。 ”

    這些斷斷續續的話聽起來沒有任何意義,黑格卻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東西正在身體裡滾動,在燃燒。這感覺從未有過,令它感到溫暖和衝動,幾乎渾身上下所有的血都在瞬間中止流動,心臟也失去了跳動的能力。

    在很多書裡,黑格讀到過這種如同電擊般驟然產生的感覺。

    是的,這就是愛。

    然而,書裡也有很多情節講述著這種感覺產生時的故事。

    突如其來的熱量湧遍了黑格的每一塊骨頭,它努力克制住顫抖,以無比震驚的語調猛然發問:“你,你想幹什麼?”

    哲羅姆調轉叉子,對準自己的喉嚨,無比神情地看了黑格一眼,臉上洋溢著幸福而堅定的微笑。

    “我會永遠陪伴著你,永遠!”

    ……

    蘇浩收到消息,乘專機抵達梧州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七個多鐘頭。

    從專用軍車裡走下的一剎那,蘇浩看見了酒店牆壁上的路牌:興明路589號。

    這是酒店的位置,也是一幢獨立的樓房,共有五層,房間不多,林林總總大約二十來個。由於在經營管理方面頗為獨到,連續數次被列入帝國旅遊部門下發的廣告指南書。黑格正是看到了此類相關條目,才選擇這裡下榻。

    周圍已經被當地駐軍列為禁區,蘇浩拒絕了警衛陪同的建議,獨自朝著酒店大門走過來。

    從專車到大門有十多米遠的距離,一個身材乾瘦,渾身血污的男人坐在牆角,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發呆。聽到腳步聲,他神情茫然地轉過頭,朝蘇浩所在的方向望過來,目光渾濁,眼瞳深處卻釋放出一絲警惕的光。

    如果是曾經與哲羅姆認識的人,恐怕很難認出他此刻的模樣。倒不是說外表有什麼過於駭人的變化,而 ​​是從前那種輕浮油滑的樣子已經徹底消失,他變得異常冷漠而堅硬,不再是以前看見任何人都要恭維獻媚的樣子,渾身上下都透出及其強硬的姿態,如同一名戰士,而不是什麼花花公子。

    “站住!”

    蘇浩聽到哲羅姆喉嚨裡發出如同獅子看待敵人般的警告:“她是我的,任何人都無權把她帶走。”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很近,蘇浩可以看到哲羅姆眼睛裡放射出來的冷光。他異常警惕,像狼一樣齜著牙,胸口起伏速度明顯加劇,這當然不是因為大量消耗體力需要的補充,而是弱者面對比自己強得多的人時候必不可少的虛張聲勢。因為,哲羅姆的手中握著一把鋒利的刀,半遮半掩藏在身後,卻無法擋住刀鋒表面不時閃過的刺眼反光。

    蘇浩仔細觀察著哲羅姆的臉,他看上去的確有些害怕,眉眼之中蘊含著濃濃的憂慮。但他的態度和動作異常強硬。看得出來,只要蘇浩再前進一步,哲羅姆會立刻撲過來,不顧一切揮舞匕首朝他的身上亂捅。

    “放鬆點兒,我從未想過要把誰從你身邊帶走。”

    蘇浩歎了口氣,停下腳步,慢慢摘下手套,盡量使自己的語調聽起來顯得溫和:“我只是來看看黑格。無論它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我的朋友。相信我,事情並不是如你想像的那樣。”

    這番解釋絲毫沒有收到應有的效果。哲羅姆仍然沒有放鬆戒備,他眼睛裡的目光變得更加森冷,刀子也直接橫在身前,半弓著腰,擺出一副隨時準備進攻的姿勢。

    “我,我知道你是皇帝。”

    哲羅姆死死盯著蘇浩,儘管手裡握著武器,他卻覺得對面這個男人彷彿必須仰望的巨大山脈, ​​相比之下,自己簡直就是妄圖與高山比較大小的蟲子。誠然,兩者之間根本沒有可比性,但不管怎麼樣,自己身後是一顆無比珍貴的寶石,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哲羅姆都必須以最瘋狂的態度去拼命爭取,哪怕是死也在所不惜。

    “她是我的。”

    想到這裡,哲羅姆心中對於皇帝的敬畏又淡化了幾分。他努力仰起頭,卻感覺劇烈跳動的心臟微微有些作痛:“我絲毫沒有想要對您不敬的想法。但有些事情不可避免,為哦了她,我甘願放棄一切,哪怕是永遠成為您的奴隸。”

    在來的路上,蘇浩已經通過遠程通訊從兩名警衛那裡得知事情的前因後果。他對黑格的關注程度不高,但並不意味著毫不關心這名異形“工蜂”。黑格的存在很特殊,其地位,與一百多年前的楊璐璐很有些類似。不過,“蜂群”內部對它更多的是好奇,關愛程度卻遠遠沒有那麼高。

    “你想錯了。”

    蘇浩的聲音很平靜:“我知道你叫哲羅姆,也知道在過去幾年裡發生過的所有事情。簡單的說吧!黑格只是我的朋友,並不是我的女人。我想,這就是你所需要的解釋。”

    哲羅姆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旋即僵住,片刻,又如同篩糠般劇烈抖動起來。他眼睛裡陡然升起一團急劇燃燒的火焰,眼睛瞪得更大,呼吸也越發急促,就連說話也變得結結巴巴。

    “什麼……您,您是說,黑格……她,她只是,您的……朋友?”

    蘇浩完全可以直接下令讓士兵當場抓住哲羅姆,而不是與其浪費口舌。可他覺得,黑格既然選擇以美貌女性形態粗出現在世人面前,就必須承受由此引發的諸多問題。 “美色”也許是男人之間最感興趣的永恆話題,為了愛情願意獻出一切的男人從來都是白痴。與其過於強硬白白讓一個走進愛情陷阱的傢伙永遠嫉恨,不如給他更多的時間和空間,讓他在迷亂夢幻中永遠沉睡。

    “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問問它。”

    蘇浩淡淡地笑笑:“在這種事情上,黑格不會欺騙你。”

    說著,蘇浩邁開腳步,直接從哲羅姆身前走過。後者本能的想要對他阻止,卻顯得有些遲疑,最終還是沒有揮動匕首,只是呆站在原地,用很是複雜的目光看著走進酒店的蘇浩背影,緊緊咬住嘴唇。

    ……

    酒店以普通民居改建而成,算不上寬敞,即便是大廳,高度也只有四米多的樣子。混亂和蕭條使酒店再也不復曾經的熱鬧景象,待客用的椅子被拖得橫七豎八,地面的瓷磚有很多已經破碎,櫃檯上的收銀機被扔在一邊,掛在壁櫥上的賬薄不時被風吹起,零亂的紙頁發出“嘩嘩”的響聲。

    一把精緻的旋轉樓梯矗立在大廳角落,電梯大門敞開著,正上方顯示樓層數字的屏幕一片死灰。電力供應已經中斷,一條寬大的紅色印記順著樓梯一直延伸到大廳中央。剛走進這裡,蘇浩就聞到濃烈的血腥味,這條紅色印記在米白色的地板上實在過於醒目,加上瓷磚自有的條紋裝飾,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一條流動的血河。

    那的確是血。不僅僅是大廳,周圍樓房的屋頂、牆壁,全部都被大面積的紅色血流覆蓋。它們沿著天花板上的縫隙不斷流淌,從屋頂上一點一點滴落下來,數量實在太多了,以至於蘇浩會不由自主產生錯覺,認為酒店本身就是無比詭異的存在,正向外面不斷噴湧鮮血,淹沒一切。

    血流沿著地面緩緩擴展,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特殊光澤。這些粘稠厚重的液體在蘇浩面前停住,圍繞著他的靴子兩邊慢慢散開,露出一片乾燥的,沒有被血污沾染的潔淨地面。

    毫無疑問,這些液體是有生命的。也許,它們就是真正的血。但這種說話聽起來真的很荒謬。它們沒有乾涸的跡象,似乎是剛剛從人體內部流淌出來。想要以如此之多的血覆蓋地面,至少需要十個以上的活人。可問題是,蘇浩沒有接到任何大規模屠殺之類的消息。
PS: 一如既往的  “**”我沒填不是因為懶,是因為我很純潔,不知道要填啥~
超龍人 發表於 2014-11-26 16:01
第五百一二節 身體

隨著一陣沉重如雷鳴般的沉悶聲響,酒店大門在蘇浩身後緩緩合攏。這裡立刻變成一個封閉的世界,出了從天窗上照射下來的陽光,再也沒有多餘的東西。

    蘇浩獨自站在大廳中央,周圍的血水將他團團圍繞。乍看上去,仿佛是被困在一片血海中的倖存者。只是臉上淡然的神情令人畏懼,也讓人難以接近。

    整個酒店大廳內部已經變成血紅,越來越多的血水從天花板和樓梯上流下來。一部分血水被乾燥的牆壁吸收,更多的血水卻很快淹沒了牆壁。在蘇浩的目光注視下,平整的牆壁表面竟然開始緩慢生長,堆積物當然不是鋼筋混凝土,而是一層極薄的,帶有很多細微血管,類似人體內部淋巴組織的附著物。它們從牆壁表面一點點拱起,形成無數微小的點。當這種暗紅色的點聚集成小塊,高大平滑的牆壁也變得坑坑窪窪,摸上去及其扎手,有非常堅硬的切割感。

    這座酒店是活的。蘇浩隱約感覺到,有很多無法探明的存在,正以及其隱晦的方式窺探自己,卻無法用思維意識捕捉到對方的實際位置。

    “黑格,是你嗎?”

    蘇浩環視著血紅色大廳,沒有人回答,他的聲音在空曠的空間裡傳得很遠,發出沉悶的迴響。就在目光與樓梯接觸的時候,蘇浩發現擋在面前的血水正在徐徐分開,地面出現了一條通道。它就像是從無邊血海中莫名升起的陸地,一直連接著樓梯,形成通往二路的灰色軌道。

    邁開腳步,順著式樣古老的雙迴旋樓梯登上二樓,蘇浩只覺得心臟驟然抽緊,目光也為之一凜。

    這是一個面積不大的小房間,應該屬於酒店裡比較廉價的普通客房。一個身穿紅色短裙的年輕美女側身端坐在椅子上。她的坐姿及其優雅,連衣裙是吊帶式的,左肩上的紅色肩帶已經滑落,白膩的肌膚從脖頸一直延伸到胸前,卻被耷拉的紅色布料恰到好處的擋住,能夠看見渾圓膨脹的大半個乳房,卻無法看到更多關鍵性的部位。

    她的視線望著窗外,絲毫沒有動彈,如同一尊用紅色材料製成的雕塑。蘇浩的腳步很輕,靴子與地面之間仍會發出碰撞,女人聽到了聲音,緩緩轉過身。

    蘇浩在距離對方三米多遠的位置站住,努力保持著與此前相同的冷靜心情,疑惑而試探性地問:“你是黑格?”

    女人的外貌很年輕,面容有一種恬靜優雅的古典美,神態端莊高雅,雙手相互交疊擺在身前。她的相貌與黑格完全相同,蘇浩發散開的意識觸角也感受到與黑格相同的氣息。可是,蘇浩從未見過這幅模樣的黑格,很陌生,及其驚悚。

    美貌的容顏並不完整,那張漂亮的絕世面孔是破碎的。當女人保持三十度偏向,坐姿與樓梯方向剛好位於側面的時候,才能看到最令人驚心動魄極其美麗的一幕。就在蘇浩發問的同時,女人的身體也開始轉動。在陽光的照射下,蘇浩看到年輕女子的另外半身完全是殘破的。紅色衣裙沿著胸部中線開始破裂,左邊完整,右邊則是如同泥漿一樣的粘稠物質。同樣,女人的右邊腰臀一片血肉模糊,血不停地向外流著,在地板上匯成娟娟溪流,破爛不堪的腿腳已經看不到皮膚,只有一片片外翻的肌肉,完全裸露在空氣中。

    這的確是黑格,蘇浩在意識深處再次確認。只是,他從未見過黑格以這種形態出現,尤其是那雙帶有貴族氣質的黑色眸子,靜靜地注視著自己,其中儼然帶有恭敬的成分,而令蘇浩感到陌生的,是其中少許的歡愉和感慨。

    “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黑格的右半邊臉完全是爛的,就像被刀子狠狠切割過,再用力撕扯皮膚,連皮帶肉扯走了很多東西。沒有鼻子,沒有嘴唇,眼睛則是一顆血肉模糊的球狀物,隨著視線移動不斷轉換著聚焦點。實際上,在黑格的視線裡,蘇浩與周圍整體色彩其實沒什麼兩樣,同樣都是紅色的模糊人影,圖像難以分辨,如果不是思維意識不斷觸摸對方,以熟悉的方式對幾乎喪失原本功能的視力進行補充,黑格也無法分辨幾分鐘前剛剛走進樓下大廳的這個男人就是蘇浩,也不會命令血流讓開通道。

    “那是一種我們從未見過的新型病毒。”

    黑格簡單敘述著事情經過,更多的,還是它對發生在自己身上事情的講述:“我們對紅龍星球並不完全瞭解,在古王國時期,應該發生過國王與亞特蘭蒂斯人接觸之類的事情。他們從高等文明那裡得到幫助,得到武器,毒藥也許只是其中之一,但它的威力卻遠遠超出我們的認知。”

    說著,黑格伸出左手,抓住蘇浩的胳膊,牽引著他的手掌攀上自己的肩,順勢向上,輕輕撫摸著潔淨光滑的左邊臉龐。

    很軟,非常光滑,具有人類皮膚特有的彈性。蘇浩沉默不語,把撫摸的方向轉移到黑格殘破的右邊面頰。指尖立刻觸摸到潮濕粘滑的血,那些附著在臉上的肌肉令人恐怖,表面不斷滲透出黃綠色的膿水。接觸時間長了,蘇浩甚至覺得指尖有些輕微的麻癢,很快變成了針刺般的微痛。毫無疑問,黑格的血肉具有腐蝕效果,儘管輕微,但的確存在

    “我一直嘗試著對身體進行修復,可是沒有任何效果。”

    黑格臉上的肌肉抽搐著,凸露在外面的眼球如變色龍般在眼眶裡來迴旋轉:“那種毒藥粉劑的威力強得可怕,它直接摧毀了我的細胞防禦層,進入到骨髓內部。很幸運,我還有你這麼一個主人,黑色顆粒幫了我很大的忙。它們一直在抵抗毒素侵襲,確保我的中樞神經不至於徹底崩潰。但它們的作用也僅僅只是這些。您也看到了,以我擁有的再生能力,只能做到勉強維持目前的狀態。我甚至無法變換成真正的人形,只有一半身體算得上是保存完好。”

    蘇浩朝前走近了一些,低下頭,凝視著黑格那只深陷血水和爛肉之間的眼球。

    迪莉婭手裡那瓶毒藥還剩下很多,它在第一時間被送往帝都。蘇浩登上專機的時候,帝國科學院已經完成了對毒藥粉劑的第一次分析實驗。結果表明,這種病毒化的粉劑能夠對進化人產生致命效果。那絕不是通過神經阻斷對目標造成死亡的滅殺方式,而是在短時間內佔據服用者全身,引發全面細胞崩潰的可怕死法。不要說是黑格,就算是蘇浩本人,只要稍微沾染一點點這種粉劑,同樣是無藥可救。

    按照科學院方面的分析,黑格不應該,也不可能活到現在。毒藥粉劑的致死力量是相當可怕的。儘管黑格的體質異于常人,但它的本質仍然還是生物。只要是生物,就無法逃脫細胞崩潰引發的一系列問題。然而,蘇浩在空中收到消息,黑格的狀態雖然糟糕,卻依然存活了超過五小時以上。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蘇浩確信黑格找到了解毒方法。要知道,按照帝國科學院的評估,從服藥到死亡,這個過程通常不超過五分鐘。黑格的生命力的確要比普通人更強一些,最長也不會超過半小時。換句話說,如果黑格存活時間超過五個鐘頭,那麼它很可能死不了,也不會死。

    聽完蘇浩的疑慮,黑格苦笑著搖搖頭:“在這個問題上,我只能說:當時真的很幸運。”

    梧州城的建設位置有些特殊。這裡周圍都是山嶺,城市位於一片平緩的盆地中央。但誰也不知道,亞特蘭蒂斯人對紅龍星球的改造是及其野蠻的。它們直接在星球表面引發大規模地震,以山崩地裂的方式毀滅前代文明,在一片荒蕪的星球上重新投放實驗種子。在這種情況下,任何地質勘探都有可能出錯,梧州城地下兩千多米深的地方,恰好有一個地熱能量爆發點產生的裂縫。裂縫早在前代文明被毀滅的時候就已經存在,非常細微,卻在前段時間頻發的地震不斷擴大,直至演變成可供地內能量溢出,甚至是全面爆發的災難誘發點。

    酒店位置恰好就在裂縫正上方。黑格喝下葡萄酒的時候,地底深處正好有一股能量被釋放出來,部分岩漿沿著裂縫被推至距離地面十多米深的位置。雖然力量很小,滲透了城市地下管道,得以釋放,被擠壓而上的岩漿卻在那一位置滯留。毒藥粉劑對黑格造成的效果必死無疑,黑格當時的體內細胞幾乎被破壞殆盡,溶化的身體沿著地板流入大廳,進入廚房和衛生間,沿著水管進入地下。非常巧合,來自地底的能量被黑色顆粒發現,於是開始了瘋狂吸取。儘管生物能量與岩漿根本是兩種不同的形態,卻因為黑色顆粒的轉換,得以成為奄奄一息黑格的最佳補充來源。就這樣,在這種匪夷所思,也只能以“巧合”兩個字作為解釋的情況下,它最終活了下來。

    “岩漿的數量並不多,黑色顆粒的轉換也需要時間。在過去的幾個小時裡,它們的數量已經增加了四倍。毒藥粉劑對我的身體造成了嚴重破壞,雖然溶化的速度已經被減緩,卻沒有徹底被制止。我也不知道這種情況還要保持多久?也許幾天,也可能是好幾個月、幾年。”

    黑格的表情很平靜,蘇浩卻從話裡聽出了淡淡的悲傷成分。這種情況在黑格身上還是頭一次出現。它一直是個樂天派,或者應該說是對什麼都漠不關心。也許,只有真正感受到死亡臨近,才會流露出發自內心的真實想法。

    “不,不會的。”

    蘇浩安慰道:“一切都會好起來,你會沒事的。我會幫助你渡過難關。別忘了,你不是一個人,你是我的朋友,你還有除我之外的很多朋友。整個帝國都是你能夠倚靠的後盾,我們不會放棄你,永遠不會。”

    黑格的臉色變得柔和。準確地說,應該是左半邊臉的表情顯得淡然。它微笑著說:“我知道你會來,也知道你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你從來都是個領袖,在地球是這樣,在紅龍星球也是這樣。你身上或許有這樣那樣的不足,但領袖這種特質並不意味著就是自身能力。那是一種獨特的吸引力,能夠讓更多人聚集在你身邊,樂於服從你的安排,聽從你的命令。你本身也許並不優秀,但這種能力及其罕見,這就夠了。”

    蘇浩的目光變得有些奇異:“誰教你說這些話的?”

    “呵呵很奇怪不是嗎?”

    黑格看了蘇浩一眼,回答了蘇浩心裡此刻的問題:“我是一隻蟲子,一隻老鼠,而不是真正的人類。以前是這樣,現在也沒有變化。我一直在嘗試著學會做一個真正的人類,我從您身上和欣研女主人身上學會了什麼叫做愛情。我原本以為主人您會給予我這種殊榮,但您所有的心思都落在欣研女主人身上。那段時間我很失落,但我也逐漸明白,如果您真是那種朝三暮四的男人,也就徹底失去了我的尊敬。很抱歉,這個道理我直到兩小時前才想明白。”

    蘇浩感覺自己的心臟猛然抽動了一下,然後迅速恢復平靜。

    應該承認,生物外形對於思維意識的影響是巨大的。如果黑格仍然是蠕蟲或者老鼠形態,說這番話的效果,根本不會對蘇浩產生效果。然而,黑格此刻的外表是一個女人,儘管殘破不堪,奄奄一息,蘇浩仍然覺得很痛心。這種思維意識與愛情之類的問題無關,黑格從地球一路跟隨自己,它是自己最為忠心的奴僕,後來才逐漸上升為朋友。從一個朋友嘴裡聽到這些,蘇浩只覺得心裡滾動著濃濃的悲痛。

    事情並不是自己想像的樂觀程度。黑格會死,它活下來的幾率不大。那種毒藥粉劑畢竟是亞特蘭蒂斯人的產物。如果用科技的等級進行解釋,相當於原始人茹毛飲血最多只會導致短暫的腸胃不適,直接讓它們服用氰化鉀,結果肯定是必死無疑。

    “我們不會放棄你。”

    蘇浩眼睛裡閃耀著異常堅決的火焰:“我們會一起離開這顆星球,無論未來的終點在哪兒,我們都是相互攜手的朋友。“蜂群”是一個整體,少了任何人都不行。我這就命令科學院的人過來,對你的情況進行仔細分析。肯定有什麼辦法能夠解除危險,別擔心,你會好好的活著。”

    “這正是我想對你說的。”

    黑格半人半鬼的臉上,顯出前所未有的凝重神情:“不要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我身上。我的情況很特殊,即便是科學院的人過來,也無法改變現狀。”

    蘇浩皺起眉頭:“為什麼?”

    黑格仰起頭,注視著天花板:“您應該好好看看這個房間,這幢大樓。”

    牆壁和地板都是紅色的,屋頂也完全被鮮紅的血肉覆蓋,空氣中到處彌漫著血腥。這場景與蘇浩一百多年前帶領戰鬥小隊突入地下基地,在黑格潛伏的中央控制室裡及其相似,甚至可以說是完全相同。區別只在於,當時是在地球,現在卻是在另外一個世界。

    “這裡是你的……身體?”

    蘇浩一邊回憶著過去的畫面,一邊驚訝地問:“難道,你把這個房間,甚至這個酒店全部變成了你身體的一部分

    “如果不這樣做,我就無法支撐到現在。”

    黑格認真地說:“滲透地下的血發現了岩漿能量,我必須讓自己溶化得更加徹底,才能釋放出更多的血肉,與地底能量之間產生聯繫。液化,是我最討厭的形態。毒藥粉劑的威力太強了,我只能以這種形式最大限度使藥效揮發。土壤顆粒具有良好的分子吸附作用,我不斷以液體形式滲透地下,一方面為了吸取更多能量,一方面可以通過地下水進行中和。我並不缺乏食物,蚯蚓丨螞蟻、蒼蠅、蚊子和各種動物,都是我喜歡的類型。血液與地下不斷進行營養和能量交換,我也不知道這種方法是否能夠徹底解除毒素產生的危害。但就目前而言,這對我是最合適的。”

    蘇浩敏銳地察覺到黑格話裡的關鍵性問題:“這種形態你要保持多久?永遠也無法改變嗎?”

    “我真的不知道。”

    黑格的語調異常平靜:“只有一點可以確定。如果離開這裡,離開這條距離地面很短的縫隙,哪怕只有一秒鐘,也可能導致我當場死亡。我已經非常虛弱,聚集起半邊人類形狀與外界進行交流,已經是我殘存能量的使用極限。儘管我的樣子看起來很恐怖,但只要一支最普通的,任何類型的毒素藥劑,都能致我於死地。”
超龍人 發表於 2014-11-26 16:20
第五百一三節 維持

  “情況應該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糟糕。岩漿能量的問題很容易解決。我這就派人在附近挖掘,你可以跟著挖掘方向進行滲透,不斷吸收能量,就能不間斷的移動。”

    “不那絕對不行。滲透的熔岩能量剛好可以滿足我的正常需求。如果滲出地表的岩漿太多,我也無法承受劇烈的高溫,會被當場燒死。我一直在吸取地下管道裡的水,這是我的液體補充源頭,也是賴以對抗地熱的根本。同時需要水和能量,這就是我目前的狀況。”

    “我可以下令這一地區保持供水,但以後怎麼辦?”

    蘇浩的語調變得焦急而嚴厲:“我們只剩下不到三年的時間。你也知道這顆星球即將面臨的問題。它很快就爆炸,儘管白色金字塔可以釋放出能量約束類的大規模網狀磁場,對爆炸能量進行約束。但這顆星球上殘留的所有生物都將毀滅。如果你繼續保持現狀,即便現在暫時沒有危險,可是以後怎麼辦?你怎麼登船?”

    黑格知道蘇浩沒有誇大其詞,這番話是及其懇切的。強烈的危機意識使它自己也有些著慌。黑格閉上雙眼,引導著已經非常微弱的思維意識在體內遊走,試圖感受心臟的跳動,想要找到它。這是非常重要的器官,心臟意味著擁有持續不斷的供血能力,如果它的強度足夠,就可以按照蘇浩所說,以人工輔助的方式進行移動。

    心臟就在原來的位置。那是黑格當時坐在餐廳裡,與哲羅姆共進晚餐時做過的那把椅子。現在房間裡與蘇浩進行交談的人類外形,不過是通過血肉凝聚變化出來的溝通器官。黑格的屍體,也就是本體仍然還在餐廳,被厚厚的血肉黏漿覆蓋著,誰也不知道那裡才是真正的最重要核心。

    心跳的頻率及其微弱,毒素破壞了構成肌肉的所有細胞,即便是有黑色顆粒的幫助,黑格也只能勉強維持心臟不會在短時間內崩潰。它再次確定自己根本沒有移動的能力,這幢大樓已經變成了它的身體,之所以以血肉滲透牆壁,只是為了在外面增加一道類似皮膚的防護層。內臟器官是脆弱的,沒有骨骼支撐,它們只能分散癱軟在原地。強勁的氣流和雨水都有可能對身體造成破壞,最管用的辦法,就是直接以房屋本身當做防護,在短時間內產生自我保護效果

    “以後的事情,只能以後再說。”

    黑格用完美至極的半邊面頰露出一絲微笑:“別擔心,解決辦法總會有的,但絕對不是現在。”

    說著,黑格把目光轉朝另外一個方向。沿著它視線的指引,蘇浩看到了窗戶外面,哲羅姆就站在黑格眼睛聚焦的位置,神情彷徨,頗為緊張地仰頭看著樓上。

    “您看到了,我並不孤獨,我有自己的守護者。除了主人您,他是我最值得信賴的物件。”

    時間在默默流逝,儘管每一個帝國高層人員都希望能拖得更久,卻沒有任何人可以抓住時間的腳步。

    三年過去了。

    皇帝在五年前下達的諸項命令得到了貫徹,在物資和機械全面集中的前提下,整個帝國總共生產出三千七百多艘不同型號的飛船。這些飛船沒有任何武器裝備,除了必不可少的維生系統和食品供應車間,船體內部最大,最重要的部分,就是船員居住艙、引擎及能量供應系統。

    一切都是為了星際移民而考慮。為了加快移民速度,兩年前,帝國工業總署對星際移民船最初的設計方案進行了修改:食品車間的體積被壓縮了百分之六十,導致船內成員只能得到最低限度的日常配給。除了必不可少的空氣轉換系統,水處理裝置也被壓縮至一半。為了裝載更多的乘客,飛船增加了六十個額外的移民居住艙。那是在飛船中部增加相同數量的連接管道,提前將飛船發射升空,然後再以小型火箭推動獨立居住艙,在太空中與母船進行連接之後的產物。完成連接工作後的飛船,外形看起來就像一串橫放的葡萄。那些連接管道都經過加固處理,卻無法維持遠距離航行。由於材料和時間上的限制,這種飛船只能進行一次與目標星球之間的單程航行,返程必須將所有獨立空艙解除,否則就會導致材料在真空狀態下產生疲勞,進而斷裂的慘劇。

    這種移民船顯然是不合格產品。但它的載運量卻能達到二十萬人以上。為了確保航行途中的安全,帝國太空總署派出數十艘巡航艦進行護衛。在這個時代,太空海盜之類的事情只是童話,真正需要面對的危險,是太空中四處亂飛的隕石、冰塊,以及各種突如其來的能量流。

    六月二十一日,移民船隊完成了最後一次運送。至此,所有“工蜂”和信徒都完成了遷移。三顆目標星球分別被命名為紅龍一號、二號和三號。那裡的重力環境與原先的星球相差不大,同樣有著各自的“月亮”。用不了多久,那裡就會成為人們新的家園。

    蘇浩站在白色金字塔寬敞的中央大廳裡,一言不發,默默注視著虛擬螢幕上的圖像。

    所有帝國軍隊已經完成了撤離,孟奇帶領教廷全體神職人員,在紅龍二號星球上完成了教廷重建工作。至於辛諾和亞哈,這兩個亞特蘭蒂斯人已經沒有任何價值。出於對地球上貿然出手的教訓丨蘇浩沒有殺死他們,而是將其禁錮在移民星球上層層設防的重刑犯監獄深處。它們唯一的作用,就是為帝國科學院提供更多的新鮮樣本,從而在疾病和人體進化方面充當活體範例。

    只剩下兩顆衛星對紅龍星球進行監控。其餘的,要麼喪失作用成為環地軌道上的太空垃圾,要麼就是出於二次利用價值被“月球”回收。那顆圍繞紅龍星球旋轉的小行星,其實是一艘外表堆積了大量隕石、土壤等附著物的巨型戰艦。帝國科學院通過對白色金字塔內部資料進行分析,最終獲取了進入“月球”內部的方法。入口就在星球表面一個環形山中央,通過電磁感應,釋放出一道能量強勁的特殊指令,從而使入口敞開。

    在中央資訊存貯器裡,人們找到了這艘巨型戰艦的相關編號和資料。它的正確名稱是:主力戰艦1型。就實際體量對比下來,它的體積大約為白色金字塔的三倍。

    監控衛星傳送回來的畫面,大多是各個城市裡亂哄哄的場景。

    那些註定要被拋棄的人,有一個官方化的稱呼:遺民。

    帝國軍隊在三天前完成了撤離工作。為了保證移民工作絕對安全,蘇浩下令炸毀了所有星際發射場,每一座帝國工業製造中心都被輸入程式,封禁了一切操作可能。油井被全部封閉,能量反應爐中止了原料供應,就連最基礎的水、電供應也全部斷絕。不誇張地說,紅龍星球已經變成了一顆死星。

    隨著白色金字塔升空,散落在中央山脈周邊的小型金字塔也隨之轉移。蘇浩沒有足夠的力量遷走所有金字塔,只帶走其中運轉正常,機件良好的十座。這些小型金字塔被設置在紅龍三號星球,一旦本體星球爆炸焚毀,剩餘的金字塔將成為與地球連通的傳送門出口。

    新的城市已經在移民星球上建立起來。五年時間,各種基礎工業已經建造得相當完備。三顆星球之間建立了星際航班,對物種的分析工作正在穩步進行,人口繁衍趨於正常化,蘇浩甚至提出:以白色金字塔內部獲取的資料為基礎,尋找一個新的星系,以合適的星球為基礎,將其改造為適合進化人居住,密度與品質更高的新星。

    “夸父”號早在半年前已經升空,雖然綜合能力遠不及亞特蘭蒂斯人製造的戰艦,但在武器威力方面,卻具有相當驚人的效果。嚴格來說,無論白色金字塔還是“月球”,它們更像是注重星際續航能力的工作船,防護能力強大,戰鬥效果只能算是一般。比較下來,與其把它們歸入“戰艦”行列,不如說是一種綜合科研與民用性質的武裝星艦。

    對於自己熟悉的東西,老人們總有一種難以割捨的特殊情懷。帝國工業總監就是這樣。他能夠理解皇帝下達的各種命令,卻在“夸父”號完工後的第二天向蘇浩上書,懇請在不佔用星際航艦各種必備材料的基礎上,以那些必須被放棄,甚至炸毀的機械、礦石為基礎,另外建造一艘與“夸父”號等級相當的新戰艦。

    “我們必須為這顆星球留下一點紀念價值。所有工作均由機器人完成,我們只需要輸入指令。這不是一艘完整的戰艦,只是一個與“夸父”號基本相同的船殼。既然毀滅星球的爆炸力量可以被控制,冷卻之後,就讓這艘船殼成為星體殘片區域的最顯著標誌。後人會知道我們做過什麼,這裡曾經存在過什麼。無論罪孽還是偉業,他們都有評論講述的自由。”

    蘇浩無法拒絕這種請求。

    為了讓心目中未來的宇宙標誌更加合理,工業總監給中央光腦輸入了四倍于正常工作時間的加速指令。這種做法會導致機器人損耗量增加,可是對於一顆即將放棄的星球,已經不重要了。

    工業總監沒有刪除引擎系統和武器系統的裝配程式。那些東西全部獨立於船殼建造系統之外。就算時間上來得及,可以為它安裝上重型炮塔和遠端光束高能發生器,由於材料上的先天限制效果,它們註定了無法發揮任何作用。

    紅龍星球變成了真正的自由世界。

    按照皇帝的命令,被軍隊以警戒線圈禁的“一級控制範圍”總共有四十三個城市,以及最為重要的工業核心區域、軍事基地、通訊中心和不同等級的礦場。儘管最低限度配給制覆蓋了整個帝國,所有物資和食品都是足額發放,來自平民之間的死亡事件卻不可避免。

    在全部力量為了星際移民而努力的時候,蘇浩不可能有更多精力投注到平民身上。他們有相當一部分是自己的反對者,保持中立或漠視態度的人,大約為百分之八十或七十五左右。這部分人是可以爭取的,他們可以被轉化為“工蜂”。然而,他們也是可轉化人群當中最難以感召的那種類型。他們幾乎對身邊發生的一切都抱有疑慮以及戒備心理。他們並不熱情,與生俱來的謹小慎微,使他們在此前面對“蜂群”接觸的時候,在腦海深處本能形成一層防護膜。思維意識的障礙很難被外界突破,自然也就談不上什麼自我根除。

    儘管人力和物質資源都很緊張,可是在過去的幾個月裡,蘇浩仍然派出多達兩萬名“工蜂”負責日常配給品發放工作,孟奇的教廷也派出大量神職人員參與對未受洗者的信仰感召。然而,想要在混亂局勢下達到轉化目的,其實比和平時期更加困難。何況,這些人對皇帝都有本能的不信任。從王國戰爭時期存活下來的富商、小貴族、舊軍官數量並不算少,暴動奴隸奪走了原本屬於他們的財產,幾乎每個人都與反亂奴隸之間有著不同程度的仇恨。父子、祖孫、第四代乃至第五代……很多感情方面的因素就這樣流傳下來,他們並不喜歡蘇浩建立的帝國,可是紅龍星球上也沒有可供移民的“自由區域”。很自然的,當帝國因為無法解決的矛盾,必須放棄現有星球的時候,混亂和反擊也就由此開始。

    “打倒皇帝,我們要自由我們要民主我們不要該死的”

    “共和才是我們唯一的出路”

    “讓那些貪官污吏全都去死,只有我們才能建立全新的清廉國家,那是真正屬於我們的世界。”

    每一座城市都爆發了大規模遊行,示威者輕而易舉佔領了所在城市的廣播電臺、發電廠,以及重要的政府部門。示威規模聲勢浩大,他們準備了各種武器和大量石塊,想要把自己打造為最英勇的“起義者”形象。這種做法只是流於表面形式,遊行組織者其實早在前幾天就已經知曉軍隊即將撤退的消息。沒有人認為這是危險預兆,恰恰相反,都以為是帝國高層對來自民間的壓力感到畏懼,迫不得已收縮兵力,以保護面積更小,也更加重要區域的舉措。

    帝國高層對於星際移民的資訊封鎖工作非常到位。在整個被挑選出來的社會聚集為“蜂群”的前提下,平民對帝國的滲透作用完全為零。儘管民間黨派想法設法派人探聽消息,得到的答案全部都是假的。他們根本不知道各大工業基地正在加緊趕造星際飛船,對於從礦場直接運往冶煉中心的大量礦石,掩蓋消息則是“陛下對混亂局勢及其震怒,下令加快裝甲部隊的組建速度,一旦準備工作完成,就是全面實施鎮壓的時候。”

    軍隊撤離後的城市,立刻出現了大面積的權力真空。早就有所準備的民間政黨當然不會放過這種機會。他們派出大量成員,在平民當中大肆宣揚己方見解,邀約更多的人加入。對民眾的爭奪很快演變為相互之間的打鬥,黑幫勢力也開始摻雜進來,他們以各自所在的街區為單位,不分白天黑夜展開械鬥。很快,石塊和酒瓶之間的相互投擲,變成了棍棒、自製長刀、鎖鏈之間的交鋒,改裝過的磁懸浮車在空曠的大街上橫衝直撞。武器永遠都要比口頭上的說服更具威脅力,很快,不知道從什麼管道弄來的手槍和步槍出現了,肉搏戰變成了槍戰。民間並不缺少武器專家,人們開始以各種機械投擲燃氣罐,當做爆炸物直接焚毀一個個反對者據點。街頭巷尾到處都是零星槍聲,每天都有人死亡,沒有任何一方認為自己是錯的,都在聲嘶力竭叫喊自己是正義的使者,只有自己才能給廣大民眾帶來幸福與自由。

    “你們都是騙子、野心家和政客。只有我們新興工人党才是真正的民眾代表,我們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最先進的領導階層。”

    “不要聽信那些陰謀家的鬼話,他們其實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不會做,他們是騎在你們頭上的寄生蟲,比皇帝還要令人憎厭。你們應該加入我們,現在還來得及。”

    “我們是正義的,我們是最勇敢的人。加入我們就意味著你們開始接觸光明。相信我,我們才是真正照亮這個黑暗世界的火炬。”

    各種鼓動的話語誰都會說,慷慨激昂的各種宣言把世界變得更加混亂。無論哪一種主張,聽起來都會讓人覺得熱訊沸騰,可實際上,正是這些語言和聲音蒙蔽了眼睛、耳朵,把越來越多的人推上爭鬥前線。
超龍人 發表於 2014-11-26 16:40
第五百一四節 三階

各種鼓動的話語誰都會說,慷慨激昂的各種宣言把世界變得更加混亂。無論哪一種主張,聽起來都會讓人覺得熱血沸騰,可實際上,正是這些語言和聲音蒙蔽了眼睛、耳朵,把越來越多的人推上爭鬥前線。

    每個城市都在流血,馬路上隨處可見屍體, 到處都是死傷者新鮮的血跡。由於整個帝國出於不設防狀態,所有軍隊都被撤離,不間斷的武裝衝突使事態變得更加嚴重。據軌道衛星對各大城市遙感監測所獲的資料分析,五天時間裡,各民間黨派操縱的武裝爭鬥已經導致二十多萬人喪生,傷者數字估計超過四倍,甚至更多。

    這一切已經與蘇浩沒有任何關係了。

    他帶走了所有重要物件。人口、機械、能源、資料,以及生產晶石最為重要的物種來源,撕裂者薩卡。

    巨大的白色金字塔已經升空,這艘亞特蘭蒂斯人留下來的戰艦非常奇特,運動方式並不是人們熟悉的燃燒能量獲得推進力,而是通過磁場兩極相互產生的排斥力,得到一種能夠彼此影響的能量場。你可以把整個能量場理解為小範圍的海水,金字塔本身相當於一條槍烏賊,能量排斥力在戰艦內部往復迴圈,就像烏賊不斷抽取海水,又將海水噴吐出來,在重複的運動過程中產生推力,使自己朝著某個方向前進。

    蘇浩身穿最新研製的防護服,背包裡裝滿了各種物資和彈藥。這副打扮,與他一百多年前從地球海底金字塔裡走進傳送門的時候沒什麼區別。現在,面前同樣還是一扇發光的拱門。那裡,通往另外一個世界。

    他必須前往第三階段的世界。

    這是早在兩年前就已經制訂好的計畫。誰也不知道那裡有什麼,但必須有人過去。

    資訊來源仍然是被監禁的辛諾和亞哈。它們當時被禁錮在封閉式治療艙裡,在長達半年的時間裡,蘇浩每天都會從它們身上割取一片肉細細嚼食。細胞記錄的資訊很多需要對比覆核,零散的記憶片段更是需要通過不斷補充才能變得完整。當然,辛諾和亞哈都不會死,只有它們活著,才符合蘇浩與“蜂群”的利益。

    不同階段的世界,存在的相互聯繫的連通關係。可以把它們看做是一個巨大的金字塔,第一階段世界位於塔底,數量最多,分佈最廣,它們負責向第二階段世界提供足夠的強者。同樣,第二階段世界與第三階段世界的聯繫、作用也是如此。其中的區別,只在於被傳送者的數量,以及能力強弱。

    第一、第二、第三也許還有第四,乃至更高的階段。量化對比模式的原理並不複雜。以地球為例,在設置試驗場的初期,它的作用只是向第二階段世界,也就是紅龍星球提供強化人。這種情況並不是恒定的。在自然狀態下,普通人成為強化人的機率很小。強化人在普通人看來,其地位相當於和平時期電影裡的超級英雄。用內褲外穿的超人來進行對比,顯然有些過了。即便是五階強化人,也不可能以自身力量在地球環境下飛行。他們充其量不過是蝙蝠俠或者綠巨人,當然,肌肉強度和皮膚韌度都要縮減了許多,塊頭也沒有那麼大。

    地球試驗場存在的時間太漫長了。雖然佔領了海底金字塔,仍然沒有任何資訊表明這個試驗場的最初建造時間。從普通人當中挑選強化人送往第二階段世界,應該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亞特蘭蒂斯人對於生命和基因的研究,已經超越了人類理解的範圍。紅龍星球應該就是在強化人接觸前一段時間被製造出來,強大的基因在試驗場內部不斷繁衍,星球本身也根據強化人體質特徵不斷進行修改。以目前監測所得的各種資料判明,紅龍星球上的居民雖然擁有強化體質,卻被強大的重力和星球品質所限制,只能發揮出相當於地球上普通人的效果。這個世界適於進化人居住,卻也只是相當於綠巨人在地球上充當英雄的狀態。沒有任何資料表明第三階段世界究竟是什麼樣的。也許,那裡才是真正的進化人世界。

    早在蘇浩離開的時候,駐守海底金字塔的亞特蘭蒂斯人就已經不再需要強化人。它們甚至擁有了直接把普通人轉換為強化人的階段性藥劑。它們在地球人當中選擇的物件,僅僅只限于進化人。

    陳靜小隊從地球上帶回了海底金字塔的完整資料。蘇浩仔細分析過,其中引起他特別關注的部分,就是海底金字塔的傳送門。

    那是一種由晶石能量控制運轉的特殊裝置。其原理,相當於以能量轉換空間,從而達到兩個座標相互重疊,產生瞬間傳送效果。只要是裝置,有能量參與,就存在著功率和容量等諸多限制因素。傳送門也不例外。陳靜帶來的王啟年關於此類專案的研究報告。胖子院長在其中說得很清楚:地球上的海底金字塔每次最多可以傳送一千人,以及不超過五十萬噸的物資。它並不是隨時保持開啟狀態,而是必須通過金字塔內部的中央控制器進行操作。隨時保持發光狀態只是表面現象。如果在未開啟狀態下進入,其結果就與紅龍星球上進入土著村落小型金字塔一樣,直接撞上一堵無邊無際的黑暗空間,冰冷,堅硬,像牆壁一樣。

    紅龍星球上的白色金字塔也存在著相同問題。這裡的傳送門可以通往三角形立面圖上所有第三階段世界座標。區別在於,每次傳送人員最多只有三個人。

    為什麼會這樣?蘇浩百思不得其解。

    也許,是出於對能量使用方面的考慮?通過傳送門的額度大小,是隨著實驗階段不同而改變。在過去的某個時間段,第一階段世界應該產生過大量強化人,他們成為了第二階段世界的生命基礎。從一變成十萬需要漫長的時間,可是從兩千變成十萬就會使時間段大為縮短。地球上的傳送門也許就是在那個時候擴建,而紅龍星球居民主體已經是強化人,產生進化人的幾率也小至幾乎可以不計。每次三個人,已經是傳送的極限。

    傳送門使用的前後間隔大約為五百年。辛諾和亞哈的記憶已經證實了這一點。只要是機械裝置,就存在冷卻的問題。而傳送門使用的能量也很特殊,完全由晶石構成。根據目前掌握的資料計算,白色金字塔傳送門每開啟一次,都必須消耗一萬個標準單位的黃色晶石。這種程度的晶石只存在與巨型變異人體內,也就是撕裂者薩卡最為重要的直系後代,而不是普通意義上的變異人。

    必須有人前往第三階段世界。這是辛諾和亞哈記憶裡最重要的警告。在白色金字塔的中央資訊記憶體裡,蘇浩也找到了相同內容的部分。

    不同階段的世界構成了虛擬金字塔,這種階梯形狀的空間堆積,完全是出於上下需求的等級關係。之所以沒有從高到低的逆向傳送,很可能是因為高能力戰士無法適應低階環境的緣故。因此,逆向傳送這種事情從傳送門設計之初就沒有考慮過。而由低至高的順向傳送,也是高等級世界不斷獲取新鮮血液的來源。所以,維持低階段世界存在很有必要。出於進化人產生幾率極小的緣故,高階世界想要得到更多的傳送者,只能是大量製造低階試驗場。

    地球上是辛諾和亞哈,紅龍星球上同樣也是辛諾和亞哈。按照這種奇異的現象,蘇浩推斷,也許其它第一、第二試驗場的所有駐守人員,都有可能是辛諾和亞哈?它們是複製人,監管程式完全由金字塔內部的中央處理器負責。一旦發現辛諾和亞哈身體機能衰竭,它們立刻會啟動相應程式,在戰艦下層另外製造新的辛諾和亞哈。

    警告,正是在這種基礎上產生:在規定的時間裡,一旦傳送門開啟,卻沒有任何目標被傳送至高階世界,對應世界會由此作出判斷,認為該低階世界的駐守者或金字塔出現問題。它們會派出專人進行檢查,或者直接派出星際艦隊,摧毀這一低階世界。

    這種事情具有時間限制。以紅龍星球的白色金字塔為例,傳送門開啟時限為六年。地球上的時限可能與這個時間段不同,但是現在,對於蘇浩所在的世界,的確到了必須離開的時候。

    出現這種情況並不奇怪。就像地球上的牧民,養著一群奶牛。奶牛每天都會提供牧民牛奶,如果其中某一頭牛擠不出奶,牧民會讓母牛休息幾天。如果過了休息期,母牛無法產奶的現象仍然沒有解決,牧民肯定會認為母牛生病了,或者就是已經失去了產奶功能。對牧民而言,解決方法不外乎是請獸醫治療,或者直接把母牛殺死吃肉,甚至是賣掉。

    地球與紅龍星球都是試驗場。亞特蘭蒂斯人製造試驗場的目的,是為了得到更多的進化戰士。兩者之間的關係等同于奶牛和牧民,一旦出現問題,亞特蘭蒂斯人肯定要派人處理,或者視具體情況對試驗場予以毀滅。

    無論哪一種情況,都不是蘇浩想要看到的結果。

    無論傳送門對面等待自己的命運究竟是什麼,他都必須接受。

    亞特蘭蒂斯人摧毀試驗場的行為,並不僅僅只是出於對傳送門本身。它們擁有遠超地球人的先進科技,對試驗場的毀滅從不考慮所在星球上生物的文明狀態。蘇浩對這方面的資料非常缺乏,辛諾和亞哈也沒有更多的相關記憶。但這種可能性是存在的,也許幾個月,也可能好幾萬年,它們總會降臨地球或者紅龍星球,再次啟動試驗場重置程式。

    這種事情不難理解。作為締造者,亞特蘭蒂斯人肯定不會允許試驗場裡的生命擁有超越自己的科技力量。試驗場內的文明可以發展,可以繁衍,但絕對不能觸碰警戒線。那樣做,相當於憑空給自己增加了一個對手。就像電影裡那些科學瘋子,創造出某種藥劑,使猩猩產生了高級智慧,學會人類的戰鬥方式,進而擁有與人類相同,甚至更加高級的文明,最終徹底摧毀了人類社會。

    五年時間,是蘇浩滯留在紅龍星球上的極限。關於離開,他已經和童延峰等人反復商討過。必須有人對此負責,而最適合的人選,當然還是身為“蜂王”的蘇浩。

    反對和抗拒都沒有效果。即便是童延峰和秦無衣以各種藉口表明,他們才是最適合的探路者,蘇浩卻對此予以否認。最終,當蘇浩和另外兩名“工蜂”全副武裝站在傳送門面前的時候,紅龍星球上的整個“蜂群”高層都聚集過來,神情肅穆,目光中飽含著尊敬和崇拜,送別自己心目中的王。

    “就這樣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責,新的移民星球需要管理者和領導者,這些工作同樣重要。我的運氣可沒有你們想像中那麼糟糕,真想幫助我的話,就儘快發展科技,得到更多的晶石。我會在那裡等著你們,就像當初從地球來到這裡的時候一樣。”

    蘇浩微笑著,對所有前來送別的人揮揮手,轉身走進被柔和光芒籠罩住的傳送門。

    該說的話都說了,再繼續逗留,蘇浩很怕自己會忍不住想要留下。

    誰都怕死,誰都會想要貪圖享樂。如果不是責任與義務在腦子裡已經成為固定目標,蘇浩也想另外派出幾個人,自己留在移民星球繼續做皇帝。

    真正讓他下定決心的,是黑格之前的那番談話。

    和宇宙相比,世界的範圍已經變得非常狹小。但有些東西仍然是無法以範圍來衡量。

    比如:愛情。

    欣研究竟在哪兒?

    無論她在哪裡,肯定不會在紅龍星球,也不可能在地球。傳送門無法進行逆向傳送,相同階段的世界也無法通過這種方法連通。三角形立面圖上的每一個座標看起來都是一顆星星,彼此之間的距離卻很遙遠。夜影乘坐的飛船集中了地球上最先進的科技,在茫茫宇宙中航行了上百年也沒有抵達目的地。陳靜小隊帶來了欣研所在星球位置,那裡距離紅龍星球很遠,即便是搭乘最新型的快速宇宙巡航艦,至少也需要數千年時間。

    第三階段的傳送座標是辛諾和亞哈開啟的。那是根據監控資料對蘇浩進行全面分析得出的結果。目標位置為射手174635,紅龍星球在圖面上的座標為射手UR55UR54,欣研所在的傳送點為天蠍UU4596UI以直線連接,構成了一個扁平形狀的鈍三角形。蘇浩目前位置與欣研剛好位於三角形底部兩點,此行目的地則位於三角形頂端。這樣一來,相當於變相縮短了蘇浩與欣研之間差不多一半的距離。

    陌生的世界,總是機會與危險並存。蘇浩想過,自己既然可以在紅龍星球上建立龐大的帝國,為什麼不能在第三階段世界締造屬於自己的強大力量?白色金字塔內部資料正在逐漸解密,有了固定的傳送座標,來自地球和紅龍星球的增援力量會源源不斷抵達。自己完全可以在新世界製造一艘新的太空船。只要能夠儘快見到欣研,蘇浩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傳送大廳裡一片死寂,每個人臉上都流露出肅穆的神情。他們不約而同舉起右手,朝著蘇浩和兩名“工蜂”消失的光幕敬禮。

    童延峰只覺得心情沉重。他感覺自己肩上的擔子更重了。按照蘇浩留下的命令,他和秦無衣將分別晉升為帝國攝政王和軍務總監。這個世界已經沒有皇帝,但我們的王依然存在。

    孟奇是所有帝國高層官員中唯一沒有參加送別儀式的人。他對蘇浩的崇拜和熱愛已經達到及其瘋狂的程度。蘇浩給予教廷在任何領域自由行事的權力,孟奇提出了“必須珍惜每一秒鐘”的口號。他也正是這樣做的。教廷以神職人員為主體,建立了多達三十萬人的“審判裁決軍”。在過去的幾年時間裡,孟奇利用計畫外的多餘物資,建造了數十艘屬於教廷直轄的星際飛船。審判裁決軍在紅龍星球上大肆搜捕,抓走了所有“非工蜂”群體當中被認為是有價值的學者及研究人員。他們在紅龍三號星球上建立了新教廷,大約有六十萬左右的學者被充入教廷研究機構。孟奇宣佈這些人的身份統統都是“罪民”。嚴密的監控,狂信徒構成的監管力量,使逃亡之類的事情變成了絕望。在那裡,罪民們必須在指定時間拿出足夠數量的研究成果。作為無法達成目的的懲罰,其家人將被判處火刑,或者是改變身份成為奴隸,甚至成為其他罪民口中的食物。

    “只有皇帝是最重要的。為了皇帝,任何人,任何事情都必須讓步。哪怕是用最殘忍,最瘋狂的行為,也在所不惜”
超龍人 發表於 2014-11-26 16:48
第五百一五節 交錯

童延峰和秦無衣從不插手教廷內部事務。那裡是孟奇的勢力範圍,蘇浩對此有過專門指示,任何人不得干預。

    教廷的瘋狂也野蠻,的確收到了不錯的效果。無論使材料學科還是能量使用,教廷掌握的科技水準差不多與帝國科學院持平,甚至在某些特殊方向已經明顯超越對方。對於這些資料,孟奇從來都是與科學院相互交流,從而在實用化領域得到更加顯著的成果。當然,教廷也有自己獨特的使用角度,尤其是在心理於擾和磁場能量的運用上,已經開發出多達十餘種相關器械。相比之下,帝國科學院更偏重於星際航行與武器威力的提升。

    傳送門的光芒正在漸漸消失,它已經達到最大承載範圍。不斷弱化的能量場封閉了道路,也斷絕了童延峰想要跟隨蘇浩前往第三階段世界的衝動。幾分鐘後,拱形門已經變得黑暗,如同普通的石造建築。

    大廳左右兩側都設置著監控螢幕,那裡不斷傳來閃爍搖晃的光芒,很快吸引了人們的注意力。

    白色金字塔是一艘戰艦,作為遏制紅龍星球全面爆炸的關鍵,它已經與“月球”聯繫在一起,成為空間磁場最為重要的組成部分。這是從星球兩端構成空間能量壓制的方式,紅龍星球地下的能量節點正被狂暴的岩漿不斷突破,地震次數越來越頻繁,幅度也越來越強。

    一號監控衛星剛剛從南部海洋上空掠過,拍攝了大洋西面島嶼火山爆發的壯觀場景。數百公里範圍內已是濃煙滾滾,空中不斷掉落著滾燙的碎石和土塊,熾紅色的岩漿從火山口劇烈噴發出來,沿著傾斜的山坡緩緩往下流淌,在地勢平緩的位置開始淤集,不斷吞沒各種植物,被大團的火焰裹挾,朝著已經變成深黑色的海水慢慢流去。

    那是距離大陸很遠的小島,這種強度的火山噴發,已經撕裂了位於海底的地殼部分。這座島嶼很快就會沉沒,位於海水之下的地底縫隙也會隨之擴大,進而造成更加劇烈的震盪。強烈的冷熱能量衝撞之下,這一區域內所有生物都無法倖免。

    城市裡被拋棄的平民仍在遊行,失去了帝國官方和相關機構的資訊來源,誰也不會知道即將面臨著什麼。嚮往權力的黨派已經接管了廣播電臺,他們向全球範圍不斷播放各自的執政宣言,一個個所謂的領袖在螢幕畫面裡現身,發表慷慨激昂的演講。大體育館和廣場上聚滿了人群,不斷有人揮舞旗幟在歡呼嚎叫,很對反對者被當場抓住,直接被狂暴的人群毆打致死,屍體被捆綁在路邊的電杆頂端。為了讓這種暴行看起來更像是對自由世界的追求,人群中不斷打出各種醒目的巨幅標語,安裝著高音喇叭的宣傳車在附近來回,很多人在相互追逐,很多人手持武器沖著天空狂笑著射擊……他們並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殘忍或者過分,就在衛星拍攝下來的畫面上,一個看上去最多只有十五、六歲的男青年,正用突擊步槍朝反對者瘋狂掃射,嘴裡卻在異常激昂的狂呼:“我們是在革命,這是推翻一切垃圾制度的革命”

    童延峰冷冷地看著螢幕,過了好幾秒鐘,才從嘴裡迸出一句森冷的話:“一群瘋子”

    這是他給所謂“革命”下的定義。

    紅龍星球隨時可能爆發。也許幾小時,也可能還需要幾個月。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準。亞特蘭蒂斯人的確事先設置了能量爆破節點,可是地底能量的運動狀態會受到任何因素的影響。但無論怎麼樣,毀滅時限不會超過六個月。

    在那裡,還有一些值得自己關注的目標。

    比如:黑格。

    童延峰收起淩亂的思緒,大步走向中央控制室,核心監控螢幕就在十幾米外。他一邊注視著螢幕上不斷轉換的場景,一邊吩咐跟隨在旁邊的副官:“命令二號衛星在半小時後變軌,把監控焦點轉移到梧州方向。至於那些政治瘋子,想怎麼於都是他們的自由。反正,他們已經這樣了,以後也不會有什麼變化,該死的人終究要死,誰也不可能……嗯?等等等一下,不要切換監控鏡頭,住手……那,那是什麼?”

    他突然加快腳步,從大步行走變成小跑,很快又變成狂奔。當童延峰以及其迅猛的沖速撲倒螢幕前的時候,表情已經由疑惑變成震驚,兩隻眼睛瞪得斗大,臉上的肌肉急劇抽搐著,渾身上下激動得難以自持,不斷顫抖。

    只有兩顆監控衛星,對地面的監視程度也就隨之降低。就在童延峰說話的同時,一號衛星剛好從中央山脈南部邊緣飛過,捕捉到一組及其詭異的畫面。

    那是一個廢棄的土著村落,朝著天空筆直矗立的小型金字塔頂端,就是最明顯的標誌。在過去的幾年裡,這些土著村落被一一經過標注和清理,只有保存狀態完好的金字塔隨同飛船轉移到移民星球,留下來的,全都殘破不堪,維持運行的能量也所剩無幾。

    金字塔底部的黑色出口是童延峰所熟悉的。當時,他就是跟隨蘇浩,從莫離紮卡村的相同位置走出來。

    現在,那裡出現了一個身影。

    是一個看起來非常古怪的人。光著頭……不,他的腦袋似乎是透明的。衛星捕捉畫面需要經過清晰化處理,至少有兩分鐘的停頓。畫面非常模糊,但可以看到人影移動速度很快,正在廢棄村落內部來回奔跑。雙手揮舞著,似乎很激動。

    他不是一個人。就在金字塔底部的出口,很快出現了更多的影子。十個、二十個、五十個……擠擠挨挨,就像一堆突然從空中撒下去的黑芝麻。

    畫面維護程式終於完成,螢幕上的圖像變得清晰。童延峰的嘴巴大張著,一直無法合攏。他看到那些身影都穿著防護服,款式與自己記憶深處的某些畫面重疊,有男人,也有女人。

    鏡頭重新返回到最初的第一個身影。他剛好仰起頭,注視著天空,與衛星監控角度對應。

    那是一張頗為蒼老的臉,非常嚴肅,具有上年紀人特殊的深沉與刻板。但是,他又是如此的肥胖,肩膀以下幾乎變成球體,卻絲毫不顯得臃腫,也不影響活動。

    “天啊我不是在做夢吧”

    童延峰的嘴巴仍然張得大大的,喉嚨深處發出驚喜無比的狂吼:“院長,是王院長。”

    螢幕畫面隨著喊叫的聲音瞬間定格,那張仰望天空的臉就是王啟年。

    地球上的海底金字塔,明顯要比紅龍星球上的白色金字塔低一個層次。儘管如此,王啟年仍然通過自己在光腦中構建的類比程式,得出傳送門背後還有等級更高世界的結論。

    老胖子實在沒辦法在地球上繼續等待下去。沒有任何證據表明蘇浩能夠回來,該死的亞特蘭蒂斯人沒有在中央記憶體裡輸入關於逆向傳送的資料。王啟年並不擔心地球的安全,他計算過,如果以太陽系外部為戰場,完全可以通過提前預設能量聚合點的方式,人為製造出幾個小規模的塌縮空間。以目前的地球科技,宇宙艦載武器當然無法做到這一點,可是捕捉幾顆小行星,在不影響地球運轉前提下,以星球本身作為能量載體的作戰方式,完全可以滿足需求。塌縮空間是王啟年能夠想到的最大威力武器,即便亞特蘭蒂斯人的科技力量超越地球太多,也無法抵擋這種能量形式的毀滅。

    火星移民已經大規模實施,按照三角形立面圖的指示,十一艘探測飛船也離開地球另外尋找新的人類移居場所。王啟年拒絕了高立權和老宋的挽留,同時把科學院的一切相關許可權轉交給老宋。他自己帶著數百名經過挑選的隨行人員,走進了傳送門。

    在黑暗與光明中摸索前進的那段過程,讓王啟年很是感到驚異。但更可怕的,則是他剛剛走出土著村落金字塔的一瞬間。遠處海洋島嶼的毀滅,使強大的震盪能量傳遞到中央山脈。王啟年是個對地質災害極度敏感的傢伙。他並不清楚這究竟是火山爆發還是地震?但可以確定,腳下這顆星球正處於毀滅前夕的劇烈活動期。

    “你媽個逼的,老子難道就這麼苦命嗎?剛剛過來就遇到星球爆炸,這是不是亞特蘭蒂斯雜種們設下的陷阱?蘇浩在哪兒?以前過來的那些人在哪兒?這難道是兩大勢力之間的戰爭?還是他們已經撤離,留下沒有任何希望的星球?馬的,老子為什麼一定要過來?好好呆在地球上混吃等死有什麼不好?該死的老宋,該死的小高(高立權),你們狗日的當時為什麼不再多挽留我一陣子。說不定再多說幾句老子就會回心轉意,也不會跑到這種地方等死……”

    老胖子的叫駡非常惡毒,他的想法倒也可以理解。就像恐怖片裡的女主角,被手持電鋸的殺人狂追趕,剛剛沖進一間還算結實的屋子裡用力關上鐵門,整個人背靠門板大口喘息著,沒等回過神來,卻發現屋子裡還有另外十幾個身材魁梧的壯漢,赤身裸體,下面的生殖器已經膨脹到不像話的可怕程度,滿面淫笑著,朝自己圍過來。

    用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來形容王啟年絕不過分。就在他不斷發佈命令,讓跟隨者們以廢棄村落為基礎,用攜帶的各種物資迅速構建起臨時簡易車間,正在拼裝車輛和單人飛行器的時候,烏雲密佈的天空中忽然傳來引擎轟鳴,一隊重型旋翼機也隨之出現,在村子外面的空地上徐徐降落。

    半小時後,王啟年和所有隨行者走進了白色金字塔大廳。

    “什麼蘇浩走了?就在我來這兒的幾分鐘以前?”

    “什麼你們抓住了兩個亞特蘭蒂斯雜種?”

    “什麼這顆星球即將爆炸?蘇浩是這裡的皇帝?你是這裡的攝政王?”

    震撼性的消息一個接一個,爆炸的威力毫不亞於核彈頭,把王啟年炸得暈頭轉向。

    這個世界真他媽的古怪

    看著站在面前,畢恭畢敬的童延峰,以及剛剛得到消息以最快速度趕過來的秦無衣,還有身穿華貴黑袍,神情嚴肅的孟奇,王啟年只覺得恍惚,有種不真實的飄渺感覺。

    過了很久,王啟年才從混亂的思維中清醒過來,環視了一圈周圍,皺緊眉頭,聲音低沉地問:“你們的意思是,這顆星球已經廢棄了,必須放棄?”

    童延峰點了點頭:“陛下此前制訂的計畫就是這樣,預設的空間磁場能夠對星球爆炸力量進行有效的遏制,不會波及到週邊,也不會對其它軌道上的類地行星造成影響。”

    王啟年回味著自己聽到的每一個字,帶著濃厚的興趣問:“這是亞特蘭蒂斯人的科技?”

    秦無衣在旁邊話來:“我們在不同情況下做過十一次試驗,模擬程度達到百分之百,所有相關資料全部記錄在案,您隨時可以調閱。”

    王啟年沒有回答,剛剛鬆開片刻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放棄地球上的一切來到紅龍星球,並不見得是個好主意,但一定是個極其瘋狂的主意。在擴散性思維方面,王啟年與蘇浩之間的確存在著共同點。儘管在長達一百多年的時間裡,兩個人從未有過任何聯繫,海底金字塔和白色金字塔內部的資料也並不重疊,可是蘇浩和王啟年卻憑著各自對生物戰爭和相關資訊的理解,不約而同把矛頭指向更高等級的世界。區別只在於,王啟年是從第一進入了第二,蘇浩從第二前往第三。

    “媽的,老子剛剛過來他就走,這小子一定是故意的。”

    王啟年透明的強化頭罩裡,不斷閃爍著淡淡的微亮紅光,這表明他正在思考。隔著這層封閉保護裝置,大廳裡所有人都能看見王啟年的大腦。這玩意兒很噁心,就像無數被清洗過的豬大腸堆積在一起,表面的毛細血管很是清晰,甚至隨著思維節奏在不斷張合。儘管大家都很清楚,這是半機械半生化人最顯著的外表特徵,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說不出的畏懼和驚悚。

    “我需要一間實驗室,規模和大小都要與地球上的差不多。還有你們在這裡搞出來的各種實驗裝置和設備,一樣也不能少。我需要對現有資料進行分析,然後才能決定下一步的動作。”

    王啟年的思考很快有了結果。他認真地注視著童延峰:“還有一件事,既然這顆星球必須毀滅,你們必須按照三角立面圖上的座標,在通往地球的太空航道上提前預設通信設備和相關的引導裝置。“探索者一號”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抵達,我可不想看到那艘飛船直接撞上隕石群,或者看著星球毀滅遺址發呆的場景。我老婆和兒子都在那艘飛船上,這一點,沒有商量的餘地。”

    秦無衣臉上露出笑容,像是被陽光染紅的雲朵:“老院長,這你就不用擔心了。陛下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星際航標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設置,信號延伸長度超過五千萬公里,輻射半徑大概跟這個數字差不多。我們還準備了六艘高速巡航艦全天候待命,一旦發現任何機械能量燃燒的軌跡,立刻會進行查找。放心吧“探索者一號”不會迷失方向,更不會如你所說的那樣,直接撞上星球碎片。”

    旁邊,個頭瘦高,身穿白色制服的帝國科學院長走上前來,畢恭畢敬的把一串電子鑰匙遞到王啟年面前。

    老胖子很是不解:“這是什麼?”

    “從現在開始,您就是帝國科學院的院長。”

    原任院長的聲音顯得謹慎小心,臉上堆滿微笑,目光中隱隱有著如釋重負的成分:“陛下交代過,您才是真正的院長。只要得到您出現的消息,帝國科學院所有相關部門全部封禁,必須由你親自開啟,才能繼續一切研究活動和日常事務。”

    這絕對不是吹捧,而是蘇浩事先的安排。王啟年並不知道原任院長臉上諂媚的微笑究竟是出於對皇帝的畏懼?還是真正願意交出權力的本心?但不管怎麼樣,能夠接管相當於地球上類似規模的研究機構,的確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於是,老胖子虛情假意推託了幾句,握在手裡的電子鑰匙卻怎麼也不肯放開,捏得很緊。

    “呵呵這怎麼好意思。你是蘇浩那小子一手提拔起來的,院長這個位子應該由你繼續擔任才對。”

    “不,不,不,我只是暫代。最初任命的時候,我就只是代理院長。陛下說過,只有您才是真正的科學院長。這一點,無論是攝政王閣下、帝國軍總監閣下,還是教宗大人,都可以證明。”
超龍人 發表於 2014-11-26 16:59
第五百一六節 女鬼

  “不,不,不,我只是暫代。最初任命的時候,我就只是代理院長。陛下說過,只有您才是真正的科學院長。這一點,無論是攝政王閣下、帝國軍總監閣下,還是教宗大人,都可以證明。”

    你來我往的推託只是流於表面形式,王啟年在這方面臉皮極厚,也從不知道“客氣”兩個字該怎麼寫。當然,那是專指他在地球上的時候。而這裡,能夠進入權力與研究核心的人全部都是“工蜂”,王啟年當然懂得至少應該做做樣子。不過,就實際研究項目而言,必須還是自己說了算。

    紅龍星球,梧州。

    這裡比過去變得更加混亂。

    街道仍然還是老樣子,高樓大廈依然保持著和平時期的模樣。它們顯得很舊,窗戶敞開著,沒有玻璃,每個房間都遭到及其瘋狂的洗劫。由於地理位置特殊,梧州城的雨水通常要比帝國其它地方多一些,天空陰沉的時間也遠遠超過陽光明媚的時候。然而,城內的居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太陽,即便是少雨乾燥的時節,天空依然佈滿了陰雲。相比之下,從城市其它角落裡冒出的光線,卻在天幕上映照出一片灰茫茫的區域。

    由於黑格的關係,蘇浩在梧州城裡留下了一個禁衛軍中隊。儘管如此,所有駐守人員還是在一周前撤離。蘇浩要求他們聽從黑格的命令,黑格卻在那個時候告訴他們:搭乘旋翼機儘早離開。自己待在這裡不會有什麼危險。

    禁衛軍團的每一個成員,都是最優秀的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這句話適用於任何情況。然而,並不是所有人都會這樣,從黑格決定外出遊歷開始就一直跟隨著它的兩名男、女警衛拒絕服從命令。他們執意要求留下。用女警衛的話說:“如果當時我的警惕性高一些,就不會發生後來的事情。”

    黑格不喜歡別人抗拒命令。無論這種拒絕出於好意還是惡意。它習慣用最直接的方式來解決問題:把兩名男女警衛叫進房間,掄起拳頭,對準每個人腦袋上狠狠來上一下。儘管黑格的內體機能被強烈的速度破壞殆盡,可是趁人不備把人打暈的本事還是有的。它下手很有分寸,腦震盪引起的失憶、聰明人變白癡、腦溢血或者淤血殘留腫塊之類的問題當然不會出現。至於收尾工作,就全部交給隨機撤離的禁衛軍士兵負責。

    酒店裡,只剩下黑格與哲羅姆。

    被愛情衝昏頭腦的男人,堪比宇宙中最堅硬的物質。

    哲羅姆在酒店一樓收拾出一個小房間,當做自己的居所。外面街道上綠化帶裡的植物被他挖走,灑下了玫瑰花種子和一些菜籽。花籽是哲羅姆向蘇浩求來的。他只有這一個願望,蘇浩也不忍心對這個絕望的男人給予傷害。既然他拒絕離開,願意就這樣永遠守護著黑格,那麼,無論做什麼,都是他的自由。

    哲羅姆是一個園藝高手。這門手藝來自于他的父親和祖父。舊王國時期的貴族都擁有一些特殊技藝。比如劍術和棍術,體操或者健美,操縱帆船或者駕駛馬車等等……他們之所以學習這些,當然不是為了謀生,而是為了打發時間,或者在貴族之間的賭局上能夠賺一把。哲羅姆所學的園藝,正是來源於此。

    每天早晨,哲羅姆都會剪下一支帶著露水的玫瑰花,輕手輕腳送到黑格的床頭。

    仍然還是二樓的那個房間,床很大,款式完全是舊王國時期的宮廷式樣,深紅色的帳幔及其厚重,被褥表面繡著華麗的金色圖案。哲羅姆的動作很輕,他總是躡手躡腳走進去,神情注視著蜷縮在被褥中間酣睡的黑格。它的黑色長髮編成漂亮的辮子,越發突出如天鵝般優雅的光滑脖頸,白淨柔嫩的肌膚從肩膀一直蔓延到胸口,絲毫不讓人覺得,只有忍不住的愛憐與呵護。

    哲羅姆知道黑格是個怪物。但這種念頭從來只是在他的腦子裡一晃而過。哲羅姆知道整個酒店都變成了黑格的身體,也明白二樓房間裡的一切都是假的。無論椅子還是大床,沙發還是壁櫥,包括牆上掛著的油畫,地面光滑整齊的瓷磚,全部都是黑格身體的一部分。那些被褥和帳幔都是固定的,用手指觸摸,感覺不到棉織物或絲織物柔軟和順滑,它們非常僵硬,帶有與人體差不多的溫度。

    至於睡在床上的少女,那的確是黑格,卻並非它的本體,而是特意轉化出來的形象。準確來說,那其實是黑格身上的一塊肉,你可以理解為胸肌、腹肌、六頭肌甚至是大腿、胳膊、屁股……

    這些事情對哲羅姆來說,都不是秘密。他知道黑格的本體實際上只是一顆不完全的心臟,就放在酒店餐廳的一把椅子上。那裡被封鎖的異常嚴密,到處佈滿了器官組織和血肉。在過去的這幾年,黑格正在不斷修復傷口,它的腸子長出了一半,肝臟恢復了三分之一,腎臟完好率達到百分之五十。身體修復需要大量的營養,還需要足夠水份和氧氣。為此,黑格專門進化出巨大的肺。那是遍佈整個房間的肺泡層,如果有人走進去,會看到密密麻麻數以萬計的肺泡。它們全部都是紅色的,半透明狀態,隨著呼吸節奏一張一合。那種場景就像是屋子裡裝滿了海洋球,只是體積要大得多,只要抬起腳踏進去,立刻就會被無邊無際的紅色球體瞬間淹沒。

    哲羅姆對玫瑰花的種植時間控制得很好。他每天都能收穫盛開的鮮花,整塊綠化帶被他規劃為按照天數種植的區域。他絲毫不願意離開黑格,就另外開墾了一塊土地用於種植蔬菜。對於這個曾經參與貴族復辟陰謀的男人,蘇浩給予了最大的優待。軍部每個月都會給他運來食物和各種生活必需品,留在這裡的武器彈藥也很充足。如果遇到無法解決的突發事件,還可以通過特殊頻道與禁衛軍總部取得聯繫。

    沒有人敢違背皇帝的命令,運送補給品的旋翼機總是按時抵達。然而,這種情況只持續了一個月。

    哲羅姆很少取用軍方送來的食品和物資。他只是從中選擇了部分武器,然後,自己在周圍的街區開始搜尋。日常用品全部都是城內居民的棄物,他吃得很少,通常只是一塊餅於,外加一杯清水。哲羅姆種了不少馬鈴薯,他在地下室裡存了很多,晚餐基本上就是吃這種東西。只有遇到節日或者黑格生日的時候,才會添上一個雞蛋。

    他覺得需要贖罪,這種苦修士般的生活最適合自己。無論付出什麼代價,無論今後會遭遇什麼,他都會牢牢守護那個躺在床上的少女。

    梧州城裡的人,比過去更多了。

    這同樣是因為蘇浩的緣故。由於軍方撤離的時間較晚,很多物資被遺落在倉庫裡。這些東西其實不算什麼,大多是軍用口糧和被服,也有少數的槍支彈藥。可即便是這樣,仍然引起了幾個幫派與平民的爭搶。

    比利覺得很興奮,今天的收穫很不錯,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他是個身材強健的男人,也是對皇帝抱以痛恨,拒絕信仰教廷的那部分“被遺棄者”。當然,比利並不知道這種官方的叫法,他只是覺得自己的生活越來越糟,越發加劇了他對帝國的恨怒。

    比利原先是個在電池廠上班的工人,收入還算不錯,可以滿足房子的月供,妻子和孩子平時的花銷也不算大,週末還能帶著家人開車外出兜風。總而言之,屬於那種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類型。

    工會裡的勢力分為兩派,“新興工人黨”和“自由力量合作社”。比利屬於前者。兩派勢力都想得在工會佔據絕對控制權,他們帶領工人向廠方提出各種要求,不外乎是加薪、增加休息日、縮短工作時間等等……無論從哪方面看,這些都是好事,比利也樂於從中分享好處。於是,每次罷工遊行,他總是走在最前面,口號也喊得於勁十足。

    老闆的利益與工人從來就合不到一起。他們總是向工會代表擺出一大堆檔,用繁瑣的資料證明電池廠的利潤已經非常微薄,什麼原料售價太高,什麼人均工資比重太大,還有什麼見鬼的銷售不暢等等。每當聽到這些,比利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憤怒:老子又不是傻瓜,我能看懂《資本論》,你們剝削我的剩餘價值,這本來就不合理。既然推三阻四以各種藉口拒絕加薪,那麼老子就罷工。

    罷工的日子是非常舒服的,每天都可以摟著老婆睡到中午才起床。然而,廠方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到了最後,老闆于脆向政府申請破產。當工廠裡的各種設備被銀行派來的卡車運走,懵懂的比利才忽然覺得,事情可能並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樣,也許……玩過頭了。

    失業的人越來越多,“新興工人黨”的成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急劇膨脹。可是很奇怪,城市裡的居民數量越來越少,通往城外的公路被軍隊封鎖,電臺和廣播裡也要求人們以“目前居住的區域為宜,不要離開城市”。

    很多人開始上街遊行,抗議帝國政府的種種政策。超市里再也買不到商品,食物都是由士兵們開著大卡車,在社區和街區附近按人頭分發。食物的種類千篇一律,不外乎就是乾巴巴的麵包和餅乾,罐頭和脫水蔬菜。比利喜歡火腿,還喜歡厚而稠的奶油,小牛肉雞蛋之類的吃食是他的最愛。可是這些東西在配給單上從來就沒有影子,即便人們想要花錢從士兵那裡購買,也總是被冷冰冰的拒絕。

    供水和供電也變得極不正常,時間被壓縮到每天只有六個正常供應小時。比利不得不在家裡擺滿了水桶和臉盆,還搞來不少蓄電池。他開始對生活感到恐懼,也第一次開始思索,那些離開城市的人,究竟去了哪裡?

    令人煩惱的事情還有地震。房子搖晃得越來越頻繁,幅度越來越大,牆壁上已經出現了很大的裂縫。迫不得已,比利全家只好搬出來,把帳篷架在馬路上。

    “新興工人黨”和“自由力量合作社”之間的爭鬥變得激烈化。比利自己也參與其中。他對那些首領慷慨激昂的演講興趣不大,完全是看在每次參與都能得到少許食物的份上。黨派之間的爭鬥非常兇狠,口頭上的相互指責,往往會演變成為棍棒交加和拳頭相向。到了最後,人們完全是用各種冷兵器在相互打鬥。每天都有人被斧頭砍死,有人被長刀從腹部剖開,還有人的腦袋直接被鏈錘砸扁,腦漿和血水濺得滿地都是。

    妻子對比利越來越不滿,她對這種動盪的生活感到畏懼。比利卻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也並未察覺到夫妻之間不斷擴大的裂痕。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渾身赤裸的妻子被一個男人摟在懷裡,兩個人以高難度動作互相滿足的時候,才紅著眼睛沖過去,用鐵鍁狠狠劈斷妻子的脖頸,又把那個男人的生殖器割下來,看著他不要命地慘叫著,雙手捂住入噴泉般狂灑血水的傷口,像瘋子一樣在地上來回亂滾。

    當天夜裡,比利和孩子被一群人抓住。知道這個時候,比利才知道,被自己重傷的那個傢伙,是“自由力量合作社”社長的弟弟。他們把比利和孩子從樓頂上扔下去,比利命大,被牆壁側面伸出來的篷布擋住,孩子當場摔成了肉餅。

    比利這幾年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殺人。

    他很麻木,也忘記了究竟有多少人死在自己手上。由於心狠手辣,比利很快成為“新興工人黨”的下屬隊長。軍方從紅龍星球全面撤退後,比利也隨著新建的分黨部來到了梧州。

    這座城市裡散落著很多可用的物資和武器。儘管不明白低估政府為什麼對民間動盪不聞不問,比利卻覺得很自由

    帶著十幾個手下,扛著剛剛找到的物資走在返回據點的路上,比利遇到了一個年輕女人。

    她很漂亮。

    不,僅僅只是漂亮,根本無法形容那張令人瞠目結舌的臉蛋。她從街道拐角走過來,與迎面而來的比利等人幾乎撞上。儘管已經是黃昏,白膩柔嫩的肌膚仍然顯得刺眼。她穿著及其暴露的吊帶短裙,這種款式的裙子,比利老婆以前也曾經穿過,很短,幾乎遮不住屁股,步子稍微邁得大一些,就能看到雙腿中間的縫隙。至於上面,完全是中空的,輪廓一覽無遺。

    一群男人當場怔住,隨之立刻把女人圍起來,肆無忌憚看個不停。

    “小妞兒,長得不錯。”

    “美人兒,你打算去哪兒?”

    “穿這麼少,你不冷嗎?還是你沒錢買衣服穿?哈哈哈哈……”

    比利很清楚自己這些手下是什麼貨色。那是一群暴徒和惡棍,幾乎就沒有什麼事情是他們不敢做的。相比之下,自己還算是比較善良的那種。軍隊撤離使最後的秩序化為烏有,至少,自己在殺人的時候最多只是把對方腦袋砍下來,他們把人玩死的手段確實層出不窮,就連比利自己看了也覺得膽戰心驚。

    不知道是誰先動手,女人被推著摔倒。她臉上滿是驚恐和畏懼的表情,雙手撐住地面站起來的動作,也越發引起這群男人體內雄性荷爾蒙分泌加速。尤其是在女人雙腿分開的一刹那,所有人都看見了裡面的白色丁字褲,這種東西足以表明她的身份,也可以把最有風度的男人變成野獸。

    比利不想插手。看著手下那些人把女人抱起來帶走,哄笑著直接闖進路邊一個空房間的行為,比利只是聳了聳肩膀。在夜間外出,穿得又是如此暴露,傻瓜也知道這女的究竟是做哪一行。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便是妓女,比利也還是頭一次看到如此漂亮的貨色。

    房間很小,最多只夠容納一半人。圍觀者太多的確不是什麼好事,作為隊長,比利在眾人當中的威信通常是靠“責任”兩個字交換而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緊閉的房門,聽著裡面不斷傳來的爆笑聲與叫喊,比利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心跳也越來越快。

    突然,房間裡猛然傳出無比淒厲的慘叫。

    比利立刻扔掉夾在指間的煙頭,一腳踹開房門,帶著幾名手下沖了進去。

    夜幕已經降臨,整個城市的電力供應早已斷絕。屋子裡一片漆黑,借助從破爛窗戶裡射進來的微弱光線,比利和手下似乎看到了完全不能被稱之為人類的東西。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異類,七、八個男人倒在地上,只是毫無意義地慘嚎著,無法掙扎,來回扭動。就在這些慘烈痛苦的哀嚎聲中,還伴隨著異常清晰,“哢嚓哢嚓”的咀嚼聲。
超龍人 發表於 2014-11-26 17:05
第五百一七節 營養

比利絲毫沒有猶豫,反手從背包裡抽出長刀。他的戰鬥經驗非常豐富,屋子裡的空間有限,與其用槍,不如直接使用劈砍類的武器。

    跟在後面的手下擰開戰鬥應急燈,刺眼的雪白光柱頓時照亮了房間。

    比利記得很清楚,總共有八個人,連通那個穿紅色短裙的女人走近這間屋子。現在,地上只躺著三具屍體,其餘的都是血肉殘骸,另外五個人仿佛是憑空消失。就在比利對面,那個女人面色平靜地坐在地上,目光很冷,表情似乎是在笑,帶有顯而易見的譏諷。

    她真的很美。柔順的黑色長髮沿著肩膀兩邊散落下來,將細膩光滑的肌膚襯托得更加白皙。她顯然並不注意遮掩,毫不顧忌大半個胸口直接暴露在空氣中,乳頭凸點在薄而光滑的布料上一覽無遺。在燈光下,女人看起來要比在外面黑暗的街道上更加美麗,可是比利和其他人卻覺得驚駭。

    比利總算是看出究竟是什麼地方不對勁了。

    她的胸部,還有她的衣服。那條裙子很短,無論上下都遮擋不住,可就是這樣,女人的胸部和臀部總是被布料遮得恰到好處。你可以看到雙腿中央的縫隙,也可以看到深凹的乳溝,卻無法從任何一個角度看到更多的地方。她、她、她的身體似乎是與那條裙子粘在一起……不,這種說法並不恰當,應該是:那條裙子是從她的身上長出來,兩者形成一體。

    女人的面頰在活動,嘴唇兩邊的肌肉在不斷張合,不斷有血絲從唇角滲出,沿著下巴慢慢滴淌到地上。察覺到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女人舉起右手,抬高,在應急燈環狀的光圈裡,她赫然抓著一條斷開的胳膊。

    胳膊表面有大片刺青。那圖案比利認識,是一個特別兇悍的傢伙。現在,屋子裡根本看不到那傢伙的身影,除了這只手。

    “你,你是誰?”

    比利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刀柄,喊叫的聲音幾乎大到足夠把屋頂震塌。很幸運,他不是一個人,身邊多少還有幾名同伴,但比利覺得,只有足夠大的音量才能讓自己鼓起勇氣,不至於被嚇得當場轉身逃跑。

    “你是問我的名字嗎?”

    少女看了他一眼,同時把斷臂舉至嘴邊,狠狠咬了一口,含含糊糊地回答:“我叫黑格。”

    它的牙齒很尖,或者應該說是銳利,牙縫中全是鮮紅色的血,牙齒表面的顏色森白無比。不等比利說話,黑格裙子下面已經“嗖”的飛出十幾道血線,準確命中了站在門口的每一個人。

    那不是什麼血線,而是尖端帶有銳利角質層,形狀如同鉤爪,後面則是血肉構成的柔軟觸手。尖利的爪子深深紮進比利肩膀,穿透,在比利背後迅速彎曲,單憑個人力量根本無法拔出來。比利慘叫著,正準備反手揮刀砍斷與之聯繫的觸手,就在偏過頭的一瞬間,他看見站在自己左邊的男人頭部已經被利爪貫穿,雙眼頓時翻白,整個人失去抵抗能力,全身上下入篩糠般劇烈抽搐著,被回縮的觸手慢慢拖進屋子中央。

    僅僅只是慢了一秒鐘,又有一條觸手破空襲來,直接捅進比利右眼。強烈的痛覺瘋狂刺激著神經,比利像鬼一樣慘叫著,他感覺腦子裡明顯多了什麼東西,一股會活動的力量正在右眼和鼻樑骨中間遊走。它穿透了自己的面頰,毫不客氣的進入口腔,紮穿了舌頭,從下頜骨位置沖出。比利已經扔掉砍刀,雙手緊緊抓住黑格的觸手,摸到了很多黏糊糊的血肉,那條觸手看似柔軟,其實非常堅硬,表面覆蓋著鱗片,不要說是用刀,恐怕直接用槍也不一定能夠轟斷

    這一切變化是如此之快,快到讓每個人根本來不及反應的地步。所有觸手準確命中各自的目標,衝擊力強勁的利爪直接鑽進人們體內的要害,不過幾秒鐘時間,所有人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被觸手拖拽著,直接拉到黑格面前。

    比利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他被拖到黑格腳下,應急燈滾落在牆角,正好照到比利所在的位置。他拼盡最後的力氣睜開左眼,卻看到黑格的裙子以非常怪異的姿勢高高揚起。比利猜的沒錯,裙子的確是生長的身體表面,分開的空隙有很多細小的血絲連帶著。黑格沒有腿,就在原本應該是她腹部與臀部結合的位置,生長著一張大得不成比例的巨口。裡面密密麻麻排滿了多達數百顆牙齒,在應急燈的照耀下,散發出令人絕望的寒光。

    在黑格的字典裡,“營養”這個詞,具有相當豐富的含意。可以理解為碳水化合物,也可以理解為能量的存在方式,還可以理解為不同形態,能夠被吸收吞噬的各種物體。

    迪莉婭使用的那種毒藥相當奇特,對黑格身體造成的同時,它也改變了黑格的基因組合,使其中一些被禁錮住的能力全面釋放出來。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蘇浩早已察覺到黑格的變化。在地球地下基地裡那種以現有物質成為載體的能力,顯然又被毒質返還到了黑格身上。它可以轉化為人類形態,但不再是整個身體完全變化,僅僅只是身體的一部分。酒店才是黑格的本體所在。為了維持生命,它迫不得已吞噬了餐廳,除了哲羅姆居住的那間屋子,整個酒店都是黑格的血肉。它不需要什麼骨頭,細胞可以把接觸到的任何物件轉化為血肉。

    第一次嘗試著吞掉餐桌的時候,黑格覺得不太適應。那東西是用紅木製成的,油漆的味道也很糟糕。在無數血肉的包圍下,餐桌漸漸被淹沒,進而變得脆弱。最後,徹底坍塌,消失在鮮紅色的血潮中。

    木頭能夠被火點燃,會燃燒,同樣也是能量的獨特存在方式。只要是能量,黑格就可以吸收。

    那種神秘毒藥的配方已經找不到了。白色金字塔裡也沒有關於它的任何資料。黑格不知道這種改變究竟是幸運還是痛苦,它完全是出於本能對周圍一切進行吞噬。磚塊、鋼筋、水泥當整個酒店都被吞下去,獵食目標又擴展到臨近的建築、馬路。

    廢棄車輛是可以吃的。塑膠外殼、座椅上的墊子,包括車內各種裝飾和器械,統統可以歸為黑格的食譜範圍。

    電線也是不錯的美味兒。尤其是金屬,黑格已經變得很喜歡它們。其中的微量元素自己不可或缺,必要時候也可以轉化為武器使用。

    血水開始滲透土壤,正如黑格此前對蘇浩所說:一切生物都是它的食品。酒店周圍根本看不到螞蟻,蒼蠅蚊子之類的小飛蟲徹底絕跡,偶爾有幾隻呆頭呆腦的鳥兒落下來休息,立刻會被黑格當做改善口味兒的點心抓住,直接拖進血肉內部裹食。

    蘇浩走進傳送門以前,給黑格留下了一道通訊:“這顆星球是你的。答應我一定要安全的活著,一定要在爆炸之前離開。”

    後半部分內容的意思非常清楚。黑格也沒有蠢到想要自殺的地步。當然,留下這道訊息的時候,蘇浩從未想過現在的進化速度,也無法料到黑格對訊息前半部分內容的另類理解。

    這顆星球是我的?

    也就是說,我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在過去的幾年裡,黑格一直在壓制自己的活動區域。它的血肉控制了整個街區,沒有進一步擴散。黑格發現,從地底尋找新的食物來源並不困難。岩漿層距離地面已經非常接近,如果不是顧忌高溫對自己造成傷害,那裡的能量其實是最豐富的。

    無比饑餓的人,看到一桌子豐盛無比的珍饈佳餚,是一種何等痛苦的折磨?

    黑格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它只能通過岩漿外層的土壤緩慢吸收能量,無法深入其中。因為一旦靠近,熾熱的高溫會把血肉黏漿瞬間蒸發,拿相當於提前宣判黑格的死刑。

    黑格必須強化自己。吞噬岩漿其實沒有想像中那麼困難,只要冷熱均衡就行。做到這一點有很多辦法。比如在既定範圍內降雨,或者把岩漿噴發點定位在靠近水的地方等等。然而,以黑格的能力,這些辦法全都可望不可及。

    一年前,黑格在吸取岩漿能量的時候,完全出於偶然的,發現了一種絕對適合自己的進餐方式。當時,地表出現了一條新的裂縫,噴湧而上的熔岩使黑格手忙腳亂,它慌忙釋放出更多的血肉滲透土壤,以自身控制力將鬆散的土層收緊。岩漿最終沒有爆發,但它距離地面已經很近,黑格完全可以在這個安全界限範圍自由吸收。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黑格產生了另外一種令人震驚的思考。

    如果我的控制能力再強一些,收緊地表土層的範圍更廣一些,是不是就可以在星球表面形成嚴密的防護層?如此一來,既擋住了從地下噴湧的熔岩,自己也得到了足夠豐富的食物?

    這只是黑格自己的猜測。不過,它從不進行任何科學實驗,而是直接用實踐來驗證自己的想法。由於這種事情存在太多不確定因素,黑格一直沒有對蘇浩提起。直到蘇浩離開,也並不知曉黑格的秘密。

    捕食人類是從兩個月前開始。在這之前,黑格已經吞掉了以酒店為中心的小半個城市。它做的非常巧妙,總是利用自己以血肉滲透土壤的控制能力,將預定要吞噬的街區與周圍隔離開來。方法其實很簡單,不外乎是在臨近街道上造成大面積塌陷,使公路表面出現裂縫,造成無法通過的跡象,再集中一些廢棄車輛在關鍵位置形成阻塞……梧州城內的行政機能早已喪失,沒有任何人進行維護修繕,也沒有人察覺城記憶體在著黑格這麼一個怪物。就這樣,它一步步吞噬、壯大,從不放過任何一個進食的機會。

    浪費食物是可恥的。由於經常有人在這一區域失蹤,已經在梧州城內所剩不多的居民當中引起恐慌。對此,有很多種不同解釋。鬧鬼,是其中最容易被接受的一種。

    真正大規模捕獵人類,是從蘇浩離開,留下那道訊息以後的事情。

    黑格已經知曉了整個移民計畫,知道這顆星球上所有人都是棄民。也就是說,吃掉他們,沒有任何道義上的負擔,也不會招致報復。

    人類的營養非常豐富。計算下來,每吞噬一個成年人,控制區域的能力就會強上一些。黑格沒有忙於進化這方面的能力,而是把所有能量集中到分體散佈方面,使自己的身軀變得更加龐大。以正常大小的人體為例,黑格現在可以在控制區內部同時形成二十個少女形象。這是一片占地面積約為十平方公里的區域,它的控制能力可以細化到每一寸土地,每一寸牆壁。

    吃人,只要張開嘴狠狠啃下去就可以。黑格卻抱著遊戲的心態。比利等人的遭遇就是這種情況。黑格並不喜歡單純意義上的進食,它想要把這個過程弄得更加有趣些。好吧人人都喜歡美女,一出柔弱女子反過來吃掉強姦犯的遊戲的確很過癮。可惜的是,這個道理比利至死也不會明白,他只是看見黑格的屁股變成了一張大嘴,惡狠狠地啃向自己的腦袋。

    傳送過程比想像中要簡單得多。沒有上一次從地球前往紅龍星球時候的黑暗與光明,也沒有厚重且無法穿透的黑色障礙,熾白色的光線是如此刺眼,以至於蘇浩無法睜開雙眼,只能低著頭,抬高左手擋在額前。儘管如此,他仍然無法看到前面的景象。那裡仿佛有一個近在咫尺的太陽,用無比強烈的光線將自己籠罩,什麼也做不了,什麼也看不見。

    緊張而煩躁的心情瞬間產生,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會想到低頭看看腕上的手錶。包括蘇浩在內,三名傳送者不約而同握緊了武器。他們就這樣呆站在原地不動,想要側過身子,依靠身體製造背對光線的陰影,讓自己的視力恢復正常,多少能過看清楚腳下的道路。

    “嗖————”

    蘇浩感覺自己似乎聽到了什麼,覺得身體在一瞬間失去了重心,被某種無法言語的力量從背後推動著,朝正前方急速移動。速度也許很快,也許及其緩慢,根本無法判斷。這裡的環境實在太詭異了,沒有任何參照物,蘇浩甚至感覺有種怪異的力量磁場在影響自己。沒有方向感,釋放開的大腦思維無法尋找目標。即便放出去,也無法搜索,更談不上什麼捕捉資訊。整個人就像墜入傳說中的虛空,四周觸摸不到任何堅硬的物質。然而很奇怪,自己仍然保持著站立姿勢,也沒有失去平衡。

    “這,這是哪兒?”

    腦子裡下意識的出現這個問題,蘇浩測過身子,透過手掌遮擋光線形成的陰影,看見站在側面的兩名“工蜂”同樣面露驚駭。他們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最優秀人員,綜合能力評比甚至超過了童延峰和秦無衣,可是現在,他們同樣對目前的處境不知所措。在這種時候,身份和能力已經不再重要,就像在茫茫大海中遭遇颶風的船,無論是動力強勁,裝備了各種先進武器的新型戰艦,還是用柴油機發動的簡易漁船,在強烈狂暴的自然災害面前,其實沒有任何區別

    蘇浩想要移動腳步,卻發現這種最簡單的動作根本無法做到。自己感覺不到重心。是的,沒有重心,找不到身體與地面之間的接觸點。這種事情聽起來很是荒誕,卻是真實存在的現象。人類之所以能夠站立,完全是因為腳下星球具有強大的重力吸引。我們自身具備重量,腿腳才能根據重心前傾或者後仰的幅度而移動。一旦失去重心,就意味著失去平衡,重重摔倒。

    還有另外一種情況,那就是重力為零,身體自然也就沒有了約束,能夠在空中自由翱翔。但這種事情只是幻想而已。如果真的成其為現實,一切物質都將飄散在空中,一切都在你的身體周圍飄動。你什麼也無法得到,也什麼都無法抓住,最終,連同你自己在內,都會成為宇宙中永遠無法停下來的太空垃圾。

    蘇浩此刻面臨的情況就是這樣,他感覺不到重力,腿腳也無法活動。然而更詭異的是,背在身上的武器卻沒有出現失重狀況。顯然,有一股潛在的力量壓制著它們,以及自己,全部被光線籠罩的虛空中,應該存在著一個肉眼看不見的層面。它似乎是透明,可是,顯然不在腳下,也無法用手指觸摸。

    這不是永遠的,應該會中止,肯定會結束。

    儘管思維混亂,蘇浩卻不停的給自己打氣。這種沉默的祈禱似乎收到了效果,當“結束”兩個字在腦海中出現的時候,他忽然覺得眼前一暗,身體重重撞上了什麼。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radpig

LV:5 騎士

追蹤
  • 4

    主題

  • 284

    回文

  • 1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