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無恥妖孽 作者:牛語者 (連載中)

 
mk2258 2013-10-25 11:15:2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04 286251
evanot1 發表於 2013-12-2 14:08
第十章小四也瘋狂(下)

    黑沉沉的夜幕下,柳園萬籟俱寂,王玄恕一身便裝站在門前衝著前來興師問罪的刁小四微微一笑道:“刁公子,你是在和小弟開玩笑麼?什麼時候家父多了一個女兒,怎地連我也毫不知情?”

    刁小四思忖再三,終於抑製住一拳將王玄恕的小白臉砸成五花肉的衝動。

    他霍然醒悟到自己掉進了一個大坑,明明知道這件事肯定是王玄恕等人搞得鬼,卻偏偏抓不住他們一點把柄。

    王玄恕不緊不慢道:“刁公子說的那紅衣美女子究竟是誰,在下的確不知。這幾日金鼎神僧便住在柳園中,也可為我作證。不過,如果刁公子有需要在下幫忙的地方,不妨直言。隻要小弟能辦到的,一定不會推脫。”

    刁小四深吸口氣,點點頭道:“好,算你狠!”

    王玄恕淡淡一笑也不應聲。

    “小四,先別急。”李靖仍能保持冷靜,分析道:“那丫頭這麼幹,必定是對你有所圖謀。換而言之,我們還有機會。”

    刁小四悶聲不語,兩隻手狠狠地抹了一把滾燙的臉膛,想讓自己清醒些。

    王豫言未必清楚大車藏的是什麼,但一定知道那對自己極為寶貴,否則也不會形影不離地帶在身邊,且在車上設下重重禁製。

    說到底是自己太大意了,低估了這夥烏龜王八蛋的手段和無恥程度。

    正在他一籌莫展的時候,葉法善趕了過來,說道:“這輛大車一定還在長安城,我已叫李淵協助搜查。”

    赤尊俠點點頭沒說話,曉得此舉不過是聊盡人事而已。以王豫言能夠將大車從刁小四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覺偷走的手段,豈是李淵手下那些人能夠找到的?

    突然,刁小四身軀又是一震,瞪大兩眼直呆呆望向西南方。

    李靖關切道:“小四,你是想到了什麼?”

    刁小四搖搖頭,抱元守一凝神須臾,靈台之上霍然抓住了一縷發自大車暗隱符紋的氣息,驚怒交集地叫道:“,他們要開車門!”一句話沒說完,身形已似離弦之箭射出數十丈外。

    他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王豫言到底沒有放過那輛大車,準備強行破開法陣禁製,查看車廂的虛實。

    隻要法陣一破,車廂內的時間就會重新正常流動起來,到那時即使大羅金仙下凡也救不活金城公主。

    “嘩啷啷——”一串清脆的金石鳴響,刁小四身後舒展開兩道巨大的羽翅。

    黝黑的巨翼在夜色閃爍著一簇簇奇異的微光,那是羽毛上加持的符紋在全力運轉,吸納著虛空中的風靈菁華,刁小四的身法驟然提升到了匪夷所思的速度。

    這對“鳳翼天翔”本是風無衣的看家法寶,上回在萬世皇圖殿被他坑蒙拐騙到手,經過秦皇陵中諸般天材地寶的多次鍛鑄淬煉,赫然已是八品魔寶。

    一重又一重黑壓壓的屋脊在刁小四的腳下飛掠而過,到隻剩下一片模糊的光影。耳畔的風聲隆隆,將鳳翼天翔的法力不斷推向極致。

    、再點、更點!

    他的靈台上,那抹來自大車符紋上的氣息越來越清晰,迅速鎖定了具體位置。

    電光石火間,刁小四已飛臨到長安城西南角上的一座大宅上空。

    這座宅院是右武侯大將軍的府邸,這位仁兄早兩年便隨駕去了江都,但一家老小還住在府。

    “呼!”刁小四催動鳳翼天翔稿下去,射落向宅院的後園。

    園中有一棟臨水小樓,樓前匾額在燈籠的映耀下隱約可見“觀魚”二字。

    “什麼人?!”兩名巡夜的家丁拔刀抬頭,衝著飛襲而下的刁小四叱喝道。

    “啪!”鳳翼天翔玄光如瀑飛斬,將這兩個家丁連人帶刀橫抽出二十多丈,越過院牆落到了一片梅花林,七竅流血骨斷筋折眼見不能活了。

    刁小四身勢不停,翻腕掣出趙武靈王殺胡刀振臂迸放出一束雄渾無鑄的銀白色刀芒,“喀喇喇”崩天裂地硬生生劈碎了半邊牆垣。整棟觀魚樓劇烈晃顫吱呀作響,牆麵與門窗飛地開裂,大塊大塊的瓦當如雨點般掉落下來。

    塵土飛揚中從樓麵亮起一道劍華,一名黑衣老者手仗魔刀飛挑刁小四咽喉。

    刁小四看也不看,凝念祭出魔蟒。“嗚”的一團黑氣包裹住他的身形,從邊猛冒出九隻碩大的蟒首。

    “啵、啵、啵!”黑衣老者修為已臻至通幽境界,振腕揮劍霎那間洞穿三隻蟒首。

    這下可惹翻了黑美人,立時凶性大發,化作一蓬鋪天蓋地的黑雲卷纏老者,耳聽“嘎巴嘎巴”連聲,張開血盆大口噬咬在魔劍上。

    黑衣老者凜然一驚運勁回奪,冷不丁刁小四換了一把鳳鳴問鼎巫王刀。黑色的魔刀從濃鬱的黑雲中遽然暴漲而出,直劈老者眉心。

    黑衣老者剛想撤身揮掌招架,烏黑無光的刀身上閃爍起一蓬流光溢彩的鳳紋,頓時刺入他的雙目。

    黑衣老者一記悶哼,閉眼撒劍不顧一切地往觀魚樓中退去。

    哪曉得他的腦海“轟”的巨響幻覺叢生,好似身上被九尊重逾萬鈞的大鼎壓住,連一根手指頭都動彈不得。

    僅僅是這一的恍惚和凝滯,刁小四左手飛起一記白虎拳,五指凝攥虎嘯如雷,星芒躍動一頭白虎猶若君臨天下躍然而出,轟擊在了黑衣老者的胸口。

    “噗!”黑衣老者的胸膛應聲被銀白色的神虎光影洞穿,卷挾著一溜殷紅血箭噴射進背後的小樓中。

    刁小四翻腕收起鳳鳴問鼎巫王刀,雙指捏爆一塊嬰兒手掌大小的扁平符印。

    “邱老!”小樓響起怒吼聲,又是兩名黑衣男子揮動狹長雪亮的魔刀衝了出來。

    “啵”的脆響,那塊符印當空爆濺開濃烈強光,無數朵五顏六色的火焰洶湧澎湃,如層層疊疊的大浪瞬時吞沒了兩名黑衣男子,緊接著觀魚樓亦被這“祝融怒哮符”點燃,熊熊烈焰如巨大的火炬直竄夜宵。

    那兩名黑衣男子甚至還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就被肆虐的光焰燒成飛灰。

    刁小四根本不看,鳳翼天翔狂瀾鼓蕩辟開一條通道,同時身上煥發出一層空靈清透的青色光暈在衣衫表麵凝鑄成形護持周身,如下山猛虎一樣闖入樓中。

    李靖、赤尊俠和葉法善這才趕到。不是他們速度太慢,而是從刁小四衝入府邸,打飛家丁轟殺黑衣老者直至祭出祝融怒咆符強闖觀魚樓,所有的事情僅僅發生在一個呼吸間!

    李靖隻抓到了刁小四的一個背影,動容道:“這家夥是真瘋了!”

    葉法善嘿然道:“如果大車睡的人換成紅拂,你也會瘋的。”

    三人說著話的工夫,各施神功趨避光焰進到搖搖欲墜的觀魚樓,隻見刁小四又抽出了把厚重無鋒的文王大德刀,鏗然劈向廳堂正中懸掛的一幅鬆鶴延年圖。

    如此狂暴的火勢,連葉法善三人瞧得亦是心驚,那幅圖竟是安然無恙,一看即知必非尋常之物。

    果然,文王大德刀劈擊在畫卷上,“喀喇”一聲脆響碎開細小的紋縫,從畫中湧出一團炫目的白光。

    一鬆一鶴竟似活了過來,數以百計的虯勁鬆枝如毒龍般迸發而出直刺刁小四,那隻白鶴亦張開雙翅騰空飛起,羽翼揮舞迸射出一道道雪亮的光刃。

    “啪!”葉法善手中拂塵倏然膨脹,如白雲出岫卷住光刃狠狠飛甩回去,身形搶上三步再出左掌轟出一蓬渾厚的罡風,打得鬆枝“簌簌”狂顫扭曲。

    “這兒交給我,你們走!”他的左掌雙指迸立,夾起一張道符丟了出去。

    “砰!”一尊黃金力士手揮神斧披荊斬棘,頃刻間削斷了數十根鬆枝,為刁小四等人打開了一條稍縱即逝的通道。

    刁小四紅著眼咬著牙合身撞向鬆鶴延年圖,身形“嗚”地融入白光消失不見。

    霎那,他的眼前一黑,已站在了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地道前。

    刁小四的靈台上接受到的大車符印氣息變得異常清晰,這也說明至少截至這一刻,王豫言還沒能破開車上加持的法陣禁製,打開車廂。

    “嗡——”刁小四頭頂一亮,祭起了大空波霸浮屠。

    這尊佛門至寶在秦皇陵中一樣也得到了諸般淬煉,如今已晉升到了八品。

    在佛光的照耀下,前方的地道豁然明亮,顯露出兩側石壁上一隻隻突兀而出的金黃魔掌。這些手掌的姿勢千奇百怪,甚至有些隻有四個指頭,而有些則多達六根、七根。每隻魔掌都有八仙桌麵那般大,靜靜地凝定在石壁上沒有動靜。

    “千手陣!”刁小四深吸了口氣,死死地盯著那一隻隻如林的黃金魔掌,牙齒咬破了嘴唇兀自不覺。

    李靖和赤尊俠雙雙站定在他的身後。李靖打量千手陣,問道:“能不能破?”

    刁小四悶著聲道:“能,但至少要給我半個時辰才成。”

    半個時辰,破一座千手陣,這幾乎是天才的速度。

    然而在場的三個人都明白,金城公主等不起這半個時辰。哪怕,半刻、半個呼吸,也有可能造成永遠無法挽回的結果。

    赤尊俠凝視靜默不動的千隻魔掌,緩緩掣出鬆照仙劍道:“我送你們過去!”

    刁小四和李靖不約而同地愕然望向赤尊俠,隱約猜到了他的決定。

    赤尊俠對刁小四沉靜地微笑道:“走吧,不要留下遺憾——我知道那種滋味有多痛。”
evanot1 發表於 2013-12-2 14:09
第十一章生死時速(上)

    “呼——”一尊瑰奇的元神脫離肉身從赤尊俠的頭頂升騰而起,抬起手淩空攝過鬆照仙劍,白金色的神光如月湧大江浩蕩奔騰,源源不絕注入劍中。

    厚重的仙劍發出龍吟虎嘯般的雄壯長鳴,通體煥放絢爛醇厚的華光,轉瞬間憑空凝鑄成為一道亮白耀眼長逾三丈的巨大劍芒,將刁小四和李靖籠罩其中,並且仍在不停地擴展膨脹。

    這道劍芒宛若一支無堅不摧的六棱錐鋒,象征著六道輪回天地無極。盛大跌宕的劍瀾猶若星下平野一望無際地延展開去,照亮了整條地道。

    赤尊俠的元神倏然化作一束金芒湧入鬆照仙劍,水乳融交人劍合一,口中沉聲吟道:“巍巍昆侖,劍膽天心——”

    “轟”的一記石破天驚的巨響,“昆侖搖光六道輪回訣”磅而起,仿佛萬的雷霆自天外而來,無窮氣勢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卷裹起三人排山倒海澎湃狂飆,轟入千手陣中。

    李靖看似不經意地輕拂袖袂,將赤尊俠的肉身卷到身後,右手暗自扣住刻刀,隨時準備給予突破六道輪回昆侖搖光的黃金魔掌致命一擊。

    “嗚——”石壁兩側上千隻巨靈般的魔掌閃爍吞吐著煌煌金芒,霍然暴漲如暴風驟雨般轟向白金色的壯闊劍芒。

    每一隻魔掌都結成了一式法印,往往三五式法印連成一氣,赫然幻化成為渾然一體的絕天滅地之陣。

    無數的金手指在舒展、在蜷曲、在重疊、在戟張……千姿百態眼花繚亂,散發出一道道截然不同的魔意與殺氣,繼而匯聚成為一蓬磨滅乾坤橫掃萬世的恐怖狂瀾,令得虛空中不住泛起黃色灰煙,竟似要凝結成砂石!

    “砰砰砰!”鬆照仙劍光寒萬氣蕩千秋,六道金棱生死輪回無盡度滅,以摧枯拉朽之勢絞碎了有若實質的黃色灰煙,碾壓過一隻隻攝來的魔掌,氣貫長虹長驅直入,轉瞬已突破了千手陣的外圍。

    “嗡——”遽然之間,數十隻黃金魔掌合二為一,封印了整條地道的通路,似一堵鐵壁銅牆平推過來。

    刁小四縱聲大喝,全力驅動大空波霸浮屠迸放出一團佛光,前方的空間波蕩晃動,引得那隻巨掌劇烈搖顫像波濤般起伏不定,掌心上冒出一圈圈金紅色的漣漪,就似即將融化的空間碎片般極不穩定。

    赤尊俠心劍如一靈台空照,催動“昆侖搖光六道輪回訣”高歌猛進一舉突入漣漪之中。三人隻覺得身周的劍芒嗡嗡扭曲顫晃,瞬息的天旋地轉之後眼前又是一亮,已跳躍過大空波霸浮屠強行辟出的空間裂隙,將那隻巨掌拋在背後。

    “啪啪啪啪——”金色的魔掌有如瘋狂生長的森林,密布在地道之中,賽過雨打芭蕉猛烈地擊打在了劍芒上。

    每一下擊落,那隻黃金魔掌便似揚湯沸雪,眨眼間便消融在了波瀾壯闊的白金色劍華,化作幾縷金絲流散。

    但數下、數十下、數百下不間斷地密集轟擊之下,鬆照仙劍漸漸地開始劇烈顫鳴,華光波蕩劍氣蒸騰,六道輪回搖光錐由起初的五丈餘長飛速收縮到不足三丈,赤尊俠的功力耗損亦在成倍增長。

    刁小四凝目觀望,前方十餘丈外隱約有光,應是地道的盡頭,但鬆照仙劍飛行的速度卻明顯在減緩。

    突然赤尊俠一聲長嘯,催發真元再爆狂瀾,整束六道輪回搖光錐就像燃燒了起來,所過之處萬物成灰墮入輪回,熔金銷鐵銳不可當。

    “嗤嗤——”頓時又有百多隻黃金魔掌在劍華灰飛煙滅,距離地道口愈來愈近。

    這時異變突生,左右兩側的魔掌不再狂猛突擊,而是五五相合,以掌作指,以指凝拳,前前後後鑄成二十五隻巨靈魔拳,然後撇棄所有令人目不暇接的虛招花巧,一拳拳重重地轟擊而出,卻教赤尊俠的“昆侖搖光六道輪回訣”避無可避。

    “轟轟轟!”刁小四就感到自己像是坐在一葉扁舟上,驚濤駭浪從四麵八方凶猛地襲來。每一記撞擊都令得小舟搖搖欲墜像要散架,從波峰跌到穀底,又從穀底被狠狠拋上波峰!

    但是那一道白金色的劍芒盡管已消耗到隻剩下兩丈餘長,而且時時刻刻都在猛烈的震蕩顫晃,裂開無數條金色的縫隙,教洶湧的魔意不可抑製地席卷進來,卻始終屹立不倒一往無前。

    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噗——”赤尊俠的肉身猛然一震,從口中噴出一道血箭。

    他的耳鼻口眼中早已滲出了縷縷殷紅血絲,這是氣機感應之下,肉身引發的症狀。

    李靖從容淡定,左掌按住他的背心,輸入一股精純魔氣,右手的小刻刀在身周畫出一條條奇異的光縷,築成一幅小型符紋禁製,護持住赤尊俠的肉身。

    刁小四看得心頭激蕩,沒想到赤尊俠為了幫自己,差不多是把命都豁出去了!

    即使成功穿陣,他也勢必元氣大傷。

    轉念之間,刁小四也發了狠,雙手不要命地往外丟出一張張道符。這些道符有紅色的,有藍色的,有黑色的,有綠色的,還有許許多多色彩斑駁奇形怪狀,被他以太初歸元星陣催發的各種神火魔焰點燃熔爆,崩散開紫嫣紅的繽紛光海。

    “!”頃刻間地道好似舉行了一場隆重盛大的煙火晚會,一朵朵流光溢彩的華光怒綻轟鳴席卷虛空,炸得後土魔拳支離破碎陣腳大亂。

    赤尊俠精神一震沉聲虎喝,駕馭“昆侖搖光六道輪回訣”乘勝追擊氣吞萬如虎,將一隻隻宛若螳臂擋車般的黃金魔掌碾壓成為飛煙散去。

    一瞬間,三人的眼前豁然開朗,再也看不到一隻狂舞的魔掌,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然衝破了千手陣,來到了地道的另一端。

    鬆照仙劍陡然一晃,從空中栽落鏗然插入地。殘餘的劍芒嗶啵爆散,仿似一簇簇噴薄而出的焰苗遊離飄蕩而後歸於幻滅。

    刁小四和李靖連帶著赤尊俠的肉身一起從劍芒拋飛出來,急忙各自穩住身形飄落在地。

    “哧——”一縷黯淡的光束從鬆照仙劍飄逸出來,漸漸彌漫渙散顯露出赤尊俠的元神模樣。

    “咄!”李靖眼疾手,捏訣施功拂袖導引,襄助赤尊俠元神慢慢回歸肉身。

    “大哥!”刁小四眼睛發澀,嗓子眼發熱,胸口發堵,心頭發瘋,撲到赤尊俠身前趕緊掏出一顆黑色的丹丸塞進他的嘴。

    “噗——”赤尊俠張口又噴出一團瘀血,濺得刁小四滿頭滿臉都是。

    刁小四也顧不得抹上一把,配合著李靖,一個按胸一個抵背,拚命運功助他療傷。

    赤尊俠艱難地睜開眼,吐出口濃烈的血氣道:“走!”

    刁小四道:“老子不能重色輕友!”

    赤尊俠笑了笑道:“走!”

    李靖探手抓住刁小四,將他拉起身道:“走!”

    刁小四凝視赤尊俠須臾,猛地伸手從束龍腰帶一股腦地掏出七八張精心煉製的道符,放到他的手道:“大哥,我會盡回來!”

    赤尊俠點點頭合上了雙目,頭頂水霧騰騰渾身劈啪作響開始運功。

    刁小四再不遲疑,否則赤尊俠的犧牲與付出便將變得毫無意義。

    他與李靖施展身形逾飛電傣地道,來到了前方的一座空曠地廳中。

    地廳負手佇立一名臉戴青銅麵具的黑衣男子,刁小四一驚止步道:“三奔雞巴!”

    李靖沉靜地打量山本七八,低聲道:“小四,你先走!”

    刁小四點點頭,知道這扶桑佬極為難纏,假如被羈絆在這,沒有三時五刻絕對脫不了身。等到那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可是點頭歸點頭,他的身子卻依然動也未動,說道:“小三,這老家夥厲害得很!”

    山本七八徐徐道:“刁桑,或許我們可以坐下來談一談。隻要你答應老夫一個條件,我非但交還大車,還可以幫助你一同對付王玄恕。”

    刁小四怒道:“放屁,你個哈巴跟王世充父子本就是一夥兒,想蒙老子門都沒有!”

    山本七八搖搖頭道:“不瞞刁桑,今晚是我讓武藤蘭子劫持大車引你會麵,隻是沒想到刁桑這麼便找上門來。老夫並非和王世充一夥兒,相反,老夫唯恐避之不及,又豈能要小蘭冒充他的女兒?”

    刁小四冷笑道:“誰曉得你們在玩什麼鬼把戲?先把大車還我!”

    山本七八道:“刁桑不想聽聽我開出的條件麼?”

    說話時他體內散發出一股無孔不入的可怕殺氣,如同一把把有若實質的刀鋒直指刁小四周身要害,隻要身形稍稍一動,麵對的必將是暴風驟雨般的攻殺。

    “走!”李靖從袖口亮出那柄形影不離的小刻刀。

    霎那之間,他整個人仿佛也化作了一把刀——一把無處不在的天地之刀!

    山本七八凜然一驚,翻腕掣動日月魔輪,“叮”的鏑鳴淩空飛舞在身周。

    刁小四立刻察覺到場內的氣機變化,使出“三十六天罡身法”舒展鳳翼天翔橫空飛縱,視那山本七八如無物,從他麵前徑自掠過。

    山本七八的日月魔輪精光大盛剛想出手攔截,就聽李靖警告道:“別動!”

    “咻!”一股無形的殺機直刺眉心,令得山本七八心頭巨震,不得不放棄了截殺刁小四的念頭,瞳孔收縮凝注李靖道:“你不是我的對手。”

    李靖懶洋洋地在指尖翻轉著讓山本七八亦深為忌憚的那柄平淡無奇的小刻刀,回答道:“那又如何?反正我隻有一刀,要麼你死,要麼我死。就看你敢不敢跟我賭?”

    山本七八沒有說話,體內散發出凜冽光瀾令得他的身形有如雲山霧罩,卻仍然無法祛除靈台之上那一點如芒在喉的刺疼感覺。

    稍一遲疑的工夫,刁小四的身影已消逝在地廳左側的一條通道。

    然而幾乎與此同時,他靈台之上與那道大車符紋的感應聯係遽然中斷!
evanot1 發表於 2013-12-2 14:17
第十二章生死時速(下)

    地廳死寂無聲,山本七八的目光須臾不離李靖指尖翻轉的小刻刀。

    刀長三寸六分,普通的用料質地、尋常的鍛鑄工藝,卻握在一個不平常的人手。

    他敏銳地洞察到在這柄毫不起眼的小刻刀中,仿佛傾注蘊藏了人世間最濃鬱熾烈的感情,於是有了魂,於是忘了情,於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他沒有絲毫的信心能夠接下這一刀,正如李靖也沒有任何把握能夠一擊致命。

    所以,兩人相距十丈之遙,默默對峙等待機會,等待對方犯錯的一。

    李靖的眼神清澈而空明,好似能教人一眼望到底,看到一顆忘情空照的道心。

    心中忘情,刀中有情;心中無刀,刀中有道。

    當他終於能夠從容放開與李秀寧那一段青梅竹馬的戀情,放開積鬱隱忍數年的痛與傷,放開寂寞放開過往,也就放開了心放開了自我。

    如同移去遮掩在眼前的那一片樹葉,看見的便是整個世界。

    李靖的眼睛徐徐合成兩道針芒般的細縫,聽對手道:“於我,隻有兩成被你殺死的風險;而你,有八成的可能會倒下!”

    “兩成麼?足夠了。”李靖自信地微笑,那感覺就似他心好像有著十成的把握,回答道:“我可以不惜命,但你卻未必。所以,隻要有兩成的可能,便夠了!”

    山本七八冷笑道:“你覺得我怕死?”

    李靖搖了搖頭道:“世上有兩種人不怕死。前一種是不知死為何物的莽夫,後一種是看破生死的過來人。你不屬於其中的任何一種人,你隻會為了值得自己犧牲的人和事而死。我想我不會猜錯,今晚的事無論成敗,都遠遠達不到你必須死的地步。”

    山本七八眸中閃過一抹激賞之色,說道:“沒想到隱辰魔宗居然有你這樣的人才。”

    李靖寵辱不驚道:“閣下過獎,事實上門中天賦高過我的,成就大於我的,比比皆是。我不過是其中很普通的一名子弟而已,而且很不聽話地偷逃出來,讓家的長輩很傷麵子。”

    山本七八道:“有件事情或許你還沒有聽說,敝宗的宗主近日即將西渡中土,前往蜀中與唐太君洽商兩宗聯手事宜。不久之後,我們很可能會成為盟友。所以,我和你之間沒有任何要動手的理由。相反,我們應該聯合起來對付共同的敵人。”

    李靖道:“我已不是唐門子弟,更不會喜歡隨便和人做朋友。”

    山本七八道:“不是朋友,也未必要成為對手。事實上,我們無意傷害刁桑,這點你盡管可以放心。”

    李靖淡淡道:“這些我都不管。你隻要明白,不管誰想對付刁小四,就必須先躲過我手的這把刀!”

    山本七八道:“不得不說,我小覷了蜀中唐門,也輕看了天下英豪。但有件事你還是說錯了——”

    他的眼睛霍然睜開,一字字道:“我不一定要對你出手!”

    “嗚——”他身前的月輪猛然運轉如電飛旋而出,竟是率先出手。

    李靖的臉頓時變了,他的靈台迅速預判到對方的這隻月輪攻擊的目標並非自己,而是正在地道一端潛心療傷的赤尊俠!

    他當然可以將月輪攔截下來,但自己的身形勢必會暴露在山本七八的日輪之下,有七成的可能會被擊成重傷。

    當然,他還有另一種選擇,就是不顧赤尊俠的死活,祭出手中的飛刀,那樣的話至少有四成把握擊殺手中隻餘一柄日輪的山本七八。

    他必須在電光石火中做出抉擇,是傷敵還是救人?!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了,李靖居然什麼也沒有做。

    他就那樣靜靜地佇立在原地,任由月輪從頭頂上方高高掠過,激射入地道中。

    山本七八怔了怔,立即意識到自己的判斷肯定是哪出了問題,耳畔陡聽到從地道傳來一陣隆隆轟鳴,大團大團色彩斑斕的光霧與濃煙在狂暴的罡風靈氣卷裹下如潮水般湧出。

    “道符?!”氣機牽引之下,山本七八的身軀霍然一晃,勉強維係住與月輪之間的聯係,驅動它從地道飛了回來。

    更令山本七八驚訝的是,他感應到轟擊在月輪上的那些道符,最高的等級亦沒有超過六品。但它們組合在一起,有如龍虎交匯陰陽並濟,在瞬間迸發出以幾何倍數暴增的威力,將他這一記誌在必得的“月湧大江流”生生瓦解。

    “唰!”在微微失神的瞬間,山本七八的眼前突然變得漆黑一片,隻剩下一抹刺眼的雪白光芒,好像是從天外飛來直映靈台。

    他怔了怔,立即明白過來,地廳並沒有變黑,而是那柄小刻刀的光芒太過熾烈明亮,以至於令這片虛空形如萬古長夜。

    “噗!”飛刀緊貼日輪從一個不可思議的斜角插入了山本七八的左側喉嚨,殷紅的鮮血迅速湧出,染紅了刀鋒。

    “巴嘎!”山本七八錯愕地強行扭頭瞥了眼脖頸上的小刻刀,身子搖了搖冒出一團濃烈血氣,倏然消失在了虛空中。

    “噗!”月輪回旋,同樣在李靖的後背上劃出一條三尺多長深可見骨的血槽,傷口隱隱泛動著銀色光斑,不停地滲入他的體內。

    “秘月血遁?”李靖痛楚地皺了皺眉,提氣縱身追向通道,背上錐心刺骨的劇痛和絲絲縷縷破入體內的月輪魔氣,幾乎令神智崩潰。

    “我去!”身後響起葉法善的聲音。他從後趕至,拂塵挽住李靖的後腰往外一送,身形晃動已追入通道。

    李靖輕吐口氣,一邊封閉傷口迫出月輪魔氣,一邊盤腿坐下取出三顆藥丸放入口中,卻不曉得刁小四為何至今聲息全無?

    但是他和赤尊俠一樣,都已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現在惟有安靜地坐下療傷,等待結果。

    ——兄長隻能幫你到這了。兄弟,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刁小四並不清楚此刻的李靖在想什麼,他隻知道自己和大車上的符紋中斷了心靈聯係,那就意味著王豫言隨時都有可能打開車廂!

    鳳翼天翔在烈烈咆哮,他將身速推壓到了極致,卻仍然覺得太慢太慢太慢!

    數十丈長的通道幾乎是在一眨眼的工夫就被刁小四拋到了身後,前方豁然出現了一座小橋流水繁花似錦的地下花園!

    “——”鳳翼天翔掀起的狂風暴瀾不知在一霎那摧殘了多少天地奇葩妖豔魔花,身後一片狼藉猶如龍卷風刮過。

    突然,一座造型精致三峰並立的假山光華爆綻臨空飛騰,轟然橫撞刁小四。

    “嗡——”刁小四心念微動,大千空照鏡冉冉升起,一蓬清光飄渺如幻卷湧鋪展,仿佛令萬物成空,惟餘照影。

    “嗤嗤嗤——”假山中煥發的光華轉眼間消弭一空蕩然無存,三座並聯的石峰又恢複了普通模樣,重重往下墜落。

    “啪!”就在刁小四的身形從假山上方掠過的當口,三峰並爆石破天驚,從頭飛射起一柄魔戈斜挑他的胸膛。

    “呼——”一團青色光瀾從大千空照鏡中水銀瀉地般灑落,籠罩刁小四的周身。

    魔戈鏗然劈擊在青瀾之上“嗶啵”脆響光花四濺,最終未能刺中刁小四。

    但是從魔戈中迸射出的罡鋒還是有一部分透過大千空照鏡的防護破入了他的身體。刁小四沒有工夫去療傷,狠狠一記星氣逆運激得胸中一道瘀血噴薄而出,順勢卸去體內的魔罡。

    與此同時鳳翼天翔焰光爆放,噴射出排山倒海的黑炎,像一層火山灰彌漫虛空。

    那名手持魔戈從假山內崩爆而出,試圖偷襲刁小四的刺客口中怪嘯身形擊退,卻還是逃避不開鳳凰黑炎的吞噬,頓時像團火球般熊熊燃燒起來。

    但他竟似絲毫不覺得痛苦,眼見無法逃過黑炎攻擊,反而破釜沉舟揮戈再上。

    刁小四這才看清楚,對方竟是一名身穿黑色盔甲的魔武士。

    他無暇細想,身形遽然加速竟過襲來的魔戈,直朝前衝,將對方拋在了身後。

    那黑魔武士似乎沒料到刁小四居然會丟下自己不管,不要命地往衝。

    他的腦瓜也不怎麼靈光,明明身速遠不及對方,卻還是緊抓著魔戈在後麵恪盡職守地奮起直追,渾然不顧那黑炎已逐漸煉化盔甲開始焚燒自己的骷髏骨架。

    誰知刁小四毫無征兆地住身形,反手掣動晝夜大衍刀從腋下刺出。

    “啵!”黑魔武士收勢不及撞了上去,索性也不去趨避招架刀鋒,擰動魔戈橫掃刁小四脖頸。

    然而魔戈揮至中途卻陡然一頓,晝夜大衍刀上星陣閃爍符紋亮起,如長江大河傾瀉進了黑魔武士的體內,將他立時封印。

    “嗚——”黑炎如熾,他的身軀像一蓬爐火中爆出的灰燼消散在了空中。

    刁小四更不回頭看上一眼,他強壓胸口的灼痛,視線直瞪向前。

    在一座五彩繽紛的小池邊,王豫言的雙手正按在大車的車門上,似笑非笑地望著刁小四。
evanot1 發表於 2013-12-2 14:20
第十三章平生不識武藤蘭子(上)

    在車前,癩蛤蟆四腳朝天正在呼呼大睡。

    “居然在大車上暗藏感應符紋,你可真夠狡猾的。”王豫言看到刁小四滿身是血睚眥欲裂的模樣,心下也是暗自一凜。

    她所得到的情報,刁小四差不多就是無賴的代名詞,唯利是圖膽小怕死,見風使舵好色貪財……惟一正麵的評價來自於王玄恕的原話:“運氣奇佳”。

    但王豫言卻對王玄恕的這句評論頗為不以為然。她從不相信“運氣”之類虛無縹緲的東西,因為機會永遠隻會留給有準備的人。“運氣”的背後往往隱藏著智慧、勇氣、膽識、眼光,還有那麼一點兒與眾不同的怪癖和執念。

    然而看到刁小四宛若換了一個人,殺氣騰騰凶神惡煞般地站在自己麵前,王豫言依舊禁不住生出一絲驚訝。

    好在,也僅隻是驚訝而已,尚遠遠談不上害怕。何況,那輛刁小四視若性命的大車此刻正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把你的髒手從老子的車上拿開。”刁小四目光灼灼逼視王豫言,往日的嬉皮笑臉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驚的凶狠和獰厲。

    王豫言怔了怔——居然有人敢當麵斥罵自己的纖纖玉指齷齪肮髒,這還是那個自己在城門口“邂逅”的刁小四麼?

    “我偏不!”她的眼珠一轉,紅唇泛出委屈的誘惑笑容,說道:“除非……”

    刁小四冷笑道:“一個扶桑騷娘們兒,沒資格跟老子談條件!”

    “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人家?”王豫言見刁小四戳破了自己的身份,便也不再否認道:“在咱們扶桑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平生不識武藤蘭,即做男人也枉然。’”

    “捂疼爛?”刁小四呆了呆,由衷而發道:“你跟那個死鬼七次郎倒是絕配。”

    “次郎是我的丈夫,你殺了他,害我成了寡婦——”武藤蘭子幽怨地望著刁小四道:“刁桑,我要你賠我老公!”

    刁小四渾身直起雞皮疙瘩,說道:“免了,老子這輩子坑蒙拐騙挖墳刨墓,做強盜做小偷,做豬做狗啥都做,就是不做鴨!”

    武藤蘭子煽動水汪汪的桃花眼,說道:“如果我拿這輛大車做陪嫁呢?”

    刁小四振腕掣刀,晝夜大衍刀刀鋒高舉過頂,闊步直迫武藤蘭子,嘿笑道:“少給我灌迷魂湯!你以為老子在車藏了什麼寶貝?我這就劈開它叫你看個明白!”

    武藤蘭子猜不透刁小四葫蘆賣的是什麼藥,看他氣勢洶洶地撲了過來,急忙纖掌運勁按住車門道:“站住!”

    刁小四置若罔聞步履不停,體內散發出強大氣勢與晝夜大衍刀融成一體,仿似長江大河滾滾奔騰壓向武藤蘭子。

    武藤蘭子見恫嚇無效,眸中掠過一絲厲芒道:“刁小四,你不要後悔!”玉掌驟然迸發一團殷紅色的罡鋒,砰地一聲將車門震得粉碎。

    哪知車門後麵竟是一道夾層,充盈著柔和璀璨的銀白色光暈,好似一團星雲在其中運轉流淌。那團罡鋒破入星雲中,頓如石沉大海悄無聲息。

    就在武藤蘭子凜然一驚的霎那,星雲深處響起了憂傷哀婉的歌聲道:“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托些。長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鑠石些。彼皆習之,魂往必釋些。歸來歸來,不可以托些……”

    一道綠色的霧一般的歌女身影緩緩浮現,在星雲之間嫋嫋婷婷輕歌曼舞,那神容那眼神好似蘊藏著千古洗滌不去的幽怨與淒涼,漫天婆娑輕舒廣寒。

    武藤蘭子心神巨震,情不自禁地被歌聲吸引,想到含恨戰死離世而去的一夜七次郎,眼眶一紅險些潸然淚落。

    幸好靈台一絲清明不泯,悚然變色道:“楚魅巫音!”口中發出憤怒而驚急的尖嘯,運轉魔功全力出掌劈向楚魅歌女。

    “呼——”滿目星光閃耀,車廂夾層的星雲勃然渲泄而出,化作無邊無際的狂暴岩漿,將湧來的掌罡瞬息衝散,勢不可擋地席卷武藤蘭子。

    武藤蘭子大半心神已被魅音控製,勉強抽身飛退,翻腕拔出一雙溫潤如璧的魔刀,碧芒閃縱護持周身。

    但很她便連人帶刀隱沒在了洶湧的熔岩火海中。

    幾乎同一瞬間,刁小四手仗晝夜大衍刀跨步躍身踏上大車,居高臨下揮刀劈落。

    千鈞一發之際,地下花園中天地精氣遽然浮動,從虛空後湧出一蓬血氣,如亂雲般炸開。一道黑影飛了出來,揮手擲出光華閃閃的魔輪直劈刁小四腦門。

    “山本七八?!”刁小四忙不迭橫刀招架,鏗地金石激鳴,晝夜大衍刀差點脫手,身形站立不穩從車廂上一個倒栽蔥翻落下來。

    山本七八的脖頸上兀自插著李靖的小刻刀,強行燃動真元亮出月炎魔刀猶如一匹血練劈入岩漿之中,揮袖飛卷起武藤蘭子,身軀毫不停頓橫掠數丈躍入五彩池內。

    刁小四腰間提勁踉踉蹌蹌飄落在地,耳畔風聲微動賊老道追了過來,問道:“小四,你沒事吧?”

    刁小四抹了把從鼻孔淌下的血絲,應道:“我沒事,小三怎麼樣?”

    “他掛了點兒彩,休息幾天就好。”賊老道望著波光蕩漾的五彩池,輸入一縷靈識卻是深不見底,皺了皺眉道:“你在這兒守著,我下去看看!”

    “算了吧,底下是一座‘玄鬥幻波陣’,四通八達來去自如。”刁小四苦笑道:“你有這個精神頭兒,還不如幫我把這輛車弄回去。”

    這邊曲終人還,那邊山本七八挾著業已陷入昏迷的武藤蘭子通過玄鬥幻波陣輾轉傳送,從一座廢棄宅院的古井下騰身躍出,藏進一間漆黑的空屋子。

    “師叔!”王玄恕早已在屋中等候,看到渾身浴血的山本七八抱著人事不省的武藤蘭子走了進來,便知大事不妙,麵色微變迎上前道:“發生了什麼事?”

    山本七八將武藤蘭子交給王玄恕,盤腿在屋中坐下,寒聲道:“這次的跟頭栽得不小,長安不是養傷之地,我必須盡趕回洛陽,怕有一年半載不能出手。”

    他說話的時候體內彌漫開一團淡淡的血氣,在身周縈繞不散。脖頸上“哧哧”微響,那柄小刻刀緩緩變紅變亮,然後不可思議地熔煉成絲絲縷縷的水汽。

    王玄恕吃了一驚,沒想到山本七八的傷勢會如此之重。他若離開了長安,自己便頓時陷入勢單力孤的境地。

    山本七八似乎猜到王玄恕所想,一邊將體內的瘀血煉成氣霧迫出身外,一邊化解殘餘的刀氣道:“小蘭會留下來幫你,必要時你可以向洛陽求援。”

    王玄恕沒吭聲,山本七八冷冷道:“如果你不想讓玄應看笑話,就盡解決刁小四。我回去後,會幫你做些安排。總之,不要讓你父親失望。”

    王玄恕點點頭,說道:“我不會讓你們失望。”

    這時候武藤蘭子幽幽醒轉,睜開一雙迷茫的大眼睛,注視著四周景狀。

    王玄恕鬆了口氣道:“小蘭,你醒了就好。”

    武藤蘭子衝著王玄恕嬌媚一笑,輕啟朱唇唱起歌道:“天涯呀海角……”

    王玄恕驚怒交集道:“小蘭,你做什麼?!”

    武藤蘭子恍若未聞站起嬌軀,掂起足尖翩然起舞,像是著了魔一樣。

    山本七八沉聲喝道:“不好,她中了楚魅巫音,神智已喪!”

    王玄恕凜然道:“小蘭!”探手抓向武藤蘭子的胳膊,想將她先製服了再說。

    哪知武藤蘭子看也不看憑著本能地抽刀反劈過來,驚得王玄恕急忙一縮手。

    武藤蘭子咯咯一笑撞開屋門,轉動著嬌軀來到院子,雙臂一振禦風而起,徑自往宅院外飛去。

    王玄恕趕到門外,正欲騰身將武藤蘭子追回,猛聽山本七八低喝道:“巴嘎!”

    王玄恕一省,知道山本七八是擔心自己暴露行跡,不由得收住了身勢。

    就這麼一耽擱,武藤蘭子已經去得無影無蹤,惟有空渺的歌聲還在夜色回蕩。

    王玄恕咬了咬牙,說道:“如果她落入了李淵、刁小四等人的手中……”

    山本七八緩緩道:“楚魅巫音無藥可就,小蘭已經死了。”

    “刁小四!”王玄恕緊緊捏攥雙拳,口中低吼道:“我一定要殺了他!”

    “別衝動!”山本七八道:“此處不可久留,我必須馬上離開,你也趕回柳園。”

    “是!”王玄恕轉過身朝屋中的山本七八深深一躬道:“我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他說完這句話,潛行匿蹤離開宅院,避開巡夜的禁軍,悄無聲息地進到柳園。

    他並未返回自己的屋中,而是來到後園一座僻靜的八角亭前。

    八角亭,金鼎神僧光著腳在靜靜地抬頭賞月。

    王玄恕走到他身後默不作聲地雙膝跪地。

    許久之後,金鼎神僧開口道:“你何以跪我?”

    王玄恕低聲道:“求大師教我擊殺惡徒之道!”

    金鼎神僧漠然道:“何須求我?道在眼前,隻是你視而不見罷了。”

    王玄恕一愣,抬起頭就看見在麵前的石桌上,不知何時赫然多了一張九品道符。

    他並未立即起身去取,而是恭恭敬敬向金鼎神僧叩拜道:“從今往後,弟子願如大哥一般奉神僧如師如父!”

    金鼎神僧沒有說話,依然故我地仰望月空。

    有風吹過,一朵墨綠色的雲彩慢慢掩住彎月,玉華隱沒在沉沉暗夜中。
evanot1 發表於 2013-12-2 14:21
第十四章平生不識武藤蘭子(下)

    其後兩日,長安城始終彌漫著一股恐慌的情緒,人人都在談論吉利可汗統帥二十萬突厥精騎突襲長安的事,刁小四和王玄恕的決鬥反而少有提及,城中大小賭場均都異常低調地開出盤口,普遍看好前者會贏。

    到了決鬥當天的下午,好消息終於傳來。

    右軍大都督李世民與吉利可汗相會於渭水河畔。賓主雙方在友好的氣氛中充分交換了各自的立場與意見,並共同回顧了多年以來無數先烈用鮮血與生命澆灌的兩邦人民偉大友誼。

    李大都督代表大隋義正詞嚴地指出突厥大軍無故進犯長安城是一種背叛兩邦友誼的赤裸裸侵略行徑,必將遭受天譴。同時表達了長安人民誓與京師共存亡的堅定決心,並以老朋友的身份勸告吉利可汗:大隋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吉利可汗代表突厥方麵誠懇地向李大都督致以最真切地問候,表示此次渭水之行實屬誤會。概因突厥斥候沿用的是多年前一張錯謬百出的地圖,才誤將長安當作了草原,以至於在不明真相地情況下遊牧至此。

    李大都督愉地接受了問候,並請吉利可汗代為問候他媽媽、姥姥、姥爺好。然後大義凜然地指出,長安城不是突厥人放牧的草原,但有鑒於吉利可汗能夠及時認識錯誤,接受批評,大隋人民願意化幹戈為玉帛,歡送突厥大軍離境。

    最後,雙方達成一致協議,將繼續鞏固來之不易的隋突友誼,並大力發展兩邦貿易,互通有無共同進步。

    考慮到突厥人民常年堅持不懈與惡劣的自然環境做著的艱苦卓絕的鬥爭,李大都督代表大隋人民贈送給吉利可汗三百萬兩白銀的援助款,並表示大隋人民永遠是突厥人民最堅強的後盾,最真誠的兄弟。

    吉利可汗深為感動,當場將自己的坐騎贈送給李大都督,同時保證今後會常來常往,絕不讓兩邦人民偉大的友誼褪色。

    會談結束後,李大都督在數萬百姓的夾道歡呼聲中騎著吉利可汗贈送的突厥駿馬步入長安城,並在朱雀大街上發表了著名的即興演講,再次重申長安人民將在以唐國公李淵為核心的新一代領導集體引領下,奮發圖強開拓創新共創美好未來。

    當夜長安城取消宵禁,處處張燈結彩歡歌笑語,慶祝李大都督又一次兵不血刃地打敗了凶殘的入侵者,保衛了京師的和平與安寧。

    這時候刁小四被一陣陣此起彼伏的爆竹聲、鼓樂聲從睡夢吵醒。

    他慵懶地躺在大帳蓬不想起身,望著滿天閃爍著微光的星星打了個哈欠。

    如果沒算錯,今晚就是他和王玄恕在玄武門決鬥的日子。所以刁小四早早就打定主意要一覺睡到天大黑——開玩笑,不養足精神怎麼跟那孫子拚命?

    兩日前那場大戰所受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功力也基本恢複過來。這要感謝從秦皇陵淘來的大把大把靈丹妙藥,還有體內蘊藏的一座能讓他在先天之境中進行自我修複療養的“鴻蒙還真星陣”。

    由於決鬥在即,這一整天下來倒也清淨。為了避免大車被劫這種類似的事情再次發生,李淵特意調了一營禁軍日夜駐守在聞香樓外,而樓麵的安全則托付給了葉法善和唐雪裳。

    至於李靖與赤尊俠,一個身負重傷,一個真元損耗劇烈,這幾日均在潛心靜修,怕是連今晚的玄武門之戰亦無法到場了。

    忽然他的鼻子聞到了一股令人饞涎欲滴的濃鬱酒香,還有新鮮出爐的烤鴨味道。

    他情不自禁地使勁嗅了嗅,然後一雙眼珠子便跟著香氣緩緩轉動,最終落在了賊老道的兩隻手上。

    賊老道一手攥著油光光、熱騰騰、香噴噴的烤鴨,一手拎著長安狀元樓特釀的八十年“秦池老窖”,紅光滿麵晃晃悠悠地溜達過來,在刁小四跟前蹲下身道:“趕起來搓把澡,大夥兒都在等你出發。”

    刁小四緊盯著賊老道手的酒壇和烤鴨,說道:“有兩種東西,我們越是經常、越是執著地思考它們,心中越是充滿永遠新鮮,有增無減的讚歎和敬畏……”

    賊老道立刻警覺地將酒壇、烤鴨藏到身後,說道:“這是我給自己準備的宵夜。”

    “俗人——”刁小四鄙夷地瞥了眼賊老道,抬起頭望向天幕道:“老子說的是我們頭上的燦爛星空和我們心中的道德法則……”

    話音未落,他驀然睜大雙眼直瞪瞪地盯著夜空一望無垠的點點繁星,從軟塌上猛地彈坐而起義憤填膺地怒吼道:“是誰拆了老子的帳篷?!”

    賊老道津津有味地啃著烤鴨,朝刁小四呶呶嘴。

    刁小四忿忿不平地瞪眼望去,就看到唐雪裳手拄通天碧玉柱站立在一旁。

    他的怒氣頓時不翼而飛,舒展雙臂伸了個懶腰,愜意地長出口氣道:“真涼!”

    “啪嗒!”賊老道目瞪口呆,烤鴨從嘴掉落下來,被他手疾眼又趕緊接住。

    唐雪裳冷冷道:“起來,今晚我們兩個護送你去玄武門。”

    刁小四咕噥道:“護送?說得好聽,你們是怕老子半道開溜才是真的吧。”

    賊老道少有的大方起來,把喝剩的半壇子酒遞給刁小四道:“來,酒壯慫人膽。”

    刁小四老實不客氣地抓過酒壇,搖搖晃晃往外走。

    唐雪裳問道:“你不去沐浴更衣凝神靜氣,磨磨蹭蹭地搞什麼鬼?”

    “老子要去跟赤大哥、老瞎子還有唐小三道個別,你有意見?”刁小四一邊往小樓走去一邊道:“幫我看牢小桃紅,別讓它又被狐狸精給勾走了魂兒。”

    癩蛤蟆昂首挺胸蹲在大車前,一臉的曾經滄海難為水,美色於我如浮雲。

    刁小四邁步上了樓,來到李靖的屋外,見他和赤尊俠兩人盤腿靜坐在榻席上,正合目運功療傷。

    刁小四站在門口有匈疑,怕打擾了他們。

    赤尊俠睜開了眼睛望向他微微一笑道:“小四,進來吧。”

    刁小四這才蹩進屋,晃了晃手的秦池老窖道:“我來找你們喝酒。”

    聞到了酒香,李靖眼睛都沒來得及睜便說道:“好酒。”

    刁小四笑嘻嘻拖了把椅子在兩人身前坐下,放下酒壇道:“小三,你的氣色比昨天好很多。”

    李靖二話不說,拿過秦池老窖就灌了一口,火辣辣的酒汁流入喉嚨,不由得一陣劇烈咳嗽,臉上湧現一片嫣紅。

    他慢慢品味著喉舌間的留香,又讚道:“好酒!”再喝一口轉手遞給了赤尊俠。

    赤尊俠接過酒壇子道:“小四,我和李靖兄弟便不陪你去玄武門了。今夜之戰,全靠你自己了,要小心。”

    刁小四不以為然地大手一揮道:“待會兒你們把酒溫上,等我回來再喝。”

    李靖搖頭道:“其實,你心對今晚的決鬥沒底,對麼?否則,也不必在出發前還特意來和我們道別。”

    刁小四沒吭聲,李靖看了眼赤尊俠,見他朝自己點了點頭,於是說道:“告訴你一個秘密——就在昨天,我托紅拂用你的名義在照金樓押了五十萬兩白銀,買你贏。根據最新的賭場盤口計算,這一注至少能掙回四十萬。到時候咱們二一添作五,每人都能分到二十萬兩。”

    刁小四的眼睛瞬時亮了起來,卻見李靖把臉一沉道:“不過我有言在先,要是這場決鬥你輸了,五十萬兩銀子全由你出。”

    “憑什麼?!”刁小四怒了:“贏了你拿一半,輸了老子全出,哪有這樣的事?”

    李靖淡淡道:“或者我轉買王玄恕,隻要你故意輸給他,咱們也能包賺不賠。”

    “娘希匹,”刁小四怒衝衝伸手從束龍腰帶抓出一大把銀票,砰砰作響拍在榻席上,說道:“全都買老子贏。輸了算我的,賺了咱們對半分!”

    李靖詭秘地笑了笑,刁小四漸漸回過味來,嘿然道:“激將法是吧?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那麼容易上鉤?告訴你,老子是沒心情跟你計較,這種小把戲也想蒙我?”

    他抓過酒壇猛灌了一大口,兀自憤慨嘟囔道:“激我?笑話——不就是個小白臉麼,看老子怎麼調教他!”

    李靖含笑拿過酒壇,剛想說什麼,忽然神色一動,幹咳了兩聲肅容說道:“小四,你的好意愚兄心領了。我不是跟你說過麼,養傷期間不能飲酒,尤其不能喝這種劣等低質的烈酒。”

    刁小四呆了呆,李靖勃然作色道:“還不趕緊把酒拿走?我早已答應過紅拂,這三個月滴酒不沾。你當我是兄弟,就莫要讓我對不起她!”

    刁小四隱隱約約醒悟過來,偷眼望去果然看到一道美妙嬌俏的紅影正立在門外。

    紅拂手捧藥碗滿麵盈盈笑意,明眸中柔情萬種注視李靖道:“靖哥哥,似這等隻顧自己活,不管兄弟死活的酒肉朋友,咱們原也不必理他。來,我喂你喝藥。”

    赤尊俠望著傻呆呆的刁小四,同情道:“小四,兄弟除了喝酒吃肉,有時候也要兩肋插刀的。”

    刁小四愣愣地點頭,兀自覺得背脊上涼颼颼的,全是紅拂冷刀子一樣的目光。
evanot1 發表於 2013-12-2 14:25
第十五章我的地盤我做主(上)

    卜算子不在屋,隻留下了一張字條。

    看過字條後,刁小四什麼也沒說,悶著頭洗了把澡,換了身輕便的衣裳,然後在唐雪裳和賊老道的陪伴下準備從後門離開。

    房明祖、耿南翼、楚烈、耿少華夫婦、李元霸、長孫無忌、羅成、房玄齡、朝天椒、侯君集……後門口早已有一大群人在等著刁小四。

    眾人迎上前來打過招呼,一同出了聞香樓浩浩蕩蕩往玄武門方向行去。

    此刻夜色已深,長安城的街道上行人漸漸稀少,不多時便遙遙望見了巍峨的皇城。

    雖然離著子時還有一會兒,但玄武門前已然聚集了許多看客,車馬如雲人頭攢動,三五成群地一邊攀談閑聊,一邊朝大街上張望。

    在玄武門的城樓上,代王楊侑、唐國公李淵等王公權貴、文武大臣赫然在座,而出席李世民、長孫觀音婚宴的正道各派掌門耆宿亦大多滯留京中,靜待今夜的這一場對決。

    按道理來說,兩個修為僅在通幽境上下的年輕人之間的決鬥,壓根不可能引起這些位世外高人的關注。然而這兩個年輕人的身份太特殊,一個儼然得到唐國公李淵的力挺,另一個本身就是鄭國公王世充的愛子,而且雙方的背後都有太多正道勢力與頂尖高手的支持,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相當於當前天下大勢激烈碰撞角逐的一個縮影。

    決鬥的仲裁人是龍虎山“七宗罪”之一的無罪真人,他早早站立在玄武門前,守候著刁小四和王玄恕的到來。

    趁著參加對決的兩方主角人物均未現身的當口,看客們議論紛紛眾說紛紜。大多數人都看好刁小四會大獲全勝,卻又奇怪為何洛陽方麵始終無人前來為王玄恕壓陣助威,莫非這位小公爺已經失寵,連親爹也不愛搭理他?

    可當他們看到王玄恕跟在金鼎神僧的身後走進位於玄武門外的決鬥場時,所有的揣測和質疑便立即沒了聲響。

    更令人詫異的是,王玄恕居然沒帶一個隨從,更無親朋好友的陪伴,惟一在他身旁的,便隻有峨嵋慈恩寺的金鼎神僧。

    外圍的人群紛紛閃避,讓開一條狹長的通道。金鼎神僧一襲大紅的袈裟,在黑夜分外醒目,左手托缽右手執杖,雙足赤裸纖塵不染。

    王玄恕在他的身後緩步而行,穿了一襲寬鬆的月白緞長袍,背後斜插兩柄又細又薄的黑鞘長刀,銀白色的刀穗隨風飛舞,猶如躍動的焰苗。

    好似商量好的,另一邊的人群亦在“來了、來了”的一陣騷動中閃開通道,刁小四坐著大車在眾人的陪同之下差不多與金鼎神僧、王玄恕同時抵達玄武門。

    金鼎神僧神情淡然地掃視過刁小四,在預先設好的決鬥場外立定腳步。

    王玄恕上前向他躬身一拜道:“大師,學生去了。”

    金鼎神僧沒有說話,慢慢伸出右手輕按在王玄恕的額頭上,嘴唇微動默誦真言。

    王玄恕但覺眉心緩緩發熱,一股凜然佛意汩汩注入,頓時所有雜念心魔盡祛,靈台空明無物坐照忘情。

    須臾之後,他雙手在胸前合十又是一禮,沉聲道:“學生必不令大師失望!”

    “去罷!”金鼎神僧抬起手,合起雙目猶如老僧入定,仿佛身外萬事均與他無關。

    王玄恕再不多言,抬直身軀邁步走向角鬥場,臉上無喜無怒風清雲淡。

    這邊的一舉一動,對麵眾人自然看得真真切切。

    房明祖詫異道:“那老和尚在搞什麼鬼?”

    “大慈大悲空明咒。”侯君集的臉色有點兒不好看,回答道:“據說這是峨嵋慈恩寺的不傳之秘,雖說對修為並無直接的效用,更不會增強一絲一毫的功力,但能夠讓人的道心在瞬間提升到坐照甚或忘情的境界。”

    楚烈怒道:“這不是明目張膽的作弊麼?”

    耿南翼看了眼對此無動於衷的無罪真人,苦笑道:“決鬥規則上可沒說這一條。”

    幾人竊竊私語時,刁小四剛剛慢吞吞地從大車上下來,一邊活動筋骨,一邊漫不經心地打量著數十丈開外的金鼎神僧和王玄恕。

    “孫……子,一、一個人都……不帶,裝、裝孤、孤……”李元霸不屑地說道:“膽英雄?”

    “你這就不懂了,”長孫無忌回答道:“人家玩的這手叫悲情。”

    羅成冷冷一笑,驀地掣出五鉤神飛亮銀槍衝著天空高高舉起。

    登時,四麵八方響起無數長安城大家閨秀、小家碧玉們嘰嘰喳喳的助威喝彩聲道:“刁哥小四,威武不敗”“、“玄恕玄恕,選你準輸!”

    刁小四精神大振,一個箭步蹦上車頂,朝向歡呼雀躍鶯歌燕舞的粉紅少女助威團抱拳行了一圈謝禮,又重重咳嗽兩聲,大聲說道:“各位長安城的父老鄉親、兄弟姐妹們,大家晚上好!我,就是你們翹首以盼萬眾期待的小四哥,今夜借玄武門一方寶地,要替天行道為民除害!”

    “俗話說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兄弟我有個夢想,就盼著大夥兒有錢的捧個錢場,有力的給個立場,沒錢沒力的您也別閑著,幫忙吆喝兩聲——‘刁哥小四,威武不敗’,也算我沒白來這一回……”

    他在上麵說得滔滔不絕,底下的人麵麵相覷登時淩亂了。

    朝天椒困惑道:“他這是來決鬥的還是耍把式賣藝兜錢的?”

    房玄齡抬頭望著刁小四,讚歎道:“決戰在即,兀自能談笑風生舉重若輕,此乃真豪傑也。”

    唐雪裳就沒那麼客氣了,知根知底道:“切,這家夥就是個人來瘋。”

    賊老道烏鴉嘴道:“也罷,這是最後的狂歡,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個店,由他去吧。”

    刁小四對這兩人的冷嘲熱諷充耳不聞,興高采烈地結束了他的講演,在車廂頂上輕輕一跺腳,蛤蟆車立時啟動,骨碌碌地往決鬥場內行去。

    人群頓時響起一片震耳欲聾的歡呼喝彩聲,更不乏有好事者敲鑼打鼓大吹口哨,攪得玄武門前沸反盈天猶如過節。

    高坐在城樓上觀戰的眾多王公貴族正道耆宿見狀,暗自搖頭苦笑,做夢也想不到一場牽動天下大勢的激烈交鋒,本應是肅穆緊張一觸即發,如今卻教刁小四鬧騰得風生水起不倫不類,哪有半分劍拔弩張壯懷激烈的氣場?

    長孫晟沉吟道:“老夫總算有點兒明白過來,為什麼這家夥很討人嫌。”

    浮雲真人歎道:“你若曉得他在太一聖境都幹了些什麼,怕是連笑也笑不出來。”

    淡月真人搖頭道:“若非如此,他又怎能和邪月師弟臭味相投,還認了絕金師太做幹媽?”

    鍾山壯道:“隻是我很好奇,這小子明知王玄恕背後有金鼎神僧撐腰,為何還是要招惹他?”

    他對刁小四本無好感,但三年前在皇城夜戰中,這家夥從唐雪裳的通天碧玉柱下救出了自己的寶貝孫兒,心多少有行情,再加上孫思邈、葉法善之間的淵源,不知不覺也將其視作了自家的晚輩。

    淡月真人道:“聽說,卜算子的一雙眼睛當年便是毀在了金鼎神僧的手。”

    眾人說話之間,刁小四站在車頂上施施然進入到決鬥場中。

    所謂的決鬥場,便是預先在玄武門前辟出的一大片空地,四周以奇門遁甲之術圍成結界,以免雙方在惡戰之時殃及皇城內外的百姓。

    王玄恕在決鬥場站立多時,默然望著徐徐駛近的大車,雙手負後巋然不動。

    刁小四駕著大車徑自來到王玄恕近前,卻絲毫沒有從車頂上下來的意思,低頭瞟了對方一眼,輕笑道:“賢侄,地契帶來了沒有?”

    王玄恕不說話,從袖口取出地契彈指一射,如飛羽般平平飄送到無罪真人身前。

    無罪真人伸手接住,驗證無誤後交還王玄恕,說道:“兩位賢侄,我先宣布今夜決鬥的規矩……”

    刁小四擺擺手道:“等等,我有話說!”

    無罪真人皺了皺眉,說道:“刁賢侄,你有什麼話要講不妨先下車來。”

    “曾經有位老人家對我說過,站得高才能看得遠。”刁小四大搖其頭道:“我要先跟金鼎老賊禿聊兩句。”

    此言一出,不僅無罪真人傻了眼,玄武門上下內外數以千計的看客亦全都聽呆了。

    且不說金鼎神僧尊崇的佛門地位,光是他通天攝地的恐怖修為,誰敢輕侮?即便有誰看不順眼,最多也隻敢在肚問候他爹媽幾句,還從來沒有誰能像刁小四這樣當著大庭廣眾的麵指鼻子開罵。

    孰料金鼎神僧不溫不火,淡然道:“老衲與你之間無話可說。”

    “據說是你訂下的規矩,今晚的決鬥不準老子施展天羅星盤躲進秦皇陵虛境,有沒有這事兒?”刁小四不理金鼎神僧的話茬,說道:“還有,假如我贏了決鬥,你從今往後便不再找老子麻煩,是麼?”

    無罪真人幹咳道:“刁賢侄,金鼎神僧是佛門耆宿正道泰鬥,希望你多尊重些。”

    刁小四不以為然道:“老子不曉得啥叫尊重。我隻曉得,你送我子,我還你麵子。你送我一拳,我還你一刀!什麼佛門耆宿正道泰鬥,骨子就是個自高自大自以為是自命不凡的老光棍!佛祖還說眾生平等呢,憑啥就他可以把老子往死整,卻不準我替自己的徒弟討個公道?!”

    “孽障!”金鼎神僧沉聲喝道:“待你贏了今晚的決鬥,再來與老衲理論吧!”

    “放屁!”刁小四的嗓門比他更大,用吼的道:“今晚老子就是衝著你來的!”

    話音落下,四周鴉雀無聲一片死寂,連葉法善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道:“無量壽佛,敢情先前我猜錯了——他這哪兒是最後的狂歡,擺明便是瘋狂的開始!”

    唯獨唐雪裳麵色如常,覺著這家夥非常有種,想必是上回被自己砸出了腦震蕩。
evanot1 發表於 2013-12-2 14:26
第十六章我的地盤我做主(下)

    許久許久,四下聽不到任何聲音。各種各樣的眼神寂靜無聲地聚焦在刁小四的臉上,有驚愕、有鄙夷、有茫然、有憐憫……就是沒有一個人看好他,讚同他。

    無數過往證明,像他這樣一個根基不深來曆可疑的毛頭小子,公然侮辱挑釁金鼎神僧以及他背後似龐然大物般的峨嵋慈恩寺,下場絕對杯具。

    就算能夠同情刁小四的人,亦根本無法理解他居然敢這麼幹的理由。

    金鼎神僧亦是一怔。他當然聽說過,刁小四曾經屢次出言不遜,甚至搞死了堅永和尚和一夜七次郎這兩大高徒,但也沒料到如今竟敢變本加厲當眾辱罵自己。

    可他是佛門神僧,德高望重四大皆空,自然不能因此動怒失了身份,與一個臭小子吵嘴計較,隻低低禪唱道:“阿彌陀佛,佛祖欲使其毀滅,必先令其瘋狂。”

    刁小四笑了笑道:“這話我讚同,因為在老子眼,你就是個不可救藥的瘋子。我沒念過多少書,也從不跟人講佛法,我就隻認準一條——我的地盤我做主!管你是天王老子凶神惡煞,神馬都是浮雲!”

    始終默不作聲的王玄恕忽然開口道:“刁公子,你究竟想說什麼?”

    刁小四微笑道:“很簡單,旁人訂的規矩老子統統不認!要決鬥,可以——但要照著老子的章程來!”

    無罪真人頗感有失顏麵,怫然不悅道:“刁賢侄,你是否想過如此一來,縱使你贏了今晚的決鬥也變得毫無意義……”

    “就在來玄武門之前,有人給我留了一張字條說,他為了截擊老賊禿耗盡精血真元,而今形同廢人離京歸隱。他勸我來日方長,還說自己一定能活到如願以償的那一天。”

    刁小四當然明白無罪真人的潛台詞是什麼,嘿然道:“所以今晚的這場決鬥對我來說,不是有沒有意義的問題,而是要告訴已經離開長安城的那個人——徒弟仇,師傅償!”

    不少人醒悟到刁小四一改從前韜光養晦坑蒙拐騙的作派,突然變得抓狂的原因。

    長孫無忌喃喃道:“原來這家夥不全是沒心沒肺。”

    羅成道:“他有沒心肺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這家夥夠膽量!”

    隻見刁小四掣出晝夜大衍刀遙指金鼎神僧,徐徐道:“咱們結的梁子是死結,不死不休!”

    正當大夥兒都以為他要對金鼎神僧做點兒什麼的時候,老和尚仿似有所感應,霍然睜眼喝道:“孽障爾敢!”

    “嗡——”天羅星盤倏然祭起,一團雄渾星雲如大河決堤自體內奔湧而出,一間凝鑄成陣籠罩住方圓十丈。虛空中的離光泛起亂舞,澎湃匯聚,被源源不絕吸入星陣之中。

    王玄恕登時驚覺到刁小四的意圖,然而全身上下已教晝夜大衍刀牢牢攝定。

    無罪真人驚怒失色道:“刁賢侄,你要做什麼,住手!”

    刁小四恍若未聞,心無旁騖地催動天羅星盤凝聚天地精氣虛境離光,一聲長笑道:“老賊禿,等著收屍吧!”

    “呼——”隻這那工夫,星陣運轉迅速凝縮,卷裹著刁小四、王玄恕和大車一同墜入到瑰麗的星雲深淵。

    “砰!”“啪!”直至此刻,無罪真人的太極真一印和金鼎神僧的五蘊法印方才雙雙迫至,轟擊在兀自蕩漾未斂的星雲殘影之上。

    不是這兩人反應太慢出手太緩,實在是神仙也料不到刁小四居然會冒天下之大不韙,不顧正道諸多耆宿共同訂立的決鬥規矩,悍然述天羅星盤,將戰場挪移進了秦皇陵虛境。

    誰都曉得,這家夥已參悟掌握了部分虛境法門,一旦進到那麵等若主場作戰如虎添翼,即使金鼎神僧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能夠留得住他。

    至此,刁小四駕駛大車長驅直入進到決鬥場中的用意方才昭然若揭。

    可惜,當時沒有一個人能夠從中猜出端倪。

    無罪真人本是自告奮勇擔任了這場決鬥的仲裁人,卻眼睜睜瞅著刁小四在自己的麵前撕毀約定,把對手給卷進了秦皇陵虛境,令他顏麵何存?不由怒道:“如此不講信義的狂妄之徒,實乃貧道平生僅見!枉我當日在長安街頭不惜觸怒金鼎神僧,仗義出手襄助於他!”

    長孫無忌搖頭晃腦道:“非也非也,無罪師叔此言大謬不然,有失公允。據在下所知,小四兄從頭到尾未曾答應過任何人,不可施展天羅星盤。他既無承諾,卻又何來的不講信義?”

    無罪真人一愣,望著長孫無忌道:“長孫師侄,你這是在以下犯上指責貧道麼?”

    李元霸結結巴巴道:“你、你不是貧、貧道,是……貧嘴!”

    無罪真人怒向玄武門城樓上揚聲喝道:“長孫掌門,莫非你們青城劍派的弟子全是強詞奪理顛倒黑白之徒?!”

    話音未落,場外香蕉皮、笤帚疙瘩、蘋果核、瓜子殼,還有天曉得打哪兒來的一隻小小繡花鞋猶如雨點一樣朝無罪真人劈頭蓋臉地打到。

    無數長安城的貴婦名媛雌威大發,充分展現出腦殘粉的威力,七嘴八舌憤怒聲討道:“老雜毛,你憑什麼罵咱家的小忌哥哥?”

    “臭牛鼻子,有本事你自己也來強詞奪理顛倒黑白先?”

    “死老道,敢欺負我的無忌,小心天打雷劈全家死光光!”

    如是種種詛咒惡罵人身攻擊不一而足,無罪真人當真是目瞪口呆,卻也不能自降身份跟城的姑娘大媽們當街鬥毆。

    眾人看得哭笑不得,長孫晟搖搖頭道:“無罪仙長,你言重了。年輕人難免有些氣盛,您貴為正道翹楚世外高人,又何苦跟他們一般見識?無忌,元霸,還不趕緊向仙長賠罪!”

    無罪真人麵色鐵青道:“不敢有勞二位賢侄。事已至此,貧道隻想請問諸位同道,今夜的決鬥如何了局?”

    唐雪裳不以為然道:“這有什麼難的,看誰能夠活著回來,自然就有結果了。”

    無罪真人哼了聲道:“荒謬,刁小四破壞規矩勝之不武,豈能算數?”

    葉法善嘿嘿一笑道:“為啥不能算數,小四他又怎麼破壞規矩了?”

    無罪真人振聲道:“他違規動用天羅星盤,將王玄恕卷入到……”

    “慢點兒,我沒聽錯吧?”葉法善笑眯眯地像隻偷到雞的老狐狸,說道:“你確定是小四動用了天羅星盤,把王玄恕一塊兒卷進了秦皇陵虛境?”

    無罪真人懶得理睬賊老道,鼻子重重一哼算是回答。

    葉法善慢條斯理道:“不知當日咱們幾個一起訂下的決鬥規矩又是怎麼說的?”

    無罪真人想也不想回答道:“在任何情形下,刁小四不得施展天羅星盤躲入秦皇陵虛境!”話音一落,他猛然意識到自己落入了賊老道的圈套。

    果不出其然,葉法善哈哈笑道:“無量壽佛,道友你終於明白了。刁小四他並非躲進虛境,隻不過將決鬥地點從玄武門換到了秦皇陵而已。這麼做,又有哪點違規呢?”

    無罪真人頓時啞然,金鼎神僧緩緩道:“出家人不作口舌之爭。老衲今日即回峨嵋,勝負之數留待天定。”卻沒有告訴任何人,他在決鬥前夜曾經給過王玄恕一張九品道符。

    憑借這張九品道符,即使是在秦皇陵虛境,王玄恕也有極大的把握能夠出其不意轟殺刁小四。至於他自己能否從虛境安然無恙地走出來,那就得看其一身的罪孽可否得到佛祖的寬恕。

    而此時此刻的王玄恕壓根沒工夫去考慮如何得到佛祖寬恕的問題,他首先麵對的問題是怎樣擊殺刁小四,以勝利者的身份完成這場決鬥。

    明暗交錯之間,王玄恕霍然發覺自己竟已站立在了一座無邊無垠風沙漫天的金色大漠中。他的腳下,是一座高高隆起恰似波浪般不停流動的連綿沙丘,而刁小四和那輛大車根本不見蹤影。

    “流金沙虛境?”王玄恕的臉被明黃色的天地映照得金閃閃,微微闔目環顧四方,絕不放過絲毫可疑的跡象。

    他同樣未曾預料到刁小四會這麼不顧一切地蠻幹,但回頭想來這小子又何曾老老實實照著規矩來過?

    不過有得必有失,至少在這空曠無人的流金沙虛境中,自己再也不必擔心暴露真實修為與魔門功法的問題,可以徹底放手一搏宰殺刁小四。

    “鏗!”背後那對“鳳翅月影刀”清脆激鳴自動彈出,寒光一閃來到掌中。

    狂暴的風沙撲麵而來,卻在距離王玄恕不到三丈的時候驀然分成兩股,從他的身側呼嘯而過。就好象他的麵前有一道分水嶺,將鋪天蓋地的金沙切割開來。

    王玄恕緩緩地調息,胸口的淤塞被慢慢打通,但依然不願有一絲一毫的大意。

    這時候,遠處的沙丘上漸漸顯露出一個小黑點。

    刁小四的肩膀上橫杠著一柄超過一丈長的巨型魔刀,雙手平肩搭在刀柄上,冒著飛舞的風沙慢悠悠地走向這。

    王玄恕的視線落在了魔刀上,遠遠看去它就似一根船槳,兩端是又厚又寬的刀刃,當中是根渾圓粗長的刀柄,似乎並沒有太多特異之處。

    但曾經與刁小四一同在雪中品刀的王玄恕非常清楚,這柄魔刀擁有著一個震古爍今牛氣衝天的名號:軒轅屠龍刀!
evanot1 發表於 2013-12-2 14:27
第十七章吃貨是這樣煉成的(上)

    王玄恕已經領教過了這小子的刁滑奸詐,對他吊兒郎當的表演視若無睹,默默運功提升氣勢,身軀漸漸籠罩在兩團金藍色的炫光中,沉聲說道:“很好,我本以為你會躲起來不敢應戰。”

    刁小四不曉得將那輛大車藏去了哪,站立在三百丈外的一座沙丘,與王玄恕拉開足夠遠的距離,曬然道:“就你的那榆木腦袋,也能猜出老子想幹的事兒?”

    王玄恕的麵容波瀾不驚,大慈大悲空明咒的法力在他的靈台上汩汩運轉,好似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四周所有的景物變化氣息波動,纖毫畢現無一疏漏。

    他的身軀遽然前傾,幾乎和沙地成三十度角,一對鳳翅月影刀低垂腰後,兩道森寒的刀鋒刺入地下,隨著身形的移動在金黃色的砂礫上拖曳出兩蓬幽藍色的空靈霞彩,如壯麗瑰奇的雲柱扶搖直上在空中匯聚成一排超逾十丈寬的綺麗雲嵐。

    “嗚——”刁小四的麵前猛然掀起九道金黃色的沙浪,幕天席地前仆後繼地迎向王玄恕。每一道沙浪都高達十數丈,由一團團湍急的渦眼交織凝煉而成,爆出震耳欲聾的轟轟吼聲。

    “轟!”第一波金沙狂潮迎麵拍到,王玄恕從腰後掣出一把鳳翅月影刀,在身前憑空虛劃一記。空中登時畫出了一條炫目的藍色殘影,在金浪上凶狠迅疾地撕開一道裂口,他的身形如輕煙般穿掠而過。

    然後是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王玄恕的鳳翅月影刀勢如破竹,轉瞬連破九道沙浪,與刁小四之間的距離霍然拉近到兩百丈內!

    但這隻是表麵現象,王玄恕清晰地察覺到,每穿越過一道金浪,都會有那麼一小絲暗藏在沙粒中的時光之力釋放出來,滲透過他的護體罡氣侵入體內。相應的,被時光之力侵襲的肌膚、器官和經脈都會在瞬間產生百倍加成的光陰流逝速度。

    簡單地來說,就是每突破一道金浪,他身體內部的時間流速就加了百倍。

    盡管效力延續的時間並不長,甚至難以感覺到,但層層疊加在一起,最終堆積而成的威力卻相當恐怖,早晚會由量變激發質變。

    然而王玄恕絲毫不為所動,這樣的代價已在他的計算之內。

    他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到刁小四的身邊,以近身搏殺的方式抵消對方種種防不勝防的手段和詭計,最後憑借自身強大的戰力將這小子插成馬蜂窩!

    驀地,大漠之上風起雲湧。在這沙流金虛境中,借助天羅星盤的法力和自身對法陣的全麵領悟,刁小四從心所欲意動神隨,儼然便是這方魔域的主宰。

    以他腳下的那座沙丘為圓心,方圓一百二十丈內的金沙如百川匯海萬流朝宗洶湧匯聚而來。沙丘不停地抬升,赫然化作一個碩大無倫的龍頭,飛淩高空俯首怒號噴射出一道威猛無鑄的金沙狂飆。

    王玄恕身法更疾,身後那蓬跌宕雲嵐陡然收縮,幻化成為一條雙頭魔蛇,吐出兩束透明如冰的藍色蛇信,猶如一雙離弦之箭左右開弓破入金沙狂飆中。

    “——”沙柱一截一截地爆裂,漫天金沙飛舞如同雨點般四處灑濺,也有不少砸落在了王玄恕的護體罡氣上,絲絲縷縷的時光之力滲透進來,使得他的身體機能又產生了加速變化。

    彈指之間金沙狂飆被徹底洞穿,兩束蛇信長驅直入刺向刁小四。

    “嗷——”金沙龍頭一記長嘯地動山搖,從刁小四腳下飛騰而出,如金虹裂空霍然電閃和雙頭魔蛇迎空激撞。

    轟然巨響聲中沙瀾蔽天,雙頭魔蛇粉身碎骨化為流雲飛卷,猶若鎖鏈般反纏龍身。

    金沙龍頭恍若不覺,奮起神威高歌猛進直撲王玄恕。

    王玄恕的身形不退反進衝向金沙龍頭,左手策動鳳翅月影刀閃耀刺目寒芒,劃出一條條絢麗弧光縈繞身周。

    耳聽一串宛若琉璃碎地的脆響,金沙龍頭數十丈長的軀體被生生割裂,與雙頭魔蛇的殘軀同歸於盡。

    王玄恕身軀拋飛,唇角逸出一抹殷紅血絲。

    刁小四懸浮空中居高臨下俯視衝來的王玄恕,心中飛速計算他的速度軌跡、角度身勢,海量的數據迅速匯集到靈台,再被推演重現為一幅幅未來即將發生的畫麵。

    “呼——”刁小四揚手拋出一張“白雲蒼狗符”。

    空中雲巒湧動一群天狗呼吼殺出,前三後六,左七右八,暗合天地之機自然之法,聲勢磅恰如千軍萬馬陷陣衝鋒。

    “六品道符?”王玄恕堪堪穩住身勢,左手鳳翅月影刀勾劃而出,電光劈斬流芒橫空,將撲來的天狗砰砰擊爆。

    “砰砰砰……”爆碎的天狗口中猛然迸發出一對對長逾兩丈的雪亮犬牙,漫天刀芒飛斬王玄恕。

    “兩疊符!”王玄恕微微凜然,他的左手刀勢將盡,已不足以封擋等若十數位通幽境高手鋪天蓋地的圍攻,迫不得已之下隻能掣動右手那柄一直藏於腰後引而不發,打算用來給予刁小四致命一擊的鳳翅月影刀。

    “咻——”一刀削出,虛空中掩映出三十六輪藍月光影,六輪一組猶如寒梅怒綻,迎上了激射而至的二十四對犬牙刀芒。

    一陣密集的切金斷玉聲響起,月影沉落刀光崩散,無數條肉眼可見的藍白二色犀利罡鋒不停地爆裂渲湧,充盈了王玄恕的視野。

    他的白衣之上被刀氣割開數十道細小的裂口,所幸在護體真罡的保護之下並未受傷,但身軀仍不由自主地往後飄飛,距離刁小四所站立的那座沙丘越來越遠。

    驀地,靈台警兆突生,濃烈的光瀾深處又有一團茫茫霧光生成,仿似雲濤怒卷排山倒海,浩浩蕩蕩碾壓過來。

    ——活見鬼,這小子居然煉製出了三疊符!

    即使有“大慈大悲空明咒”法力加持,王玄恕的靈台上仍然情不自禁地產生出一絲波動,向漣漪般在明月清泉間蕩漾開來。

    他的靈識舒展,穿透彌漫的光霧與罡氣隱約感應到刁小四存在的位置,體內猛然爆開一蓬殷紅血氣,身形倏地褪淡隱沒在虛空中。

    “嗚——”一排排雲浪撲襲而到,轟落在了空處,隨即猶如奔騰不休的長江大河滾滾而去,消逝在沙流金虛境的深處。

    “呼——”下一瞬,王玄恕的身影赫然出現在了刁小四所佇立的那座山丘上。

    他當然可以施展其他手段化解三疊符的最後一擊,但為了能夠盡迫近到刁小四身前展開搏殺,王玄恕毫不猶豫地以耗損真元和精血為代價,使出了秘月魔宗的獨門血遁絕學。

    隻要能欺近對方身周十丈之內,憑借手中的一對“風馳月影刀”,再加上“八千路雲和月”的魔宗身法,刁小四插翅難飛!

    王玄恕把一切都計算清楚,可等他重新現身後,卻凜然察覺自己還是漏算了一件事——那座山丘已然憑空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驚濤駭浪般湧來的金黃色沙暴,遮天蔽日吼聲如雷,宛若末世光景令人心感顫栗而絕望。

    近乎一瞬間的事,他的身體機能便在時光之力的侵蝕之下衰老了數年。

    ——又中計了!

    王玄恕的殺意大熾,但仍然保持著冰雪一般的冷靜,凝神運功祭出一麵彤紅色的神鼓,在麵前迅速膨脹大如風輪懸停不動,煥發出血一樣的豔彩。

    “咚、咚、咚——”王玄恕倒轉鳳翅月影刀,以刀柄為鼓槌,一記接一記重重敲擊在鼓麵上,伴隨悶雷般的鼓點迸放出一圈圈水波紋似的殷紅漣漪,所過之處成百上千的血雷從虛空後湧現出來,繼而隆隆爆炸釋放出狂暴的五色光瀾,如風卷殘雲掃蕩沙暴,漸漸重現片片清空。

    “咚!”王玄恕臉上藍氣一閃而逝,兩柄鳳翅月影刀合於一處在身前的“九天應元神鼓”上又是石破天驚的全力一擊。

    無數的天雷、地雷、水雷、神雷、社雷應運而生,如同大海揚波氣吞乾坤,衝散肆虐的金沙化為一條流光溢彩的洪流,五雷並出湧向刁小四。

    刁小四正躲得遠遠地在看熱鬧,見冷不丁王玄恕耗損真元放出“五雷轟頂”的大殺招,不驚反喜道:“小黑,開飯了!”

    “嗚——”九頭魔蟒應聲從束龍腰帶躥了出來,九顆腦袋遽然暴漲,瞅著幕天席地轟殺過來的五彩雷光,十八隻蛇眼齊刷刷亮了起來,迫不及待地衝了上去,張開血盆大口貪婪吞噬,仿佛那不是九天應元雷,而是一粒粒閃閃發光的金豆子。

    一顆顆光雷落入九頭蟒的大嘴,然後就像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看得王玄恕差點吐血。

    每顆九天應元雷都不亞於通幽、知著高手的一記拳罡崩爆所產生的威力,幾十顆幾百顆聚合在一起,由此生成的殺傷力縱然是忘情境的翹楚人物也絕不願直攖其鋒,更不用說坐照以下的普通高手了。

    假如不是魔蟒攪局,就這些九天應元雷,也能把刁小四轟成渣渣!

    可是,隻是……王玄恕怎麼都想不明白,魔蟒一口氣吞食了上百顆蘊藏著剛猛力量的九天應元雷,為何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就不怕上吐下瀉鬧肚子麼?

    刁小四好整以暇地欣賞著小黑狼吞虎咽惡形惡狀的吃相,再得意地瞟了眼王玄恕,嘿嘿一笑道:“吃貨,就是這樣煉成的!”
evanot1 發表於 2013-12-2 14:34
第十八章吃貨是這樣煉成的(下)

    王玄恕沒吭聲,正當他尋思著是否要再次燃燒真元,將九天應元雷的威力提高一個等級,把那黑不溜秋的九頭吃貨炸成椒鹽蛇肉段的時候,魔蟒突然有了異常反應。

    它死死閉緊嘴巴九顆腦袋齊齊劇烈顫動,從束龍腰帶探出來的蟒身也跟著痛苦地扭擺搖晃起來,隱隱發出“咕嚕嚕、咕嚕嚕”的悶響。

    刁小四吃了驚,他本意是想讓小黑嚐嚐鮮,誰曉得這個吃貨差點把所有的九天應元雷一口氣全吞了,萬一炸了自己多年的投資豈不血本無歸?

    就在這時魔蟒九顆大腦袋突然異口同聲地打了個響亮的噴嚏,一串串五顏六色的光雷頓時從嘴巴噴了出來,朝著王玄恕筆直砸了過去,少說也有七八十顆。

    鬧了半天,敢情是這家夥吃撐了,有點兒食道堵塞消化不良。待噴出了多餘的光雷,它頓感神清氣爽,無比舒坦地打了個哈欠。

    王玄恕沒防備到魔蟒還有反打這手,眼看光閃閃的九天應元雷飛射了回來,暗自一凜終於放出了那張金鼎神僧賜下的九品道符。

    “摩訶般若波羅蜜——”天空中響起莊嚴肅穆的禪唱,一尊金燦燦的佛門法輪從流散的道符焰火後凝鑄生成,大如穹頂渾圓無瑕,表麵布滿密密麻麻的佛家真言和玄秘符紋,瞬間罩定刁小四轟落下來。

    “砰砰砰——”數十顆九天應元雷轟擊在摩訶般若波羅蜜輪上有如蚍蜉撼樹,僅僅濺起幾簇光火便粉身碎骨。

    魔蟒張開的嘴巴登時合不攏,呆呆地看著像摩天輪一樣壓來的法輪,猛然哧溜一聲縮回了束龍腰帶。

    “老賊禿!”刁小四渾身寒毛根根直豎,立刻猜到了幕後黑手。

    他的絕對修為不高,但眼光夠毒,很就判斷出王玄恕扔出來的是一張頂級道符。

    出於職業習慣,刁小四的心還是迅速地進行了一次換算,然後眼睛的這尊摩訶般若波羅蜜輪便立馬變成了一座價值百萬兩的金山。

    四周的虛空在法輪的威壓下霍然封凍,反客為主徹底割裂沙流金虛境與刁小四之間的聯係,使得他急切之間根本借助不到一點兒外界的力量。但要純粹靠自己的實力去跟一張九品道符抗衡,結果隻會比拿雞蛋往石頭上碰來得更悲壯。

    抬眼看著百萬大獎從天砸落下來的樣子,刁小四把心一橫從束龍腰帶掏出了一塊嬰兒巴掌大小的金券。

    這金券正麵鐫刻著奇異的龍章鳳文,背麵用陽文雕琢有“免死”兩個黑色篆字。

    “免死金券!”王玄恕的麵色立時變了。

    傳說中,這是九百餘年前天下第一殺神白起煉製的護身魔符,能夠度厄化劫抵擋住大乘巔峰高手的禦劍擊殺而不死。

    這免死金券原本共有七塊,在白起死後收歸大秦王室所有,又經過數十年尚剩下五塊被嬴政獲得,並將其中的兩塊分賜給了李斯和蒙恬,最後那三塊卻不知所終。

    刁小四心疼地望了手這塊免死金券最後一眼,猛地閉起雙目咬牙切齒,掌心吐出一團大都聖天焰。

    “嗡——”免死金券在大都聖天焰的焚煉中燃放出絢爛的光華,化為一束雄渾粗壯的金色光柱籠罩住刁小四的全身衝天而起刺透蒼穹。

    “喀喇喇!”摩訶般若波羅蜜輪轟擊在光柱之上,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仿佛整座沙流金虛境都在顫晃動搖。

    漫天的罡風狂亂,卷裹起一蓬蓬流光,像是要撕裂虛空將這天地化為烏有。

    在刁小四身周的百丈方圓內,大漠宛若沸騰的金色海洋,千百道深壑像蜘蛛網一樣不斷開裂延伸,從底下噴射出金燦燦的光氣,在空中化作濃烈的蘑菇雲。

    摩訶般若波羅蜜輪四分五裂,卻也將光柱生生削斷半截,一條條裂痕沿著剩下的那半截不停往下蔓延,“劈劈啪啪”迸濺出一串串刺目的金星。

    刁小四的身軀微微搖晃,臉上血色盡失,胸口真氣澎湃直欲炸開。

    王玄恕一聲清嘯掣動鳳翅月影刀,在金色的大漠上掠過一束白色的光影,風馳電掣殺向刁小四。

    刁小四也紅了眼,狠狠吞下嗓子眼一口甜津津的血氣,破口大罵道:“你個哈巴,舍不得五十兩搶來的柳園,卻拿一百多萬的道符來砸老子!”

    這事也怨不得他光火,且不說一張九品道符眼睜睜地灰飛煙滅,還捎帶上了一塊自己差點搭上小命才搞到手的免死金券,轉瞬間兩三百萬兩銀子就這麼輕輕鬆鬆燒沒了,那簡直堪稱史上第一奢侈浪費的煙火表演!

    望見王玄恕衝過來,刁小四把軒轅屠龍刀往沙地一插,探手取出北鬥天弓,拉開弦搭上一支自製的魔箭瞄準對方。

    反正幾百萬兩銀子都燒了,誰還在乎再多花個三五萬?

    “咻——”金黃色的魔箭一溜光閃破空飛掠。

    王玄恕靈台鎖定魔箭來勢,揮動鳳翅月影刀朝前劈出。

    “叮!”魔箭撞擊在刀鋒上,驟然碎散成一蓬細密的金沙。

    彈指間,第二支魔箭旋踵而至。王玄恕想也不想又是一刀劈碎。

    兩箭之後,他與刁小四之間的距離已不到三十丈。

    “咻——”第三支魔箭又迎麵射來,直取王玄恕的咽喉。

    王玄恕正準備繼續揮刀劈擊,猛然靈台上像是被針刺了一下,隱約預感到有一股極其危險的殺機在悄然無聲地向自己逼近。

    “砰!”魔箭在他身前三丈處驀然毫無征兆地爆裂,變成二十八朵金色的焰苗猶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在空中畫出一條條圓潤交錯琢磨不定的光跡,朝著周身要害襲到,儼然就是一座微縮二十八宿星陣。

    王玄恕先入為主,多少有點兒想當然的以為這支魔箭會和前麵兩支一樣,在自己的鳳翅月影刀下一觸即潰,待到變化驟生頓時措手不及。

    他一刀斬空,急忙揮出右手的鳳翅月影刀破入陣中,高接低擋應接不暇。

    “啵、啵、啵!”三朵金沙燃燒而成的焰苗從層層疊疊的月影刀芒穿透出來,釘入王玄恕的衣袍,好在均非致命要害,那感覺就似教蚊子咬了一小口,非但毫無灼痛,反而有些微涼。

    王玄恕一邊運氣試圖熔煉透射入體的焰苗,一邊掣動加速飛迫近刁小四。

    二十餘丈的空間霎那即至,王玄恕不容刁小四再射出第四支魔箭,左手鳳翅月影刀劃過一道大斜線直劈他的右胸。

    然而就在出刀的一,他的右腿、左臂和腰眼上陡然魔氣飛泄生機流逝,三朵金焰不僅沒有被鎮壓撲滅,反如火如荼順著經脈像水銀瀉地般肆虐蔓延,所過之處蘊藏其中的時光之力散發出來,使得身體機能迅速腐化衰老。

    王玄恕大吃一驚,就看到自己原先晶瑩如玉的肌膚上生起一道道褶皺,繼而泛出觸目驚心的老人斑,哧哧往外冒著淡淡的金色煙氣。

    他的身法刀勢身不由己地一滯,變得凝重遲緩,露出了左肋下的一縷破綻。

    “鏗!”刁小四丟開北鬥天弓,從腳邊拔出軒轅屠龍刀闊步上前,一刀劈下!

    王玄恕怒嘯飛退,翻轉右手鳳翅月影刀在身前幻動出一輪藍月,似圓盾般護住左肋露出的破綻。

    一記金石激鳴,軒轅屠龍刀中罡鋒狂湧,蘊藏著來自遠古時代的蠻荒氣息王者崢嶸,剛猛無鑄地斬碎藍月飛蕩敵刀,在王玄恕左肋上切出一條深可見骨的血槽。

    王玄恕悶哼踉蹌,心明白自己的功力受到時光之力的侵蝕正在大幅削弱,否則即使刁小四仰仗著軒轅屠龍刀之威,也不可能攻破他的防線。

    但他畢竟是名門子弟,從蒙童時就開始了殘酷而卓有成效的魔功修煉,當下出亂不驚,緊急調轉左手鳳翅月影刀破釜沉舟反攻刁小四,逼迫對方的軒轅屠龍刀回旋自保,從而給自己贏得寶貴的喘息機會。

    與此同時,他燃動真元,體內釋放出三團以精血鑄煉的“寒煙翠月”,將金沙焰苗緊緊包裹起來,阻止住時光之力的進一步發散。

    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刁小四一改往日刁鑽油滑形象,兩眼射放出凶狠的寒光,身形不退反進根本不理睬劈來的鳳翅月影刀,掄動軒轅屠龍刀大開大闔筆直一線照向自己的頭頂劈落!

    “哢嚓、哢嚓!”魔蟒猛地從束龍腰帶又冒了出來,再次嶄露吃貨本色,張開九張大嘴牢牢咬定鳳翅月影刀,令它每朝前推進一寸都變得異常艱難。

    “砰砰砰!”王玄恕不斷催發刀氣,接連炸裂魔蟒三顆腦袋。

    但刁小四也發了狠,壓著魔蟒死戰不退,如附骨之蛆糾纏住鳳翅月影刀。

    王玄恕隻能側身再出另一把刀,以攻對攻劈斬刁小四。

    刁小四臉上毫無畏色,縱刀砍下大吼道:“小桃紅!”

    “嘩啦啦——”一道沙柱衝天飆射,一隻血紅妖豔的癩蛤蟆從王玄恕身後的沙地暴起橫空,噴吐出一團濃鬱如鉛的斑斕氤氳,麵焰光閃爍仿佛卷裹著數以千計的微小火苗!

    王玄恕的心一沉,頭頂血芒鼓蕩如朵朵紅花盛開,終於祭出了元神,要和刁小四做一次徹底的生死了斷!
evanot1 發表於 2013-12-2 14:38
第十九章再別長安(上)

    “嚓!”刀鋒掠過,王玄恕的肉身先是被軒轅屠龍刀劈作兩爿,然後又被噴出的“流金神火氤氳”在瞬間焚化灰飛煙滅。

    但是他的元神逃脫了出來,雙手無聲無息地徐徐伸長,十指迸立變得像刀鋒一樣,兩束紅色的魔光逆向攀升蔓延過腕部、肘部,將兩條臂膀連帶雙手凝煉成為一對長逾七尺的“月影魔元刀”。

    “我死,你也活不了!”王玄恕望了眼化為縷縷輕煙的肉身,元神暴漲刀光一閃,猶如驚天雷霆劈斬刁小四。

    刁小四麵色冷厲完全拋開了所有,一顆心徹底融入眼前驚心動魄的搏殺之中,體內金丹大道鼎冉冉升騰吞罡吐散發璀璨的神彩,在身周匯聚成一團波瀾壯闊的銀色星雲,無數星辰若隱若現運轉出沒,已將自身的功力提到了極致。

    他知道眼下的決鬥不過是一場預熱,相比很可能參悟了《大魔典》的王世充,王玄恕也就是小巫見大巫。假如連這一道關口都邁不過,往後自己根本沒得混。

    他現在還是非常怕死,怕自己死了以後婉兒做寡婦、紫蘇會找新老公,怕公主小娘皮成了永遠的睡美人,更怕賺來的那麼多金子銀子票子沒命花……

    但在這一刻,他已經不知不覺忘記了生死,眼睛隻剩下王玄恕劈落的刀鋒。

    “當!”軒轅屠龍刀與月影魔元刀狹路相逢,毫無花巧地一記硬拚。

    龍刀蕩開,刁小四的身軀跌跌撞撞地往後飄退,嗓子眼一口熱血“噗”的噴出。

    王玄恕誓死一拚步步逼近,月影魔元刀如雙輪並出,對刁小四展開最凶猛的搏殺。

    他非常清楚,假如不能夠在短時間內一鼓作氣擊殺刁小四,隨著真元的急劇燃燒與消耗,自己的功力會飛速下降,最終成為對方棧板上的魚肉。甚至,不需要刁小四動手,也會形神俱滅魂魄飛散。

    因此王玄恕一上手便毫無保留,施展出秘月魔宗的驚世殺伐之術“弦月十三斬”!

    “砰!”眼瞧著無堅不摧的月影魔元刀就要劈中目標,刁小四的麵前驟然撐開一把遮天蔽日的大傘。

    這柄無法無天傘雖然隻是六品魔寶,但經過刁小四這些年以無數天材地寶千錘百煉,又加持了三座法陣禁製,完全能夠抵擋得住坐照境高手的轟擊。

    “呼”的聲傘麵上星雲流轉法陣全開,一團團玄妙飄渺的光暈如漩渦般飛轉膨脹,層層疊疊水乳融交。

    然而王玄恕元神的傾力一擊畢竟非同小可,月影魔元刀披荊斬棘中宮直進,破開一道道星雲渦流法陣禁製,刀鋒嗡嗡顫鳴元氣急遽蒸騰,到底還是劈在了傘麵上。

    “喀喇喇——”無法無天傘猛烈震顫,盡管卸去了大半的氣勁,但仍舊被刀鋒生生斬開兩道裂口。

    王玄恕猛催真元血芒如熾,月影魔元刀暴漲三尺穿透傘麵直取刁小四。

    電光石火之間,一把細長殷紅的神刀突然從無法無天傘後刺出,猶如破囊之錐淩厲如電,挑向王玄恕胸膛。

    “噗!”幾乎不分先後,王玄恕和刁小四各自中刀。

    刁小四的兩肋被月影魔元刀穿透,血如泉湧飆射出來,可沒等崩散開就被虛空中熾烈的罡氣蒸發得點滴不剩,化為縷縷紅煙。

    王玄恕的胸膛塌陷,形成了一團詭異的漩渦,洶湧的真元從四麵八方匯聚過來,被吸進了刁小四的刀中。

    王玄恕元神震蕩麵色獰厲,怒喝道:“周公斬元刀!”遽收月影魔元刀往後急退。

    兩人的身影乍分,刁小四渾身浴血渾然不覺,丟開無法無天傘掣動周公斬元刀轉守為攻。

    周公斬元刀吸收了王玄恕精純的真元,氣勢大盛光如血虹,一往無前地劈到。

    王玄恕真元動蕩難以平複,看到周公斬元刀如影隨形地攻向自己,隻能咬牙狂催月影魔元刀反攻上前,否則一旦讓刁小四勢頭起來,再想扳回局麵就千難萬難了。

    “叮叮叮——”一連串暴風驟雨般的刀芒交擊,兩人的身影被血紅的光氣吞沒不見,不斷從中迸射出一束束亂流離光,四周罡風如雷肆虐絞殺,就是沙流金亦無法靠近。

    王玄恕的月影魔元刀是以自身真元凝煉而成,每被周公斬元刀劈中一次,刀中蘊藏的元氣就會如決堤洪水般飛泄一次。三兩下交鋒還好,但幾十下上百下短兵相接硬拚硬撼之後,便漸漸覺察到真元衰退後繼乏力的征兆。

    此消彼長之下,周公斬元刀就像打了雞血一樣瘋狂進擊有攻無守。刁小四身上不曉得捱了多少刀,衣衫被鮮血浸透,卻越戰越勇毫無收手的跡象。

    王玄恕終於膽寒,在周公斬元刀的威迫下,他的元神猶如待宰羔羊威力大減,已然看不到反敗為勝的希望,心中不禁萌生退意,鬥誌不知不覺削弱了許多。

    按照常理來說,元神隻要離開肉身就難以長時間凝聚不散,但在秦皇陵虛境中靈氣充沛,倒也沒有太大問題。至於未來如何重塑肉身,又或奪舍再生,那是後一步的事情,當務之急卻是先逃過刁小四這個殺神。

    念及與此王玄恕再無戀戰之意,月影魔元刀破釜沉舟猛劈刁小四,趁勢收身就準備施展血遁秘法遠揚千。

    但刁小四已經殺紅了眼,哪可能再讓煮熟的鴨子從嘴邊飛走?

    盡管他殺氣騰騰渾身浴血,但靈台卻變得愈來愈空明無波,立刻準確地洞察到了王玄恕的意圖。

    見月影魔元刀陡然血光迸放朝自己劈來,刁小四順勢退身閃躲,想也不想便祭出了大空波霸浮屠。

    “呼——”王玄恕的身影一閃而滅,消失在了動蕩迷離的光瀾血霧中。

    然而就在他遁去的霎那,整片沙流金虛境的空間倏地蕩漾起一波波柔和輝煌的佛光,繼而像一塊塊瓷片般碎裂,翻轉重組變幻無常。

    一瞬之後,王玄恕元神再現,驚愕而絕望地發現自己竟然被封鎖在了一片完全獨立的碎裂空間中,根本未能逃出刁小四的掌握。

    尚未等他反應過來,刁小四早早放出了大千空照鏡,一束渾圓空靈的青芒如光柱般從天而降,牢牢罩定王玄恕的元神。

    王玄恕痛楚地大吼,再也看不出一點兒世家公子的倜儻瀟灑,殷紅的元氣如沸騰的水泡不住翻滾蒸騰,光影急速黯淡。

    他立即意識到自己在劫難逃,惡狠狠瞪視數十丈外的刁小四,怒聲長嘯道:“小狗,我做鬼也饒不了你!”奮起全身真元,燃燒成一團熊熊血焰,揮斬月影魔元刀竟衝破了大千空照鏡的禁錮,不顧一切殺向刁小四。

    刁小四見王玄恕狗急跳牆,哪還用得著客氣,當即使出痛打落水狗的看家本事,從束龍腰帶掏出一張張道符往外開炸。

    “砰”“砰”“砰”——五顏六色的光瀾接二連三地在空中爆綻,激蕩著雄渾的罡風幾乎將這片虛空也要炸爆。

    如今的刁小四可不是當初還要老瞎子手把手教著煉符的初哥,更得著了秦皇陵不計其數的珍稀煉材,兜揣的道符無一不是堪比宗師水準的心選之作。

    雖說受製於通幽境界,他暫時還沒法煉製成七品以上的頂級道符,但誰說豆包不能當幹糧?就見得什麼兩疊符、三疊符、兩儀符、三才符、混元符……五花八門的道符漫天亂飛,隨便丟出去一張都能玩死個一流高手。

    要擱在前頭,王玄恕肯定會趨吉避凶小心應付,可現在他已生出必死之心,隻想一命換一命拉刁小四墊背,麵對幕天席地打來的道符壓根不知閃躲,一路大鳴大放猛砍猛殺往前突擊。

    刁小四也豁出去了,不要本錢地把各種各樣的道符往外摔,炸得王玄恕元神千瘡百孔扭曲渙散,眼看著就要油盡燈枯離死不遠。

    就在這時候,癩蛤蟆待在一旁瞧出便宜,覷準機會驀地張開蛤蟆嘴吐出長舌,像匹練般從斜刺襲到。

    王玄恕猝不及防,被猩紅的舌頭一卷一纏死死鎖住,轉瞬間眼前一黑已落入了這吃貨的肚子。

    刁小四氣得七竅生煙,怒視這個竊取自己勝利果實的無良蛤蟆,叫道:“給我吐出來,不然老子扒了你的皮!”

    癩蛤蟆緊緊捂住大肚皮,全神戒備地瞪視刁小四,心有不甘地微微張開嘴巴。

    猛聽得“轟”地一聲悶響,王玄恕竟然自爆真元炸了開來。

    癩蛤蟆一下子被掀飛起二十多丈,屁股冒煙嘴噴火,肥大的肚皮被炸成篩子,一道道血紅的光束從頭衝了出來,活像隻肚皮朝天的大刺蝟。

    刁小四怔了怔,察覺到靈識仍能與癩蛤蟆相聯,曉得它應該死不了,便放下心來,恨恨道:“該,教你再嘴饞!”

    他掏出兩顆靈丹丟進嘴,筋疲力盡地躺倒在大漠上,愕然看見高空中的小桃紅像是一支冒煙的火箭劃過天際,往著遠方的地平線後栽落。

    盡管身體已經被轟得不成形,它居然還能夠忍疼不叫死死地閉緊嘴巴,不讓一絲元氣從嗓子眼冒出來。同時四隻爪子忙活不停到處堵漏,令自詡是守財奴的刁小四也看得心折不已,喃喃感慨道:“娘希匹,這樣也能活,不用想好你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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