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無恥妖孽 作者:牛語者 (連載中)

 
mk2258 2013-10-25 11:15:2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4 286267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3:28
第二十章大獄煉妖(下)

    本命元神隻有修為臻至坐照境界的頂尖高手才能凝煉祭出。但即使是勘破大乘得悟天道一縷先機的絕頂人物,也不敢輕易施展元神出竅的功法。

    這麼做固然能在瞬間將自己的功力提升到一個恐怖境地,足以擊退任何同境界的敵人,甚至越級挑戰也有成功先例。

    然而元神一旦祭出,體內真元損耗便會異常驚人,而失去元神的肉身卻會變得格外脆弱,若是被對手打得灰飛煙滅失去了肉身,又不能尋找到適合的仙器溫養元神,那就隻能強行奪舍,搶奪旁人的肉身,但成功可能性極低。

    原因倒也簡單,一是普通人的肉身很難承受元神的巨大衝擊力量,有瞬時爆碎成粉的危險;而修道高手肉身雖然強大,但道心亦是堅如磐石,如果有人主動投懷送抱,亦可趁機煉化入侵的元神,修為如鯉魚躍龍門扶搖直上。

    但是斑斕老妖今日是下定決心要跟葉法善、刁小四魚死網破。所謂新仇舊恨,不能不報。何況即使他想抽身遁走,對方也絕不會答應!

    “嗚——”一頭碩大無倫色彩斑斕的蛤蟆光影噴薄而出,綠瑩瑩的氤氳之氣環繞飄浮,被一股股刺鼻腥風吹得如潮水般跌宕起伏。

    他蹲踞在斑斕老妖肉身的上方,喉嚨呱呱怪響極是刺耳,從口中噴出一團團腥臭無比的綠色毒霧,轉眼之間凝聚成一朵蘑菇雲排山倒海湧向李元霸,正是他采集萬毒煉化而成的“氣吞大荒”。

    李元霸眯縫三角眼倏然一驚道:“這、這玩意兒有……古怪!”雙錘當啷啷於電光石火之間交擊了千百次,一束束電芒生成舒展,在他身周交織成為一張巨型的光網,將萬毒氤氳拒之門外。

    然而氤氳之中仍有一股詭異氣息竟能夠以無間入有間滲透過李元霸以擂鼓甕金錘布下的“雷霆之城”,悄無聲息潛入他的體內,令得靈台蒙塵道心生垢。

    葉法善一聲“無量天尊”麵露凝重之色,拔出風塵仙劍化出純陽之氣,鋒芒所向直至斑斕老妖的元神眉心。

    他自修為晉升坐照之境後,便盡棄各種法寶,隻帶一劍一拂塵,最多加上幾瓶丹藥幾張道符雲遊四海入世修行,以尋找突破忘情大境的契機與氣運。

    今日乍逢勁敵,雖然修為已高過斑斕老妖一截,但對方元神一出,頓時令形勢急轉直下,若不能擋住這老魔,一場殺戮浩劫迫在眉睫。

    斑斕老妖淩空抓過封陽魔刀,執握在掌真元流轉,刀身遽然迸發妖豔綠光,一隻隻慘碧光球如日沉墜轟砸葉法善。

    “砰、砰、砰砰——”數以百計的“碧陰光陽”如雨打芭蕉源源不絕轟擊在風塵仙劍上。仙劍嗡嗡顫鳴,承受著難以想象的重壓,劍刃上逐漸泛起一層灰綠色的光澤,卻是被碧陰光陽之氣侵入進來。

    葉法善的身軀搖晃得越來越厲害,頭頂青氣冉冉升騰,一步步迫近斑斕老妖。

    雙方均已騎虎難下,唯有刺刀見紅拚個你死我活。

    刁小四見狀偷偷從束龍腰帶抓出一張“萬箭穿心符”。這張道符隻有四品,平日拿它對付斑斕老妖自是好比蚍蜉撼樹。但如今他和葉法善、李元霸鬥得難分難解勢均力敵,所需要的隻是最後一根能壓垮駱駝的稻草。

    “咻——”道符揚起,登時漫天湧現金黃色的箭芒,朝著斑斕老妖的肉身如飛瀑一般泄落。

    斑斕老妖勃然大怒道:“小狗你敢使壞!”左掌一記七煞印拍出立時萬箭成灰,掌印氣勢更盛直朝刁小四碾壓過來。

    刁小四急忙撐開無法無天傘,護在婉兒身前。“砰”地悶響,大傘彈起如斷線風箏脫手飛出,刁小四抱住婉兒用身體將她保護在胸前,拚命打出一張“禦魔青甲符”幻化作一件青色甲衣護持周身。

    奈何這仍然不管用,七煞印勢如破竹將青甲化為烏有,直擊在刁小四背心上。

    盡管刁小四身上還有半吊子的百戰霜衣和六十四河洛星陣護體,但依舊阻擋不住凶猛絕倫的魔印衝擊,打得他漫天星光燦爛,橫著飛出七八丈遠,五髒六腑一陣翻騰大口大口噴出瘀血。

    婉兒在刁小四的保護下隻是輕微受傷,俏臉失色珠淚盈盈,罵道:“你個笨蛋幹嘛不躲?”也顧不得自己功力低微杯水車薪,將手按在他的背心毫不吝嗇地將真氣注入刁小四體內。

    刁小四倒在婉兒的懷,哆嗦著手從束龍腰帶取出一顆丹丸丟進嘴,但覺少女的酥胸劇烈起伏在他的臉上輕輕摩擦,身體內外好似冰火兩重天。

    他毫不客氣地回罵道:“你才是笨蛋,老子要是能躲,早就有多遠跑多遠了!”

    婉兒眼眶更紅,她曉得刁小四的身法遠非自己可比,假如存心要逃應有很大的機會避開七煞印的正麵轟擊。之所以要硬扛,還是因為自己就站在他的身後。

    “對……”她輕輕道:“是我太笨,總是連累你。”

    刁小四怔了怔,望著婉兒嬌柔的麵容溫柔的目光唇角慢慢露出一絲壞笑道:“我不怕你連累,隻要你叫聲老公來聽?!”

    這邊風花雪月,那廂戰局又生變化。

    不出刁小四所料,那張萬箭穿心符四兩撥千斤,一下打破了雙方的微妙平衡。

    葉法善趁勢左手一捏劍訣,全身純陽青光盛放,三清之氣鼓蕩,身劍合一赫然施展出終南劍派禦劍術“萬古長青訣”。

    “嗡——”風塵仙劍光芒爆綻吞天噬地,化作了一株傲雪迎霜的參天古木,層層虛影繚繞,重重光瀾如潮,無數虯勁枝椏從虛空深處湧現出來,如同天羅地網困住斑斕老妖。

    天地間隻見那一株青鬆橫貫蒼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不住生長直迫斑斕老妖!

    與此同時李元霸也不甘寂寞,甩手擲出擂鼓甕金錘,大吼道:“雷神轟、轟頂!”

    斑斕老妖情知生死關頭再也容不得自己半點藏私,毫不遲疑怒聲嘶吼,元神猛然脹大十倍如一座小山懸浮空中,那封陽魔刀在他手中直如繡花針般纖細。

    “嗤嗤嗤——”他的背脊上陡然破開一個個光洞,從中飆射出無比強勁雄渾的綠色光劍,皆乃百餘年真元所化的“氤氳元芒”。

    這下功力少說要倒退三十年,但隻要保得性命殺得仇人,今後有的是機會彌補回來。

    刁小四緊握婉兒的手心中滿是冷汗,他屏牢呼吸緊張地注視著空中的決鬥,明白雙方已經打出所有底牌,除非分出生死否則絕不會收手也無法收手!

    “轟隆隆、轟隆隆——”驚天動地的轟鳴聲滾滾奔騰,即使在數十外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雷光、劍瀾、元芒……五光十色的光刃罡鋒生死絞殺,不停地有一束束光柱在激撞中衝上雲霄,又不停地扭曲化散落英繽紛。

    周遭的“大獄煉妖陣”被衝得七零八亂紅霧消散,引得更多的人朝這看來。

    這一瞬是如此之漫長,讓人渾然忘了時光的流逝。

    哪怕是刁小四極力功聚雙目,也看不清場中三人的身影,更無從判別究竟是誰勝誰負,孰生孰死。

    終於,他聽到李元霸暴怒如狂的嗓門吼道:“你個蛤蟆綠、綠油油的……”聲音由高轉啞,一個滿身血汙的人影從光瀾深處拋飛出來,手不知何時又抓回了擂鼓甕金錘,一邊翻跟鬥一邊吐血。

    楚烈和裘俊逸雙雙騰身而起接住李元霸,卻像被一座大山壓住,震得眼前一黑。

    同一時刻,葉法善手掣風塵仙劍穿透光瀾飛縱而出,背心道袍破裂血跡斑斑,麵色慘白如紙搖頭喘息道:“這次的道觀……虧大了!”

    話音未落,斑斕老妖的元神光影浮動隨著一團爆裂光風震飛而出,軀體已收縮到不足初始時的一半,顯得元氣大傷難以支撐。

    他的肉身盡毀,雖對葉法善、李元霸恨之入骨,但情知此地不可久留,必須立刻遠揚千,奪取肉身抑或找件仙器暫存元神,否則至多三兩個時辰就會元消神殞徹底歸位。

    刁小四猛然推開婉兒奮力起身,聲震大江衝著斑斕老妖落荒而逃的元神叫道:“老癩蛤蟆,黃泉路上正有一百零八條冤魂等著你!”使盡渾身所有的力量,捏爆了在掌心中握得發熱的一支金色玉筒。

    “呼——”一百零八道血色光柱從四麵八方交匯而來,牢牢罩定了斑斕老妖的元神。

    斑斕老妖發出一聲驚恐的吼叫,在光柱交織而成的巨大血罩之中左突右閃,試圖衝出樊籠。然而他此刻的功力已不足往日的一成,那渾厚的光罩層層疊疊聚焦在一起,宛若銅牆鐵壁無處可逃。

    依稀之中,光罩慢慢變幻成為了一尊頂天立地的巨型熔爐,完全吞噬了斑斕老妖的身影,隻剩下一個歇斯底的嘶吼聲不住傳出,卻變得越來越微弱越來越絕望。

    不知過了多久,熔爐的靈力終於耗盡,光柱陸續黯滅渙散,重新露出斑斕老妖的元神,卻通體殷紅被徹底煉化,已經完全失去神智靈性。

    一座七級浮屠冉冉升空,將斑斕老妖殘存的元神攝入塔中,又落回到了刁小四的手。這是他從堅永和尚手奪來的大空波霸浮屠,佛門至寶能鎮壓一切邪魔妖孽,當然也可用來收納渡化斑斕老妖。

    一代蓋世妖魔就此完結,永無超升之望。

    這一幕震懾了所有人,唯獨那一百零八座墳塚默然無語,慢慢散盡最後的光輝。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3:32
第一章一戰成名(上)

    天空中布滿一束束正在逐漸褪淡的殷紅色流光,四周的霧光也變得越來越稀薄。

    接下來的戰鬥已經沒有任何懸念,鷹揚老妖和花妖娘趁亂逃遁,其他的魔頭更是一哄而散四下奔逃,誰會願意給斑斕老妖殉葬?

    望著急轉直下的戰局,和數百名倒在血泊的手下,皂衣幫幫主徐蕭乾的世界觀徹底崩潰。即便是在半刻之前,他都不敢也不可能相信赫赫凶名的斑斕老妖居然會被人煉化了元神,裝進浮屠當寵物養!

    那可是稱雄南荒一個多甲子,位列七大妖王之一的頂尖魔頭,竟然就這樣栽了,而且肉身盡毀連一點渣都沒留下。

    不過徐蕭乾已經沒心思同情哀悼斑斕老妖了,甚至連兔死狐悲的心情都沒有。因為兔子死了,狐狸還能有閑情抹把眼淚;現在狐狸完蛋了,兔子就隻剩下等死的命。

    他不由後悔萬分。人在江湖走哪能不挨刀?不過是放點血,吃點虧,必要的時候再裝裝孫子,總能媳婦熬成婆守得雲開見月明。然而站錯隊,跟錯老大的後果就嚴重得多了。老大一出事,淹死的就是整船人。

    “爹爹,我們投降吧!”徐振傑小臉煞白躲在他的身後,如篩糠般瑟瑟發抖。

    徐蕭乾搖了搖頭沒吭聲,他倒是很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是哪怕隻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耿南翼等人絕不會答應!

    七日前的那場大屠殺,會通鏢局死了多少人?這滿山坡的墳塚又豈是一聲“投降”就可以抹平的?放下手中的刀固然容易,怕就怕成不了佛,隻能做孤魂野鬼!

    這時候耿南翼在耿少華夫婦的攙扶之下緩步行來,後麵跟著渾身浴血滿臉殺氣的楚烈,還有眾多的江州分局劫後餘生的鏢師、趟子手。

    徐蕭乾將刀一橫,叫道:“姓耿的,你若殺了我們父子,被本幫捉住的那四十多個人也同樣活不了!”

    楚烈怒目圓睜,冷笑道:“做你娘的清秋大夢!他們早已被葉仙長從山莊救了出來,可笑你還蒙在鼓。”

    徐蕭乾心頭一寒,就見自己的寶貝兒子突然連滾帶爬奔到耿南翼的麵前,噗通跪倒如小雞啄米般不停地磕頭求饒道:“耿總鏢頭,饒命啊……我什麼也不知道,更沒殺過一個貴鏢局的好漢,都是、都是我爹,哦不——都是徐蕭乾帶著斑斕老妖他們幹的呀……”一時間痛哭不止涕淚橫流。

    “不要臉!”楚烈一皺眉頭,飛起一腳將這跳梁小醜踹得昏死了過去。

    徐蕭乾望了兒子一眼,頓時萬念俱灰,徐徐道:“耿總鏢頭,楚總鏢頭,徐某自知罪孽深重,也不求會通鏢局能夠饒恕。但請留這劣子一命,讓他有口飯吃,延續我徐家香火。如此徐某在九泉之下,亦會感激不盡!”說罷不等耿南翼和楚烈開口,猛然橫刀在脖頸上一抹,鮮血狂飆如紅花盛開,他的身形晃了晃,隨即筆直地向前栽倒。

    徐蕭乾這一死,皂衣幫樹倒猢猻散,餘下的幫眾或死或降,幾乎無一人能夠漏網。

    皂衣幫的勢力就此被連根拔除,從此江州水陸兩道都在趙百川的朝天幫掌控之下,於日後江州分局的發展亦是利好消息。

    當然正道群雄方麵也有傷亡,夏培死逃生,卻也得在床上至少躺三個月。葉法善和李元霸都有傷在身需要靜養。除此之外,還有四十多人不幸戰死,由會通鏢局出麵撫恤安排後事。

    如此輝煌的戰果,別說玉中石等人不敢相信,連曾經和刁小四朝夕相處的耿南翼、楚烈他們都覺得像是在做夢一樣。

    誰都明白,假如不是刁小四以陣設伏,又邀來葉法善、李靖、李元霸、長孫無忌幾個實力幹將,今日的結果將會完全是另外一番光景。

    當然,大夥兒都是有身份、有內涵的人,那些感激欽佩的話自然不會成天掛在嘴邊,反正從今往後若有哪個不長眼的哈巴膽敢跟刁四爺過不去,就別想接茬在巴山蜀水黑白兩道上混下去!

    可惜眾人的心意過於含蓄,刁小四一時半會兒尚未能體會。打了一場打勝仗,又幹掉了七大妖王之一的斑斕老妖,他滿心期待著大家夥兒都會感恩戴德交口誇讚,甚至暗自準備了一篇慷慨激昂的精彩說辭,要讓所有人流下感動崇拜的熱淚。

    孰料爺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大戰一結束,有人忙著處理善後,有人忙著救死扶傷,還有人忙著搜索殘敵,可就是沒有人想著過來誇讚刁四爺一聲,哪怕就是打個招呼,問問自己中飯吃沒吃,心情好不好呢?

    刁小四瞅著各自忙碌的眾人,有種被過河拆橋的憋屈與懊惱。更讓他鬱悶的是,連那些投降的俘虜都時不時會有人衝上去踹兩腳,罵幾聲,偏偏自己居然成了空氣一樣的存在,卻教今日大捷的首功之臣情何以堪?!

    幸好有這鬱悶感覺的並不止刁小四一個人,長孫無忌百無聊賴地搖著折扇遛達過來,抬頭仰望天空感慨道:“雲開霧散,紅日當空,今日的天氣真不錯。”

    刁小四繃著臉道:“那八零後的妖女呢,你不是禦女劍麼?”

    長孫無忌尷尬地咳嗽道:“在下素來憐香惜玉,從不忍辣手摧花,見她窮途末路不由動了憐惜之意,便網開一麵放妖歸山,留待他日再續前緣。”

    刁小四嘿然道:“我怎麼聽說你被老妖婆攆得四處亂竄差點沒命?”

    長孫無忌怒道:“一定是李元霸那小子胡說八道,本公子就曉得他最見不得有美女追我。”

    刁小四問道:“他人呢?”

    長孫無忌悻悻然道:“這家夥吐了些血,跟葉老道走了,估計是要找地方養養。”

    聽長孫無忌提起賊老道,刁小四倏然一省,想起自己還欠他一座道觀。

    若是欠別人的債,刁小四自然是能賴就賴,不能賴則拖。但一想到葉法善惡鬥斑斕老妖,被打得皮開肉綻的模樣,刁小四便立刻死了欠債不還的心思。

    他問道:“段老鬼的債討得如何,老子不在你們可不準偷懶。”

    長孫無忌道:“哪能呢,就在離京前我和元霸師弟還去過一次關洛鏢局,討回來八萬兩銀子。剩下的等咱們回到長安城再接著找姓段的要。”

    刁小四聞言心緒轉佳,眼珠一轉,說道:“無雞兄,我曉得你是世外高人,視金錢如糞土。曾經有一張滾燙的銀票擺在你的麵前,你卻沒有珍惜。如果上天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不會改變主意?如果非要在這張銀票上填一個數字,我希望是……一萬兩!”

    長孫無忌傲然道:“刁兄弟,你既然明白錢對本公子來說不過是個銀票上的幾個數字,又何必再多費口舌,還是來點實惠的吧!”

    刁小四衝著這自我感覺十分良好的家夥瞪了一眼,說道:“就一萬兩,老子帶你去搶皂衣幫的金庫,你幹不幹?”

    長孫無忌聞言想也不想便回答道:“早說呢,你還在這兒傻站著幹嘛?走,若是被別人占了先,這事就不好玩了。”

    刁小四怔了怔道:“你不是對錢不感興趣麼?”

    長孫無忌不耐煩道:“廢話,我是對錢不感興趣,可你說的隻是錢麼?”

    刁小四多少有點明了像長孫無忌這般出身名門的世家子弟的悲哀與無奈了。他們從小到大都被清規戒律條條框框給栓得透不過氣來,處處要循規蹈矩顯現正道風範名門風采,根本不可能似自己這般跟著死老頭自由自在坑蒙拐騙。

    所以一旦有機會下山,不少人就會如同脫韁的野馬,幹出許許多多教人瞠目結舌的荒誕事情。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年少輕狂。又或者溫室長大的不一定就是花朵,也可能是妖蛾子。

    如今刁小四要動手打劫皂衣幫的金庫,頭頂上打的是懲惡揚善、劫富濟貧的旗號,又有葉法善這般正道名宿在後頭撐腰,幹起活來理直氣壯,不會有任何後遺症。似這等好事,長孫無忌自然是奮勇爭先興高采烈。

    當下刁小四找來趙千峰,由他召集到數十名朝天幫的弟兄,十萬火急趕往江州城接管皂衣幫的金庫。

    年前刁小四曾經潛入過皂衣幫總舵,將藏寶閣幾乎洗劫一空。但那是徐蕭乾的私庫,而皂衣幫多年積攢搜刮用來支撐整個幫會運作的錢財則存放在別處。

    這時磁器口一戰徐蕭乾兵敗自盡的消息業已傳回城,皂衣幫總舵頓時亂成了一鍋粥。那些平日耀武揚威的幫會頭目有的腳底抹油各奔前程,有的如喪考妣驚惶失措,還有不少腦袋瓜機靈的早早做好了棄暗投明改邪歸正的準備。

    故而刁小四等人進得總舵,不僅沒有遭遇任何抵抗,反而受到熱烈歡迎,鞍前馬後眾星捧月,順風順水便接管了金庫。

    這回刁小四吃一塹長一智,不再往箱子上貼封條,直接把銀票往懷揣,又吩咐趙千峰安排人手守住金庫,打算幹完活立馬拍屁股走人。

    哪知江州府衙的十幾個捕衙役也趕來趁火打劫湊個熱鬧,對著趙千峰一通吆五喝六指手畫腳。

    刁小四也不跟他們廢話,直接亮出一塊千牛衛腰牌,將這群丘八統統踹出門外。

    這原是楊廣為了讓他行事方便,特意命兵部將刁小四安插進禁軍左衛,封了個一官半職充充門麵,如今果然派上了用場。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5 23:35
第二章一戰成名(下)

    當天晚上會通鏢局借了朝天幫的一處園子,擺下慶功宴宴請前來助拳的各路正道豪傑。大家夥兒推杯換盞談笑風生,都喝得盡興而散。

    惟獨玉中石的臉色不太好看,畢竟愛婿受傷,風頭又全教刁小四搶了去,這酒喝在嘴也不曉得是啥滋味。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刁小四已有了七分醉意,搖搖晃晃去到後院探望耿南翼。

    耿南翼剛剛換過藥,正躺在床上和楚烈閑聊,看見刁小四進屋,便笑道:“小四兄弟,我剛好想找你商量一樁事情。”

    刁小四往椅子上一坐,咕嘟咕嘟灌下大半壺醒酒茶,問道:“耿老爺子,是啥事?”

    耿南翼道:“江州鏢局需要重建,同時還有許多善後事宜急待處理,可謂千頭萬緒不勝繁重。我擔心老楚一個人忙不過來,就想讓少華在江州多住幾個月。”

    楚烈接茬道:“培的傷勢也不輕,至少得休養兩三個月,玲瓏侄女兒自然要留下來陪著他,所以一時半會兒他們倆也回不了長安。方才我和老耿私下跟玉總鏢頭談過,希望這幾個月能由你來主持長安分局。”

    “我?”刁小四的酒立時醒了一多半,愕然道:“不成、不成,我自個兒的事情都一塌糊塗管不過來,你們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嗎?”

    他這話倒是發自肺腑絕非謙虛。想想長安分局上百口等米下鍋的嘴巴,還有那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瑣碎雜務,刁小四的頭頓時就大了。何況一年到頭刀口舔血四處打拚,結果掙來的銀子還遠不如自己跟段震天、王仁則談談心,聊聊天來得多來得。如此吃不不討好的買賣,那是萬萬不能做的。

    耿南翼道:“小四兄弟,你的能力大夥兒有目共睹,我和老楚都自愧不如。實不相瞞,按照玉總鏢頭的意思是想從成都總局再調一位副總鏢頭前往長安救急,被我和老楚婉言回絕。為了這事,他和我鬧得有些不愉……”

    楚烈低哼道:“何止不愉,桌子也拍了,娘也罵了,就差當場幹起來了。”

    刁小四不爽玉中石和夏培的作派不是一天兩天了,早就想找個碴兒好生栽培栽培這兩人,聞言怒道:“這老頭不是個玩意兒,盡想著偷雞摸狗摘桃子!”

    罵完之後,他又不禁暗自後悔道:“你個哈巴,這說的不就是老子自個麼?”

    耿南翼肅容道:“小四兄弟,這話說過就算,絕不可再提。何況咱們幾次遭遇大麻煩,都是玉總鏢頭義無反顧仗義援手,才一次次渡過難關。”

    楚烈剛剛喝了不少酒,心直口道:“那你為何不提咱們為了總局的事又流過多少血,吃過多少虧?老玉不就是害怕成都總局會被咱們蓋過麼?有朝一日他退了下來,這總鏢頭的寶座交不到夏培的手。畢竟這會通鏢局不是他老玉家的。”

    耿南翼搖搖頭道:“老楚,你喝醉了,咱們今晚就聊到這兒,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小四兄弟,長安城乃是天子腳下,情勢之複雜遠非成都、江州可比。除了你,我著實不放心把分局交在別人手。”

    刁小四告辭出來,想到耿少華若留在江州城,婉兒勢必不會獨自回返長安,自己怕又有段日子要見不著這丫頭了。

    “要不,老子也留下來?”他腦海念頭甫一冒出,就立刻浮現起金城公主寒霜般的俏臉,情不自禁打了個激靈,情知假如自己果真賴在江州不走,那小娘皮頭一個就不會放過他。

    念及於此刁小四無精打采地回到自己屋,關上門坐在床上開始清點戰利品。

    他先從懷把那一大疊銀票掏出來,拿在手又翻來覆去數了三遍,心情頓時好了不少。然後從束龍腰帶取出繳獲來的呼風喚雨旗,一邊把玩,一邊尋思著如何抹去斑斕老妖留在旗子上的靈印。

    最後刁小四拿出了大空波霸浮屠,凝目打量被鎮壓在塔的斑斕老妖元神。隻見這元神被凝縮成彈丸大小,安安靜靜地趴在塔底,通體殷紅隱隱泛起幾縷斑斕光彩,由於元氣大傷如今的威力隻及得上一名普通的通幽境高手。若想恢複到從前的水準,不知道還需要多少年的功夫。

    刁小四緩緩舒展一束靈識透入大空波霸浮屠中,與自己留下的靈印水乳融交,左手掐捏法印朝塔身一指,低喝道:“咄!”心念微動間,大空波霸浮屠冉冉升空,懸浮在他的麵前,塔中法陣運轉亮起一團金紅色的光暈。

    刁小四抱元守一,雙手連打法印,數千道符紋在他的意念催發之下齊齊流轉運行,大空波霸浮屠內“呼”地微響燃起一團佛門紅蓮業火,將斑斕老妖的元神徐徐托起熔煉淨化。

    須臾之後,斑斕老妖的元神逐漸變得紅亮透明,猶如一盞用琉璃雕琢而成的血玉蟾蜍,體內蒸騰起千絲萬縷的五彩光霧,卻是積鬱的各種雜質正被慢慢煉化消弭。

    刁小四再從束龍腰帶掏出一把從長安黑市買的“天淨沙”,另加半塊“幻靈香”一並丟進了大空波霸浮屠。

    “嗚——”塔內的紅蓮業火色澤驟轉金黃,屋中彌漫起一股沁人心脾的淡雅幽香。

    那“天淨沙”迅速融化進火焰之中,斑斕老妖元神冒出的五彩光霧變得越發濃烈,大量雜質在天淨沙的作用下消融揮發。

    與此同時幻靈香亦愈來愈亮,很化為灰燼。所有的精華都被元神吸收,刁小四的靈台一震,徐徐湧現出斑斕老妖元神的光影,將如絲如縷的靈識滲透進去。

    這煉化之法是刁小四從老瞎子的《未明手劄》學來的,果然靈驗無比立竿見影。

    此際他的修為已臻至觀微之境,丹田內的真氣濃鬱鼓蕩,好似一團團星雲湧動,不停地運轉催發,通過靈台熔煉化作如有實質的靈識源源不斷灌注進大空波霸浮屠,如臂使指意到功發。

    緊跟著刁小四又在大空波霸浮屠加入了“紫雲根”、“須彌蔻”等諸般靈草,用以滋陰補陽壯大元氣,迅速提升斑斕老妖元神的戰力。

    約莫過了三個多時辰,塔中的天淨沙逐步耗盡,焰苗的色澤重新轉回殷紅。刁小四長出口氣緩緩收功,但覺身心疲倦,腦袋沉重昏昏欲睡。

    他不由肚罵道:“格老子的,難怪大家夥兒都不願煉製法寶,全想吃現成的。敢情這活兒不僅耗費心力、真氣,還要舍得投進大把的銀子。這哪兒是煉寶,分明就是他娘的燒錢!”

    他意念微動,斑斕老妖的元神瞬時化作一抹血焰從大空波霸浮屠冒出,在空中凝鑄成一頭全身彤紅熠熠生輝的蟾蜍。此刻它的個頭已有嬰兒般大小,還可按照刁小四的靈識驅使隨心所欲的凝縮或者放大。

    刁小四凝神觀瞧,隻見蟾蜍體內的雜質較之先前已大為減少,通體晶瑩多了層暗金色的輝光。如果借助大空波霸浮屠繼續煉化下去,這癩蛤蟆由魔入佛倒也大有可能。但它的道行極致,也僅止於生前的坐照境界,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否則,刁小四隻怕傾家蕩產,也伺候不起這位蛤蟆爺。

    他望著蟾蜍身上若隱若現的五彩斑紋,心頗為自得道:“老子得給這隻癩蛤蟆起個別致點兒的名字,要不就叫它‘小桃紅’?”

    饒是斑斕老妖的元神三魂七魄盡皆殞落,隻剩下一縷渾渾噩噩的殘神在幻靈香的刺激下重新產生了些許靈智,亦禁不住渾身惡寒呱呱哀鳴。

    刁小四道:“你還敢跟老子挑三揀四?信不信我這就把你下鍋炸了,再放點花椒、胡椒、五香八角下酒喝?”

    小桃紅聽聞刁小四的惡語立刻乖乖閉嘴,更閉上眼睛連看也不敢再看刁小四一眼。

    刁小四見狀哈哈一笑,忽地靈台若有所覺,急忙將小桃紅一腳踹回塔,再收起大空波霸浮屠,下床開門。

    門外,一襲白衣清冷如夜,金城公主玉容如霜眸如寒潭,就連那靜靜的月光灑在她的身上,似乎也化做了一層薄薄的輕紗雲煙霧鎖。

    刁小四對她是又煩又怕,但心麵不得不承認這小娘皮的容貌氣質絕對夠得上“舉世無雙”四字。隻怕自己見過的所有美女之中,以她為最。

    可惜這小娘皮看著美麗動人,輕輕一碰就成了母老虎,更別提吃一口了。

    刁小四腦子轉的齷齪念頭金城公主自是不知,否則恐怕要將這小子的肝腸肚肺統統給掏出來。她漠然說道:“你該辦正事了。”

    刁小四哼了聲道:“急啥,先讓老子睡會兒,等天亮了再說。”

    金城公主唇角逸出一抹譏誚,問道:“你是誰的老子?”

    刁小四自知失言,但今時不同往日,他現在可是這小娘皮同父異母的親……兄弟,難不成還怕她大義滅親?當下打了個哈欠,轉身回屋道:“這問題能不能等我睡醒以後再回答你?”

    “不能!”金城公主言簡意賅,驀地白衣舒展已抓住了刁小四的後脖領。

    刁小四又驚又怒道:“小娘皮,放下老子!不然我就叫小桃紅咬你——”

    金城公主冷冷道:“咬你妹!”嬌軀微晃挾著刁小四迅速融入夜色之中。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6 11:17
第四章誰動了老子的墳頭(下)

    金城公主飄落到刁小四身旁,左肩上隱隱滲出一抹血跡染紅了白衣,卻是被黑衣男子的刀氣帶到,受了點兒輕傷。

    這一番兔起鶻落到巔毫,刁小四連眨眼都來不及,雙方已然見了分曉。

    他瞥了眼黑衣男子,低聲問金城公主道:“你打得過這黑鬼麼?”

    金城公主沒說話,目視黑衣男子冷聲道:“你用的並不完全是峨嵋刀法。”

    黑衣男子用異常生硬的漢語回答道:“不錯,這是我在金鼎聖僧的指點下自創的刀法——一夜七流。”

    他頓了頓又道:“我是扶桑人,姓一夜七,在家中排行第二,所以名叫次郎。我是金鼎聖僧的客座弟子,曾追隨他前往天竺取經問道。堅永大師是我的師兄,這麼說你明白了麼?”

    金城公主漠然道:“囉嗦。”

    刁小四好不容易聽明白了黑衣男子在說什麼,不禁無限仰慕分外豔羨地看著對方道:“一夜七次……郎,真的假的?你娘的真是人才!”

    一夜七次郎顯然沒聽懂刁小四的意思,麵帶敬慕之色道:“不錯,母親大人是我所見過的最偉大、最美麗、最聰慧賢惠的女子。”

    刁小四連連搖頭道:“錯了錯了,你娘最多隻能跟你一樣排老二。這世上最偉大、最美麗、最聰慧賢惠的女子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我妹妹!”

    一夜七次郎呆了呆,搖頭道:“胡說八道!”

    堅永和尚一邊凝神運功驅除體內的詭異暖氣,一邊叫道:“師弟,這娃娃油嘴滑舌,你不必跟他多說,隻管擒拿下來!”

    一夜七次郎點點頭,肅容道:“小姐,你的修為很不錯,但還不是我的對手。為了公平起見,你可以和刁桑聯手。”

    刁小四勃然大怒道:“你個哈巴才叫吊喪!”旋即向金城公主偷偷使了個眼色,要她纏住一夜七次郎,自己趁火打劫先把堅永和尚幹掉。

    金城公主像是沒看見,徐徐說道:“請!”

    一夜七次郎神色冷靜,雙手握刀斜指前方,擺開門戶道:“兩位,請賜教!”

    刁小四心一沉,瞧金城公主如臨大敵的情形,那個扶桑黑鬼並非是在一味說大話,隻怕自己這邊兩個人加起來也不是他的對手。

    這時候,就需要刁四爺運籌帷幄不戰而屈人之兵了。

    他朗聲說道:“以多欺少,勝之不武。咱們泱泱華夏禮儀之邦,絕不能在外人麵前丟臉。為了大隋的尊嚴,為了中華的榮耀,我死又何妨,輸又何憾?堅永大師,你也一起出手吧!不然你就是陷我炎黃子孫於不仁不義的漢奸賣國賊!”

    堅永和尚氣得七竅生煙,若非正在竭盡全力運功逼出體內的“藍田暖玉罡”不能輕舉妄動,早已奮起神勇將這小賊力斃掌下。

    一夜七次郎麵露欽佩之色,看了眼心氣浮動身軀顫抖的堅永大師,搖頭說道:“師兄正在療傷,他不能出手。我一個人就可以。”

    刁小四大義凜然道:“不成,我絕不能占你便宜。你師兄便交給我罷!”

    “呼——”他左手飛揚打出“初夜符”,一團金霧爆散升騰,像水銀一般滲透進虛空之中,不斷膨脹擴散形成巨大的光暈。

    在那光暈照耀之下,一道道血紅色的滾雷如破囊之錐劈擊而出,刀削斧鑿勢不可擋,卷裹著震耳欲聾的高亢霹靂聲轟向堅永和尚。

    一夜七次郎沒想到刁小四如此狡猾,細長的雙眸深處突然迸出兩點寒芒,低喝道:“八嘎——刁桑,你良心大大的壞了!”顧不得攻殺刁小四,身形仿似一抹穿透白日的黑光倏然疾掠,揮刀斬向滿天驚雷。

    孰料刁小四早有防備,立時祭起大空波霸浮屠,意念催動之下四周虛空遽然扭曲變形,將一夜七次郎生生挪移出十數丈!

    “疾!”堅永和尚沉聲怒喝,袖口飄出一張道符,“嗡”地化作數十支金光閃閃的佛門慧劍,如斬紅塵三千煩惱絲,切削在劈落的滾雷之上。

    隻聽耳畔“砰砰”連響仿似梅花間竹,一蓬蓬金色與紅色混合交雜的光團怒放如花,卻又有幾人能夠想象在這紫嫣紅美不勝收的景象竟蘊藏著無限殺機!

    “嗚——”突然之間,堅永和尚頭頂一暗,一座黑色的山巒從金暈背後湧現出來,好似從天宮跌落凡塵的神山,碾壓過金劍滾雷的殘片,以雷霆萬鈞之勢砸落!

    “兩疊符!”堅永和尚微微色變,盡管他袖口還藏著一張“大河葬劍符”,卻已經來不及祭出。

    電光石火間他全力強運大願羅漢罡,雙手煥發冉冉光彩,兩記“大願力佛印”齊齊拍出,砰然有聲擊打在黑山底座上。

    “喀吧、喀吧!”超逾三十丈方圓的山底黑煙直冒,被大願力佛印震開一條條手指粗的裂痕,金色的佛罡宛若水銀瀉地湧入裂痕之中,迅速向四麵八方蔓延,轉瞬就漫過了半山腰。

    然而就在這時,堅永和尚的身軀猛然劇顫,“哇”地噴出一大口藍汪汪冒著霧氣的瘀血,胸口絞疼如碎,體內的大願羅漢罡頓顯凝滯散亂,全身骨骼也隨之“哢哢”脆響抖如篩糠不停地變酥軟。

    他的心頭一凜,狠狠咬了一記舌尖振奮精神,大吼道:“開!”身上金光大放,竟是不惜燃丹焚元,將苦修了數十年的精純真元激發出來,雙掌上翻托住黑山,大願力佛印汩汩不絕迫入其中。

    “喀喇喇、喀喇喇——”像是被數十把犀利無匹的金色光刃切割一般,巨大的黑山支離破碎,化為一團濃烈的塵埃滾滾升騰。

    堅永和尚再吐一口鮮血,但覺經脈骨骸被一股股詭秘的暖流浸泡沁潤,如同散架了一般,體內的佛門罡氣更是紊亂暴走,赫然瀕臨走火入魔的邊緣。

    可惜不等他有喘息的機會,靈台之上霍然顯現出一條殷紅色的光影,一隻五彩斑斕的碩大蛤蟆從大空波霸浮屠之中衝出來,張牙舞爪撲襲而至!

    堅永和尚的臉上再次變色,他雖然一時間沒能認出這頭渾身通透猶若琉璃的血光蟾蜍來曆,但從對方體內散發出的強烈煞氣和隱隱透出的宏大佛意,彼此滲透交融,儼然匯聚成一股沛然莫禦的可怖氣勢。

    這是魔門頂尖高手才會擁有的氣勢!

    假如沒有受傷,假如手還有那柄峨嵋慈恩寺的佛寶“雙聽佛杖”,他怎麼著也不至於怕了一頭癩蛤蟆。

    無奈眼下堅永和尚內外交困,形如強弩之末,唯一的希望便隻能寄托在一夜七次郎的身上。

    想到這,他不顧一切地催發真元,拂動雙袖在身周布下層層疊疊的防護屏障。

    那廂一夜七次郎果然不負厚望,雙目穿透動蕩虛空鎖定堅永和尚,左掌翻轉掐捏成印,“嗡”的金石激鳴打出一道“慈航普度印”。

    霎那,金色的佛印膨脹壯大如靈山仙峰巍峨縹緲,表麵閃爍著數以千計的複雜符紋,不斷消融周空亂流直至本性,所過之處虛空不可思議地變得平靜祥和,如一汪空靈雲泉汩汩流淌,再無半分狂亂顛沛。

    他的身影飛掠,前方無遮無攔一馬平川,提刀直攝小桃紅。

    “唰!”冷不丁一束冰藍色的飄逸緞帶從斜刺飛出,卻並未直接攻向一夜七次郎,而是如同彩虹經天橫亙在他向前的路上。

    金城公主出手了。她的皓腕以幾不可察覺的頻率微微抖動變幻,原本平直橫掠的“鵲橋仙霓”驟然盤旋飛縱平地拔起,在一夜七次郎的麵前掀起一場摧枯拉朽的藍色風暴!

    一夜七次郎劍眉上聳豎立如刀,他的靈台通明,敏銳地覺察到在這看似暴風驟雨的冰藍色狂飆中,竟然隱藏著數以百計環環相扣的詭譎變化。所有的變化交織在一起,儼然就是一座殺機四伏的法陣!

    然而他的身形並未停下,反而急遽加速似一團黑電撞向狂飆!

    “鏗!”一夜七次郎雙手握住扶桑第一名刀“晝夜”,手腕驀地擰轉,雪亮的刀刃登時變得烏黑如墨,在空中滑出一連串重疊交織的殘影,劈入冰藍色狂飆中。

    下一刻,一夜七次郎的身影驀然出現在了冰藍狂飆的另一頭。

    他竟然憑著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刀,將無數精妙變化凝合洗煉,最終化繁為簡舍棄了所有的花巧,以無間入有間,在那刺透金城公主眼花繚亂紛繁玄妙的“天花亂墜式”,履險如夷飛度關山!

    可是他的臉色卻愈發地冰冷,眸中的怒意亦燃燒更盛!

    隻見在自己的前方,赫然又是一條鵲橋仙霓淩空重巒疊嶂攔住去路!

    一夜七次郎猛然側目,目光一如手中掌握的晝夜長刀般鋒芒畢露,激射在金城公主冷淡如霜的玉容上。

    他意識到,要想救援堅永和尚,就必須先將這美若天仙的少女殺傷。但在如此短的時間,這幾乎是一樁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畢竟,這白衣少女的修為境界和自己一樣,傲然屹立於坐照峰頭。

    然而不管怎樣,一夜七次郎依然決定竭盡全力地試一試,因為那是能夠讓堅永和尚活下來的唯一方式。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6 11:18
第三章誰動了老子的墳頭(上)

    天色微明,刁小四和金城公主一前一後走上亂墳崗。

    崗上的情形與刁小四上回來的時候並無多大變化,那些被刨開的墳頭,棺木空空如也地裸露在外,清晨的涼風一吹雜草沙沙搖曳,平添幾分陰森恐怖。

    金城公主打量四周,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刁小四兩手一攤仿佛世界從此與老子無關,道:“我哪兒知道?”

    金城公主沒吭聲,可不曉得為何刁小四卻覺著自己脖子後頭的寒毛全豎了起來。

    他急忙將這丫頭帶到張麗華的墳前,說道:“那……我娘親就埋在這。”

    金城公主看了眼,荒墳野塚隱沒於亂草叢中,分外淒涼孤寂。

    突然刁小四“哇”地一聲撲倒在墳頭上,雙手使勁兒扣著黃土,痛不欲生道:“娘啊,小四看你來了。你一個人住在下頭孤不孤單,都是孩兒不孝……”

    金城公主冷冷地在一旁看著,直等到刁小四嚎得嗓子也啞了,才輕啟朱唇道:“夠了。”

    她若不說這兩個字,刁小四曲高和寡自感無趣興許很就會停下。現在聽見金城公主叫停,頓時精神抖擻哭得愈發淒慘動情,直教天地為之同悲,山河為之嗚咽。

    金城公主微微蹙眉,說道:“再不起來,我就讓你下去陪她。”

    刁小四哭聲頓止,一把眼淚一把黃土地爬起身,口中咕噥道:“無情的世界,冷血的女人!”

    金城公主不理他的抱怨,素手稍抬一把鐵鍬被扔到了刁小四麵前,說道:“幹活。”

    刁小四憤憤然接過鐵鍬悶頭鏟土,一邊鏟一邊念叨道:“娘啊,孩兒給你換個寬敞舒服的地方住。你在九泉之下可要保佑孩兒多娶老婆多掙錢……”

    說著話一具棺槨從泥土漸漸露了出來,刁小四三下五除二將覆蓋在上麵的黃土刨開,以極其熟練的手法幹淨利落地撬起一根根銅釘。

    金城公主站在一旁道:“你好像很在行?”

    “那當然——”自打進了會通鏢局,刁小四久已不幹這營生,而今重操舊業不由得通體舒泰神清氣爽,脫口而出道:“想當初老子的生意才開張……”

    他正準備在美女麵前大吹大擂一番,卻突然覺著不對勁兒,嘴巴張了幾張衝著金城公主“哈哈、哈哈”不知所雲地幹笑了兩聲。

    金城公主似笑非笑,說道:“繼續吧。”

    這回刁小四再不敢頂嘴,老老實實用鐵鍬將棺蓋撬開。

    他丟了鐵鍬,雙臂運勁緩緩推開棺蓋,念念有詞道:“娘啊,孩兒待會兒幫你動動。這兒又冷又黑,容易著涼發燒。娘啊……娘,你、你怎麼走了?”

    說話時,隻見刁小四彈眼落睛瞅著棺槨,滿臉的驚訝錯愕之色。

    金城公主娥眉微揚,拂袖打出一道罡風,將近百斤重的棺蓋掀到一旁。隻見棺槨麵空空如也,哪有什麼張麗華的遺骸?!

    她神色一冷,問道:“你娘呢?”

    刁小四也傻了眼,察覺到金城公主目中似乎隱有凶光,心不由咯一下道:“不好,這小娘皮要翻臉無情!”

    他腦筋急轉,突然“砰砰”敲打棺木,大叫道:“娘,你在哪兒?!是誰動了老子的墳頭,把我娘還來!娘啊……”

    金城公主冷冷道:“除了你,還有誰曉得她被埋在這?”

    刁小四怔了怔,心道那日到過附近的隻有赤大哥,但他也未必曉得這墳埋的是誰,更不會以堂堂昆侖瑤台宮掌門弟子的身份去幹偷雞摸狗的勾當。

    他搖搖頭,哽噎道:“沒人了,全死光了……就隻剩下我孤苦伶仃一個人,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吃了上頓沒下頓——”

    他掏心掏肺越哭越傷心,深知自己的小命能否保住,就全看這一出“小四吊孝”。

    驀聽金城公主說道:“如此說來,你已經無法證明自己的身世了?”

    刁小四凜然一驚,沒想到這事到頭來弄巧成拙,卻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是哪個王八蛋會吃飽了撐的,將一具女屍從墳刨出來帶走。

    突然他的心底升起一縷寒意,顫聲道:“會不會是我娘親死而複生了?”

    金城公主低垂在羅袖中的素手悄無聲息迸立成掌,說道:“人死不能複生,除非她沒死。”

    刁小四腦海不由自主回放過那夜的恐怖景象,越想越是心驚。

    他剛要開口說話,金城公主的嬌軀一晃遽然出手,左掌劈出一道陰寒徹骨的冰藍色罡鋒,從刁小四頭頂疾掠而過,“砰”地爆響將前方一座近十丈遠的墳頭擊碎。

    刁小四愕然抬頭望去,就看到滿天鼓蕩的塵土飛灰,那座墳頭幾乎被金城公主的掌罡夷為平地,四周的泥土和雜草上赫然封凍上了一層藍色冰晶!

    在消失的墳頭後麵,赫然露出兩個人來。左邊的是堅永和尚,右邊那人身穿黑衣,背後斜插一把跟他個頭差不多長短的魔刃,狀若柳葉極為罕見,刁小四卻不認得他是誰。

    他看到堅永和尚臉上那兩隻黑洞洞的眼瞳,心發毛道:“不好,這賊禿陰魂不散纏上老子了!”

    上次汾河惡戰,全憑眾誌成城再加上自己連施詭計才好不容易擊退了堅永和尚。而今這賊禿卷土重來,身邊還帶著個幫手,自己卻隻有金城公主一人,而且這小娘皮會不會出手幫自己猶未可知,情勢之險惡遠超過從前的任何一次天才寶寶:這個總裁,我要了!TXT下載。

    他急忙低聲問金城公主道:“你的手下在不在,把她們全都叫出來幫忙?”

    金城公主雙眸注視堅永和尚身旁的黑衣男子,瓊鼻低哼不置可否。

    堅永和尚盡管雙目已盲不能視物,但憑借靈覺依舊能夠準確鎖定刁小四和金城公主的位置,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小施主,你罪孽深重惡貫滿盈,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刁小四偷瞧了眼金城公主的臉色,時至如今他也隻能靠這小娘皮消災擋難了。無奈金城公主神情淡然,讓人瞧不破她心的想法。

    他轉眼望向堅永和尚,靈機一動道:“老子正犯愁沒法兒拖公主小娘皮下水,可巧你這賊禿就來了!”

    念及與此他義憤填膺手指堅永和尚破口大罵道:“禿驢,就算你和老子有點兒過節,大不了咱們拚個魚死網破。你卻為何鬼鬼祟祟偷偷下手刨了我娘親的墳頭,將她老人家的遺骨還給老子!”

    堅永和尚一愣道:“貧僧何時做過這等事情?”

    刁小四怒不可遏,叫道:“你可敢對天發誓這輩子從沒偷過人?”

    堅永和尚麵沉似水,低喝道:“咄!你竟敢幾次三番用汙言穢語羞辱佛門弟子,必遭報應!”

    他怒極而斥暗運上峨嵋慈恩寺的無上神功“祖罵佛”,一股雄渾氣勁從口中噴出,化為無影無形的聲波奔騰跌宕湧向刁小四。

    刁小四但覺耳朵“嗡”的轟鳴如黃鍾大呂震蕩腦海,頓時意識空白靈智散亂。正當他有可能被這一記“祖罵佛”攝住神魂之際,丹田深處那無名寒氣勃然迸發直衝腦際,霎那間如冰泉洗心頭腦一清,緊跟著感到一隻柔若無骨的嫩滑小手按在了自己的背上,一股陰寒之氣汩汩注入,助他護持心脈守住靈台。

    這時金城公主見刁小四已然恢複如常,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冷冷道:“走!”

    刁小四一個大意差點遭了暗算,不由火冒三丈,更曉得這賊禿絕不肯輕易讓自己離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嘿然說道:“賊禿,你竟敢背著佛祖偷人,必遭報應!”

    堅永和尚忍無可忍縱身而起,怒喝道:“休走!”彈指射出一串念珠直打刁小四。

    金城公主眸中冷光一閃而逝,揮袖卷起射來的念珠反打過去。

    堅永和尚暗吃一驚道:“這妖女的修為著實厲害!”雙臂一振如黃鶴翔空避過念珠,左腳飛踹刁小四後腦。

    金城公主從袖袂之中探出一隻欺霜勝雪纖細修長的手,在堅永和尚的腳麵上蜻蜓點水般地一按。

    堅永和尚頓感一股寒氣凍骨封經,左腿發麻身軀下沉。

    他猛提大願羅漢罡,渾身散發騰騰金霧,右手捏掐成印暴漲倍餘拍向金城公主。

    金城公主識得這是峨嵋慈恩寺絕學“大願力佛印”,隻是這和尚功力不夠,未能達到凝元聚罡的境界,故而許多妙處無法發揮並不足懼。

    隻因她對那個始終閉口不言的黑衣男子有些琢磨不透,無意多做糾纏,這才打算挾著刁小四盡速離去,以免節外生枝。哪知堅永和尚不依不饒衝殺過來,當下鬆開刁小四的胳膊將他甩出三丈開外。

    “砰!”堅永和尚的大願力佛印結結實實打中金城公主的背心。然而觸手一片輕柔如水,一襲白衣在佛印轟擊之下如仙鶴飛舞乘風飄蕩,金城公主的身影竟在霎那之間匪夷所思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未等他反應過來,靈台警兆突生,褪去白衣的金城公主赫然出現在了身後,纖掌泛動晶瑩玉光輕描淡寫按向背心。

    堅永和尚縱聲大喝疾向右閃,同時運起羅漢金身硬捱掌勁。

    “鏗——”十餘丈外的黑衣男子驀然拔刀飛空,森寒雪亮的刀鋒氣勁內斂竟沒有一絲破空之聲,風馳電掣到肉眼無法辨識,轉瞬間鋒芒已迫至金城公主頸下。

    金城公主冷哼了聲,纖掌在堅永和尚背上一沾即走,倩影飄飛嬌軀淩空飛旋,一襲白衣重又穿回身上。

    堅永和尚隻覺得這次擊中自己的掌勁與方才截然不同,一股詭秘精純的暖流直透體內,全身骨骼經脈像是浸泡在溫泉一樣變得酥軟無力,不由駭然叫道:“浣溪沙、藍天暖玉神功——你是絕域老妖的什麼人?!”

    話音未落,一口鮮血噴薄而出,散發著絲絲縷縷的詭異藍煙。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6 11:20
第五章生死邊緣(上)

    刁小四終於明白了自己和別人最大的不同之處。人家打架拚修為,而他則是在拚命燒錢。

    一張六品兩疊符,拿到黑市上至少得叫價四五萬,絕不比普通的七品道符差。

    金雲血雷黑山……色彩斑斕流光溢彩,普天下能有幾個人親眼目睹如此絢爛如此昂貴的煙花?今個兒刁四爺不僅看到了,而且還親手點了它!

    “這可是他娘的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啊……賊禿,老子跟你不共戴天!”刁四爺心如刀絞,狠命催動小桃紅張嘴噴出一蓬火雲!

    “嗚——”亮紅色的火雲吞吐閃爍著長長的焰舌,猶如數十條熊熊燃燒的巨蛇鋪天蓋地衝向了堅永和尚。

    “砰、砰、砰!”堅永和尚咬緊牙關,雙袖飛拂舞動出團團佛光,不停地將襲來的火蛇掃滅蕩散。

    然而爛船也有三分釘,要知道小桃紅的前世今生可是惡名昭著七大妖王之一的斑斕老妖,盡管如今被打回原形道行大減,隻剩下相當於通幽境的戰力,可即便如此跟堅永和尚也是站在同一起跑線上的。

    何況,小桃紅剛剛被刁小四用大把大把的天地靈材喂飽,正想找地方消化消化。

    瞬息之間,堅永和尚的防禦圈越收越小,頭頂金霧騰騰身軀不停顫抖,被小桃紅的“氤氳妖炎”壓得透不過氣來。

    更要命的是這焰苗之中蘊含著腐骨蝕心的劇毒,無聲無息地滲透過堅永和尚身周的袖罡,直朝他體內湧來。

    他極力運轉羅漢金身擋住氤氳炎毒,卻連自己也不曉得還可以支撐多久。

    正這時候,刁小四就如同一個不停炫富的暴發戶,從束龍腰帶亮出蟒海魔缽。

    黑氣洶湧,九頭魔蟒從中探出碩大無倫的頭顱,與小桃紅形成聯手夾擊之勢。

    盡管蟒海魔缽不過是五品魔寶,但對於現在的堅永和尚來說,簡直就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他不得不再分出心力,抵擋九頭魔蟒的噬咬,頓時左支右絀險象環生。

    刁小四看得眉飛色舞,想著身為主人不能厚此薄彼,既然這九頭魔蟒如此給力,也得替它取個響亮點兒的名字——要不,就叫黑美人?

    正當他指點江山飛揚文字的工夫,猛聽金城公主發出一聲低哼。

    隻見一夜七次郎雙手握刀中宮直進,劈開鵲橋仙霓飛切而下,逼得金城公主不得不再次施展“浣溪沙”閃遁而出,飄身數丈之外,左肋上一抹血痕由細而寬,由淡轉濃。

    金城公主眉目肅殺,仿似感覺不到傷口錐心刺骨的劇痛,左手皓腕上的翡翠靈鐲驟閃,從麵釋放出一座紫金色魔鍾。鍾麵上斑斑駁駁,鐫刻著精美古樸的符紋圖案,飛淩空中灑下萬道華光。

    “當——”魔鍾鏗鏘自鳴,紫光迸飛如虹如霞立時幻化運轉成為一座遮天蔽日的瑰麗劍陣,將一夜七次郎的身影瞬時吞沒。

    一夜七次郎麵容無波,袖口飛出一麵青銅古鏡懸於頭頂,左手印訣虛指道:“照!”

    “嗡——”一團樸實無華的青色光波如空似幻擴散開來,所有的劍芒霞光頓時消弭於無形。隨著青波不停地膨脹,他的身周變得空空蕩蕩仿佛無物可存。

    金城公主雙眸一冷道:“大千空照鏡!”雙袖輕蕩如風擺荷葉,兩束鵲橋仙霓生生切開青波直取青銅佛鏡。

    一夜七次郎急於解救岌岌可危的堅永和尚,無意與金城公主鏖戰,否則三五十個回合之內絕對分不出勝負。

    他出人意外地突然舍棄大千空照鏡,與金城公主的身影交錯而過,直撲刁小四!

    同一時刻,刁小四驀地欺近至堅永和尚近前,左手一記青龍手直插對方咽喉。

    “呼——”體內星氣流轉,隱隱一聲龍吟傳出。他的左臂青光閃動,一條青龍若隱若現如欲飛騰九霄,五指氣韻繚繞就像星辰運轉曼妙無方,“哧啦”撕裂堅永和尚的袖袂,披荊斬棘兵臨城下。

    堅永和尚怒吼飛退,顧不得頭頂的小桃紅、身側的黑美人,奮起餘力立掌如刀劈擊青龍手。

    “喀吧!”掌爪交擊,刁小四疼得麵容扭曲身軀劇顫,五根指骨斷了三根。

    堅永和尚的右掌則被青龍手劃出兩道深可見骨的血槽,軟軟垂落。

    “——”接二連三的悶響聲中,刁小四雙腿左右開弓,施動“朱雀七連環”,如長江大河勢不可當,結結實實地踹中堅永和尚的胸口。

    “哇——”堅永和尚鮮血連噴,身軀仰麵飛跌,身周勁風不歇,絲絲縷縷流光如火紅的雀羽縱橫睥睨,淩厲地切割開他早已潰不成軍的羅漢金身,五髒六腑猶如萬蟻噬咬痛苦難當。

    “啪!”堅永和尚重重摔落在一座墳頭上砸出一個大坑,整個人都鑲嵌到了劈啪開裂的堅硬砂石。

    他猛感咽喉一冷,幽泉刀從刁小四的右手吞吐而出,抵在了脖頸之上。

    “砰砰!”身後,小桃紅和黑美人忠心護主,聯手擋下了一夜七次郎的晝夜刀劈。

    小桃紅還好些,隻在肚皮上被刀鋒開了一條黑色的口子,呱呱怪叫著溜回大空波霸浮屠舔傷休養。

    黑美人可就慘了,九個腦袋被削平了八個,剩下的一個也成了殘次品,不曉得要花多少銀子才能補回來。

    刁小四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單腳踩住堅永和尚骨斷筋折的胸膛,手上運勁將幽泉刀往外一推,對方的脖頸頓時血流如注。

    一夜七次郎按奈殺意,提刀指地道:“放開他!”

    身後“叮”的脆響,大千空照鏡遽然激射出一蓬空靈青芒隱沒不見,使得金城公主的鵲橋仙霓雙雙走空。

    轉眼間他的頭頂一亮,青銅佛鏡重又顯現。

    刁小四將蟒海魔缽和大空波霸浮屠統統收回束龍腰帶中,嘿然道:“那咱們就談個價錢吧!”

    堅永和尚無法動彈,口吐血沫道:“孽障,你作惡多端心狠手黑,死後必入阿鼻地獄!”

    刁小四滿不在乎道:“沒關係,隻要有錢,到哪兒不是一樣的逍遙活?”

    堅永和尚氣得呼呼直喘,一夜七次郎道:“好,你有什麼要求?”

    刁小四人質在握有恃無恐,心道:“上回老子在汾河上敲了王仁則三十萬兩銀子。以這賊禿的身份,怎麼著也不能少過六十萬兩才對。說不定公主小娘皮也要見者有份,老子得跟她二一添作五,真正能落進口袋的其實也沒多少。”

    他正自盤算之際,就聽金城公主冷喝道:“殺了他!”

    刁小四一愣,幾乎和一夜七次郎同時叫道:“不要!”

    此時此刻,在他的眼堅永和尚早已經不是人,而是一堆——不,是一座用六十萬兩白花花堆砌起來的銀山。公主小娘皮要殺堅永和尚,那簡直是要他的命,還不如直接拿刀抹自己脖子算了,當即叫道:“六十萬,一口價!”

    話音未落,刁小四愕然發現堅永和尚仿佛真的變成了一座閃閃發光的金山銀礦,那之間他的身軀近乎透明,一團雄渾無鑄的力量在體內匯聚鼓蕩,迸發出濃鬱的金色佛光。

    宛若怒目金剛,他空洞的雙目與神情充滿憤恨決絕,口中呼吼道:“小賊,我要你不得好死!”刁小四猛打一個激靈醒悟過來,這賊禿竟是要焚丹爆元,跟自己同歸於盡!

    “你個哈巴!”刁小四嚇得魂飛天外,沒料到堅永和尚會這麼想不開,這才多大點兒事,不就六十萬兩銀子麼,至於把自己整成人體炸彈用嗎?!

    他這才明白金城公主為何催自己殺了堅永和尚,一夜七次郎又為何大叫“不要”。

    “比幹剖心,屈原投江,荊軻刺秦……”霎時間刁小四的腦海閃爍過一個又一個舍生取義慷慨成仁的光輝形象,難不成英雄輪流做今年到我家?

    ——可老子隻想收錢不想取義,從來都沒有過充英雄的念想,換個人行不行?!

    刁小四身形彈縱,差不多使出了吃奶的勁拚命朝後飛退,六十四河洛星雲旋轉奔湧布滿周身,隱隱透出一團銀色星光。

    “師兄!”一夜七次郎縱身撲向堅永和尚,和他同樣的還有一聲不吭神情冰冷的金城公主。然而兩人的身形驀地在空中凝頓,就聽到堅永和尚的丹田崩爆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璀璨耀眼的金色光瀾登時充斥了整座亂墳崗。

    “呼——”金城公主的目光黯了黯,鵲橋仙霓在身周舞動成一束冰藍色的雲柱扶搖直上,腳下是翻翻滾滾吞噬一切的金色狂潮。

    一位通幽境高手自爆丹田,所釋放出的真元威能,即使是像她和一夜七次郎這樣的頂尖人物亦會粉身碎骨,更不要說修為僅僅隻是觀微境界的刁小四。

    狂暴的罡風很吞沒了冰藍雲柱,“喀喇喇”不斷地將它絞碎。金城公主的身影好似斷線風箏拋飛起來,在浩蕩奔騰的金浪中載沉載浮不能自主。

    時間仿佛失去了意義,誰都不曉得到底過去了多久,金城公主猛地挺腰擰身在動蕩的半空凝住身形,她的俏臉蒼白萎頓,櫻唇輕哼逸出一縷殷紅血絲。倒是身上的一襲白衣完好無損,不愧為八品魔寶。

    她的雙眸驟然一亮,如有實質的冷光洞穿濃烈鼓嘯的金色汪洋,焦灼地找尋著刁小四的影蹤。

    盡管,她非常清楚這家夥很可能已經屍骨無存,但心仍不免抱有一絲期待。

    哪怕這絲期待微乎其微,猶如狂風暴雨中的一縷微弱焰苗。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6 11:23
第六章生死邊緣(下)

    忽然,金城公主的娥眉微揚像是發現了什麼。她的皓腕輕顫,一條鵲橋仙霓如冰藍色的虹橋橫跨雲空不停地向左前方鋪展延伸,仿佛永遠也不會有盡頭。

    數十丈外,一條若隱若現的身影在金瀾隨波逐流,好似驚濤駭浪一艘失去操控的孤舟。鵲橋仙霓倏然飛旋,纏繞在那人的腰間,朝著金城公主飛了回來。

    金城公主的眼眸如同兩潭深幽而靜謐的秋水,讓人無從知曉她此刻的心情。但是隨著鵲橋仙霓纏繞著的那條身影在她的眸中漸漸放大,變得清晰,絕美的玉容終於不經意地透露出一絲緊張。

    人,是找到了;可金城公主不能確定他是死是活。

    不過,盡管血肉模糊生死不知,但至少他沒有灰飛煙滅。這點,已出乎了金城公主的意料之外。

    她伸出藕臂攬住刁小四的腰際,左手迫不及待地按在了他的脈門上。

    隻見這小子身上的衣衫徹底消融,僅剩下傷痕累累的束龍腰帶還有氣無力地纏繞在腰間,而金城公主手臂所環繞的也正是這個地方。

    他全身上下沒有一片完好的肌膚,大塊大塊的肌肉翻卷甚至是化作了血沫,露出一片片碎裂的骨骼和扭曲纏繞成團的經脈。

    他的右手低垂,鮮血淋漓的手指兀自死死抓著幽泉短刀,倒也符合這小子要錢不要命的一貫作風。

    許久許久之後,金城公主終於感應到刁小四左腕脈搏一記幾不可察覺的顫動。

    “都這樣了這家夥居然還有氣?”金城公主訝異地鬆開左手,迅速取出三顆朱紅色的藥丸塞進刁小四不住往外冒血的嘴巴。

    她的右手按住刁小四的後腰,將一股冰寒的魔氣源源不絕輸入體內,護持住他幾乎完全斷裂的心脈。

    這時候金城公主敏銳地察覺到刁小四體內的一點異常。這家夥雖說不過是觀微境界,可體內蘊含的真氣醇厚至極,甚至遠遠勝過了自己。可惜他還不能夠運用自如,否則收拾一個峨嵋慈恩寺的二代弟子,絕不至於如此麻煩。

    但也幸虧有這股雄厚寒氣護佑,才讓他沒被堅永和尚燃放的真元炸得形神俱滅。

    饒是如此,刁小四體內的生機已微弱至極,五髒六腑像是被巨浪海嘯衝刷過的一片廢墟,感受不到絲毫的生氣,如果不是她不停注入的魔氣和那三顆“青蓮朝露丹”勉強維係,這刻也就是死人一個。

    正在這時突聽遠處傳來一夜七次郎的憤怒嘯聲道:“八嘎!”

    金城公主明眸一寒抬眼望去,就見一夜七次郎長發披散飄舞如龍,手握扶桑名刀“晝夜”好似一頭狂野的蒼狼向自己衝來!

    他的頭頂上大千空照鏡緩緩流轉,散發出一蓬青色波光鑿穿金瀾劈開一條大道,淩冽的殺氣映耀著森寒的刀芒直迫金城公主。

    金城公主當機立斷,素手輕揚打出一張“百嵐幽淵符”,嬌軀宛若白雲出岫朝著與一夜七次郎完全相反的方向遁走。

    “呼——”一團深不可測的漆黑幽淵在一夜七次郎的麵前展開,似天塹一般截斷了他的去路。在黑洞洞的幽淵,數以百計的暗色風嵐無聲無息地激蕩旋動,仿似鋒利的死神之刃,足以將任何踏入其中的人和物絞殺成粉。

    “嗡——”大千空照鏡光芒暴漲刺入幽淵,黑淵登時亮起一團青芒,如漣漪般朝四周蔓延開來,卻又被一道道肆虐無羈的風嵐切割得支離破碎。

    一夜七次郎麵露怒色,他沒想到這張“百嵐幽淵符”如此棘手。待到大千空照鏡化去幽淵消融風嵐,金城公主早已在數十之外!

    念及與此一夜七次郎催動真元,大千空照鏡光芒再閃射下一束青華將他的身軀籠罩在其中。一間,大千空照鏡連同青色光束內的一夜七次郎齊齊消失,就好象徹底融入了虛空之中。

    “嗡——”銅鏡顫鳴青芒一閃,一夜七次郎的身形驀然出現在了金城公主的身後,晝夜長刀鋒芒吞吐亮如星辰,直切她的背心。

    金城公主頭也不回,鵲橋仙霓從袖袂中反卷而出,在身後不停交錯,編織成一道精妙靈動的藍色絲網朝著晝夜罩落。

    一夜七次郎麵容沉靜,晝夜長刀以不變應萬變,悍然無畏地破入重重冰藍光影中。

    兩道鵲橋仙霓如柳絲輕拂,如雲嵐飄飛,一圈圈不斷地纏繞在晝夜刀刃上。

    每纏繞上一圈,一夜七次郎就感到自己手中的晝夜便會沉重上一分,向前的速度也隨之受到影響,漸漸變得沉滯。

    “嗚——”他猛地放開左手,捏作“婆須彌多印”向外打出。

    煌煌金光從掌印間湧出,在空中幻化為九九八十一隻碩大的佛手。每一隻佛手都是由少則兩兩多則三百道符紋凝鑄而成,以此衍生出種種玄妙變化,或如佛祖撚指或如金剛仗劍,剛柔並濟陰陽交攻,連綿不絕地擊打在鵲橋仙霓上。

    “啵啵啵啵——”流光四濺,鵲橋仙霓不住顫動,終於顯現出一絲紊亂。

    一夜七次郎放聲大喝,挺刀猛刺。刀鋒趁勢推入,突破鵲橋仙霓的封鎖直抵金城公主的後心。

    金城公主素手一振身形遽然加速前衝,鵲橋仙霓一陣劇烈波動將晝夜刀鋒帶得往左一偏,錯過她的背心要害刺在後腰上。

    “咦?!”一夜七次郎驚詫地發覺,自己的刀鋒甫一抵觸到金城公主的白衣,就如同插入一團無邊無際的雲海之中,不管向前挺進多少尺、多少丈,始終是空空蕩蕩渾不著力。

    然而他的眼睛卻在告訴自己,雪亮森冷的刀鋒已在薄如蟬翼的白衣之上戛然而止,再也無法刺入半分!

    一麵是刀鋒傳遞來正在不停深入的感覺,一麵是眼前凝定不前的情景,兩種南轅北轍的感受無比詭異,卻不知哪一種是錯覺,哪一種又是現實?

    金城公主嚶嚀冷哼,將一口激蕩欲出的氣血強按了下去,與一夜七次郎之間的距離再次被拉開到六丈多遠。

    但是這點距離對於參悟了坐照境界的頂尖高手來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她的靈台警兆越發強烈,盡管已經不惜耗損真元施展出了“晴碧徘徊”身法,但一夜七次郎依舊形如附骨之蛆在後緊追不舍。

    千鈞一發之際,遠方響起雄渾豪壯的嘯音,宛若春雷驚蟄劃破荒郊野外的靜寂,倏忽之間千飛渡。

    金城公主心頭微凜,雖然尚未看到來人,但聽嘯聲剛勁浩蕩,十有八九會是正道高手。一旦與一夜七次郎對自己形成前後夾擊,委實凶多吉少。

    她突然變向,將晴碧徘徊身法催動到極致,轉瞬間又拉開十餘丈的距離。

    可是這樣依然不夠讓金城公主化險為夷擺脫追殺。一夜七次郎振聲呼喝,大千空照鏡打出一道青芒猶如風馳電掣激射而至。

    金城公主迫不得已飄身橫移,避過青芒。隻這稍一耽擱,一夜七次郎拍出的“婆須彌多印”業已撲襲到身後。

    與此同時,那悠長陽剛的嘯聲久久不絕飛速朝這接近。金城公主眼角餘光望去,就看到一名身材魁梧的黑衣男子仿佛一卷長風轉瞬已在許之內。

    然而不論遭遇到多麼危險的境地,哪怕麵臨的是有死無生的絕境,金城公主的臉上仍然沒有過驚惶失措之色。

    她擰腰側轉左掌拍出,一蓬藍色冰罡幾乎將空氣也凍結,在身前凝成一堵光可鑒人的罡幕。

    “啪啪啪!”八十一記“婆須彌多印”如金雲催城,或輕或重撞擊在罡幕之上。

    看似弱不禁風的冰藍罡幕變化驀生,湧出一團團千姿百態的渦流,將一隻隻金閃閃的佛手吞了進去。

    “——”佛手和渦流如火如荼的對撞絞殺,迸濺起綺麗的華光,罡幕漸漸呈露出深深的縫隙,然後慢慢擴大直至崩裂。

    “唰!”晝夜刀鋒破繭而出,從碎散的罡幕後崢嶸顯露,直劈金城公主。

    金城公主揮出鵲橋仙霓,如淩波仙子翩然起舞,姿態曼妙輕盈飄逸。

    兩條鵲橋仙霓縱橫交錯波瀾起伏,猶如一洗如碧的汪洋迎上晝夜長刀。

    “破!”一夜七次郎臉上金氣一閃,晝夜刀鋒驟然轉黑,刀勢由陽剛化陰柔,幻動萬千變化與鵲橋仙霓短兵相接爭奇鬥豔。

    兩人頃刻間交手十餘招,一夜七次郎的晝夜長刀固然無法突破鵲橋仙霓天衣無縫的守禦,可金城公主也同樣無力將對方擊退。

    就在這當口上,那名不速而至的黑衣男子業已禦風趕到。他的目光炯炯有神,掃過金城公主懷中攬抱的刁小四,濃眉霍地一揚道:“看打!”虎軀前傾振臂出拳。

    他這一拳擊出時,尚在二十丈外,可話音未落人已掠進十數丈,拳鋒神光熠熠如大海潮生,直往一夜七次郎渲湧而去!

    一夜七次郎頓覺自己置身在一片驚濤駭浪之中,對方的拳勁之渾厚剛猛實乃平生罕見,當即不敢直攖其鋒揮刀斷流,切開如洪潮般澎湃的拳風,縱身飄飛五丈開外叫道:“你的,什麼的幹活?!”

    黑衣男子淵停嶽峙擋在金城公主身前,氣定神閑望向一夜七次郎,朗聲回答道:“昆侖赤尊俠!”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6 11:27
第七章兄弟義氣(上)

    “赤尊俠?!”一夜七次郎大吃一驚,驚疑不定地打量麵前的黑衣男子,問道:“你既然是昆侖弟子,為何要阻止我殺死他們為堅永師弟報仇雪恨?”

    赤尊俠怔了怔道:“峨嵋慈恩寺的堅永大師死了?”

    金城公主冷冷道:“不錯,他自爆丹元想和刁小四同歸於盡。”

    她情知赤尊俠是刁小四的結拜大哥,可死了的堅永和尚卻是峨嵋慈恩寺金鼎聖僧的嫡傳弟子。

    昆侖瑤台宮和峨嵋慈恩寺並列為正道六大巨擎之一,這些家夥最喜歡講究什麼同氣連枝淵源輩份,難保赤尊俠不會突然翻臉來個大義滅親。而且出於某種原因,她對這位昆侖瑤台宮的掌門大弟子從無好感,不想冤家路窄居然在這遇上了。

    果然赤尊俠聞言麵色大變,欺近金城公主探手拿落。

    金城公主不假思索,嬌軀翩然飛退,纖手迸立如刀劈斬赤尊俠胸口,指尖青光晶瑩閃爍蘊藏千機百變,如絲蘿纏繞藤蔓舒卷,籠罩住對方周身。

    赤尊俠低咦聲道:“青酥手?”顯然是和堅永和尚一樣,從金城公主的招式套路中隱約猜到了她的來頭。

    他旋即沉肘翻腕,小臂堅如磐石“砰”地硬捱了金城公主一掌,虎軀微晃長身向前,左手已扣住刁小四的脈門。

    金城公主暗自驚異赤尊俠的功力之深厚,居然吃了她的一記青酥手連血都不吐半口,這等修為恐怕還在一夜七次郎之上!

    但看赤尊俠拿住刁小四脈門後並無進一步動作,她已揚起的鵲橋仙霓亦緩緩垂落下來,冷然不語靜觀其變。

    赤尊俠濃眉緊鎖,覺察到刁小四體內的生機近乎滅絕,全憑金城公主精純的魔氣和一股靈丹藥力維續心脈不斷。他的五髒六腑經脈骨骼盡皆破碎,隻怕大羅金仙出手也難以保全性命。

    他不久前剛剛聽說斑斕老妖聯合鷹揚老妖和花妖娘等眾多魔頭向會通鏢局江州分局尋仇的消息,當即日夜兼程禦風趕來,幾經打聽找到了眾人暫住的那處園子。

    大夥兒見了麵自有一番悲喜交集,楚烈急忙派人去找刁小四。誰知在園子尋了一大圈,卻不曉得刁小四去了哪。

    起初大家也沒多想,均當他閑不住又跑出去遛達了,便讓人分頭再到江州城各處茶樓酒館,妓院賭場前去找尋,不料到處都不見蹤影。

    這下大夥兒頓時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唯恐是鷹揚老妖、花妖娘一幹魔頭賊心不死去而複返要報複刁小四,當下兵分數路偵騎四出。

    赤尊俠和楚烈出城往東,路上想起自己和刁小四第一次見麵的那處亂墳崗,便打算去那碰碰運氣。結果行出數十地,遠遠地聽到有人自爆丹元的轟鳴聲,依稀便是亂墳崗的方向。

    赤尊俠心懸刁小四安危,於是全速禦風奔向亂墳崗,楚烈則在後麵跟進。

    他見刁小四性命垂危,心頭不由一慟,卻並未在臉上表露出來,但胸膛之中已燃燒起了一團熊熊烈焰——無論如何,一定要救活小四!

    堅永和尚和刁小四之間的恩怨,赤尊俠並非毫不知情。

    他曾經聽長孫觀音對自己說起過一些,但不曾想一位佛門高僧竟也睚眥必報,幹出半路截殺的勾當,心下頗不以為然。他更沒料到,為了殺死刁小四堅永和尚居然不惜自爆丹元神形俱滅,雙方之間的仇恨越結越深,已經沒有善了的可能。

    那廂的一夜七次郎是個修煉狂,整日價兩耳不聞窗外事,除了修煉還是修煉。他並不曉得赤尊俠和刁小四有著極深的淵源,甚至可以說是生死之交,見狀開口道:“赤桑,在下一夜七次郎,是峨嵋慈恩寺金鼎聖僧的客座弟子。初次見麵,請多多關照!不論此人是死是活,我都要把他帶回峨嵋交給師傅發落,拜托了!”

    赤尊俠收回手,向金城公主微微頷首示謝,回答道:“你不能帶走他。”

    “為什麼?”

    “他是我兄弟。”

    “對不起,赤桑。我沒能明白你的意思,或者你是誤會了。這個小賊殺死了我的師兄,是慈恩寺不可饒恕的仇人。如果我記得不錯,赤桑是昆侖瑤台宮的掌門大弟子,應該有義務幫助我抓住凶手,讓他得到應有的裁判和懲罰。”

    “次郎兄,是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方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你要抓的這個人是我兄弟,他做事必定有自己的道理!”

    一夜七次郎滿臉的錯愕和憤怒,辯駁道:“你這樣做是不對的,我要請師傅將這件事告訴昆侖掌門,你一定會為此付出很大代價!”

    赤尊俠微笑道:“對錯但由人說。我隻問心無愧,再大的代價也不算什麼。”

    一夜七次郎劍眉立起,假如不是忌憚赤尊俠驚世駭俗的修為,他手中的晝夜長刀早已不由分說斬了過去。

    他不以為然地搖頭道:“愚蠢的義氣,我不相信你真的敢這麼做!”說罷猛地凝念催動大千空照鏡,一束青波從鏡麵中湧出直射金城公主和刁小四。

    赤尊俠舌綻春雷,沉聲喝道:“爾敢!”

    “呼——”他的身軀如巍峨山嶽遮擋在金城公主身前,左拳轟出一蓬白金色大潮,磅奔湧氣象萬千在空中幻生千百符印,與激射而來的青色波紋迎空激撞!

    兩股龐大的力量撞擊在一起,竟然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彼此交匯映耀化為一團團滾滾湧動的絢爛雲霞,照亮了整片曠野的天空。

    赤尊俠再是一聲虎嘯,闊步朝前目光迫視一夜七次郎左拳凝而不發。

    一夜七次郎立時感覺到一股沛然莫禦的浩蕩氣勢排山倒海催壓過來,令他不由自主豎起晝夜長刀盡全力抗衡,卻依舊不能疏解心頭巨大的壓迫感。

    再看赤尊俠屹立不動並未出手,一夜七次郎的麵色不禁又是一變,明白自己在鬥誌和氣勢上都已輸給了對方。

    他望了眼空中翻卷不息的濃烈雲霞,心的戰意越來越濃,勝負生死都在其次,能夠遇到像赤尊俠這樣的強敵,無疑是一次千載難逢突破天道滯礙的好機會!

    但念及自己必須將堅永的死訊傳回慈恩寺,一夜七次郎眼燃動的光焰又漸漸淡了下去,鏗然收刀道:“王道八法之一的不空訣果然名不虛傳。下次,我一定會向赤桑好好討教!”

    赤尊俠急於救治刁小四,也無意跟一夜七次郎多做糾纏,氣勁內斂頷首道:“我等你!”

    一夜七次郎笑了笑,收起大千空照鏡身形一晃已在數十丈開外。

    金城公主目送一夜七次郎遠去,向著赤尊俠的背影說道:“後會有期。”

    如果依照她的行事風格,絕不會讓一夜七次郎就此離去留下後患。但赤尊俠秉性剛正,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截殺一夜七次郎,故而也不多說。

    赤尊俠轉回身道:“且慢,不知姑娘打算如何救治小四兄弟?”

    金城公主淡淡道:“我自有我的辦法。”

    赤尊俠搖頭道:“不是我信不過姑娘,但普天下能救得了小四兄弟的人屈指可數。我這便帶他趕赴江南,去尋邪月師叔求醫。如果醫治及時,或許他還有救。”

    金城公主目光霍地一閃,玉容轉冷道:“你想帶走他?”

    赤尊俠察言觀色,心中疑惑金城公主和刁小四之間的關係,說道:“倘若姑娘願意,可以和我一同前往江南。”

    金城公主微微蹙眉沉吟,須臾後緩緩問道:“堅永和尚因為刁小四而死,邪月真人若是曉得了這件事,還肯出手相救麼?”

    赤尊俠回答道:“醫者父母心。”

    金城公主想到有關邪月真人種種荒誕古怪的傳聞,心下大是不以為然,但以刁小四現在的傷情,怕也隻有那個瘋子才有一線可能將他救活,思忖之下默默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候遠遠聽見楚烈的大嗓門叫道:“赤老弟,剛才那聲響是怎麼回事?”

    金城公主似乎也知道楚烈,聞聲說道:“我在前頭等你。”說罷也不等赤尊俠同意,飄然禦風往東行去,直飛出十餘地才在一處山坳停下等候。

    她盤膝坐在一塊方石之上,將刁小四的頭枕到自己的大腿上,一邊運氣調息,一邊不間斷地往他體內傳輸“絕域魔氣”。

    刁小四的身軀在昏睡中不住地痛苦抽搐,絲毫感受不到溫香軟玉的美妙享受。假如讓他曉得,自己此刻竟是將心目中天下第一美女的大腿當作了枕頭,隻怕這輩子都不會再洗頭。

    金城公主默然注視刁小四片刻,抬眼望向後方,等著赤尊俠趕來匯合。

    她至今還記得南陽公主從昆侖山回來時黯然神傷的模樣,也就越加不肯原諒赤尊俠對姐姐的傷害。但現在救活刁小四才是當務之急,與赤尊俠之間的恩怨,遲早有清算的機會。

    她當然不會殺了他,那樣隻會讓姐姐傷心,甚至跟自己翻臉。好在要讓一個人痛苦,金城公主知道還有許多比殺死他更好更絕妙的手段。

    想到這,她的眸中浮現一抹淡淡的寒意,看見赤尊俠高大的身影正朝這行來。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6 11:55
第八章兄弟義氣(下)

    赤尊俠和金城公主匯合後,便一麵輪流負責照料刁小四,一麵禦劍趕往建康。

    由於刁小四命懸一線,隨時都可能一命嗚呼,兩人途中不敢有絲毫鬆懈,更不敢停歇片刻,一路風馳電掣唯恐稍有遲誤。

    饒是赤尊俠和金城公主的修為俱都臻至坐照境界,功力醇厚遠勝於正魔兩道的一流高手,但還要兼顧著給刁小四輸入真氣延續心脈,縱然鐵打的金剛亦難以承受。

    時間一長,兩人之間的修為到底還是漸漸顯露出了一些差別。赤尊俠照料刁小四的時間變得越來越久,常常一抱便是四五個時辰。金城公主盡管麵色愈來愈差,卻一聲不吭地咬牙和赤尊俠較勁兒。

    入夜以後,兩人收了禦劍術借著漆黑的夜色掩護,悄然飄落在建康城內。

    此時的建康城早已不再是國都,大陳覆滅也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但城中盛景依舊,比起長安城的車水馬龍繁華熱鬧不遑多讓,隻是少了幾分北國的雄偉,多了一絲江南的靈秀。

    赤尊俠懷抱刁小四駕輕就熟穿梭在一條條幽長曲折的江南小巷中,很就來到了一座古色古香青瓦灰牆的道觀外。

    這道觀的大門正對著一條小河,河中流水潺潺,河邊楊柳依依,門外懸掛著兩隻紅燈籠,昏黃的燈火照耀下就見門上匾額寫著“總明觀”三個黑色篆字。

    金城公主上前扣動門環,不一會兒就有個長相伶俐的小道童出來開門。他一看赤尊俠懷抱著的刁小四,便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說道:“赤師兄請進,我這就去叫醒師傅。”

    赤尊俠怔了怔,苦笑道:“三師叔又喝多了?”

    小道童一邊健步如飛奔入觀中,一邊輕笑道:“他還是醉著的時候比較可愛。”

    赤尊俠緊隨小道童走進一座僻靜的跨院,來到房門前朗聲道:“三師叔,弟子赤尊俠求見!”

    小道童搖搖頭道:“赤師兄,你這樣不管用。”說著猛然抬腿一腳蹬在門板上。

    這扇房門也不曉得被他踹過多少回了,吱呀一聲朝打開。可沒開到一半,整塊木板就從門上掉了下來,砰地砸到地上激起老大一團灰塵。

    小道童臉上一苦道:“慘了,明早又得替師傅修門啦。”

    金城公主凝眸望向屋中,隻見房間沒有桌椅,沒有床榻,沒有供奉的道祖神仙,甚至連打坐用的蒲團都沒有一個,惟有一堆堆開封過,又或沒開封的酒壇層層疊疊壘得像小山一般。這哪兒像一位世外高人入世修行的靜室,實打實的就是一座大酒窖。夜風一吹刺鼻的酒氣呼呼撲鼻,濃烈的氣味令得她眉宇輕蹙屏住呼吸。

    她的目光在屋尋摸半晌,好不容易才發現有個瘦小枯幹的黑衣老道高臥在一堆酒壇,臉朝背朝外醉得昏天黑地忘了人間。

    赤尊俠對此早就見怪不怪,抱著刁小四步入屋中,吐氣揚聲道:“三師叔!”

    這一聲他以昆侖絕學“振聾發聵”發出,落在旁人的耳朵除了聲音稍響外跟平常人說話並無太大差異。可這聲音湧進那黑衣老道的耳中,卻似三聲驚雷轟然炸響,直震得靈台晃顫神魂顛倒。

    “嗚——”睡夢中的黑衣老道猛然抄起身邊一隻酒壇,眼睛都沒睜開便甩手砸向赤尊俠,破口大罵道:“滾出去!”

    金城公主探手接住酒壇,嬌軀微微一晃,可見黑衣老道這一擲力量何等雄厚。

    赤尊俠捱了罵也不光火,又叫了聲道:“三師叔!”

    “嗚嗚嗚——”這次回答他的,是上百個酒壇如漫天花雨般衝著赤尊俠砸了過來。

    小道童機靈得很,站在門外壓根沒進來,隔岸觀火道:“赤師兄,你要當心!”

    金城公主瓊鼻冷哼,鵲橋仙霓似雨後長虹飛掠而起,在電光石火之間將砸來的酒壇一個接一個卷拂纏繞成串,送出門外。

    赤尊俠朝金城公主微微一笑,再次運轉“振聾發聵”叫道:“三師叔!”

    這一回他得到的反應顯然超乎了預期——

    “呼”地聲黑衣老道抓起一隻空酒壇縱身而起淩空跨步撲向赤尊俠,劈頭蓋臉往他頭頂猛砸道:“我讓儂娘希匹的振、聾、發、聵——”

    赤尊俠朝金城公主使了個眼色,身軀不動任由酒壇子砰地砸在腦袋上。

    酒壇應聲碎裂,黑衣老道怒容滿麵不管不顧又抓起一個酒壇接茬衝著赤尊俠的腦袋上狠砸。

    “砰砰、砰砰——”一口氣砸碎了二十個酒壇,黑衣老道猛地在赤尊俠頭頂凝住即將落下的第二十一隻酒壇,瞪眼瞅著他道:“你為啥不躲?”

    赤尊俠抖了抖滿頭的瓷片碎屑,回答道:“那隻會讓你更來勁兒。”

    黑衣老道“呸”了聲,怒視赤尊俠許久,見自己的這位師侄兒始終麵帶微笑不慍不怒,頓感大大的無趣,突然反手把剩下的那隻酒壇狠狠敲在了自個兒的腦門上,罵道:“娘希匹,好好的娃兒讓空月那老東西一個個全都教成了榆木疙瘩!”

    金城公主冷冷道:“老瘋子。”

    黑衣老道聞言不怒反喜,“啊哈”一聲道:“終於來了個討打的!”隨手攝過一隻酒壇發現頭還裝著半壇子沒喝完的好酒,連忙又換過一個空壇子,望向赤尊俠身後的金城公主。

    待等他看清楚說話的是位白衣如雪明豔不可方物的絕美少女,頓時醉眼發光衝著赤尊俠叫道:“你怎麼不早說還有人來!”趕緊丟了酒壇,滿臉堆笑上下打量金城公主道:“美女,進屋來坐。”

    小道童待在屋外提醒道:“師傅,您屋好像沒凳子。”

    黑衣老道嗖地一聲躥出門去,不等赤尊俠和金城公主反應過來,人影一閃手抓了把不知打哪兒弄來的太師椅往地上一放,甩袖子賣力地抹了兩抹,招呼道:“你坐這兒來,咱們好好聊聊。要不要吃糕點……嗯,美女好像更喜歡水果。徒弟,到街上替為師買兩斤西域的冰鎮葡萄回來!”

    小道童壓打了個哈欠施施然往外走,天曉得他是去買葡萄還是去睡覺。

    赤尊俠終於忍不住道:“三師叔,我是……”

    黑衣老道不耐煩地擺手道:“打住,沒看貧道正忙著嘛?”轉過臉他又笑容可掬對金城公主說道:“美女,你能不能在觀多住幾天。貧道要替你畫一幅像,燒成瓷器收藏進我的‘金瓶梅譜’。就你這模樣兒,這氣質,絕對可以位列三甲,跟著貧道的金瓶梅譜一塊兒流芳百世。”

    赤尊俠咳嗽聲道:“三師叔,小四的傷勢十萬火急……”

    黑衣老道看也不看他手中托著的被打成爛門板一般的刁小四,怒道:“急啥,你有聽說誰敢死在貧道的屋?”

    金城公主既不好奇也不關心什麼“金瓶梅譜”,說道:“救活他,我留下來讓你畫。”

    黑衣老道大喜道:“一言為定!”伸手一指牆角用幾十個搭成的床榻一樣的玩意兒,吩咐道:“把這小子放到貧道的床上去。”

    赤尊俠依言將刁小四小心翼翼地放上“床”,黑衣老道大咧咧走了過來,突然驚訝地“咦”了聲,麵色大變衝到“床”前,盯著刁小四的臉看個不停。

    赤尊俠的心一下懸了起來,問道:“三師叔,有救麼?”

    黑衣老道恍若未聞,喃喃自語道:“娘希匹,怎麼這麼像?沒道理啊……有故事,這頭一定有故事!”

    金城公主隱隱猜到了一些端倪,卻並未開口。赤尊俠問道:“三師叔,你看他像誰?”

    黑衣老道猛從懷掏出一隻潔白如玉的描金瓷瓶,瓶上畫著一位嫵媚婀娜容顏絕世的少女亭亭玉立在梅花叢中,拿在赤尊俠眼前晃了晃道:“像不像,像不像?”

    赤尊俠好不容易看清楚了瓶上的美女,點點頭道:“有些像。”

    黑衣老道罵道:“什麼眼神兒,何止是有些像,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娘希匹,你曉得瓶上的美女是誰?”

    赤尊俠也無意計較自己一開口便成了“娘希匹”,搖頭道:“弟子不知。”

    黑衣老道嘿然道:“她便是二十年前攪亂天下正魔兩道,引得楊廣衝冠一怒兵伐大陳,與李淵反目成仇的天下第一大美女、魔門星宗掌教張麗華!”

    赤尊俠凜然一驚,隨即搖頭道:“天下黎庶何止千萬,偶爾有一兩人相貌相似,並不足為奇。何況我的小四兄弟出身草莽,應該不會和張麗華搭上關係。”

    黑衣老道把金瓶揣回懷道:“不成,我得趕救活這小子問個明白!”看了看他滿身的傷處,猛然扭頭朝門外叫道:“徒弟,你死哪兒去了?”

    那小道童不慌不忙從門外探進腦袋道:“師傅,葡萄沒買著,換荔枝成不?”

    黑衣老道抓起一隻酒壇丟了過去,罵道:“趕緊去把為師的全套看家寶翻出來,慢片刻我罰你到隔壁老馬家做三天,不——三個月上門女婿!”

    小道童聞聽此言悶聲不響,一陣風般朝對麵的屋衝去。

    金城公主微微蹙眉道:“你就在這兒救他?”

    黑衣老道埋頭診察刁小四的傷勢,詫異道:“這兒不是很好麼,有床有酒!”

    話音未落就聽“砰”的一聲,赤尊俠手拿著剛開封的酒壇,魁梧的身軀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卻是一路日夜兼程油盡燈枯,此刻心情稍稍放鬆,整個人便不由自主地昏了過去。

    黑衣老道嚇了一跳,瞟了眼神容疲憊人事不醒的赤尊俠,怒罵道:“娘希匹,不能喝就別糟蹋我的酒。真要命,又來了一個。”
evanot1 發表於 2013-11-26 12:11
第九章瘋狂神醫(上)

    一燈如豆。昏黃的燈火照在刁小四的眼睛上,他昏昏沉沉地蘇醒過來,感覺就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可所有的夢境都是一片空白。

    須臾之後,他的神智漸漸回到了現實世界中,但身體依然有一種還在雲端飛翔的幻覺,懶洋洋地不想動腦。

    渾渾噩噩之中,他隱約看見自己的身前有道人影。又過了好久,才看明白那人是個黑衣老道。如非體型相差太多,刁小四差點就把他當成了葉法善。

    “咦,老子怎麼會在這兒?”刁小四的回憶開始緩緩複蘇,想起昏迷前的情形,一塊塊記憶的碎片和一個個熟悉的人名慢慢浮上腦海。

    他忽然發覺,那個黑衣老道站在自己的身旁雙手不停,似乎正忙著做什麼。

    刁小四仔細凝目觀瞧,就見到黑衣老道一隻手抓著條鮮血淋漓的腸子,另一隻手穿針引線熟練地縫合。有時候,兩隻手不夠用,就用牙齒幫忙叼住那條腸子,然後往不停灌注一團團綠幽幽的黏稠麵糊。

    ——敢情這老道在灌臘腸。

    刁小四一下看明白過來,慵懶地閉上眼問道:“你用的是豬大腸?”

    “閉嘴!”黑衣老道口齒不清道,將手的腸子一圈圈盤起來塞進了某個地方。

    刁小四怔了怔,腦袋瓜模模糊糊意識到好像有啥不對勁兒的地方,可總又想不起來,忍不住再問道:“喂,你到底在幹嘛,看上去挺好玩的?”

    黑衣老道用濃重的吳越口音罵道:“好白相個儂希特!沒見我正忙著把你這副破腸子給縫上。娘希匹,又臭又長簡直跟老太婆的裹腳布差不多。”

    “哦,謝謝!”刁小四迷迷糊糊地點點頭,安心地又把眼睛閉上。

    突然,他的雙目一下睜到滾圓,渾身汗毛嗖地豎起,叫道:“什麼,我的腸子?!”

    黑衣老道抓起還沒塞回肚的一段腸子在刁小四麵前晃了晃道:“你瞧清楚了,是不是你的腸子?要不貧道就把它給剪了!”

    刁小四全身惡寒,腦袋瓜頓時清醒許多,驚怒交集道:“你把老子開膛破肚了?”

    “我是你老子!”黑衣老道眼睛一瞪,罵道:“你肚的那點兒雜碎被人轟了個稀巴爛,不打開來重新裝上,難不成拿去市場上賣了?呸,臭也臭死了!”

    刁小四多少醒悟過來一點,叫道:“老雜毛,你把肚子給剖開,腸子也掏出來了,老子還能活嗎?”

    黑衣老道一邊忙碌不停,一邊喝道:“你再叫,我就把你腦殼撬開腦花掏出來!”

    刁小四登時噤若寒蟬,閉緊嘴巴怒視黑衣老道。

    黑衣老道哼道:“看什麼看?嘴上沒毛,肚長草。開顱有啥稀奇?四百多年前華佗不就想這麼幹?娘希匹,少見多怪!”

    刁小四火冒三丈,脫口而出道:“格老子!”

    罵完之後兩人都愣了愣,均覺得以“娘希匹”對“格老子”,實在是豺狼配虎豹,天造地設的一幅絕對。

    黑衣老道“哈哈”一笑道:“你小子有點意思,難怪小赤舍不得讓你翹辮子。”

    “赤大哥?”刁小四一省道:“是他送我來這兒的?他在哪兒?”

    黑衣老道回答道:“我要他去睡覺,這小子不聽,非要在門口守著。娘希匹,敢懷疑貧道的手藝,不就前些日子我把他的腸子一不小心給縫進了喉嚨麼?”

    刁小四目瞪口呆道:“那、那東東豈不要從赤大哥的嘴出來?”

    黑衣老道滿不在乎道:“差不多吧,要不怎麼會有句老話叫做滿嘴噴糞呢?”

    刁小四打了個寒戰,叫道:“你給我看清楚了再縫。要是敢把老子的腸子也裝錯了地方,我就拔光你滿頭的雜毛!”

    黑衣老道嘿嘿一笑,拿起旁邊的一隻酒壇衝了衝手,又往嘴灌了兩口。

    刁小四立時聞到了撲鼻的酒香,問道:“這是什麼酒,挺好喝的樣子。”

    黑衣老道得意道:“這是貧道上個月從蓬萊禦仙宮弄來的‘雲露仙釀’,你想喝嗎?”

    刁小四滿嘴生津,點了點頭。黑衣老道倒也不小氣,說道:“成,給你嚐嚐。”

    正當刁小四滿心期待準備品嚐一口蓬萊禦仙宮采擷一百數十種天地靈材,每六十年才能釀造成十二壇的絕世仙釀,就看到黑衣老道咕嘟咕嘟先往自己嘴倒了幾口,然後突然低頭“噗”地噴進了刁小四的肚子!

    刁小四雖然全身麻痹沒有絲毫的感覺,但心禁不住一陣陣惡心,勃然大怒道:“你個哈巴,有這樣子請人喝酒的麼?”

    黑衣老道嘿然道:“小子我問你,這酒要是從你嘴喝進去,最後會流到哪兒?”

    刁小四餘怒未消,哼了聲道:“廢話,當然是老子的肚。”

    黑衣老道笑道:“這不就對了麼?你看我用的法子,又直接又簡單,還不用花費你半分氣力。”

    刁小四差點被一口怒氣梗死,翻白眼道:“你怎麼不用這法兒喝酒?”

    黑衣老道哼了聲道:“我的腸子又沒破。”

    刁小四心頭一動道:“這酒對醫治我的傷口有用?”

    黑衣老道拎起壇子嘩嘩往刁小四肚子倒酒,說道:“就這樣泡上一個時辰,不準亂動。嗯,還是兩個時辰吧。上回我為了用‘雲露仙釀’泡製一壇長白山三千年雪參酒,足足等了三年工夫。”

    刁小四忍氣吞聲道:“差不多就成了,我的肚子可不是酒壇。”

    黑衣老道瞪眼道:“你是天下第一神醫,還是我是天下第一神醫?”

    刁小四望著黑衣老道,恍然道:“你就是邪月真人?”

    黑衣老道傲然道:“廢話,除了我還有誰敢把人的肚子剖開,那姓孫的老娘們兒也不行!”

    刁小四詫異道:“姓孫的老娘們兒是誰?”

    邪月真人不耐煩道:“你怎麼這麼笨呢?當然是終南劍派的孫思邈!他不是屁顛屁顛地自稱什麼千金方麼?除了娘們兒,有誰會叫自己‘千金’的?”

    刁小四對邪月真人的景仰之情油然而生,欽佩道:“您老太有才了。”頓了頓又疑惑道:“奇怪,為啥我一點兒都沒覺著疼?”

    邪月真人道:“我給你用了麻沸散,藥力大約還有三個時辰才過。”

    刁小四愁眉苦臉道:“那三個時辰以後我豈不是會很疼?”

    邪月真人道:“那就得看你到時候乖不乖了。”

    刁小四急忙連聲道:“老……我一向都很乖,最喜歡聽人話了。”

    邪月真人神情古怪地問道:“難不成貧道前麵說的都不是人話?”

    刁小四有求於人,老老實實地管住自己的嘴巴。

    邪月真人見他不答,便又開始搗鼓起刁小四的腰子,一邊握在手捏把,一邊問道:“現在貧道就來試試你是真乖還是假乖。第一個問題:你和張麗華是什麼關係?”

    刁小四心一驚,眼角餘光盯著邪月真人手攥著的那紅紅的東西,生怕他一下子給捏爆了,說道:“前輩……認識我娘親?”

    橫豎橫他已在楊廣麵前裝過孫子充過兒子,一回生兩回熟演技漸趨爐火純青。

    邪月真人斜眼望向刁小四,說道:“娘希匹,你還真是她的兒子!”

    刁小四看不出邪月真人臉上是喜是怒,何況就算看出來了,以這老瘋子的性情也做不得數,當下忐忑問道:“這有什麼不對麼?”

    “當然不對!”邪月真人怒道:“小麗修煉的是魔門星宗‘天煞孤星神功’,絕不能破身,否則一身功力會逐漸散去,永遠失去羽化登天的可能。也就是說,她不能跟任何男人幹那種事,又怎麼會生下你這小赤佬?”

    刁小四哼哼道:“我怎麼曉得?她生我的時候,又沒跟老子打過招呼。”

    邪月真人愣神半晌,忽然搖搖頭自言自語道:“保不準啊保不準,就是因為她一身功力全都散了,最後才落得那般淒涼下場。可是,我怎麼從沒聽說她生過孩子?若真有這事,貧道又怎麼可能不知道?”

    說著話他驀地抬頭問道:“說,你老子是誰?”

    刁小四惱道:“老子若是曉得他是誰,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混得這麼慘!”

    邪月真人點點頭道:“有道理,小麗看上的男人,應該不是普通貨色!”

    刁小四愕然道:“小麗……你和我娘親很熟?”

    邪月真人緩緩道:“老子是她的親哥哥,你說熟不熟?”

    刁小四大吃一驚,猛然間熱淚盈眶大叫道:“舅舅,我終於見到親人了!”

    這一聲叫得邪月真人渾身起雞皮疙瘩,拚命往嘴灌了半壇子酒才好過一點兒,怒罵道:“娘希匹的你給我打住,老子啥時候認你這外甥了?”

    刁小四理直氣壯道:“格老子的你敢不認老子,小心我娘親在陰曹地府給你找一百個便宜妹夫!”

    邪月真人一哆嗦,怒道:“她敢?!”再一想任自己神通廣大,可也管不到地底下的事兒。況且小妹在世的時候,就喜歡把自己欺負得一塌糊塗。要不然他也不會一怒之下跑到昆侖山出家當道士。

    刁小四察言觀色,得意洋洋道:“舅舅,我想喝口酒——用嘴喝的那種。”

    邪月真人緊繃老臉,拿起酒壇子送到刁小四麵前,猛地“啪”一聲往他腦門上一扣,酒壇碎裂汁水橫流。

    刁小四雖不覺得疼,但也曉得腦門被開了瓢兒,怒不可遏道:“老雜毛,我一定要讓娘親找閻王爺做你妹夫!”

    邪月真人寵辱不驚,拍拍手道:“嘴巴張大點兒,別浪費了貧道的好酒。閻王爺?嘿嘿,我是誰,會怕這孫子?”說罷從腳邊拿起一根黝黑粗長像鐵一樣的玩意兒道:“來,舅舅幫你通通腸子推陳出新。”

    刁小四嚇得魂飛魄散,一聲慘嚎響徹總明觀道:“你個無良黑醫,救命啊——”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