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無恥妖孽 作者:牛語者 (連載中)

 
mk2258 2013-10-25 11:15:2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4 286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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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牛語者,男,創世中文網作家。

【小說類型】:仙俠 > 幻想修仙

【內容簡介】:

  刁小四,是個常常令人憤怒抓狂的人,不管是對付正道領袖還是魔道大佬,他的座右銘盡顯十六字箴言真義:天行賤,君子當自賤不息,人至賤則無敵;但有時候,刁小四也會短暫回歸正常人狀態,因為他有一群和他一樣年輕、一樣熱血、一樣外表嬉皮、內心正義的鐵桿兄弟團。

【其他作品】:《仙劍神曲》、《劍諜》、《仙羽幻境》、《天誓》、《一劍驚仙》、《天下無賴》、《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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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3-10-29 22:28
有緣千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逢



     當你看到《無恥妖孽》這部書時,我們即已結緣。

    《無恥妖孽》是一部隨性之作,興致所至塗鴉而成。大約剛寫到十萬字出頭的時候,不少朋友就勸我放棄,原因是他們覺得這部新書不能迎合時下網絡小說市場的要求,所以前景(當然也是錢景)堪憂。

    他們都是這個圈的牛人,也是老牛的多年朋友。因此我知道,他們的建議是發自內心的,於是《無恥妖孽》的前景不免一下子變得黯淡起來。

    但幾乎沒有猶豫,我決定一定要繼續寫下去,而且要寫完它,寫好它。

    我相信朋友們的眼光,但我更忠誠於自己內心的那點執著。而且,我不知道又有誰能夠在愛因斯坦四歲的時候,就斷定他將來肯定會成為站在二十世紀科學巔峰上的那個人?

    於是我便堅持寫了下去,才有了今天《無恥妖孽》與大家的見麵。

    這麼做不是為了賭氣,也不是想證明什麼,僅僅因為這是部隨性之作。簡單的定義就是,對於《無恥妖孽》我隻有兩個要求:一、我寫的開心;二、牛太讀得開心。假如要在這兩個要求之上加一個界定,那就是一定寫完、寫好它。

    至於讀者方麵,我無權作出任何的要求。因為我的喜好不能也不應該左右讀者,所以我才說:「有緣千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逢」。

    但於內心,作為一個作者,自然是極其渴望《無恥妖孽》能夠有更多的讀者會追讀,會喜歡。

    那麼,就讓它一切隨緣吧。

    說到緣,不能不說我和原起點團隊之間的一點兒故事。記得2004年我在寫《仙劍神曲》的時候,寶劍鋒曾經找我約稿。遺憾的是,當時這部書已經與鮮鮮簽約,所以隻能失之交臂。

    不想,這一去便是十年。

    不想,十年後我與原起點團隊又有了合作的機會。

    隻是簽約的作品變成了《無恥妖孽》,出版的平台換成了「」。

    但作者還是那個作者,團隊還是那個團隊,朋友依舊是朋友。

    十年之間會發生很多事,但我更想下一個十年,我們每一個人都會活得更好。同時輕鬆一些,瀟灑一些,樂的。

    所以《無恥妖孽》注定是一部筆調輕的喜劇。它有隋末唐初的背景,但我並未刻意將它寫成曆史類的題材,更不曾做過多的考據。所有喜歡挑刺的朋友有福了,你可以輕而易舉地在書找出很多不符合曆史的東西。

    因為是喜劇,我在寫的時候很放鬆,各種各樣的冷笑話、黑色幽默、誇張的惡搞比比皆是。於是,又有更多的朋友有福了,因為我們可以從中找到多如牛毛的「不科學」、「沒邏輯」。

    再有,《無恥妖孽》仍是一部仙俠作品,描繪的是我的仙俠夢。可能和當下流行的一些時尚元素相比,會有極大的不同。又於是,太多的人有福了。因為我們可以笑著說老牛有多土,橋段有多過時。

    總而言之,這是一部令人「有福」的作品。或會心地微笑,或開心的大笑,或不屑的冷笑,或無節操地傻笑……不管你喜歡與否,有笑就好。

    是的,這世界,有笑就好。

    牛語者

    2013年5月30日

     
mk2258 發表於 2013-10-29 22:29

第1章我和太監有個約會



     變天了。一陣混濁的大風吹過,寂寞如昏黃的沙塵一般瀰漫,記憶的花瓣從心頭凋零,又一片片隨風飄遠。

    寂寥荒僻的山野上生長了千年的樹木在狂風中憤怒地戟張肢體,發出尖銳的呼嘯,葉片在飛旋,鴉雀在鼓噪,黃綠色的雜草在瘋狂地扭擺軀體。

    這不見繁華,遠離人煙,原是一片荒蕪多年的墳場,日近黃昏,可分明有一個人影躺倒在一塊褚紅色的堅硬山巖上,身體盡量舒展擺成一個誇張的大字。他正用牙齒咬下軟木塞,將葫蘆剩下的最後一點兒清水灌進嘴。

    清涼的澗水滋潤幹涸的嘴唇與喉嚨,刁小四情不自禁舒暢地長吐了口氣,搖了搖空空如也的葫蘆,喃喃自語道:「死老頭,咋就不能整點雲鶴樓的丹青老窖呢?!」

    他沒精打采地坐起身,從懷中掏出一堆大小不同形狀各異的玩意兒來,今天到手的就這麼點了——幾塊玉器、四尊銀杯、七八顆金瓜子、兩枚戒指一金一銅,還有些雜七雜八看上去不起眼的小東西,或者勉強可以換幾兩銀子。總之,一天的大好光陰基本算是白費了。

    在他的周圍,一座座黃土堆砌的墳頭在半人多高的枯黃雜草叢若隱若現。經過刁小四一整天勤奮不懈地挖掘,將近一半的墳頭都被開膛破肚。那些埋在土已經腐朽的棺木暴露在天邊最後一縷殷紅色的夕陽下,彷彿是在表層塗上了一層血樣的紅。

    殘陽滴血,亂墳崗上;孑然一人,草木皆兵。

    隻要是人,隻要是正常人,身上多少都會生出些雞皮疙瘩之類的不良反應物,但刁小四沒有,甚至,他連一點」寒」的毛感覺都沒有。

    不是無所畏,而是無所謂。從四歲那年起,他就開始露宿墳場,這樣做的好處據死老頭講有很多,不過最讓刁小四覺得扯著蛋的那條是:從地獄到天國,這僅隻一步之遙。

    死老頭,刁小四的爺爺,有神一樣的作息規律,如神龍般見首不見尾,也有如神一樣的作業規矩,不挖尋常墓。

    據他說,自古以來前人占坑後人挖墳,反正挖誰的墳都一樣是挖,找個油水多點的下手不也是順應自然,合乎天意?就像那些揚名立萬過,高貴顯赫過,寵過人或者被人寵過的……,這些個達官貴人風光下葬的同時,也留給後人不盡的夢想和瞎想。

    事半功倍,這是刁小四的四字箴言妙語。儘管曆經無數次的空手而歸後,他深深地明白,事業不是每次都可以成功,寶貝也不是每次都可以到手。

    這回,被刁小四盯上的是一群前朝太監。誰叫他們在江州府縣誌和前朝存檔中都若有若無地記那麼一筆呢?刁小四花了半個月的時間,終於找到了這夥兒死太監的墓葬位置。誰曉得人算不如天算,這次發掘對刁小四來說不但沒有意外的驚喜,反而發現了一個惱火的事實,原來太監大部分都是敗家子。

    刁小四很想將這夥敗家子太監從棺材揪出來好生問問:他們把民脂民膏都花哪兒去了,為什麼不好好帶在身邊等爺來取?

    這時候天色徹底暗下來了,風多了幾絲徹骨的寒意,四周的景物在朦朧的月色變得影影綽綽,淒迷而慘淡。

    「到底還要不要再挖下去?」刁小四心頭犯了嘀咕,目光恨恨地環顧那幾十座在風中搖曳生姿的墳頭。

    按照死老頭提供的消息,這群太監當年逃離皇宮的時候帶了不少奇珍異寶,哪怕他們覺得混世中好日子無多,隻能過一天算一天、活一天賺一天,一路上吃喝嫖賭撒,到最後手頭上怎麼也該留點壓箱底的寶貝才對。

    雖然死老頭十句話通常有九句半是忽悠人的,但刁小四一直在試圖安慰自己:這回一定是真的。

    隻有片刻的躊躇,刁小四抄起鍬鏟錘跳下山巖,咬牙切齒地走到距離最近的一座墳前。

    這一片都是荒山野墳,也沒人給立碑,因此不管躺在下麵的那位樂不樂意,事實上都成了孤魂野鬼。

    在刁小四遙遠而模糊的記憶中,自打拜師那天起,就明白了同樣是挖土,可結果完全不同。一種是看土上麵能長出些啥,另一種卻要看土下麵埋著些啥。往上拚的是力氣,往下憑的卻是運氣。

    他先繞著墳頭轉了一圈又一圈,用手的家夥這戳戳那敲敲,嘴還不停地唸唸有詞。

    雖說每次挖墳開棺的過程和感受都一樣,很累很吃灰,但一想到大把大把的珍珠瑪瑙珊瑚翡翠在棺材擠著堆著等待自己,刁小四頓時生出了層層疊疊的勇氣與力量,連帶從黃土漸漸顯露出來的棺材板都變得耀眼生花無比可愛。

    待到扒去棺材上的砂土,拔出楔入棺中的銅釘,刁小四用鐵慢慢撬開棺蓋,一股陳年腐朽的氣味撲鼻而來。

    刁小四屏牢呼吸退開兩步定睛觀瞧,頭皮不禁一陣發麻。

    棺材竟然躺著一個衣衫鮮亮完好,麵容栩栩如生的白髮老太監。雖然死去多年,但看上去竟似活人一般。

    類似的情況刁小四從前不是沒有碰到過,他也曾聽死老頭說過,有些世外高僧圓寂之後屍體不會腐朽,若用烈火焚化還能煉出舍利子來。直至今日揚州府的大明寺還供奉著一尊高僧遺蛻,終日香火不斷被信男信女們視若神明。

    但這個老太監顯然不是什麼得道成佛的神明,似乎更帶著一點妖氣。刁小四警惕的目光順著老太監的身軀緩緩往下打量,當看到對方胸前雙手合抱著的一隻晶瑩剔透的翠色玉盤時,他的雙眼亮了。

    這成色,這工藝,這質地,拿到黑市上閉著眼睛怎麼也能賣上千兩銀子。

    很,成功感帶來心中滿滿的喜悅感。那句老話果然不錯,堅持到底就是勝利!

    他從袖口掏出一張符印,「啪」地反手貼在老太監的臉上。

    這符印的正反兩麵俱都畫滿了歪歪曲曲猶如蝌蚪般的龍章鳳文,正中央是一個用碧海硃砂寫成的「鎮」字,正是刁家祖傳「阿南陀鎮印」,專以鎮壓封印遊蕩在世間的一切妖邪鬼怪。

    而後刁小四又抓了一小簇金粉,均勻細緻地繞著太監的屍身撒過一圈,這才放心大膽地蹲下身子道:「老兄,你在下麵有閻王做東,吃喝不愁還抱著個空盤子幹啥?不如借給我用,換幾個酒錢也分你一杯如何?」

    他邊說邊去掰太監的手指,一根根僵硬冰涼,費了好大勁才終於將翠玉盤從太監胸前抽出來。

    還不等他細看一眼,不曉得從哪驀地刮來一股風,「呼」地聲將那張貼在太監臉上的阿南陀鎮印吹得飛起,幾下飄蕩轉眼消失在了黑沉沉的山野深處。

    刁小四凜然一驚,可沒等他回過神來,猛然發現那原本躺在棺材中的死人竟赫然睜開了雙眼正盯著自己。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沒有生氣,死灰色的眼珠一動不動,空洞而又冰冷。

    「詐屍?你個哈巴,死了這麼久不去投胎還有心情鬧鬼啊?!」刁小四與近在咫尺的活死人麵對麵,一個激靈後立時清醒過來,伸手掏出一枚桃木釘直插對方前胸。

    「啵!」桃木釘一記脆響釘入太監體內。

    那死太監猛然張開空空如也的雙手一把扣住了刁小四的肩頭。刁小四好歹也曾經跟著死老頭學過幾手三腳貓的拳腳道法,平常對付三五個彪形大漢不在話下,奈何死太監雖四肢僵硬卻出手如電,讓他根本來不及躲。

    長這麼大,刁小四還是頭一遭碰到不懼阿南陀鎮印和辟邪桃木釘的屍體。生死關頭,他的腦瓜變得特別靈活,翻腕拔出一柄據說三百年前請高僧開過光的家傳遺寶短刀「幽泉」,反手紮進太監的胸膛,又再運勁一絞。

    刁小四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在自己的「大自在真罡」催發之下,幽泉短刀散發出絲絲縷縷的靈力,逕自滲入死太監的體內。

    莫說等閑的殭屍鬼魅,就是得道成精的妖孽邪魔,也要在這幽泉刀下魂魄飛散。

    孰料這一刀下去幽泉刀氣竟似泥牛入海,死太監渾若無事。

    刁小四第一次感到心頭幽幽升起一股寒意,眨巴眨巴眼睛,臉上瞬間綻放親切笑容道:「老公公,別誤會,我是怕棺材又悶又熱,這才特意請你出來透透風。」

    不說這話還好,他的語音剛落,那死太監遽然從棺材彈坐起來。

    刁小四隻覺得肩膀生疼,已教兩隻鬼爪牢牢扣緊動彈不得,緊跟著對方便將兩片暗紅髮紫的肥厚嘴唇往他的臉上貼來。

    「不成,你個死人——」刁小四猜到對方想幹什麼,登時心驚肉跳魂魄出竅,玩命地掙紮試圖脫開對方的鬼爪。

    一霎那,他感到臉上冰涼,死太監的雙唇正正好封堵住了他的嘴,喉嚨嗚嗚咽咽直將所有能想到的惡毒髒話罵了個底朝天。

    此時此刻,他寧可自己正與一頭老母豬四肢糾纏相擁而眠。

    世上還有比遭人入侵強迫失貞更加淒慘的事麼?答案是有,譬如死人。

    在這一刻,刁小四想到了很多很多……

    他想到了再次人間蒸發的死老頭,想到了被人拐跑的老媽,還有傳說中瀟灑不群富甲天下的老爸,惟獨無法想像自己竟會被一個死太監褻瀆……。

    儘管刁小四一次次安慰自己,太監雖不是美女,但一定是」空前」而且「絕代」的。可惜不管多麼的空前絕代,他還是沒辦法說服自己接受!

    在這一刻,刁小四的內心情感跌宕起伏終究忍不住要淌下淚來,人鬼情未了……原本不是每個人都能碰到的,原本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的……。

    淚不及流,死太監突然「噗」地聲從口中噴出一道鬼氣,濃稠如水陰冷似冰,不由分說強灌進刁小四的嘴。

    「呼——」這源源不斷湧入的陰寒鬼氣順喉而下,沿著經脈在他的身體瞬時蔓延開來。所過之處刁小四辛辛苦苦修煉而成的那點可憐無比的大自在真罡立即土崩瓦解,被滌蕩得無影無蹤。

    「你個仙人板板挨千刀死不要臉的東西!」刁小四感覺就像被人丟進了冰水,全身越來越脹越來越冷,渾身禁不住直打哆嗦。

    可無論他如何嗚咽掙紮,死太監絲毫沒有罷手的意思,一道道寒氣透體而入,分流到體內各處經脈竅穴,鼓鼓囊囊猶如有一大桶冰水在身體晃蕩來晃蕩去。

    不曉得過去了多少時候,刁小四漸漸感到渾身僵硬麻木,猛地肩頭一輕,死太監終於放開了刁小四,宛若洩了氣的皮囊一下子軟倒在了棺材。

    刁小四漸漸恢複了呼吸,又漸漸回過味來,憤怒的火焰迅猛點燃他的神經和思維,他來不及噁心也忘記了害怕,惡狠狠瞪視棺材閉眼不動的太監,破口大罵道:「死老鬼,老子今天一定要好生收拾你,先挖了你的眼睛,再割了你的鼻子耳朵,把你削成一根人棍,送給你姥姥用!」說著話他不顧身軀依舊僵直,硬挺著站起來,上前一腳踩在太監的肚子上,舉起幽泉刀就要開工。

    猛聽「哧哧」微響,死太監的臉上冒出縷縷青煙,滿頭銀髮由白轉黑。

    刁小四一愣,不由自主往後退開兩步,手握幽泉刀全神戒備,卻不知這死太監還能變出什麼花樣來。

    片刻的工夫,眼前的麵容起了匪夷所思的變化,一層人皮麵具消融脫落,逐漸呈露出一張國色天香的美豔容顏。

    刁小四忍不住目瞪口呆,低聲咦道:「原來是個宮女……長得還挺漂亮,幹什麼要扮成老太監的模樣噁心人?」

    但想起適才自己生不如死如墜冰窟的情景,不由得心頭大恨道:「不成,今天我非得把這老……女人渾身骨頭一根根拆了!哎喲不好,她灌給我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何身上愈來愈冷,他娘的要凍死了!」

    他火往上撞,再次舉起幽泉刀便欲將這女人拆個稀巴爛。可目光一落在對方絕美的容顏上,舉刀的手怎也落不下去。

    「算你走運,誰讓老子不欺負美女。」刁小四收起刀,將巴掌大小的翠玉盤往懷一塞,用力合起棺材蓋拍上銅釘,用鐵鍬把土填平。

    一番折騰下來,他非但沒有出汗反而更冷,滲入體內的寒氣又稠又綿,好像五臟六腑也被封凍起來。

    饒是刁小四膽大,這刻也難免害怕起來。他一邊使勁搓手跺腳取暖,一邊尋思道:「這女人古古怪的,莫非還帶著屍毒?」

    可他抬手一看,肌膚並無絲毫變化,更不見中毒的跡象,隻是手指甲隱隱約約泛起了層淡淡的青芒。

    他猛地大叫一聲道:「不成,老子凍死了,得趕緊找個和尚老道作法驅邪!」誰知剛一抬頭,卻立時呆立當場!

    但見四週一具具骷髏從棺材無聲無息地立起身朝自己走來。那些不曾挖開過的墳包,也從土探出一隻隻白森森的骨爪,朝向天空似在攫取什麼。

    刁小四腦袋發悶道:「壞了,這群死太監集體屍變了!」

    他二話不說,趕緊拔出一根插在後腰上的「溜火驅鬼棒」握在掌心。

    這溜火驅鬼棒長約一尺通體銀白,是用羅浮山九陽真金鑄煉而成。若遇到鬼魅妖邪,隻需運氣吹動棒頭的那一簇銀紅小丸,便能迸射出一串九陽溜火,包教對方灰飛煙滅。

    所謂一棒在手天下我有,刁小四心定了不少,望著一具走近的骷髏喝道:「死太監,你出來也想烤烤火?」對準棒頭的紅丸運勁嘬唇猛然一吹。

    「噗、噗噗、噗……」一下,兩下,三四下——刁小四使出吃奶的勁兒死力猛吹,但溜火驅鬼棒動也不動,甚至連點火星都沒閃一下。

    「不會吧,連棒槌這會兒也跟老子耍性格?」刁小四好似當頭挨了一記悶棍。

    他的丹田之中大自在真罡業已蕩然無存,體內雖說有一股濃稠氣息來回鼓蕩,可根本不聽自己的使喚,這溜火驅鬼棒沒真氣點引便在手中成了個擺設。

    那骷髏太監在距離刁小四還有丈許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一腦門子納悶的模樣呆呆瞅著他。

    「活見鬼,老子今天碰上的怎麼儘是妖?」念及方才被強行「灌水」的經曆,刁小四的心直發毛,也不知從哪生出來的力氣,掉頭撒腿便跑。

    他這一抬腿不要緊,一群骷髏太監居然也跟著跑起來,亦步亦趨如影隨形。

    「你們這些哈巴,老子既不是沉魚落雁,更不是閉月羞花,你們跟著老子幹什麼?!」刁小四既悲且憤,豁出命去往墳場外狂奔。

    那些骷髏太監跑動的速度比起刁小四來竟然毫不遜色,漸漸合攏成為兩條長龍跟在他的身後一路飛奔,大有纏纏綿綿到天涯之勢。

    生死關頭刁小四當然明白人生比財富更珍貴的是什麼,也顧不得還丟在墳場的那堆寶貝了,埋頭奔出十餘地,直跑得氣喘如牛手足酸軟,可不用回頭單用眼角餘光便看到長長兩隊骷髏仍舊不離不棄緊緊跟隨。

    正自絕望之際,前方山野依稀有條黑影晃動。刁小四也不管來的是妖還是人,扯開喉嚨用平生最撕心裂肺的嗓音叫道:「救命啊——」

    隻這稍微分神,登時腳下失去重心一個踉蹌,身不由己摔跌了出去。

    眼看身軀劃著灑脫優美的曲線就要來記強勢狗啃泥,刁小四猛覺肩頭一緊,隨即身子一輕便穩穩站回地麵上。

    就聽耳畔有個洪亮的聲音道:「小兄弟,別怕。」

    刁小四大鬆一口氣,凝目望去便見眼前一位身穿黑衣體型魁梧的中年男子。他約莫三十歲出頭的模樣,一頭紅髮相貌奇特,鼻直口闊滿臉濃密的絡腮鬍子,背後斜插了把黑鞘銀柄的仙劍,腳下蹬著雙芒鞋。

    不知何故,刁小四的目光一接觸到黑衣男子的眼神就下意識地跳閃開去,好似對方的眼睛透射出一股懾人心魄的力量,竟令自己沒由來地心虛起來。

    但見這黑衣男子左手抓住刁小四將他拉到自己的身後,右手捏掐法印金光一閃隱隱有金石雷鳴之聲,「呼」地拍出一道光印。

    若仔細觀瞧,那光印是由千絲萬縷形似符文的細微金芒交織融匯而成,合在一處如奔雷如洪潮,向著列隊奔跑過來的兩排骷髏太監湧去。

    黑衣男子右掌毫不停頓,一氣成又打出兩道光印。隻見這三道光印在空中合於一處,猶如長江大河後浪推前浪,氣勢磅直有萬夫不當之勇。

    刁小四看得心旌激盪,瞪大眼驚喜交集道:「這黑大個居然不用祭符,直接一掌就打出玄門法印,莫非他就是傳說中能萬禦劍殺人無形的劍仙?老子今天運氣好到家,死人妖人都遇上,還能遇到個仙人。」

    他的修為雖然不高,但眼光不差,知道這黑衣大漢打出的是一道玄門正宗法印。可這樣的本事,別說刁小四沒有,恐怕連那死老頭也望塵莫及。

    也就在他念頭一閃的工夫,那三道光印洶湧跌宕已將追逐而來的眾多骷髏太監吞沒在波瀾壯闊的金色大潮之中。

    待到金光緩緩褪淡,七八十具骷髏太監如同中了定身咒,呆呆站立原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真真正正隻剩下一具骨頭架子了。

    「咄!」黑衣男子沉聲低喝,雙指迸立淩空虛點,身後的黑鞘仙劍一記鏗鏘龍吟升騰而起,在他頭頂上方飛舞旋轉,化作了一團銀色雷霆,旋即轟地一聲往地上砸落,頓時地動山搖飛砂走石。

    堅硬如鐵的岩石生生被仙劍幻化的銀雷轟出一個直徑超過十丈的深坑,那些骷髏紛紛墜入了坑中。緊跟著一塊塊碎石砂土如雨點冰雹般落下,轉眼便將碩大的土坑填埋掩蓋。

    「鏗!」仙劍一記脆響,穩穩當當飛了回來,落入黑衣男子背後的劍鞘中。

    刁小四瞧著黑衣男子幹淨利落幾下便收拾掉追出自己十地的骷髏大隊,心中不由感歎道:「沒做夢吧?我要是有這黑大個的本事,天底下還有哪座陵墓的機關能擋住老子,那金銀財寶還不任由我隨便挑?」

    黑衣男子哪知道刁小四此時動的是什麼齷齪心思,他方才一搭這少年的肩膀就已察覺到其體內有一團詭異寒流殊非尋常,以自己的閱曆見識一時半會兒竟也判別不出它的來曆,見刁小四站在自己身後不言不語似呆似傻的模樣,當下關切問道:「小兄弟,你可有感覺不舒服?」

    刁小四聞言一省,急忙點頭應道:「我渾身發冷,怕是剛剛中了屍毒。」

    「屍毒?」黑衣男子皺了皺眉,暗自道:「這少年體內蘊含的寒氣絕非屍毒,倒像是某種邪門魔氣積聚鼓蕩。以他的年紀,即便天縱奇才也絕不可能修煉出這等渾厚精純的功力。何況,他分明不會用。」

    他正思忖間,突然聽得身邊的少年仿如夢遊般喃喃道:「娘的,這要是夏天該多好,不管多熱,我都不……」

    話未說完,人卻已經倒了。

     
mk2258 發表於 2013-11-14 09:26
無恥妖孽 第2章很丑很溫柔(上)

    ()不曉得過了多久,刁小四悠悠蘇醒過來。他的第一感覺就是冷,好像全身都被封在了冰里,連嘴里喉嚨里都塞滿了冰塊,惟獨小腹中暖洋洋的似有團火燒。

    他低低呻吟了聲睜開雙目,就見自己置身在一座山洞里,面前一團篝火熊熊燃燒,釋放出的熱量正不斷溫暖他僵硬的身軀。

    那黑衣男子正雙腿盤坐在篝火旁閉目養神,察覺到刁小四醒轉過來,便也睜開了眼楮朝他微微一笑道︰“小兄弟,感覺可好些了?”

    刁小四慢慢回憶起昏迷前的情形,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我姓赤,赤尊俠——來自昆侖。”黑衣男子自我介紹道。

    “赤大哥是昆侖弟子……”刁小四暗吃一驚心道︰“死老頭說過,昆侖山上有座瑤琳仙境與世隔絕,終年花開不謝霞光萬道,遍地奇珍異寶瓊漿玉液,喝上一口長生不老,乃是劍仙隱居修煉的地方。”

    再一想人家的名字威風帥氣,自己卻叫個什麼“刁小四”,這未免太俗氣了,也真虧死老頭想得出來,哪怕給自己起個名叫“刁小寶”或者“刁寶”,听上去也比小四響亮許多。

    他一面腹誹死老頭,一面期期艾艾自報家門道︰“我姓刁,赤大哥叫我小四好了。”

    赤尊俠道︰“我方才喂你服食了一顆昆侖秘制的‘正陽守心丸’,能在十二個時辰里祛除寒毒護持心脈。同時我以推血行宮的手法,盡力將你體內的寒氣逼迫到丹田之中,一時半刻應無性命之憂。”

    刁小四感激道︰“赤大哥,你我萍水相逢,兄弟受你大恩無以為報,怎麼好意思?”嘴里這麼說,眼光更虔誠地瞅著對方,滿心巴望著對方好人做到底,幫自己把那道冰寒鬼氣從身體里徹底趕出去。

    誰料想赤尊俠搖頭道︰“救死扶危乃是我昆侖弟子應盡之責,況且我也只能幫你暫時壓制住寒氣,卻也無力將它煉化迫出。”

    刁小四聞言大感失落,如果連昆侖仙家都化解不了這道鬼氣,自己往後還能有啥指望?

    赤尊俠看在眼里,寬慰道︰“小四兄弟,你不必灰心。盡管愚兄修為淺薄,無能救你性命。但我昆侖博大精深,定會有醫治之方。”

    刁小四聞言精神一振道︰“赤大哥,這麼說你能帶我上昆侖山?”想那昆侖山乃仙家聖境,到那兒溜達一圈自然好處多多。就算最終啥也撈不到,至少也能書寫上一筆到此一游。

    赤尊俠尋思道︰“我昆侖門規如山,未經掌門師尊首肯,尋常人等無緣涉足仙山,我又如何能擅自帶回這少年?好在三師叔常年隱居江南,他醫術通神妙手回春,我若求他,或有救治之法。”

    只是自己此次下山實背負著師門重任,若為這少年萬里迢迢遠赴江南,卻又如何向師傅交代?說不得還需另想它法方能救這少年的性命。

    他想了想問道︰“小四兄弟,你體內的寒氣是怎麼來的?”

    刁小四自詡臉皮比城牆厚三分,但若是實話實說,只怕立時被赤尊俠看輕,倘使對方因此不願救治自己,豈不是白白失去一次好機會?

    故而他腦筋急轉,回答道︰“不瞞赤大哥,小弟是靠著祖傳的粗淺手藝行走江湖混幾口飯吃。前幾日听說亂墳崗上常有惡鬼出沒傷人性命,便起了除魔鎮妖之念。也是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孤身一人就闖了進去。”

    他暗中察看赤尊俠神情,見對方並無懷疑之色 ,便放下心來把膽量放大,忿忿然道︰“哪曉得那些惡鬼實在厲害,尤其是領頭的一個女鬼,簡直就是凶狠野蠻無恥惡毒之極品。”

    他連比帶劃,便將自己如何被女鬼制住,又如何被逼迫用強的事一五一十徑自說了。

    事關小命,刁小四是不敢過分添油加醋的,只把翠玉盤的事跳過不提。

    赤尊俠听刁小四連如此令人難堪的事也徑直說了,當下不虞有他,沉吟須臾道︰“小四兄弟,你的情形倒有幾分類似于本門的醍醐灌頂之法。”

    他見刁小四目光迷離一副懵懂模樣,心下一笑,耐心解釋道︰“所謂醍醐灌頂,是一種傳功注氣之術。通常是由師門尊長為提攜後輩,將自身的真元注入他的體內,以助其拔毛洗髓培元築基。”

    刁小四嚇了一跳,忙表白道︰“我跟那女鬼可半點關系都沒有,她既不是我媽,更不是我師娘。”

    赤尊俠忍住笑搖頭道︰“要運用醍醐灌頂之法,傳功者與受功者必須同出一門,這樣彼此修煉的真氣心法才不會相沖相克適得其反。而且傳功者注入的真元多被用于洗髓築基,真正能夠讓受功者吸納煉化的往往不到三成,有資質超群的也絕不會超過五成。因而非是逼不得已,極少會有人使用這門功法。”

    刁小四大感有理,忍不住點頭道︰“這就跟有錢人一樣,活著的時候有房有車有地有產,啥都不缺,滿屋子的金銀和美女都藏著掖著舍不得跟人分享,死了還專挑好的往棺材里帶。就算後世有人挖出來,有些好東西卻是沒法再用了。”

    “這……還是有些不同的。不過難得你小小年紀能懂得視金如土的道理,很好。”赤尊俠顯然並不能體會刁小四的遺憾。

    刁小四听得一愣,訕訕低頭沒吱聲,暗自道︰“你恰恰說反了,我是視土如金才對。”

    便听赤尊俠繼續道︰“你的情形自不相同,那棺中女人死去多時,竟能保存一身功力不散,這是一奇;她與你無親無故,卻將畢生功力盡數灌輸,這是二奇。更奇怪的是,她注入真元既非為你拔毛洗髓,也非培元築基,而是近乎完整地留存在了體內,這等手段委實教人嘆為觀止。”

    刁小四發愁道︰“可那鬼東西用不能用,還凍得我半死。赤大哥,要不你也教我醍醐灌頂之術。我將它轉送給你,說不定你也能增加個二三十年的功力,可好?”

    赤尊俠啞然失笑,剛要回答靈台猛地兇兆突起。他來不及提醒刁小四,一記低喝拔身而起,左掌凌空發出一股柔和勁力將這少年推送到角落里,右手翻腕掣出背後斜插的仙劍“松照”。

    刁小四這才看清,赤尊俠的這把劍長約四尺,寬約三指,竟是無鋒無刃,像極一根被壓扁的鐵棍。但在他的手中運轉開來,立時華光萬朵劍氣沖霄,虎虎生威令人膽寒心裂。

    “喀喇喇!”石地撕裂,像流沙一樣往下陷落。兩柄用銀s 長鏈牽系在一起的殷紅魔錘從霍然塌陷的地穴中揮舞而出,凌空“當啷”交擊,撞出一串串耀眼的光花,嗡嗡的回音如雷鳴般在山洞里鼓蕩。

    如果赤尊俠不是先一步生出惡兆並且迅速騰空,此時此刻的胸背勢必被這兩柄突如其來的魔錘轟得支離破碎。

    那施動魔錘偷襲赤尊俠的是個相貌凶惡身材敦實的家伙,他一擊未中並不罷休,躍出地穴雙手旋動長鏈,一雙魔錘如附骨之蛆追打過去。

    突听“嗚”的悶響,從山洞外遽然涌入一團陰森森的濃烈黑氣。那黑氣高速旋轉形成一團湍急渦流,從中幻生出一條九頭魔蟒,張開血盆大口直撲赤尊俠。

    赤尊俠瞬時已認出這兩名偷襲者的來歷,暗道︰“原來是瀾滄四魔里的老二鐘魁和老四尤谷睢,想必他們的大哥‘血沃天南’沙無稽也在附近。”

    他臨危不亂,靈台清晰映照鐘魁的那對流星飛火錘在空中劃動的軌跡,雙腿微微一屈一彈,兩只腳尖精準無比地蹬在錘上,猶如蜻蜓點水一沾即走。

    “嘩啷”脆響流星飛火錘偏斜而出落在空處,赤尊俠借力縱身,松照仙劍氣貫長虹使出了一式昆侖瑤台宮“元夕十一劍”里的“魚龍夜舞”。

    但見那銀白s 的劍芒如龍騰夭氣象萬千,“砰砰”連聲好似梅花間竹目不暇接,將魔蟒九頭盡數擊碎。

    “嗖——”就在赤尊俠劍勢將盡之際,黑幽幽的妖氣陡然一陣翻滾,從漩渦深處激射 出一條侏儒身影,探出左爪飛插咽喉,正是瀾滄四魔中的老大沙無稽。

    這下事發突然頓令赤尊俠措手不及。他足點飛錘劍破魔蟒,看似信手拈來渾不吃力,實則一招一式都是自己二十余年潛心苦修千錘百煉的心血結晶,才能將勁力、角度、火候拿捏得分毫不差。

    眼看沙無稽的“血焰爪”攻來,松照仙劍已是強弩之末無法再生變化,他沉聲怒喝左手五指捏攥成拳,無懼無畏迎空直擊。

    “砰!”拳爪激撞,一團團氣流爆裂迸濺射在石壁上打出無數馬蜂窩般的孔洞。

    沙無稽一記悶哼向後翻飛,左手軟綿綿地垂落下來,五根指骨被赤尊俠氣吞山河的“天闕神拳”硬生生轟碎。

    赤尊俠也吃虧不小,半邊袖袂被撕成碎片,左臂上赫然多出三道深可見骨的血槽,隱隱滲出妖艷的暗紅磷光。

    沙無稽飄落洞口,鐘魁和尤谷睢一左一右護翼兩側。

    那尤谷睢貌似一名布衣頭陀,手中托著一只黑色魔缽名為“蟒海”,適才的九頭魔蟒即是他從缽中催動而出。

    沙無稽一聲獰笑道︰“赤尊俠,我三弟靳孤開與你昆侖瑤台宮無怨無仇,只不過在湘南看上幾個小丫頭采了她們的元陰,你便為何不依不饒追殺他六百里,終究在洞庭湖將他害死?如今你中了沙某的血焰毒爪,正好為靳三弟報仇雪恨!”

woajw1019 發表於 2013-11-17 23:29

第3章 很醜很溫柔(下)

刁小四驚魂未定,一聽此言暗叫道:“哎喲不好,赤大哥十有**兇多吉少。這三個哈巴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刁四爺要命的當口來搗亂。 ”

他雖不識得瀾滄四魔,但看眼前這三個傢伙,一個比一個長得更像歪瓜酸棗,小眼裡滿是凶狠暴戾之氣,肯定不是什麼好貨。萬一赤尊俠落敗甚或戰死,自己的小命又靠誰來救?更糟糕的是萬一這三個傢伙將他和赤尊俠當成一夥,順手把自己給斬草除根了豈不冤枉透頂?

可即便有心開溜,洞口也已經被幾個凶神惡煞的傢伙死死封住,自己想走也是不成了。

想到這裡刁小四朝天畫個橫豎橫,放聲高叫道:“矮矬子,放你娘的狗屁!你想殺赤大哥就是殺我。我們兄弟同進共退其利斷金。我勸你趕緊夾著尾巴滾蛋,不然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赤尊俠不由一怔,萬沒想到這個剛剛被骷髏追得屁滾尿流的少年竟有如此膽氣,敢跟瀾滄三魔當面叫板。

他卻不曉得刁小四是有苦說不出,那句“殺赤大哥就是殺我”聽上去豪氣雲幹,雖算得肺腑之言,可其中意味著實南轅北轍大相徑庭。

赤尊俠凝神運氣強行壓住血焰爪毒,但左臂齊肘以下已逐漸沒了知覺。假如不及早運功迫毒,待到毒氣擴散到心脈當真神仙難救。

然而他天生豪勇,困境之中毫無懼意,反而越挫越勇戰意澎湃,哈哈一笑道:“說得好!小四兄弟,你且在一旁壓陣,看愚兄如何誅殺這三個跳梁小丑!”

鍾魁嘿然道:“死了的鴨子嘴殼硬!”內力一催飛流星飛火錘上冒出熊熊毒焰,率先攻向赤尊俠。

赤尊俠夷然無懼不退反進,一招“玉壺光轉”松照仙劍大拙不工運轉如輪,“叮叮”兩聲叩開雙錘,劍華爍爍長驅直入反攻鍾魁胸膛。

沙無稽和尤谷睢一左一右聯袂攻到,四個人在山洞裡翻翻滾滾鬥作一團。

刁小四四肢發軟緊貼石壁,唯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他雖說也修煉過幾手家傳功夫,可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跟瀾滄三魔和赤尊俠一比,簡直就成了小兒科。

僅僅觀瞧了三五個照面,他便感到頭昏眼花噁心欲嘔,除了四人不斷爆發出的呼吼和魔兵仙劍撞擊聲,根本看不出究竟是誰佔了上風。

他心中焦急,手心裡不停滲出冷汗,思量道:“我如今跟赤大哥是一根繩上的兩隻螞蚱,他要是玩完了,老子怕也不好過,怎麼也得想法子幫赤大哥一把!”

若說打架,刁小四自然甘拜下風,但論及坑蒙拐騙舌綻蓮花卻是天賦異禀無師自通。當即他大聲叫道:“赤大哥,你再咬牙堅持一會兒,本門的幾位師叔師伯就在附近,很快就會趕來!”

瀾滄三魔一驚,他們也摸不准刁小四和赤尊俠什麼關係,只聽得兩人口口聲聲稱兄道弟生死與共。

這邊還沒想明白刁小四是什麼來頭,那邊又聽刁小四開罵道:“什麼瀾滄三魔,我看是膿瘡三軟蛋!又是偷襲又是圍攻,搞那麼複雜說到底不就是怕打不過嘛?我勸你們不妨學學那個死鬼老三,把脖子湊到赤大哥劍下,咔嚓一聲多爽快,省時省力又省心,免得最後被人打得屁滾尿流落花流水東躲西藏丟人現眼。”

這一番罵詞赤尊俠是萬萬說不出口的,若換作一干正道名門的弟子怕也難以啟齒,但自刁小四口中說出來卻是字正腔圓理所當然。瀾滄三魔也曾縱橫天南三十餘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順之者昌逆之者亡,何曾被一個胎毛沒褪盡的小子指指點點罵個狗血淋頭?

尤谷睢目中凶光閃動,寒聲喝道:“閉嘴!”

他這一聲乍聽與尋常呵斥無甚差異,卻在暗中運上了“裂神魅音”,即是修為高深之士猝不及防下也難免著道,輕則神思恍惚為其所趁,重則靈智泯滅從此形同瘋瘋癲癲的白痴。

但就在他稍一分神的工夫,赤尊俠心生感應松照仙劍驟然翻轉,一記精妙絕倫的“驀然回首”倏忽往來,“噗”地刺穿尤谷睢右胸。要不是沙無稽和尤谷睢全力相救,焉有命在?

縱使如此,他也忍不住疼得大叫一聲,手摀胸膛跌跌撞撞退出戰團,面色蒼白背靠石壁失去了再戰之能,可目光一瞥之下,卻險些沒氣暈過去。

只見刁小四捱了一記“裂神魅音”後不但沒有絲毫異狀,還神氣活現地衝著自己扮鬼臉,哈哈笑道:“膿瘡三軟蛋,果然名不虛傳。你要是不服氣,放馬過來,我跟你單挑!”

尤谷睢又驚又怒,一提手中蟒海缽就想將這少年精血吸食一空。奈何他稍一運功,胸口傷處便鮮血飚射疼痛欲死,一口魔氣無論如何也提不上來。

刁小四見狀大叫妙極,心道:“這禿驢看上去是廢了,若留著他遲早是個禍害,不如老子做回好人,早點送他去極樂世界歸位!”

念及與此他拔出幽泉刀,笑吟吟道:“禿驢,你是不是疼得快死了?別急,我替你補一刀,立馬你就不痛了!”說著話他貼著石壁小心翼翼避開戰團,靠向尤谷睢。

尤谷睢且驚且怒,大吼道:“大哥救我!”

刁小四嘻笑道:“你叫大爺也沒用,看老子還能饒你?”舉刀就落。

猛聽身後“哧哧”風動如芒在背,沙無稽右手凝動血焰爪直插他的後心。

刁小四駭然回身,下意識地想舉刀招架。然而沙無稽的身法快如鬼魅,根本不是他所能抵擋,未等幽泉刀抬起來,血焰爪已單騎突進惡狠狠抓在了胸口處。

刁小四嚇得魂飛天外,大叫一聲閉上雙目手舞幽泉刀胡亂划拉。

哪知“叮”的輕響,沙無稽指尖一痛,血焰爪似抓在了什麼硬物上。

他的血焰爪足有三十多年功力,別說血肉之軀,即便是山岩金鐵也是迎刃而解。可偏偏這一爪插在刁小四的胸口上,震得五指生疼幾不亞於捱了赤尊俠的一記天闕神拳。

刁小四也是一愣,旋即醒悟到是懷裡的那隻翠玉盤在替自己擋災消難,至於小巧輕薄的翠玉盤為何能抵擋住血焰爪,命懸一線之際他也無暇細想,順手一刀插向沙無稽的小腹。

沙無稽低嘿一聲飛起一腳踹飛幽泉刀,正欲翻轉右腿將這小子脖頸絞碎,突然感到背心一痛,松照仙劍銀白色的劍鋒從他胸口穿透出來,一蓬鮮血飆射四濺,噴得刁小四滿頭滿臉。卻是赤尊俠施展出崑崙瑤台宮“王道八法”裡的一式凌空飛劍,斬殺了沙無稽。

他左手五指捏訣一攝,松照仙劍倏然從沙無稽身體裡抽出,飛轉回來。

鍾魁怒吼連連,瘋了般揮舞流星飛火錘對著赤尊俠只攻不守,玩命轟砸。

赤尊俠苦戰多時,身上多處負傷,若非刁小四連施詭計,他以一敵三還需分神壓制體內的血焰爪毒委實凶險無比。

方才他又耗損真元施展王道八法格殺沙無稽,丹田真氣頓感一陣虛弱,面對鍾魁玉石俱焚的凶蠻打法,只能游斗周旋避其鋒芒。

沙無稽呆了呆,難以置信地望著胸前汩汩冒湧的血泉,驀然發出聲驚天動地的淒厲嘶吼道:“老二,告訴師傅為我報仇!”身體晃了兩晃朝前栽倒。

刁小四驚魂未定,正癱軟在石壁上拼命喘氣,哪料沙無稽死是死了,身體還泰山壓頂般砸過來,一下跟自己來了個臉對臉心貼心,亂墳崗噩夢一樣的經歷不禁再次浮現腦海。看來人的運氣不能太旺,否則連死人都想湊上來揩油水。

那邊鍾魁聽到沙無稽交待臨終遺言,情知自己獨木難支,待到赤尊俠緩過氣來,必定在劫難逃。

他一記怒喝道:“赤尊俠,你等著!”甩出流星飛火錘纏住奄奄一息的尤谷睢,身形後躍逃出洞外。

赤尊俠暗自苦笑聲,想要追殺鍾魁和尤谷睢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任其逃逸。

他以劍駐地,一面運氣調息封閉傷口疏通經脈,一面凝目望向刁小四,心道:“剛才多虧這少年機智,否則此刻躺在地上的多半就是赤某。”

可一瞥之下,赤尊俠卻險些笑出聲來。就見刁小四和沙無稽肢體糾纏滾翻在地。刁小四一邊手腳並用費力地推開沙無稽,一邊罵罵咧咧從他的身下爬出來。

赤尊俠忍住笑,問道:“小四兄弟,你沒事吧?”

“就憑這死矬子?”刁小四平生最不懼的就是死人,用腳蹬開沙無稽癱軟的屍體,口中哼道:“這等貨色來一個我殺一個,來一雙我一起收拾了! ”

赤尊俠明知這少年是在吹牛皮也不戳破,抬眼看了看被沙無稽踢飛到洞頂的幽泉刀,舉手運勁憑空一抓。

“嗖!”幽泉刀從石壁裡脫出,像是被一根無形絲線牽引,穩穩噹噹落在了刁小四的腳下。

刁小四大喜道:“多謝赤大哥!”低頭剛要撿起幽泉刀,突然驚叫道:“赤大哥,我的胸口出血了!”
woajw1019 發表於 2013-11-17 23:30

第4章 鏢局(上)

赤尊俠吃了一驚,只見刁小四的左胸稍往下的地方有一條細長的血痕,到底還是被沙無稽的血焰爪帶到了點兒,

刁小四哭喪著臉道:“真他媽的流年不利,我怕是要死快了。赤大哥,兄弟沒別的要求,臨死前只拜託你一件事——千萬別給我樹碑立墳,就找個沒人的荒郊野外挖個坑埋了就好。千萬記得坑不要挖太大,夠埋就行,墳頭更要壘得越寒酸越好。那樣我躺在下面才睡得安穩。”

赤尊俠不理他胡說八道,三步並作兩步來到近前,抓起刁小四的手搭住脈搏,沉聲問道:“小四兄弟,你可感覺得到傷口發麻,胸前有團火燒?”

刁小四搖搖頭道:“我冷都冷死了,哪有感覺火在燒?赤大哥,你逢年過節時,記得給我送點紙錢,聽說那下面的小鬼欺生,沒錢攀交情不行。”

赤尊俠怔了怔,他施展內視之術真氣遊走刁小四周身,確未發覺這少年有絲毫的中毒跡象,略作沉吟醒悟道:“他體內有奇寒陰氣,正可以毒攻毒,血焰爪毒即管厲害,卻未曾傷他分毫。”

他笑了笑鬆開手道:“放心,你沒中毒,一點皮肉小傷,不妨事。”

刁小四正在盤算將死前的日子怎麼過,聞言將信將疑道:“你是說我沒事,不會死?”

“當然不會,”赤尊俠微笑道:“你體內的寒氣應是血焰爪毒的剋星。”

刁小四大鬆一口氣,渾身一軟靠倒在石壁上說道:“看來老天對我還行。難怪老話說運氣就像屁股,你看不到它,它就在你的身上。”

赤尊俠定定注視這少年,一般人若是遇到這種事,要么哭天搶地自怨自艾,要么暴跳如雷破口罵天,但刁小四的表現著實令他意外,耳聽他插科打諢玩笑於生死之間,如此豁達如此樂觀,令赤尊俠大感投緣。

刁小四從懷裡抽出翠玉盤仔細打量,詫異道:“奇怪,這盤子一點沒碎。”

赤尊俠接過盤子看了半晌,肅容道:“小四兄弟,這只翠玉盤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刁小四眼皮不抬,張口便答:“爺爺給的。”

赤尊俠點點頭將翠玉盤還給刁小四,沉吟半晌道:“這似乎是仙家神器,你要小心保管,不可輕易外露。否則引來旁人的窺覷之心,恐會有殺身之禍。”

刁小四嚇了一大跳,不用赤尊俠再多交待半句,趕忙將翠玉盤塞進衣服裡貼肉藏好,問道:“那是不是可以賣很多錢?”

赤尊俠曬笑道:“若是識貨之人,金山銀海他也願意拿來換。”

刁小四狂喜道:“多謝赤大哥指點,將來若有誰看中了這只盤子,我就按赤大哥說的,讓他用金山銀海來換。”

赤尊俠笑道:“小四兄弟,我需趕緊運功逼出血焰爪毒,你也歇息一會兒罷。”

刁小四擔憂道:“那兩個被咱們打跑的王八蛋會不會趁機回來搗亂?”

赤尊俠道:“鍾魁急於救治尤谷睢,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何況,他多半以為咱們早已遠走高飛了。”

刁小四拱手道:“赤大哥高瞻遠矚料事如神,那我就放心了。”心下琢磨道:“我先拍得你舒舒服服,沒事最好,若有事,你總不好意思丟下老子不管吧。”

強敵即去,現在他最擔心赤尊俠過河拆橋突然翻悔,念頭一轉便又有了主意,拿起幽泉刀硬著頭皮一咬牙,在手心上輕輕劃出一道血口,連聲催促道:“赤大哥,你喝兩口我的血,說不定就能把毒氣給化解了。”

赤尊俠一怔,彈指封住他流血的傷口道:“好兄弟,不必如此。沙無稽的血焰爪雖然劇毒無比,但以我的玄門功法只需三五個時辰就能徹底迫出體外。”

刁小四暗惱道:“老子割也割了,你不領情,我豈不是白捱一刀?”當下慷慨激昂道:“赤大哥,咱們雖然剛認識,可也算是生死與共的患難之交了。我的血就是你的血,我的命就是你的命,我的媽就是你的媽,我的老婆……嗯,就是你的弟妹。赤大哥,難道你想讓我的鮮血白流麼?”

赤尊俠性情沉穩坦率真誠,哪裡會想到刁小四話中其實暗藏玄機。若讓他倒過來說,那是打死也不干的。

他緊握住刁小四劃破的手,誠摯道:“小四兄弟,難得你義氣深重。你若不嫌棄,咱們就義結金蘭,從今往後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刁小四心頭樂得開了花,暗道:“死老頭說,捨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這句話他倒沒騙我。赤大哥若不想跟我同年同月同日死,就得拼命治好我的鬼毛病。不然,黃泉路上要他來作伴,崑崙山的那幫道士怕也是捨不得。”

於是兩人撮土為香,在山洞裡結拜成為異姓兄弟。

一個是崑崙瑤台宮掌門弟子,正氣凜然俠名遠播;一個是野雞沒名草鞋沒號的小賊,坑蒙拐騙貪財怕死。本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竟然成了生死之交,也算是怪事一樁。

結拜過後,刁小四從地上爬起來拍拍塵土喜滋滋道:“大哥,雖說膿瘡雙軟蛋十有**不敢回頭找茬,可咱們也不能傻等著,總得有備無患。你只管在洞裡療傷逼毒,我到外面佈置一座奇門陣法,讓旁人無法接近山洞。”

赤尊俠驚奇道:“二弟,原來你精通奇門遁甲之術?”

刁小四可不敢吹噓說自己最大的愛好便是鑽研如何破解機關陵墓,有些保命的東西,比如奇門遁甲,那是必學之術,便乾笑道:“我這是關公面前耍大刀,回頭大哥看了可別笑話。”

赤尊俠點點頭,叮囑道:“多加小心,若遇到意外就大聲叫我。”

他目送刁小四走出洞外,這才盤腿落座,先服食了兩顆崑崙瑤台宮的療傷聖藥,而後凝神運功迫毒。

這一坐下就是四個多時辰,直到中午過後赤尊俠才收功醒轉。

刁小四早已等得不耐煩,百無聊賴地拿出翠玉盤翻來覆去地看。可傻看了一個上午,腹中已經飢餓難耐,但盤子還是盤子,肚子還是肚子,兩個都空空如也。

看到赤尊俠睜開了眼,他急忙把盤子塞進懷裡,欣喜道:“大哥,你終於醒了。”

赤尊俠微微一笑,自覺毒氣盡去功力也恢復到了六七成,再看刁小四為給自己護法一宿未睡,不由歉疚道:“二弟,你昨晚沒睡覺困了吧?”

刁小四想也不想,脫口而出道:“沒事,我夜裡從不睡覺,越晚越有精神——”

話剛出口便驚覺自己失言,急忙改口道:“都是我爺爺逼的,他一門心思要我考狀元,整晚整晚頭懸樑錐刺骨,不准犯困不准瞇眼。日子久了,也就慢慢習慣了一天只睡個把時辰。”

偏巧這時候他的肚子又“呱”地一叫,赤尊俠笑著起身道:“那好,我去打點野味,咱們吃完了便下山前往江州。”

刁小四看赤尊俠已是沒事人一般,想必毒傷已好了大半,順勢轉開話題問道:“大哥,咱們去江州做什麼?”

赤尊俠道:“我在江州有幾位好友開了個鏢局,我想讓你在那裡住一段時間。等我辦完了師門的差事,便帶你前往江南找我的三師叔邪月真人,請他為你治病。”

刁小四心裡咯噔一下,疑道:“他這不是要跟我玩金蟬脫殼吧?”當即一臉悲戚道:“大哥,咱們兄弟相見恨晚,我捨不得和你分開。從今往後,我要和你一塊兒闖蕩江湖,並肩作戰生死與共!”

赤尊俠微笑道:“我要去做的是一樁師門差事,無法將你帶在身邊。你不必擔心愚兄的安危,多則兩三個月,少則三五十天,我必來江州接你。”

  刁小四無可奈何,只得點頭。想到自己費了那麼多心思,連血都放了,到頭來居然仍舊是雞飛蛋打,不由悲從中來“哇”地哭將出聲。

赤尊俠愣了愣,伸手輕拍刁小四的背脊安慰道:“愚兄知你義氣深重不忍與我別離。但咱們身在江湖,理應以天下黎庶為己任。你不要哭,終有機會,你我能攜手同行,仗義行俠除暴安良,也不枉兄弟一場!”

刁小四哭得更是悲傷,語音哽嚥口中胡亂道:“我和大哥一見如故,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一定要早來江州,小弟會天天站在鏢局門口望穿秋水等你來接……”卻是情急之下,將上回跟踪死老頭逛青樓喝花酒時偷聽到的幾首小曲不管三七二十一搬了來用。

赤尊俠聽刁小四一邊哭得稀里嘩啦一邊說得亂七八糟,又好氣又好笑,頷首說道:“好,我答應你——最多三個月愚兄就來接你,到時候咱們一同去江南! ”

刁小四點頭道:“咱們是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三個月就三個月,我一定等你!”說完話,心裡又補上一句道:“你若不來,下輩子變小娘皮。”
woajw1019 發表於 2013-11-17 23:31

第5章 鏢局(下)

次日黎明城門甫一開啟,赤尊俠和刁小四便隨著湧動的人流走進了江州城。

此時正值大隋大業年間,煬帝窮兵黷武橫徵暴斂,天下亂像已生,海內外義軍盜賊四起,唯獨巴蜀之地遠離中原,又有高山峻嶺為天然屏障,故而尚未受到兵災匪禍的波及,依舊是一派興盛繁華景象。

兩人沿街慢行,遠遠望見前方十字路口的東北角上巍然佇立著一座宏偉府宅。

只見在這建構宏偉的宅第前,左右兩座石壇裡各豎一根兩丈多高的旗桿。右首旗上杏黃絲底繡著一頭肋生雙翅的威武猛虎,栩栩如生。左首旗上繡著“劍會四海,鏢通八方”八個朱紅大字,銀鉤鐵劃,剛勁有力。

朱漆大門上橫著一塊黑色匾額,上面寫著“會通鏢局”四個燙金正楷,下方還有一行稍小的金字,卻是“江州分局”。

青石台階高達九級,兩側分立著八名虎背熊腰,勁裝束身的黑衣大漢,一個個挺胸疊肚威風凜凜,宛若煙熏太歲鐵打金剛。

赤尊俠拉著刁小四來到鏢局門口,朗聲說道:“有勞哪位大哥通報一聲,就說崑崙赤尊俠求見耿總鏢頭!”

一名守值的黑衣大漢見赤尊俠身形如岳器宇不凡,不敢怠慢,應道:“請兩位在此稍等片刻,我這就去禀報耿總鏢頭。”

他轉身入內片刻不到,就听鏢局里傳出一陣宏亮笑聲道:“赤老弟,我還以為你早忘了咱們這兩個老傢伙!”

刁小四張目望去,就見大門裡並肩走出兩位老者。左邊一人皓首如雪卻精神奕奕,威嚴中帶著三分儒雅;右邊一人身材魁梧面如重棗,一身大紅衣袍分外醒目。

說話的正是那位紅袍老者,姓楚名烈,乃是會通鏢局江州分局的副總鏢頭,年過五旬性如烈火,憑藉祖傳的八八六十四路“烽火燎原刀”橫掃巴蜀罕有對手。

他闊步來到赤尊俠身前,大聲喝道:“兄弟們都給我瞧清楚了,這位就是我和耿大哥經常說起的崑崙山瑤台宮第一傳人赤尊俠赤老弟。四年前我和耿大哥押鏢路過白沙灘,正遇上金沙七惡設伏劫鏢,多虧赤老弟拔刀相助力挽狂瀾,這才化險為夷保住了大夥兒的性命。要是沒有他,咱們江州分局早就沒了!可赤老弟連一口水也不肯多喝,更沒要我和耿大哥酬謝。你們說,這等英雄人物算不算得咱們江州分局的大恩人,好兄弟?!”

“算!”那八個黑衣大漢異口同聲,臉上情不自禁生出欽佩之色。

赤尊俠擺擺手笑道:“楚大哥,你這是乾什麼,若再這樣我可要找條地縫鑽進去啦。”

這時皓首如雪的耿總鏢頭亦走上前來,笑著道:“赤老弟,我已命人在廳裡設宴,咱們今日定要不醉不休。”

刁小四看著幾個人說得熱鬧,心下艷羨道:“我要是能像赤大哥這樣,走到哪裡都威風八面,吃喝都有人張羅該多好。”

眾人說說笑笑走進鏢局,穿過前院的演武場來到了花廳裡。

刁小四頓時聞到了一股酒菜香氣,他已數日不知肉味,一雙眼睛賊亮兮兮盯著滿桌的山珍海味,肚子裡的饞虫可是鬧翻天了。

眾人分賓主落座,赤尊俠道:“耿大哥,楚大哥,這位是我新近結拜的小四兄弟。”

他言簡意賅將自己如何邂逅刁小四,又是如何攜手同心格殺沙無稽,逼退鍾魁、尤谷睢的遭遇三言兩語述說清楚,當中免不了對自己這位新結識二弟的機智勇敢誇讚一番。

耿、楚兩位總鏢頭對赤尊俠那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聽他口口聲聲說刁小四的好處,不由得對眼前的少年人刮目相看。楚烈一拍桌子端起酒碗道:“來,小兄弟,跟老哥哥乾一碗!”

刁小四平生有三不怕——一不怕把墳頭錯當枕頭,二不怕月黑風高,三不怕與人拼酒。

他暗自尋思道:“原來赤大哥也挺會吹牛,可老子自家事自家明白。吃喝玩耍騙人挖寶我刁小四在行,可說起什麼義氣膽識來,跟我哪兒搭上半毛干係?只是在兩個老頭兒面前,我怎麼也不能丟了赤大哥的臉,免得他惱羞成怒把三個月改成三年,三年又改成無期。”

想到這裡他放下筷子抹抹嘴,手捧酒碗恭恭敬敬站起身來,說道:“楚總鏢頭,我是晚輩先乾為盡!”仰頭將整大碗的烈酒咕嘟咕嘟一滴不漏盡數喝了下去。

楚烈素來嗜酒如命,這下算是遇上了對手,愈發歡喜道:“好樣的,今日老夫豁出去了,一定陪小兄弟喝個痛快!”

於是乎這一老一少便你一碗我一碗開始拼酒,喝得天昏地暗不亦樂乎。

赤尊俠和耿總鏢頭坐到一邊換上了香茶繼續聊天,看著他二人酒興盎然你來我往的樣子唇角露出一絲笑意道:“楚大哥有多少時候沒這麼痛快地喝過了?”

耿總鏢頭道:“酒嘛他是天天喝,痛快卻未必了。”

赤尊俠隱隱聽出端倪,問道:“最近鏢局可是遇見了什麼難事?”

耿總鏢頭搖頭道:“鏢局的生意倒還好,只是半年前老楚家的三丫頭跟著局裡的一個年輕鏢師偷偷離家出走,至今渺無音訊。出了這等家醜老楚自不願聲張,憋得難受了就一通狂喝把自己灌醉了事。”

赤尊俠驚訝道:“還有這等事?”

耿總鏢頭嘆息道:“也是老楚性子太烈,那個年輕人唯唯諾諾的作派跟他對不上,所以……。”說著搖頭一笑道:“那年輕人若有你二弟半分的果敢機靈,事情也不至於此。”

赤尊俠道:“實不相瞞,我打算讓我二弟在鏢局裡借住一段時日。”

耿總鏢頭一口答應道:“沒問題,刁兄弟想住多久都成。”

赤尊俠搖頭道:“過幾個月,我需帶他前往江南找尋邪月師叔。”便將刁小四身中詭異寒氣,全靠自己用純陽神功和正陽守心丸鎮壓才暫無性命之憂的事說了。

耿總鏢頭默默聽完,說道:“赤老弟你儘管放心離去,這幾個月裡有我和老楚照料,刁兄弟絕不會有事。老楚修煉的烽火真訣亦是陽剛之氣,對緩解刁兄弟的症狀應該會有一些效用。”

赤尊俠也不矯情,說道:“瀾滄四魔已不足為患,但需小心他們的師傅斑斕老妖前來尋仇。”

耿總鏢頭擺擺手道:“無妨,斑斕老妖若來,我自會想法子應付。”

忽聽“噗通”一響,楚烈已然酩酊大醉從座椅上滑落在地,呼呼大睡。

刁小四滿臉通紅睡眼惺忪,打了個酒嗝道:“快起來,你那碗還沒喝完,不許賴……”話音越來越小,旋即鼾聲大作也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他這一覺好生香甜,直睡到次日天明才醒。沒等睜開眼睛,就覺到頭疼欲裂口乾舌燥,忍不住低低**了一聲。

他慵懶地睜開雙目,模模糊糊就看到​​自己躺在一張舒適柔軟的大床上,不知何時換了身乾淨的新衣,那隻翠玉盤端端正正地被擺放在了枕頭旁。屋外晨曦微露,一縷玫瑰色的光暈穿過窗紗透進房中。

“不好!”刁小四想起赤尊俠,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就听“吱呀”門響,一名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手端熱湯走進了屋裡,說道:“小四叔醒了?這是家父親手熬製的參湯,醒酒生津,最好趁熱喝下。”

“小四叔?”刁小四頭腦發脹,左右看看愣愣問道:“你在叫誰?”

中年男子笑道:“屋裡好像只有小四叔和我兩個人。”

他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下,將參湯送到刁小四的跟前。

刁小四一臉迷糊接過碗,突然問道:“屋裡有沒有鏡子?”

中年男子訝異道:“你要鏡子做什麼?”

刁小四道:“我想瞧瞧自己到底睡了多少年,現在老成什麼樣了?怎麼醒過來會有位大叔管我叫小四叔?”

中年男子失笑道:“在下耿少華,家父便是會通鏢局江州分局的總鏢頭耿南翼。他與崑崙赤大俠平輩論交,您是赤大俠的結拜兄弟,自然就是在下的小四叔。”

刁小四好不容易理清了這當中亂七八糟的關係,想著一個四十來歲的鏢局大叔居然口口聲聲尊稱自己為“小四叔”,不禁飄飄然然受寵若驚。

他喝了兩口參湯,問道:“耿……那個——”卻不知應當如何稱呼面前的這一位。

耿少華微笑道:“小四叔儘管直呼在下的名字。”

刁小四咳嗽兩聲道:“那好,少華——賢侄,我大哥是否已經走了?”

耿少華答道:“昨日未及中午他便匆匆離開,不曾向我們言明去向。”

刁小四心道:“赤大哥連我這結拜兄弟都沒告訴,又怎會將行踪透露給你們?”

他三口兩口喝完參湯,精神好了許多,身上的寒意亦褪淡不少,便道:“我睡了那麼久,想出去走走可以麼?”

耿少華道:“小四叔想去哪裡都成,我這便去備馬。”

刁小四一聽大喜,連忙下床穿鞋洗漱,說道:“聽說江州的泉水雞很是美味,依你看,哪家的最正宗?”

耿少華早得父親交代,要對這位小四叔照顧周全,聞言頷首道:“南山望江樓的泉水雞最有名,我這就帶小四叔去嚐嚐。”

話音未落,就听窗外邊響起銀鈴般清脆的少女嬌笑道:“爹爹,你從不吃辣,怎麼突然想去望江樓?咦,這小傢伙是誰,為何住在我家裡? ”

淡淡香風隨聲拂來,只見一位明眸皓齒荳蔻年華的嬌俏少女笑語盈盈走進屋中,一身紅衣勁裝細腰豐臀,三寸小蠻靴沙沙輕響,說不出的青春美麗英姿颯爽。

耿少華連忙呵斥道:“婉兒不可無禮,這位是你的四叔公,還不請安問好?”

“四叔公,他才幾歲大?”耿婉兒睜大黑漆漆的眸子,上下打量刁小四,只覺得這少年眉目如畫相貌俊秀,可望著自己目光爍爍的樣子呆頭土腦,十足討厭,怎麼就成了自己的四叔公?

  
woajw1019 發表於 2013-11-17 23:35

第6章 四叔公(上)


耿婉兒又是撒嬌又是央求,耿少華終究敗下陣來,只好答應帶她一同前往望江樓。

三個人騎馬出了會通鏢局,拐過觀音橋一路往南。

江州多山地勢不平,終年為霧氣籠罩。此刻雖已日上三竿,但天色仍不見大亮,街面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連空氣裡都飄浮著刺鼻的麻辣味道。

等出了城進到南山里,情景又是不同。山間鬱鬱蔥蔥泉水叮咚,一片綠蔭掩映中說不定就藏著一兩家飯莊酒館。

那些江州城的官紳富豪乘車騎馬在山道上悠然而行,隱隱約約不知何處會有悠揚的曲樂飄來。

耿少華偕著婉兒和刁小四徑自來到望江樓外。婉兒下馬招呼道:“小二,樓上可還有包間?”

她生性開朗喜歡交友,望江樓是常來之地,和這裡的小二自是極熟。反倒是耿少華成了稀客,沒人認出他來。

一個小二上前牽過馬韁道:“耿姑娘來得正好,樓上最好的那間正好空著。”

婉兒回首招呼道:“爹,我們上樓坐吧。”

耿少華點點頭,和刁小四一同下了馬往樓裡走去。

婉兒駕輕就熟在前引路,指著牽馬離開的那個小二道:“四叔公,你是小四,他是小二,你得管他叫二哥。”

她和刁小四年齡相仿,兩個人都是口齒伶俐極善言談,很快便混得熟了。

但在她心底,對這天上掉下來的四叔公頗不服氣。自己的爹爹對他必恭必敬地叫“小四叔”,可恨的是這小子不但坦然受之,還口口聲聲叫自己的爹爹“少華賢侄”。

刁小四聞言嘿嘿一笑,臉上全是滿不在乎的樣子,心裡卻道:“他小二我小四,莫非你是小三?!”

三人噔噔噔上了二樓在包間落座,又一小二殷勤地端上茶水瓜子等著點菜。

婉兒要了泉水一雞三吃,又隨意點了些時令好菜,再叫上一壇酒,小二便退出房張羅去了。

刁小四坐在窗口往外張望,但見這望江樓位於山巔俯瞰而下,蒼山連綿雲霧繚繞,影影綽綽有一條大江若隱若現於崇山峻嶺之間,好似條碧色緞帶滾滾東流。

耿少華道:“那是渝水江,它和長江匯聚之處便是著名的兩江口,又叫朝天門。”

刁小四尚未說話,包間的門被人推開。他以為是小二上菜,便扭頭望去。

誰曉得走進來的不是手捧泉水雞的店小二,而是手執刀斧棍棒的十幾名殺氣騰騰的彪形大漢!

為首一人二十多歲,黑衣黑臉神容肅殺,一雙厲芒掃過屋中三人最終落定在耿少華臉上道:“大巴山虎戈寨的三當家餘泉餘寨主可是你殺的?”

  耿少華凜然一驚。三個多月前,他曾經保了一筆鏢銀前往隴西,路經大巴山左近遭遇到虎戈寨匪盜的截殺。一場激戰之下,耿少華祭出“八卦銅表”成功困殺了虎戈寨三寨主餘泉,最終擊潰匪盜保得鏢銀不失。

沒想到時隔數月,居然有人登門尋仇。

他放下茶盞,目視黑衣青年道:“不錯,餘泉確為耿某所殺,你是他的什麼人?”

黑衣青年冷笑道:“他是我爹,明白麼?”

耿少華點點頭道:“我明白了。聽說餘泉有個兒子叫餘飆,拜在了北邙山鷹揚老祖的門下修行,可就是你?”

黑衣青年反手掣出一雙鷹翅魔刃,寒聲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耿少華頓感一股凜冽殺氣撲面而來,竟震得靈臺一陣晃顫。他不敢怠慢站起身形,沉聲道:“婉兒,帶你四叔公先行一步。”

婉兒拔出仙劍倔強道:“不,我留下來,幫你殺惡人!”

餘飆蔑然道:“你是他的女兒?那最好不過,一起留下吧!”

耿少華臉色微變,緩緩抽出仙劍道:“走!”

  婉兒一咬牙道:“就不!”

刁小四暗叫倒霉,實在不明白自己得罪了哪路神仙,剛找到請客吃飯的人,卻遇到個替父報仇的孝子。

看耿少華凝重的面色,對付這餘飆顯然不是件容易的事,再看看人家身後還有十多個凶神惡煞般的幫手,隨便哪一個衝過來,自己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方才聽耿少華吩咐婉兒護送自己逃走,心下不由一鬆。誰料耿婉兒這個不長心眼的傻丫頭,聰明面孔笨肚腸,居然死活要留下。真搞不懂,都什麼時候了她居然還有心思跟她爹頂嘴撒嬌?

刁小四當機立斷把眉毛一擰,義正詞嚴地訓斥道:“臭丫​​頭,你想害死少華賢侄麼?咱們留在這兒只會是累贅,走才是真正幫他!”

婉兒呸道:“你個膽小鬼,要走儘管走。真不明白,赤大俠居然會跟你結拜?”

刁小四嘿然道:“男人的事你不懂,就像母雞永遠不知道老鷹為什麼要飛上高空俯視大地。”

兩人鬥嘴之際,耿少華突然傳音入秘對婉兒道:“你爺爺親口答應了赤大俠,要照料好小四叔。倘若他出了差池,卻教咱們如何向赤大俠交代? ”說罷拍出左掌在婉兒和刁小四的腰間幾乎不分先後地一推一送道:“走!”

刁小四隻覺一股柔和力量推在了后腰上,自己身不由己飛了起來,越過窗戶往樓下落去,禁不住驚叫道:“你個哈巴,救命啊——”

假如是數日之前,他還能提一口大自在真罡,使出一式漂亮身法穩穩落地。可惜如今體內真氣雖充沛,可全都不歸自己管,只感到身體沉重如鉛疾速下墜。

總算他走運,這還只是二樓,又有耿少華一掌之力卸去不少下墜勢頭,他就地翻滾幾圈疼得齜牙咧嘴,卻沒真格傷到筋骨。

婉兒見狀一呆,沒想到赤尊俠的結義二弟竟能從二樓直墜落地如此狼狽。

她的小蠻靴在地上一點穩穩站住,聽到樓上風聲大動喊殺迭起,知是爹爹已和余飆等人惡鬥起來。

她記著耿少華的叮囑,強壓回身上樓的衝動,上前兩步將刁小四從地上拽起身道:“我去牽馬過來,你在這兒等著!”

刁小四嘆道:“還牽什麼馬,人家都追上來了,趕快跑吧。”

婉兒目光一掃,就見三個大巴山虎戈寨的匪盜各持兵刃從樓上沖了下來。緊跟著“喀喇喀喇”脆響,二樓的幾扇窗戶激飛而出,又有幾個盜匪躍將出來。

婉兒輕咬貝齒回過頭來,卻驚訝地發現刁小四早已拔腿往山下奔去。

他雖然跑得飛快,可畢竟功力全廢,時間稍長未免步履沉重。

婉兒兩下縱身便追到了身後,左腳再是一點輕輕鬆鬆就把刁小四甩到了後頭。

刁小四大急,叫道:“婉兒姑娘,等等我!”

婉兒回首道:“四叔公跑快點兒,他們追上來了!”

刁小四惱道:“廢話,老子要是能跑快,還叫你幹嘛?”

婉兒嬌哼了聲稍稍放緩身速,待到刁小四奔到自己身邊,猛地探手抓住他的腰帶往上一提,速度驟增幾不亞於快馬,朝著前方一片密林奔去。

刁小四一陣天旋地轉,才發現自己居然被婉兒拎住腰帶,半提半拖著走。

四周的遊人食客早已被望江樓裡的打鬥驚動,紛紛朝這邊張望。就見一個妙齡小美女手中提著個少年正奪路狂奔,不禁既覺驚詫又覺有趣,有那喜歡無事生非的傢伙便就鼓掌喝起彩來。

刁小四此刻的心情只能用羞惱恨怒愁來形容,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萬一這小丫頭沒頭沒腦地將自己往地上一丟,傷的可就不止是面子了。

婉兒的修為不弱,身法也非常輕盈靈巧,但手上提著個百十來斤的刁小四,速度未免受影響,始終無法徹底擺脫身後窮追不捨的那五個虎戈寨匪盜。

她攜著刁小四風馳電掣進了密林,原本希望藉助林木掩護甩脫追兵。不料虎戈寨的匪盜盤踞大巴山多年,終日與山林為伍,入了密林反而如魚得水,反而有漸漸追近的趨勢。

她暗自焦灼道:“這幾個賊匪的修為雖不算高,但以一敵五我必輸無疑。可恨手頭上拎的這傢伙一點兒忙也幫不上,偏還沉得像頭豬。”

正自抱怨間,忽聽刁小四開口道:“敢情你也比我快不了多少,照這麼下去咱們倆不出十里地就得被他們追上。”

婉兒怒道:“你說怎麼辦,要不我把你丟在這兒?至少本姑娘可以跑得再快點兒。”

刁小四嘿笑道:“我倒無所謂,就怕耿老爺子和令尊問起來,你不好交差。不過假如你能擋住後面那五個傢伙十息的工夫,我說不定可以解決了他們。”

婉兒怔了怔,嬌哼道:“莫非你是想騙本姑娘幫你拖住追兵,自己卻趁機逃跑?”

刁小四笑道:“莫非你是我肚裡的蛔蟲,我想什麼你一猜就中?”

他這麼一說,婉兒反而有些將信將疑了。她遲疑片刻,猛地振臂將刁小四奮力向前拋出,冷冷道:“若是敢騙本姑娘,管你是誰的二弟,看我剝了你的皮!”

刁小四便覺雙耳灌風,前方高大的樹木不停迎面撲來,又嗚嗚生風從身體的兩側一晃而過。只要稍有偏差,自己的腦袋不免就會撞得萬朵桃花開。

他嚇得閉起眼睛聽天由命,口中怒罵道:“小娘皮,你當老子喜歡逗你玩,還他媽的玩空中飛人?!哎喲,媽呀……。”

  
woajw1019 發表於 2013-11-17 23:36

第7章 四叔公(下)

看到刁小四結結實實地摔趴在地上,婉兒噗哧一笑,返身揚手打出一蓬銀光爍爍的寒芒,正是家傳的絕技“寒羽袖箭”。

這寒羽袖箭每筒裝有十二支,平時捆縛在小臂上以袖袂遮掩外人難以發覺。需要用時,便可以憑藉機括之力彈射而出。每支袖箭的箭頭上都鐫刻著符紋,能夠破氣穿甲端的厲害無比。

那五個虎戈寨的匪盜已迫近到婉兒身前五丈之內,但並未想到她會突然回身接戰,而且一抬手就放出了十二支寒羽袖箭。

五人頓時一通手忙腳亂,或上竄下跳或高接低擋忙得不亦樂乎,卻還是有兩名匪盜被袖箭射中,一個傷了肩膀,另一個則是大腿上捱了一箭。

婉兒見狀信心大增,不等對方反擊,一聲嬌叱縱身掣劍攻向那名大腿受傷的匪盜。

六個人如走馬燈般在密林裡激戰成一團。那五個虎戈寨的盜匪修為稍遜婉兒一籌,但仗著人多勢眾很快又佔據了上風。幸虧其中兩人被袖箭擊傷,婉兒的身法又飄逸靈活不給對方圍困封殺之機,勉強能夠支撐一時。

轉眼間雙方惡鬥了十餘個回合,五名匪盜步步緊逼逐漸縮小包圍圈,令得婉兒險象環生愈發吃力。

她心中估算,十息的時間已到,刁小四卻依然毫無聲息,不由慍怒道:“罷了,是死是活由得他去,我還是趕緊突圍去找爹爹。”當即扣動機括,安裝在右臂的十二支寒羽袖箭嗤嗤破空激射而出。

五名匪盜先前吃過苦頭,此刻已有防備,耳聽機括聲響立時騰身後躍,揮舞兵刃將身前的一畝三分地護得風雨不透。

婉兒趁勢衝出包圍,全速施展身法往密林深處隱去。不防背後“啵啵”連聲,一名匪盜拉開彈弓,一氣射出六顆銀彈。

婉兒心知自己若回身招架,對方勢必會迅速跟進重新將自己包圍。無奈之下也只得如乳燕投林挺腰飛起閃躲銀彈。

“啪!”一枚銀彈應聲嵌入婉兒的大腿上,距離臀部不過幾指之遙。

婉兒嚶嚀一聲,只覺股骨劇痛傳來,嬌軀一個踉蹌勉強落地,左腿上頓時如有萬針攢刺,疼得她眼前一黑,就听到身後眾匪歡呼道:“這臭丫頭跑不了啦,抓活的!”

婉兒以劍支地,心道:​​“與其落入賊匪手中受辱,不如跟他們拼個魚死網破,我絕不束手就擒!”

她咬牙站直嬌軀,正準備迴轉身去和追來的匪盜拼死廝殺,忽見刁小四從一株古木的背後閃身出來,不由分說一把將自己橫抱在胸前叫道:“我來了!”

婉兒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人橫抱在懷,雖說這人是自己名義上的“長輩”,卻仍禁不住滿臉暈紅羞惱交集道:“你放手,我自己走!”

刁小四哼道:“不想死就乖乖閉嘴,不然老子打爛你的屁股。”

他這句話說得豪情萬丈霸氣十足,自感大出了一口憋在肚裡的鳥氣。

說話間,他抱著婉兒跌跌撞撞在林間穿梭,步幅不大速度也不快,只見左一步右一步飄忽不定,好似喝醉了酒般,有時甚至還會在原地轉幾圈。

然而說來奇怪,那五個匪盜竟然被他漸漸甩遠,在一株株茂密的古木之間兜起了圈子。明明一抬眼就可以望見刁小四,這幾人偏偏視而不見,就像被什麼東西迷住了雙目,如無頭蒼蠅般到處亂撞。

見此情形,婉兒的俏臉上不覺流露出驚訝之色,問道:“你搞了什麼迷魂陣?”

刁小四軟玉溫香在懷難掩興奮之情,得意道:“他們進了我的陣法埋伏,沒有三五個時辰休想走出去。”

婉兒愕然道:“你會奇門遁甲之術,剛才是在林子里布陣?”

“你以為呢?”刁小四摟著這丫頭柔若無骨的腰肢,鼻子裡嗅到陣陣淡淡的香甜氣息,不由心怀大暢道:“我胸懷百萬雄兵,腹藏千軍萬馬,區區幾個蟊賊自然不在話下。”

“吹牛。”婉兒嗤之以鼻,忽感刁小四一口口火熱的呼吸噴在自己的臉上,登時耳垂一陣發燙,用手輕拍他的肩膀道:“餵,你可以鬆手了!”

沒想到這次刁小四異常聽話,不帶半點遲疑將雙手一鬆。

婉兒猝不及防,砰地掉到地上,左腿上的傷口痛徹肺腑,幾乎掉下淚來。

她怒沖沖抬起頭,不想刁小四滿臉無辜殊無歉意地攤開兩手道:“是你說的,讓我鬆手。”

說這話時他的心裡暗道:“六月債,還得快。小娘皮方才摔老子那麼狠,如今老子一報還一報,不加帶半點利息,已算很對得起她。”

婉兒沒說話,一雙明眸​​冷冷地緊盯刁小四,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地向他走近。

刁小四心裡一驚,一邊往後退一邊說道:“開個玩笑嘛,可別認真,認真你就輸了。”

婉兒俏麗的玉容上煞氣越來越濃,瓊鼻低哼道:“我不認真我也不開玩笑,我只要在你腿上先捅一劍,再摔你一次就夠了。”

刁小四叫道:“老子是你四叔公!”

婉兒怒道:“你還想占我便宜?”

刁小四聞言也不由火往上撞道:“不識好歹的臭丫頭,剛才要不是我,你早就被那幾個蟊賊做成如夫人了!”

婉兒從小就是爹娘的掌上明珠,江州分局裡上到總鏢頭耿南翼,下到看門的趟子手,誰不對她千依百順敬畏寵愛有加?

聞聽得刁小四如此羞辱自己,氣得嬌軀發抖引劍斜指道:“你敢再說一遍!”

刁小四見婉兒雙目含淚粉臉通紅,心道這丫頭真急了,轉念又想:“她傷了左腿,我還怕她作甚?難道她還能單腳跳著追殺老子?”

如此膽氣一壯,說道:“嗯,我是說錯了話。”

婉兒聽他肯認錯,心氣稍平,卻依舊俏臉緊繃道:“你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是,是——”刁小四道:“我向姑娘賠不是。我不該高估那些蟊賊,就姑娘這類型的,恐怕白送給那些人當暖床丫鬟都不肯收!”

“刁小四,我殺了你!”婉兒粉面含煞,提劍就向刁小四刺去。

誰知她甫一運氣,頓感左股傷口生出一縷麻癢​​,旋即通遍全身手足酥軟。她強自又往前邁出一步,眼前景物驟然晃動模糊,彷彿有無數七彩的光斑在嗡嗡飛舞縈繞,身不由己地軟倒在地。

刁小四看到婉兒提劍上前,一溜煙便逃出數丈,一回頭剛好見到這丫頭倒下去,雙目緊閉竟似昏迷了一般。

他半驚半疑站定腳步,遠遠打量著婉兒喃喃道:“你個笨丫頭,想騙老子上當,也不換個新鮮點的花招。”

可等了一會兒,婉兒依舊毫無反應,晶瑩白皙的玉容上卻漸漸泛起一層青氣。

刁小四愣了愣,彎腰戒備一步一步慢慢往前挪,嘴裡恫嚇道:“再不起來,小心扒光了你,先給老子做娘子。”

按他想來,只要這丫頭神智有一絲清醒,聽了這話必定會按耐不住。即便能忍住不動,於神色之間也必能看出蛛絲馬跡。

然而婉兒卻毫無反應,怕是真的人事不省。

刁小四一驚,走到近前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撩起婉兒的衣服,正見那顆鑲嵌在她大腿根部附近的銀彈,在陽光的照耀下隱隱透出妖豔的青色絲芒。

“格老子的,是顆毒彈,這下麻煩大了。”刁小四心一沉,緩緩放下了婉兒的衣衫。

也是婉兒沒有江湖經驗,似虎戈寨匪盜使出的暗器,十有**都會淬毒。她先前強行提氣去追刁小四將銀彈裡蘊藏的毒性徹底激發了出來,卻又不曉得運功壓制,這才一下子昏迷倒地。

幸好她的修為頗有小成,體內功力自然運轉暫時延緩了毒性的蔓延,未令其攻入五臟六腑,否則焉有命在。

刁小四皺起眉頭尋思道:“這小娘皮是耿老爺子一家的心頭肉,若是不明不白死在林子裡,他們惹不起虎戈寨的蟊賊,卻肯定要拿老子開刀。赤大哥雖然厲害,可遠水解不了近渴,那老子可有點玄乎了。”

但打這裡回城,少說也得一兩個時辰,婉兒能否堅持猶未可知。

刁小四思來想去,當務之急還是先取出丫頭腿上的銀彈,再設法吸出毒液,或許能多拖上一會兒。只要把人送回會通鏢局,那就萬事大吉。就算這丫頭死了,也只能怪耿老頭自個醫術不精,於己無關。

想到這裡他拔出幽泉刀望著婉兒道:“臭丫​​頭,你對老子又打又罵,還差點下手弄死老子,現在反要我來救你。算你運氣好,換個人可未必有老子這般高風亮節既往不咎。”

他將婉兒的嬌軀放平,只見傷口血肉模糊,四周的皮肉都已發黑壞死,若不儘早清除怕會落下終身殘疾。

但是如此勢必要褪下婉兒的衣褲,像這般高難度的技術活刁小四還是頭一次遇到。

他手舉幽泉刀盯著婉兒凹凸有致的翹臀玉腿,不由得咬緊牙關雙眉緊鎖陷入到一場艱難的選擇中——到底脫不脫呢,怎麼脫?

  
woajw1019 發表於 2013-11-17 23:37

第8章 吸星大法(上)

有道是醫者父母心,又道是人命大如天,刁小四最終決定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她不脫褲子誰脫褲子的大無畏犧牲精神,準備加入到救苦救難的菩薩行列。

這是有史以​​來他第一次為人寬衣解帶,其難度尤勝於第一次面對一把九連環秘鎖,抑或撬開一座密室的暗門。但很快刁小四就發現它們之間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一旦打開了,自己的面前將出現一個無比誘人的寶藏。

羅衫輕解,玉體橫陳,刁小四忍不住心跳加速血往上湧。

儘管上衣的下擺恰到好處地遮擋住了婉兒的翹臀,但那若隱若現的勾股曲線,​​白嫩膩滑的修長美腿,一直不停地在刁小四眼前晃來蕩去。

刁小四覺得自己的心咚咚亂跳,腦海裡綺念叢生,鬼使神差地伸手就在婉兒細白的臀上摸了一把道:“小娘皮,看上去挺瘦,肉倒挺多。 ”

他勉勉強強集中心念,將視線凝定在了銀彈上,開始動刀。

鋒利的刀刃貼著銀彈慢慢刺進了發黑腿肉中,婉兒在昏迷中仍是疼得一聲嚶嚀。刁小四急忙停住幽泉刀,緊張地看著婉兒,心道:“這丫頭若是此刻醒來,瞧見自己成了一隻光溜溜的小白羊,那還不得跟老子拼命?”

他屏息凝氣做好隨時抽腿亡命的準備,等了好一會兒不見婉兒有其他反應,這才把懸著的心慢慢摁了回去,長舒一口氣道:“死老頭說過,有些事做得說不得,有些事說得做不得。今天的事,以後就爛在老子肚裡,不然四叔公就得變成死叔公。”

他強按心猿意馬繼續動刀,好不容易將淬毒銀彈剜了出來,直累得滿頭大汗,渾身燥熱,體內的寒意倒也消退了不少。

接下來的差事相對輕鬆些,刁小四再用幽泉刀將婉兒傷口附近的腐肉全部清除,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抬手抹去額頭上的熱汗,舔了舔髮乾的嘴唇,俯身低頭用嘴對準婉兒的傷口猛吸一口,登時一股腥臭的毒血湧入口中,直嗆得腦袋發暈噁心欲嘔。

刁小四忙將口中毒血吐了,氣道:“倒霉,老子還不如啃條金華火腿。”

他拼命捏鼻屏息又在婉兒的傷口上吮吸了二三十口,只見流出的鮮血顏色漸漸由黑轉暗紅,由暗紅而轉深紅然後就不再有變化。

刁小四自感頭暈眼花,曉得多多少少有些毒血被自己咽進了喉嚨裡,便不敢繼續吮吸。

他連往地上吐了幾口帶血的唾沫,無意中看到腳邊的雜草竟被吸食出來的毒血枯萎了一大片。

刁小四看得駭然,心道:“聽說魔門有一種專門吸食少女精血元陰的邪功,老子今天也嘗試過一回吸血的勾當了,也沒覺得怎樣。”

忽然婉兒輕輕**道:“好熱——”眼睛卻沒有睜開。

刁小四聽得心頭一盪,無奈滿嘴的腥臭委實沒心情再對這丫頭乾點什麼,尋思道:“老子得趕緊找水漱口,不然臭也臭死了。”

他扯下身上一截衣衫,將婉兒的傷口綁紮起來,費力地抱起她滾熱的嬌軀,婉兒充滿彈性的小蠻腰觸手潤滑猶如絲綢,說不出的舒服,忍不住讚了聲道:“娘的,把她討來做老婆倒也不錯。可惜小娘皮太凶悍,不是老子喜歡的那種號。”

他一面胡思亂想,一面抱著婉兒找水,行出里許就看到道旁有一條清澈的小溪澗順著山勢潺潺流淌。

刁小四心下一喜,迫不及待放下婉兒,奔到溪澗旁趴下身子先漱了漱口,然後貪婪愜意地猛灌了幾口甘冽的溪水,筋疲力盡地往溪邊的草地上一躺。

他歇了半晌漸漸緩過氣來,一扭頭望見不遠處的山石縫隙裡探出幾簇蘭草來,不由精神一振道:“死老頭說過,這玩意兒清熱解毒,將就著能用。”

他的幽泉刀削鐵如泥,切開山石將一把蘭草拔了出來,摘下根鬚用溪水洗乾淨,塞了幾根在嘴裡咀嚼幾下,和著水囫圇吞棗地咽了下去。

想了想,刁小四將剩下的蘭草根鬚盡數嚼爛弄成糊狀,全部塗抹在了婉兒的傷口上,又替她重新做了包紮,最後千般不捨萬般不願地將衣褲穿好系上腰帶。

尚未來得及喘口氣兒,就婉兒痛楚**道:“水,我要喝水……”

  刁小四怔了下,只當沒有聽見。可沒一會兒,婉兒又輕輕喚道:“水,水——”

刁小四無可奈何,從懷裡掏出翠玉盤盛了清水送到她的唇邊。

婉兒星眸緊閉,昏沉沉地連喝了幾口才又安靜下來,接茬睡去。

刁小四放下婉兒,靠著山石思量道:“不曉得耿少華情形如何,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耿老頭也不能把賬算在老子頭上,何況我還救了他的寶貝孫女兒。”

這麼一想,刁小四心裡定了許多,百無聊賴地拿起翠玉盤在手中打量。

這東西他不知琢磨過了多少次,始終沒能尋找到特異之處。但以赤尊俠的為人和眼力,他說翠玉盤是仙家神器就一定不會有假。

刁小四捧著翠玉盤左瞧瞧右瞅瞅,自言自語道:“盤子老弟,你也幫過我不少忙,不如好人做到底,再幫老子一回,告訴我你到底是乾嘛用的?”

驀然,他的目光被翠玉盤裡的水光吸引住。在午後的秋陽照耀之下,翠玉盤裡的清水閃爍著無數炫目的小光點。起初刁小四以為這是光線照射下的自然現象,但很快他就發覺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

那成千上萬的小光點在翠玉盤中熠熠生輝,完全不受水波蕩漾的影響,自成天地渾然一體。

刁小四模模糊糊感覺到,這些像螢火蟲般漂浮的小光點之間彷彿存在著某種神秘奇異的聯繫,可究竟是什麼樣的聯繫,卻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也不曉得傻呆呆盯著翠玉盤望了多少時候,直看得刁小四頭昏腦脹眼睛生疼,還是沒能找出這些光點的奧妙所在,卻聽到婉兒幽幽喚道: “小……四叔公,這是什麼地方?”

刁小四如夢初醒,急忙將水倒了把翠玉盤藏進懷裡,回答道:“咱們還在山里。”

婉兒“哦”了聲,慢慢想起先前的事情,但覺全身滾燙猶如火燒,唯獨左股下方有些許麻癢,傷口上不曉得有什麼東西,涼津津地甚是舒服。

她突然“啊”地一聲叫道:“你、你乾了什麼,你在我的大腿上抹了什麼?”

刁小四心道:“老子乾什麼了?小娘皮真是奇怪,醒過來也不關心自己的毒傷怎麼好的,只曉得追問老子一些無聊事體。”

他懶洋洋道:“你放心,我不過就是給你上了點藥,還隔著兩層衣衫呢!”

婉兒見自己衣衫完整芳心稍定,玉頰彷如霞燒,惡狠狠道:“那最好。告訴你,今天這事不准說出去,否則本姑娘殺了你!”

話一出口忽然驚疑道:“這小子怎會知道我穿了幾件?”但身為女兒家,無論如何也問不出口,只能恨恨地瞪視刁小四。

刁小四看了眼天光,站起身道:“我給你抹了點蘭草根,應該能延緩毒性發作。咱們得趕緊回城找耿老爺子,想辦法徹底拔除你體內的毒性。”

婉兒道:“不,我要去望江樓。”

在她想來刁小四急於回城,肯定不會答應。誰曉得這小子居然很爽快地點頭道:“好,我帶你去望江樓。”

原來刁小四忽地想到,時間已過去將近兩個時辰,耿少華和余飆等人再能打,也早該完場了。從江州城到南山路程並不遠,會通鏢局的人多半已得到消息,趕來瞭望江樓。

婉兒一怔,伸手想將嬌軀撐坐起來,可是周身酥軟形同虛脫,連試幾次都未成功。

她眼波一轉,正看見刁小四雙手抱胸笑瞇瞇地看著自己,一幅幸災樂禍的小人模樣,不由羞惱道:“看什麼看,還不扶我起來?”

刁小四慢條斯理道:“不急,咱們有筆賬得算一算。先前是誰一路提著老子連拖帶拽的?”

婉兒哼道:“誰讓你慢得像烏龜爬?”

刁小四搖搖頭道:“臭丫​​頭,你也讓老子倒拎著試試?”

婉兒吃了驚,色厲內荏地叫道:“刁小四,你敢!”

刁小四笑道:“沒錯,老子的確不敢。我先走一步,你啥時候能動了,就自己爬去望江樓吧。”說罷轉身施施然地邁步而去。

婉兒不由害怕起來,沒想到這小子竟是要將自己丟在深山老林裡不管。她此刻手無縛雞之力,一想到天黑後這密林裡的可怕情形頓時不寒而栗,急忙叫道:“餵,你到底想怎麼樣?”

刁小四回過頭悠然道:“你若不想留下來跟山精野鬼打交道,就乖乖認錯,再叫聲哥哥好。”

婉兒臉一紅,怒道:“你有多遠滾多遠,本姑娘不要你管!”

刁小四道:“真的?那我可就走啦,說不定那幾個虎戈寨的傢伙比老子好說話,肯帶你去大巴山逛逛。”

婉兒明明曉得刁小四是在威脅自己,奈何一想到那些匪盜的模樣芳心仍不由自主慌亂起來。

刁小四不耐煩地催促道:“怎樣,你肯不肯認錯?”

婉兒羞憤欲死,老半天才聲如蚊訥地道:“我錯了,好不好?”

誰料想刁小四這小人得意便張狂,大聲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清!”

婉儿知道自己今天算是落到惡棍手裡了,羞急之下淚珠不爭氣地流淌下來,嘴唇動了幾動再也發不出聲音。

刁小四見婉兒哭得梨花帶雨,心道:“老子還得在鏢局住一陣,若是把她欺負得太狠了,往後這小娘皮見面就跟老子拔刀子,這日子還怎麼混?”

當下他嘆了口氣道:“不叫算啦,誰教我心腸軟?”抬步上前攔腰抱起婉兒。

婉兒一聲嬌呼,卻不敢斥罵掙扎,身軀僵直任由刁小四一路抱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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